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奇怪的事情發生了,朱貝戎臉上的笑容反而一掃而光,變為極度的驚恐。

    拍在羊皮袋上的那隻手還未縮回,造成這種極度轉變的原因亦正如此,原來他憑手掌的感覺,羊皮袋內的黃金有了問題。

    眾人異口同聲,一起發問:「怎麼回事?」

    「………」朱貝戎沒出聲。

    其實,朱貝戎震驚得根本同答不出話來,急忙將羊皮口袋打開,仔細查看。

    這一看,驚得朱貝戎塊飛魄散,大叫一聲,當場跌了個四腳朝天。

    蕭嬙等三人也都嚇呆了,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哇塞!」古人俞驚叫道:

    「大頭病會變戲法,千兩黃金變成了大石頭!」

    可不是,羊皮袋內的千兩黃金早已不翼而飛,變成了一塊同等體積的大石頭!

    朱貝戎怒到了極點,一個骨礫站起身來,悶著頭就朝外沖。

    蕭嬙一把將他拉住:「發瘋啦!你想做什麼?」

    朱貝戎道:「去找杜寶聚算帳,我們被他戲耍了。」

    蕭嬙正色道:「杜寶聚沒有戲耍我們,一手交錢二手交貨時,明明是千兩黃金,然後他就沒再砸過羊皮口袋。」

    朱貝戎瞪大了眼晴道:「那它怎會變成石頭呢?」

    蕭嬙道:「你先冷靜下來,仔細看看那塊石頭,你就明白原因了。」

    朱貝戎慌不迭的將大石頭從羊皮袋內取出,仔細一看……

    不看倒好,一看之後,頓又一跤跌在地上,急的差點瞥過氣去,一個勁的直翻白眼。

    石頭上刻了三個大字——「我來也」。

    這是「我來也」做案時的一貫手法,不同的是,這次不是留字簽名,而是將他的大名刻在石頭上面。

    古人俞慌忙跑到朱貝戎的背後,扭緊了小拳頭,又敲又打,好不容易讓他從半昏迷中甦醒過來。

    朱貝戎看了看眾人的臉色,再看了看面前的那塊石頭,恨不得對著門柱一頭撞死!

    或者是鑽進夜壺,將自己淹死。

    可惜這裡沒有夜壺。

    急怒攻心之下,朱貝戎突又掙扎著站起身來,準備奪門而出。

    蕭嬙手一伸,又將他一把拉住:

    「哪裡去?」

    「我……我……」

    朱貝戎氣的說不出話。

    古人俞插口道:「那還用問,這次一定是找『我來也』算帳去。」

    蕭嬙盯著朱貝戎追問:「是嗎?」

    「不錯。」

    「這位異人來無影,去無蹤,你能找到他嗎?」

    朱貝戎楞了楞,一個勁地直搖頭。

    蕭嬙道:「所以你千萬不要莽撞,應諒仔細想看,『我來也』是用什麼手法掉包?將羊皮袋內的黃金掉走的?」

    朱貝戎道:「剛才門時,有個老頭撞了我一下,你們有誰看見?」

    古人俞舉手道:「我看見了,那時我正跟在你的後面,所以看得非常清楚。」

    朱貝戎道:「就是那個時候被他掉了包,一定沒有疑問。」

    古人俞詫道:「我怎沒看見呢?他只不過是撞了你一下而已呀。」

    朱貝戎道:「當時我正提著羊皮口袋,連我都沒感覺出有人掉包,你憑什麼能夠看得出來?」

    蕭嬙附和道:「對,要是他在做案時被人看出破綻,他就不配被人稱作『我來也』了。」

    古人俞朝他自己腦門猛怕一個巴掌:「哇塞!看來『我來也』不止是個『跑老岳』(偷盜)的能手,可能還是『金光無』的開山老祖哩!」

    「這話怎麼說?」

    「用掉包方式騙走人的財物,正是『金光無』的拿手絕活呀!」

    朱貝戎跌足歎道:「不管他用什麼方式,反正是煮熟了的鴨子它又飛來了,這口怨氣使人難以下嚥。」

    古人俞道:「我說大頭病呀,我看縱然是口怨氣,你也只好硬吞,你能鬥得過『我來也』嗎?」

    「……」

    蕭嬙道:「可能這是『我來也』故意對我們所做的懲罰,因為我們冒用了他的頭銜,惹起了他的不滿。」

    古人俞道:「冒用頭銜縱是我們不對,他也不能做的這樣絕呀!」

    巴岱插口道:「安啦!千兩黃金全部被他用掉包手法掉光,一個銀子的手續費也沒留下,真是缺德帶冒煙,絕透了!」

    朱貝戎一臉癟像道:

