第六章

    杜寶聚正在家中大發雷霆,幾乎砸光了花廳內的所有陳設。

    珍珠衫被偷,使他痛心到了極點!

    盛怒之下,兩顆眼珠子通紅,他已發了整夜的脾氣,直到現在,還沒閉眼。

    他已命令所有手下人等,四處查訪,眼看到了中午,仍無半點消息,更是使他急上加急。

    急的簡直快要發瘋。

    一名管家,匆勿忙忙跑了進來。

    「老爺!」他道:「外面有四名客人造訪。」

    「不見。」

    杜寶聚一口拒絕,毫不考慮。

    說也難怪,價值連城的珍珠衫已經失竊,怎麼還有心情會客。

    管家急忙接著道:「老爺,造訪者說:他們此行是和珍珠衫有關,如果老爺不予接見,將會失去尋回寶衫的大好機會。」

    聽到「珍珠衫」三字,杜寶聚頓感精神一振。

    在這個節骨眼上,任何事情他都不感興趣,唯獨提到珍珠衫,使他不能不予過問。

    管家催道:「老爺的意見究竟如何?他們遠在門外等候回話哩!」

    杜寶聚道:「前來拜訪的人,一共四個?」

    「正是。」

    「他們都是哪一號的人物?」

    「就是前兩天來搗亂過的四個小鬼,領頭的名叫朱貝戎,其中還有一個妞兒。」

    杜寶聚頗感意外:「原來竟是他們!」

    管家又道:「他們還說,老爺要想找回珍珠衫,非要請教他們不可,失掉機會,非常可惜!」

    杜寶聚想了片刻:「好,將他們帶到花廳來,倒要看看他們想玩什麼花樣?」

    「是。」

    管家去不多久,便將朱貝戎等四人引了進來。

    由張貼紅紙轉為直接拜訪,乃是他臨時改變的主意,認為這樣比較乾脆。

    朱貝戎大搖大擺地先行落座,依然大頭病模樣,好不威風。

    杜寶聚掃了他們一眼過後,用嚴厲的口氣道:「前兩天放了你們一馬,是不是,前來搗蛋。」

    朱貝戎神情一楞:「這是什麼話,難道你的管家未將我們的來意說明?」

    「說過了,而且說得非常清楚。」

    「那你為何有此一問?」

    「因為我不相信你們知道珍珠衫的下落。」

    朱貝戎立刻站起身來,冷笑道:「那就沒有什麼好談了,告辭!」

    古人俞幫腔道:「我說姓杜的老凱子,你想搶先發制人,先給我們來個下馬威,是不是?」

    「……」杜寶聚沒吭聲。

    「你太看扁我們了,這種手段只能對付鄉下佬,你想拿采對付我們『愛樂子』(道上兄弟)呀,你連『門兒』都沒有!」

    說完,準備全部離去。

    杜寶聚立刻拉開狹臉道:「慢著慢著,是我說錯話了,各位不要見怪。」

    這個老凱子前倨後恭,乃是蕭嬙意料之中的事,絲毫不感意外。

    但是也要見好就收,不能真的鬧僵。

    朱貝戎現在更狹了,狹的好像二百五,大馬金刀的又朝原位上一坐,故意擺出了不愛理的姿態。

    杜寶聚陪著笑臉道:「不知大俠光臨,有失遠迎,望乞恕罪。」

    朱貝戎老氣橫秋地道:「豈敢,老夫來的魯莽,員外海涵。」

    杜寶聚聽得神情一楞。

    哇塞!他竟背起平劇中的台詞來了。

    蕭嬙忍俊不住,當時笑出聲來。

    難怪蕭嬙發笑,朱貝戎的頷根本沒有長鬍子,居然自稱是「老夫」,你說好笑不好笑!

    杜寶聚道:「聽說大俠是為本人失竊珍珠衫事件而來,不知是真是假?」

    朱貝戎伸手一摸頷前……

    糟了!現在他才醒悟,自己根本沒長鬍子!