    「這樣一來,『窯口』工程費全泡湯了,我們如何是好?」

    蕭嬙道:「沒關係,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們可以另找目標;再來干它一翻!」

    古人俞大要道:「好,我舉雙手贊成,大頭病,你呢?」。

    朱貝戎苦笑道:「這就叫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既然你們已經決定了,我還能做縮頭烏龜不成。」

    蕭嬙道:「那就今夜動手好了,只是恐怕沒有好的對象。」

    朱貝戎道:「不妨事,昨天踩盤時,我已預定了另一個下手的目標。現在各自回去休息,晚上再在這裡集合,由我帶隊出發。」

    眾人齊聲應諾。

    朱貝戎現在看開了,斤斗裁在「我來也」手中,並不能算丟臉,決定繼續大幹特幹一番,總有一天,要在「我來也」身上找回顏面。

    轉眼又是傍晚來臨。

    四人準時會合後,便在朱貝戎的帶領下,朝城內走去。

    進城不久,朱貝戎忽感肚痛,就向三人道:

    「你們先去,我解決一下,再來。」

    古人俞道:「大頭病啊,我們又不知目標在那,怎麼去?」

    朱貝戎從身上取出一張紙,道:

    「這是路徑圖,打叉的就是下手對象,我在宅外牆上作了個圖記號,你們去就可得。」

    說到這,他再也忍不住,忙跑到暗處去拉屎了。

    蕭嬙三人就拿著圖,照上面所載的路徑前行,但由於朱貝戎認識不了幾字,他畫這張圖可比無字天書差不了多少,大概只有他自己才能看得懂,這叫他們怎麼找?

    不過還有一點可喜的,那便是「目標」所在的道路他標出來了。

    然而,看那字跡,大概是請人寫的,他絕無法寫出這麼端正的字來;但曉得目的地的道路,也是可以找得著的。

    此時——

    天雖晚,但路上尚有行人,蕭嬙這三個笨賊竟攔下一名漢子,向他問了。

    哇塞!幹嘛?做賊做到向人問路,可也太「遜」

    了吧。

    漢子望著圖,看了又看,瞧了又瞧,弄了好久,才回頭指著街角,道:「那有一間賣吃的,店裡老闆對這附近甚熟悉,你們去向他問,就可曉得。」

    三人道了聲「謝」,逕走到那店前來。

    只見一名老頭正要關門,便趕忙上前詢問。

    老闆也同樣望那紙上看了好久,才道:「你們往左側那街直走,若有行人再問一下吧,從這裡到你們要找的這家,過得轉過幾條街,一時也說不明白,你們快去,或許還有行人。」

    三人忙又往左側街道奔去。

    不多時,就看到一名年約二十來歲的年輕人,便又向他問。

    年輕人倒是個小白臉,只是眉目卻很邪,他見蕭嬙秀麗絕倫,兩眼竟看直了,口角也不覺淌下豬哥水來,呆了會,笑嘻嘻的道:「小姑娘,你問甚麼啊?」

    巴岱看他那樣,轉頭對蕭嬙二人道:「真不幸,我們竟問上個白癡,都一連問了三次了,他還是說這句話。」

    蕭嬙見年輕人兩眼色瞇瞇,玉臉一寒,叫道:「你知道就說,不知道就滾到一邊去,若敢再故作癡呆,看我不打你。」

    年輕人聽了,怔了一下,看了巴岱和古人俞一眼,又回頭看著蕭嬙,見他們三人年幼,以為可欺,當下就起了歹意,笑嘻嘻的對蕭嬙道:

    「你們問的這地方,我知道,但卻難走,就是我說了,你們也不清楚,這樣吧,我好人做到底,就帶你們去了。」

    古人俞拉拉蕭嬙的手,悄聲道:

    「我看這人有問題呢!他兩眼總盯著你不放,連圖看也沒看,又怎知我們要找兩個地方。」

    蕭嬙笑道:「每個人還不是都這麼盯著我看,他既要帶我們去,我們就跟去看看,若他想使壞,我們有三人也不怕他。」

    便跟著年輕人去,在一連轉了幾條街道後,逕來到一個冷僻處,只見前方座落著一棟古老樓房,殘壁斷垣,似已久無人居住。

    蕭嬙當下一疑,問年輕人:「你帶我們來這做什麼?」

    年輕人臉上笑意更盛,眼中似有兩股慾火閃啊閃的,大概要露出色狼面目了。

    只見他笑嘻嘻道:「這不正是你想來的地方嗎?」

    蕭嬙三人一聲,互望一眼,再看看那敗屋。

    古人俞道:「大頭病啊!這種破房子,要我們偷什麼?」

    年輕人一怔,問道:

    「你們要偷什麼?」

    蕭嬙猛吃一驚,支吾道:

    「我們找親戚,不是偷東西,你聽錯了。」

    年輕人才不管他們要偷什麼,他現在整個心已給慾火佔滿了,腦中只想著要如何佔有蕭嬙,便笑道:

    「這就是你們要找的地方,就快進去吧。」

    蕭嬙不著痕跡的望向那牆,想看看有沒有朱貝戎留下的圖記號,卻見那牆上,不但有圓記號,還他媽的就畫了幾千個圖,蕭嬙心頭一震,尋思:「莫非這屋中有寶庫?怎他畫這麼多圓。」

    當下就不再遲疑,招呼巴岱和古人俞就隨著年輕人走了進去。

    只見屋內一片淒黑,伸手難見五指。

    由於蕭嬙三人已有了偷竊經驗,身上就都帶有小蠟燭,當下便點了起來。

    一照之下,只見四壁蛛網重疊,地上灰塵盈寸,顯然此屋已久無人住,那會有甚麼值錢東西可偷?莫非朱貝戎搞錯了?

    就在這時,忽見年輕人露出了猙獰面目來,口中嘿嘿笑著,兩手竟向蕭嬙抱來。

    蕭嬙一閃,叱道:「你幹什麼?」

    年輕人淫笑重:「此地雖陰森,卻別有一番情調,嘿嘿,你我便在此成親,就地做好事,如何?」

    巴岱叫道:「真不幸,我們碰上色狼。」

    蕭嬙一驚,忙躲到巴岱身後,手一揮,叫道:

    「去,去扁他。」

    巴岱上前一步,楞楞的向年輕人道:

    「聽到沒有?有人叫我打你了,你若不走,我一拳打了出去,你百年以後才能再爬起來。」

    古人俞眼一翻,道:「大頭病啊,百年後再爬起來,那不成鬼了。」

    話一落,蕭嬙登時尖叫:「小不點,別胡說!」

    由於此地僻靜,四面無屋,現在又近初更,涼風徐徐,陰風慘慘,更感冷森可怖,經古人俞一提起鬼,當下四人不禁都害怕起來。

    但年輕人色字當頭,見蕭嬙如此統美,眼下難得良機,又豈能錯過?所謂「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就是真有鬼來,他也要先將蕭嬙佔有再說。

    當下便又笑嘻嘻的道:

    「小美人,不用怕,哥哥在此保護你,來,讓我親一下。」

    古人俞叫道:「親個頭,你不怕天下第一大俠砍你的頭,就親親看。」

    年輕人一怔,問道:「誰是天下第一大俠?」

    古人俞揚揚頭,喝道:

    「站穩了,說來嚇死你——第一大俠就是『豪氣貫日月,雙手掌干乾坤,腳顫大地動,言吐風雲變』的朱貝戎朱大俠是也。」

    年輕人一楞,這:「沒聽過。」

    蕭嬙叫道:「他還有個稱號,你一定聽過。」

    年輕人笑道:「說來聽聽。」

    蕭嬙:「拳打我來也,腳踢飛燕子,一劍雪山河,飛賊我搬也。」

    年輕人聽得大驚,我來也和飛燕子可是當今最熱門的人物,那個不知,誰人不曉,但聽她的語氣,似乎這個「我搬也」朱貝戎更比他二人厲害;但隨即又一想,武林中可沒聽過,有「我搬也」朱貝戎這號人物。

    年輕人心下略安,又笑道:「你們說的那人,我可沒聽過,嘿嘿,但我的大名,相信你們該是如雷貫耳。」

    蕭嬙三人互望一眼,問道:「你又是誰?」

    年輕人道:「花憐香,人稱粉蝶兒。」

    三人又相視一眼,搖搖頭,道:

    「沒聽過,粉蝶兒又是什麼東西?」

    花憐香怒道:「笨貨,連粉蝶兒也不懂?告訴你們,粉蝶兒就是採花大盜。」

    巴岱嚇得一跌,叫道:「羞死千萬人,連這麼不名譽的事,也敢講那麼大聲。」

    花憐香逼上一步,指著蕭嬙道:

    「你過來,乖點,我絕不會弄疼你。」

    蕭嬙將巴岱一推,叫道:「扁死他。」

    花憐香冷哼一聲,右手一翻,往門打去,碰的一聲,將那朽門擊得粉碎。

    巴岱登時嚇得跌倒在地,爬起來轉到蕭嬙背後,道:「他叫我過去,你就過去吧。」

    蕭嬙回頭狠瞪他一眼,隨後俏臉忽堆上笑意,緩緩的走到花憐香面前。

    花憐香見她笑容如花,又如此清純,不禁呆了。

    蕭嬙便趁這時,一腳狠蹬向花憐香下陰。

    花憐香沒料著她竟敢動手,便被踢個正著,一下發出像豬被宰時的尖叫聲,兩手捧著下胯,在原地猛跳著。

    蕭嬙急忙拉著巴岱和古人俞奔了出去,但沒跑上幾步,忽見人影一閃,花憐香已攔在身前。

    只見他惡狠狠的對蕭嬙道:「你這小賤人,竟想叫我斷根,看我不活活搞死你。」

    話落,右手五指如勾,便往蕭嬙左肩抓落。

    蕭嬙驚叫一聲,拉著巴岱和古人俞又返身奔進屋內,見四下無處可逃,便跑上樓去。

    但三人毫不會武功,又豈能躲過花憐香的追擊,不多時,就又被攔下來。

    花憐香嘿嘿笑道:「我看你還是乖一點的好,免得皮肉受苦。」

    說著,一步步向三人逼去。

    蕭嬙驚駭未絕,四下一看,根本無路可走,惟一出路,又被花憐香堵住,可真是上天無路,人地無門。

    就在這時——

    忽見右側牆上掛著一幅畫,畫中人卻是個老頭,面容威武,此時正朝著他們笑著。

    蕭嬙大驚,指著畫,叫道:「那畫裡人在笑!」

    花憐香笑道:「別再騙我啦,剛才你以笑惑我,踢我下陰,現在又說甚麼人笑來?畫裡人?那可真會笑死人,畫上的東西是死的,又怎會笑?」

    巴岱卻已轉頭看去,見那畫中人竟真的在笑,不禁大叫道:「他媽的牛奶,我們碰上鬼了!」

    他立即連滾帶爬的衝了出去,一下將花憐香握撞在地。

    花憐香大怒,右掌豎起,正待打,卻見巴岱已跑了出去,只得回頭來。

    突然看見那畫中人,竟從畫裡走了出來,逕到他面前站定,說道:「花憐香,不認得我嗎?」

    花憐香定睛一看,驚道:「是你!」吞了口水,又道:「老淫蟲崔道融,你躲在那幹甚麼?」

    崔道融笑道:「我在前面街上,看你帶這三個娃兒過來,其中還有一個是女的,我就知你又要幹壞事了。」

    花憐香吟了一聲道:「你自己還不是一個樣,何必五十步笑百步。」

    崔道融轉頭看看蕭嬙,一看之下,他兩眼登時一亮,噴嘖幾聲,道:「我這半生中『拉』(搞)過的馬子不下千個,但卻從沒看過如此出色的,呵呵,難怪,難怪你這個中老手,也會如此心動。」

    花憐香心頭一震,道:

    「老淫蟲,你想幹嘛?莫非想要跟我『拜把』(分享)?」

    崔道融道:「你走吧,不是『拜把』,而是由我獨佔。」

    花憐香冷吟一聲,道:「我粉蝶兒也不是好惹的。」

    崔道融嗤一聲道:「你想跟我『單挑』(對決)?」

    花憐香見他如此囂張,心中有氣,就一聲不響的,向他撲去,一出手,便是六掌七腿,朝他身上要害猛攻。

    崔道融毫不閃避,硬拆硬架。

    蕭嬙見他二人打了起來,便趕緊拉著古人俞,悄悄閃過一邊,轉頭一看,見那畫框竟是個窗口,剛才由於心驚,再加上室內昏暗,竟看錯是一幅畫,她又轉頭看向二人,只見他們越打越激烈,沒注意到自己,便和古人俞從那窗口翻出。