    但他還能保持鎮靜:「不錯,我們正是為了此事而來。」

    杜寶聚喜道:「很好,關於珍珠衫的下落,不知大俠可肯賜告?」

    朱貝戎毫不猶豫道:「你的珍珠衫已被我們……」

    下面的話還沒出口,頓覺蕭嬙暗中朝他扯了一把。

    朱貝戎縱然是個白癡,也會明白蕭嬙的用意。

    蕭嬙慌忙代替答話:「我們可能知道珍珠衫的下落,請你相信。」

    杜寶聚怔了一怔:「只是可能知道而已?」

    蕭嬙道:「嗯,比你毫無線索總要好些,你說對不對?」

    杜寶聚慌不迭地道:「對對對!總比毫無線索強得多,至於詳細情形,不知姑娘可肯賜知?」

    蕭嬙轉動了一下慧黠的眼神:「我想先知道閣下準備如何處理這件事的善後,然後再談其他。」

    「我想報官。」

    「報官?」

    杜寶癸恨恨地道:「嗯,偷走珍珠衫的人太可惡了,我要將他送進『苦房』(牢房),讓他嘗盡鐵窗滋味,方知我的厲害!」

    蕭嬙帶笑道:「報官倒是正確辦法,但卻不是很好的辦法。」

    「這話怎麼說?」

    蕭嬙道:「你想珍珠衫毫無損傷的完璧歸趙?還是想將那位拿走寶衫的朋友送進『苦窯』(牢房)受罪?」

    杜寶聚道:「兩者都想,既要取回我的珍珠衫,也要將他進『苦窯』(牢房)。」

    蕭嬙道:「這種想法太過一廂情願了,倘若閣下堅持如此,恐怕你連一項希望也達不到。」

    「為什麼?」

    蕭嬙道:「『跑老岳』(偷兒)的十有八九怕『條子』(捕快),要是歸了案,他們躲都來不及,不會跟你打什麼道呢?」

    「……」

    「那時閣下根本失去了交涉的對象,請問,你將如何取回珍珠衫?如何將他送進『苦窯』?豈不是一切都要泡湯了!」

    古人俞幫腔道:「這也叫做:『賠了夫人又折兵』,只有『掛了點的凱子』(死冤大頭)才會做這種事。」

    杜寶聚忙道:「我不是『掛了點的凱子』,我是杭城巨富——杜寶聚。」

    看了他的嚎像,蕭嬙忍不住好笑。

    朱貝戎接著道:「那就不該再打這種餿主意,除非不想取同珍珠衫,你要仔細地想想。」

    杜寶聚忙道:「不,珍珠衫定要收回,不論用什麼方法,我都在所不惜。」

    「說話能算數嗎?」

    「當然算數。」

    蕭嬙插口道:「那你就要放一廂情願的打算,兩種相衡擇其一:究竟你想收回珍珠衫?還是將那位朋友送進『苦窯』(牢房),讓你出氣?」

    杜寶聚一臉癟像道:「既然不能兩全,那就只好選擇前者了。」

    蕭嬙用強調的語氣追問:「只想收回珍珠衫,不再追究下手之人,是嗎?」

    「是的。」

    「那就好辦了,我們可以幫忙。」

    杜寶聚滿懷希望道:「謝謝,如果你們能使我的珍珠衫完璧歸趙,我會永還感激你們的大恩大德,跪在地上磕頭都行。」

    蕭嬙冷笑道:「大恩大德能賣多少紋銀一斤?」

    古人俞邦腔道:「是呀!磕頭又能如何?能讓我們身上多長一塊肉?」

    巴岱也道:「縱然多長一塊肉我還不感興趣哩!也不睜大眼睛看看,我已經夠胖了!」

    杜寶聚看了看他和古人俞,再將目光移到蕭嬙臉上,哭喪道:「姑娘認為怎樣才行呢?」

    蕭嬙道:「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如果你不花點銀子,誰肯多管你的閒事。」

    「說得也是,姑娘想要多少?」

    「一百兩銀子,如何?」

    杜寶聚的心中暗自一喜,一百兩銀子是小數目,對他來說,簡直微不足道,慌忙答應下來。

    蕭嬙面帶詭笑道:「不過話要說清楚,一百兩銀子只是送給我們的跑腿費,珍珠衫的贖金可不包括在內。」

    聽了這話,杜寶聚的滿心歡喜又化為烏有,變得一臉癟像。

    朱貝戎道:「對,一百兩銀子就能贖回價值連城的珍珠衫,那有這麼便宜的事情。」

    巴岱起哄道:「對!要是真的這樣便宜,我也買它三件五件穿穿。」

    古人俞恥之以鼻,駁道:「你這胖豬盡說大話,不怕閃了你的舌頭。」

    巴岱眼一瞪:「你是什麼意思?」

    古人俞道:「『反共義士』(意思),整天身上『柳毛掛念』(一文不名),還想去買珍珠衫,虧你說得出口!」

    杜寶聚滿臉驢像的望著蕭嬙道:「按照你的意思,需要多少銀子才能贖回我的珍珠衫呢?」

    蕭嬙帶著笑容,伸出一根指頭,朝他面前晃了晃,沒有吭聲。

    杜寶聚大喜道:「也是一百兩?」

    「不,一千兩。」

    杜寶聚仍喜不自勝,忙道:「一千兩也不太貴,就這樣一言為定了。」

    蕭嬙道:「請你不要高興得太早,我所開出的一千兩,可不是你想像中的銀子。」

    「那是什麼?」

    「金子,而且必須九九,九成色的純金,才能滿足對方的胃口。」

    杜寶聚頓又變成一臉癟像。

    按當時行情,需要十萬兩白銀,才能抵得一千兩黃金,怎能使他不驚!

    蕭嬙重又擺出笑臉道:「如何?一千兩黃金的確不是小數目,但我認為對方並不過份,如果開價太低,豈不貶低了那件珍珠衫的身價,你說對嗎?」

    杜寶聚氣的連連搖頭:「價錢開得太高了,簡直等於敲竹竿,令人難以接受。」

    蕭嬙一點也不動怒,反而含笑站起身來,拱手道:「打擾了你的時間,很抱歉,現在我們告辭了。」

    「哪裡去?」

    「生意不成仁義在,難道我們還會賴在這裡過年呀!」

    古人俞起哄道:「對,你也根本不會歡迎我們這批不受歡迎的朋友。」

    杜寶聚的臉色一陣紅,一陣青,肺都快要氣炸了。

    但他必須忍氣吞聲,咬牙道:

    「好,一千兩就一千兩,我答應了。」

    蕭嬙加以強調道:「話可要交待清楚,是一千兩黃金,不是一千兩白銀,不能被你矇混過去。」

    朱貝戎幫腔道:「對,而且是九九,九成色的純金,否則免談。」

    杜寶聚恨聲道:「好,我全答應,但是我有一個附帶條件。」

    「什麼附帶條件?」

    「告訴我,偷我珍珠衫的賊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就是……」

    朱貝戎想逞英雄,准借來個明人不做暗事,據實相告時,被蕭嬙擋了過去。

    蕭嬙的目光像利刃,狠狠投在杜寶聚的臉上:「怎麼,曉得下手者的姓名之後,你就準備『擺道』(報官)?」

    「……」

    杜寶聚沒吭聲,但能從他憤怒的表情上看出,的確他有這個意思。

    蕭嬙正色道:「勸你趁早打消這種想法,否則,不僅你的珍珠衫就此泡湯,而且還會帶來更大的災難!」

    「什麼災難?」

    「只要一夜之間,便可將你家中財物搬個清潔溜溜,甚至連你的老婆都會被他偷走,你說算不算是災難。」

    古人俞趁機詞侃道:「我說老凱子,錢財是身外之物,被人搬光了還可再賺,老婆要是再被人偷走,戴帽子你就死定了!」

    杜寶聚駁道:「我不信,我老婆是個鮮蹦活跳的大美人,我不相信誰能將她偷走!」

    蕭嬙道:「現在當然你不相信,如果我將此人來歷說出,你就不會不信了。」

    「你說,他是誰?」

    朱貝戎暗中扯了蕭嬙一把,低聲道:

    「老凱子在用話套你,千萬別上當。」

    蕭嬙道:「『念馬西』(不用怕),亮出他的字號後,縱然他有八個膽子,也是不敢招惹。」

    杜寶聚冷笑道:「用不著顧慮我敢不敢招惹,只問你敢不敢說?」

    哇塞!居然真的用起激將法,來對付蕭嬙了。

    可是,蕭嬙一點也不在乎。

    她之所以有恃無恐,自然她有她的理由,於是大聲道:「好!你聽著,可不要將嚇得跌倒!」

    杜寶聚勇敢地道:「安啦!我站得很穩,一定不會跌倒。」

    蕭嬙將嗓門提得更高:「提起此人,大大有名,閣下聽說過『我來也』沒有?」

    「聽說過。」

    「拿走你珍珠的人,就是他。」

    噗通噗啦一陣亂響。

    杜寶聚倒是並未跌倒,但卻連人帶椅,來了個元寶大翻身,整個在地上。

    顯然他很清楚「我來也」的底,否則,不會害怕到這種程度。

    古人俞和巴岱相互看了一眼,兩人的嘴巴都快樂歪了。

    朱貝戎則非常佩服蕭嬙的急智,緊要關頭上搬出「我來也」這塊金字招牌,而將杜寶聚鎮住了。

    杜寶聚好不容易站起身來,戰戰兢兢地坐回原位,混身獨在拌個不停。

    蕭嬙得理不讓人,又道:「話已交待清楚,閣下是不是仍要『擺道』(報道)呢?」

    杜寶聚將頭連搖,搖得好像貨郎鼓。

    蕭嬙接著道:「『我來也』開出來的價碼,是不會容人計價還價的,閣下還有什麼意見沒有?」

    「這……」

    蕭嬙的目光朝他臉上一掃:

    「看樣子,你是嫌他開價太高了,是嗎?」

    杜寶聚點了點頭:「一千兩黃金的確讓我感到為難,不知可否?……」

    蕭嬙冷笑道:「所有的話我已講完了,沒關係,生意不成仁義在,我們告辭了。」

    杜寶聚忙道:「姑娘又要哪裡去?」

    蕭嬙道:「咦!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呀!我要前去回復『我來也』一聲,就說我們之間的談判告吹了。」

    杜寶聚急道:「千萬不能這樣回復『我來也』,這位前輩一怒之下,給我來個大搬家,我就全完了。」

    「哦!你也知道害怕呀?」

    「……」

    杜寶聚點了點頭。

    蕭嬙杏眼一瞪:「那就少囉嗦,一千兩黃金贖回珍珠衫,半個子兒也不能少。」

    杜寶聚咬牙切齒道:「好,我答應,不過家裡沒有這麼多的黃金……」

    古人俞搶著插口:「白銀也行,反正折成一千兩黃金計算,不會讓你吃虧就是。」

    蕭嬙冷笑道:「小不點,你曉得要用多少白銀,才夠折抵一千兩黃金嗎?」

    古人俞隨口道:「按照一比一百的兌換率,十萬兩白銀也就夠了,這個帳我能算得清楚。」

    「十萬兩白銀有多重,你也知道?」

    「十六兩是一斤,換算下來,應該是六百多斤,這個帳更是難不倒我。」

    「噢,你也知道是六百多斤?」

    「當然。」

    「你能扛得動嗎?」

    古人俞的面孔頓時一癟,連連搖頭道:「我扛不動,那麼多的銀子,要不將我壓扁才怪。」

    「既然扛不動,為何出這種餿主意?」

    巴岱插口道:「十萬兩銀子,誰都扛不動,乾脆讓他付我們銀票,不就得了。」

    「銀票?」

    「嗯。」

    蕭嬙冷笑道:「如果他用一張『不拉票』(不能兌現的廢票)來『晃點』(蒙騙)我們,你敢負責嗎?」

    「這……」

    古人俞起哄道:「而且還要你這笨豬背書,倘若不能兌現,必須要你負責賠償,你有這能耐嗎?」

    「我………」

    巴岱開不了口,面孔拉得要比驢臉還長。

    朱貝戎道:「小不點,你他媽的牛奶,我看你是太過抬舉這個笨豬了。」

    古人俞詫道:「怎麼講?」

    朱貝戎道:「他是生來的窮命,就是將他混身骨頭拆散;他也賠不出來那麼多的銀子。」

    杜寶聚忙道:「請你們放心,我杜寶聚乃是有頭有臉的人物,絕對不會使用『空頭支票』。」

    蕭嬙道:「那很難說,我還是堅持要收黃金。」

    杜寶聚哭喪著臉道:「家中實在沒有那麼多的黃金,這不是硬逼公雞下蛋嘛!」

    「給你一個期限,明天中午以前如何?」

    「可以。」

    蕭嬙站起身來道:「那就這樣決定,明天中午以前你將千兩黃金送到土地廟來,我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杜寶聚驚道:「還要我親自過去呀?」

    蕭嬙道:「不錯,而且只准閣下一人前去,不准任何人跟隨。」

    「為什麼?」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我們不能不防你耍花樣。」

    說完不等杜寶聚作最後答覆,便和眾人一問走出杜宅的大門。

    蕭嬙深具自信,杜寶聚除了低頭就範外,實在不會再有更好的選擇。

    回途中,蕭嬙的心情一直非常愉快,口裡不停地吹著口哨,朱貝戎則是不斷沉思,像是心裡有事。

    蕭嬙詫道:「你是怎麼啦?事情進行得這樣順利,難道你還不高興嗎?」

    古人俞搶著道:「蕭嬙,我看大頭病不是不高興,而是因為高興得過了頭,反而產生了煩惱!」

    朱貝戎沒好氣的道:「去你媽的牛奶,我有什麼煩惱?」

    古人俞道:「十萬兩銀子不是小數目,煩惱不知如何花用。」

    朱貝戎斥道:「去你媽的牛奶,建幫剛剛開始,一切花費都很龐大,我還嫌它不夠支配呢!怎會為了銀子太多而感煩惱,你猜錯了。」

    蕭嬙道:「看你的樣子,心中的確像有心事,究竟為了什麼?」

    朱貝戎道:「我是煩惱這件事情紙包不住火,遲早會被『我來也』前輩知道。」

    「知道又能怎樣?」

    「我們是冒用了他的名義,所以才將杜寶聚嚇得一楞一楞,低頭就範,這個事實難道你不承認嗎?」

    「當然承認。」

    「但是『我來也』前輩卻替我們背了黑鍋,他若曉得了這件事情,你想他會輕易放過我們嗎?」

    蕭嬙毅然道:「『念馬西』(別害怕),既然出來混了這行,就要想辦法跟他別別苗頭,顧這顧那,乾脆躲在家裡『拖條』(睡覺)算了。」

    朱貝戎道:「話雖如此,可是『我來也』前輩的本領太大,我們跟他別苗頭,等於雞蛋碰石頭,一定會吃大虧。」

    古人俞不悅道:「我說大頭病啊!你說這話,難道不怕丟臉麼?」

    「……」

    「既然你是大頭病,將來又是我們的總幫主,自然就要懷有打天下,闖字號的魄力,『我來也』前輩的影子還沒見到哩!你就這樣顧頭顧尾,真是叫人『漏氣』!臉都丟到姥姥家去了,我真替你慚愧!」

    朱貝戎怒喝道:「小不點,我是你們『六點』(老大),不准你對我這樣放肆!」

    古人俞道:「既然知道你是『六點』(老大),就要擺出做『六點』(老大)的威風,否則難以服眾。」

    朱貝戎還想發作,但被蕭嬙阻止了。

    「小不點的話,不是沒有道理。」她道:「要想將來出人頭地;就要拿出氣魄來讓人看看。」

    朱貝戎道:「但也不能忽視彼強我弱的現實,否則就是不智。」

    蕭嬙道:「說得好,誤時務者方為俊傑,萬一『我來也』前輩知道了道件事情,也並不是非要鬥個你死我活不可,一定會有辦法轉圜。」

    「用什麼辦法轉圜。」

    「冒用他的名義,本來就是我們的不對,這一點需要認識清楚。」

    「然後呢?」

    「說明原委,大不了跟他『拜把』(分享),豈不就將這件『探子』(恩怨)擺平了。」

    古人俞叫道:「正點,這樣的做法很『上道』(合乎江湖規矩),縱然他有天大的脾氣,都會從後門放走了。」

    巴岱也很同意蕭嬙的說法。

    心中的疑慮既已釋清,朱貝戎的心情也就隨之開朗了。

    他們全將希望放在明天,增加了十萬兩銀子做為建幫經費,實在非常值得慶幸!

    人逢喜事精神爽,朱貝戎等送走了杜寶聚之後,高與地在土地廟內大跳「踢死狗」(迪斯科)。

    古人俞和巴岱跳得最起勁,渾身上下不停地扭動,腰桿裡面好像裝了彈簧。

    杜寶聚準時踐約,以千兩黃金換回了他的珍珠衫,其中並未發生任何風波,當然值得高興。

    他們一直跳到滿身大汗,肚子裡面咕嚕嚕直叫,這才停了下來。

    「上啃」(吃飯)的時間到了。

    經過商議之後,他們決定「卯起來」(盡量),要去最好的館子「大啃」(大吃)一頓,以示慶賀。

    敢情,既然身懷「海藍」(巨金),如果不去大吃大喝一頓,實在有點對不起自己。

    上最好的館子,吃最好的菜,喝最好的酒,本來就是人生的一大享受。

    古人俞最夭壽,點了許多山珍海味猶嫌不足,竟還點了一道紅燒娃娃魚,可算開了洋葷!

    飛杯把盞,觥籌交錯,他們又吃又喝又唱歌,真個是好不開心。

    眾人當中要數巴岱最胖,也最能吃,只見他菜來伸著,酒到杯乾,就像狂風掃落葉一般桌上所有菜餚,都被他掃了個盤底朝天。

    換在平時,巴岱定會挨罵。

    但是今天不同,為了慶賀千兩黃金到手,一切的一切,都不需要拘束,都不加以限制了。

    酒過三巡,萊換五味,眾人都已有了幾分酒意。

    蕭嬙首先推杯拒飲:「不能再喝了,可別忘了我們還有正事要辦。」

    古人俞道:「千兩黃金已經順利到手,還有什麼正事要辦嘛?」

    蕭嬙道:「咦!趕造我們的『窯口』呀!總堂、分堂、分舵,需要很多金錢才能完成的。」

    巴岱附和道:「光有銀子還不行,而且需要時間。」

    蕭嬙面沖朱貝戎道:「上次到手的兩萬二千兩銀子,你作如何支配了?」

    朱貝戎道:「全部作了興建『窯口』的預付定金,工程合同放在家中收藏,你們可要看看?」

    蕭嬙搖頭道:「你是我們的『六點』(老大),還有什麼事情信不過呢?不用看了。」

    朱貝戎笑了,笑得很淺。

    蕭嬙指了指放在朱貝戎身旁的羊皮口袋,千兩黃金到手後,一直放在那只口袋之內,動都沒有動過。

    「有了這批金子,『窯口』工程款,應該沒有問題了罷?」

    朱貝戎用手拍了拍羊皮口袋,帶笑道:「絕對沒有問題,還有多餘的部分,作為其他用處理!」

    「那就好了。」

    想到未來的光明前景,蕭嬙臉上的笑容,好像盛開的牡丹。

    古人俞也在笑,巴岱的那張肥臉,更是笑得好像彌勒佛。

《玄天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