    只見那又是一間房,蕭嬙心思一轉,便拉著古人俞就窗底處蹲了下來。

    崔道融和花憐香以為打了一會後,忽不見蕭嬙,二人大吃一驚,四下一找,就窗一看,也不見人,卻不知蕭嬙二人就躲在窗下。

    崔道融和花憐香以為蕭嬙已逃走,當下那顧得再打鬥,急忙出了屋,四下尋去。

    蕭嬙和古人俞又躲了一會,才探頭就窗偷看,見四下無人,就溜了出來,奔了一陣,忽見巴岱在前方緩緩走著,蕭嬙叫了一聲,便和古人俞跑了過去。

    巴岳聽得,住腳回頭一看,見是二人,心下大喜,卻又見蕭嬙一臉凶霸霸的模樣,一至近前,就左右開攻,連賞了他四個「香手印」。

    打得巴岱一怔,楞楞的問道:「幹嘛打我?」

    蕭嬙雙手插腰,盛氣凌人的道:

    「打你不顧朋友之義,臨危獨自逃命。」

    古人俞側著頭道:

    「剛才那地方,好像不是朱貝戎所說的目標?」

    蕭嬙叫道:「什麼好像?簡直就是錯!錯!錯!」

    古人俞道:「臭了?要是讓老大知道,他一定會笑死我們。」

    蕭嬙想了一下,道:「那只好瞞!瞞!瞞!」

    巴岱癟著臉道:「要瞞那鬼靈精,我看是難!難!難!」

    蕭嬙道:「有甚麼難?我們三人不說,他能曉個甚麼。」

    古人俞道:「如今怎辦?我們又不認得路,怎走回去?」

    蕭嬙道:「我們就亂走啊,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

    巴岱楞楞的道:「要是不直,怎辦?」

    蕭嬙瞪他一眼,正待說時。

    忽見朱貝戎氣急敗壞的跑了來,一到近前,就破口大罵:「你們三隻『粉鳥』『鴿子』被捲到那去了?害我在那目標的屋前屋後,尋了一百八十遍,……」

    古人俞側著頭道:「騙人的吧?你會尋那麼多遍?」

    朱貝戎瞪了他一眼,惡狠狠的道:「你們竟敢誤事,看我不拿家法伺候!現在先跟我到目的地去。」

    蕭嬙三人互望一賬,問道:

    「什麼家法?我們那時又有了家法啦?」

    朱貝戎哼一聲道:「我現在訂的,你們三人犯了過錯,就得受處罰,回去後,蕭嬙讓我一天吻一百八十遍,連吻三天;巴岱和古人俞互踹屁股,每天三百下,一連六天。」

    三人大叫道:「我們又有什麼過錯?迷了路還得受處罰,不幹了!」

    朱貝戎楞了一下,癟笑道:

    「好,好!這次算你們沒錯,我不處罰,跟我來吧。」

    四人便向前奔去,逕來到一所大宅前。

    只見一面牆上,畫了一個特超級的大圓,幾乎將整個牆都佔滿了。

    巴岱向那牆看了會,又左望望,右瞧瞧,楞楞的道:「這牆的兩邊都有屋子,你指的是那一間?左邊的還是右邊的?」

    朱貝戎也一下楞住了,他只曉得畫圓圈,倒沒注意到兩邊的屋子,竟是同一個樣式,他也被搞迷糊了。

    但他可不願說自己也弄不清楚,不然,又是踩的什麼盤?讓人笑也笑死。

    當下他只好隨便一指,這:「就是右邊這棟。」

    蕭嬙看了一眼,這:「這次我們沒帶梯子來,又如何進去?」

    朱貝戎得意一笑,從身上取出一把,像彎月卻較直些的短刀,道:「這把小刀,是我請人特做的,是把寶刀,不但砍銅剁鐵,刀口不卷,吹毛得過,就是殺人,刀上也絕不會沾上一絲血跡。」

    巴岱嚇得臉色發青,叫道:

    「真不幸,誰那麼衰,被你殺了?」

    朱貝戎眼一瞪,道:

    「神經病啊,我只是打個比方,又豈真的殺人。」

    蕭嬙道:「那也可憐!你卻要拿這屋裡的人當試驗品。」

    朱貝戎又眼一聽,叫道:

    「你們有完沒完?我是拿這刀子削門閂,怎扯到殺人去。」

    蕭嬙一聽,吁一口氣,道:「那快去開門吧。」

    朱貝戎便走到門前,往縫裡輕輕一劃,門即被他推開來。

    看來,他並沒說錯,這的確是把寶刀。

    四人一入內,古人俞就要回身掩門,卻見那門根本沒上閂,不禁大呼小叫起來。

    嚇得朱貝戎三個大跌,急忙問頭撲向古人俞,將他按倒地上。

    古人俞掙扎著,叫道:「那門沒上門,人家還沒睡。」

    三人急抬頭看去,只見那門竟真的沒上閂,難怪剛才用刀輕輕一剎,就推了開來。

    巴岱又嚇得一跌,就想衝出去。

    朱貝戎一把拉住,道:「或許他們忘了上門;你們想想,我們吵得這麼大聲,也沒見來。」

    蕭嬙、巴岱和古人俞轉頭往那大屋,只見四周靜悄悄,竟真的沒見一人,心下略安,便各自爬了起來。

    朱貝戎向古人俞道:「今後不用放哨了,鄰舍、行人不會過問遭竊事的,你以後就跟在我們後頭,巴岱搬大的,你就搬小的。」

    古人俞點點頭。

    四人就往屋裡去,拿出小蠟燭一點,只見這是間大廳,卻沒甚麼值錢東西可偷,便又轉向後院走去。

    來到後花園,只見處處一片亮,四面懸滿花燈,夜裡放光,玉直流轉,各種燈式皆有,直與星月爭輝。

    園中,擺著幾桌酒菜,座中儘是美女,算算竟有十二個,正在那高歡談笑,把盞淺飲。

    四人不禁看便了。

    巴岱道:「真不幸,竟遇上一群『暗光鳥』,這麼晚了也不睡。」

    驀地裡,一聲響起,當中一個女子竟彈起琵琶來,只見她「低眉信手續續彈,輕攏慢捻抹復挑,初為霓裳後六麼,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

    可真是不比白居易所寫的那個琵琶手差。

    蕭嬙不覺竟唱起歇來,歌聲如黃鶯出谷,和著美妙的琵琶聲,不禁叫人盡皆一醉。

    只見個個一付癡迷模樣,卻沒察覺,連歇竟是一位「不速客」唱出來的。

    那女子彈過後,又換另一個女子彈,蕭嬙仍是照唱不誤,真是鶯聲流轉,繞樑三日不絕,人人更是沉迷在她的歌聲裡。

    哇塞!做賊的做到人家裡去唱歌,也當真是囂張至極了。

    不知過了幾時。

    朱貝戎猛然省起,他們此來的目的,不是參加音樂會來的,卻見蕭嬙越唱越起勁,竟一發不可收拾,看她那模樣,大有人家琵琶不停,她也猶是不罷口之態;當下朱貝戎便拾起一石子,相準准的望那琵琶丟去,咚的一聲,琵琶沒中,倒把美人打倒了。

    女子大叫一聲,琵琶也落地,柄破弦斷,歌聲也登時唱然而止,不過,還拖個尾音:「啊!」

    蕭嬙這一聲「驚叫」,可不若歌聲好聽,登時引得園中十二個女子轉頭看來,她們見蕭嬙站在一排花架邊,人出落得比花還嬌美,猶若仙女下凡來,個個喜愛,就都奔過來,前拉後推的,招蕭嬙擁到座中。

    朱貝戎見了,登時一楞,心想:「要來偷東西,怎反被主人拉去請客?」

    轉頭看向巴岱和古人俞,只見他二人也是大小眼亂張,探著看。

    巴岱又看了會,呆呆的道:「真不幸!我們來偷東西,卻讓她們把我們人搶走了。」

    古人俞側著頭道:「這下怎辦?」

    正說時,卻見蕭嬙站起,招呼他三人過去。

    三人互望一眼,就走了過去,一至近前,只見其中有四名女子,竟長得一般樣,全然,一點不差,三人不禁又一楞。

    蕭嬙笑道:「我剛看見她們時,也大感一驚,原來她們是四胞胎姊妹,叫金烏四嬌——金大嬌、金二嬌、金三嬌、金四嬌。」

    巴岱楞楞的道:「知道名字有什麼用?也不曉得那個是大嬌,那個是小嬌。」

    朱貝戎笑罵道:「還是大馬小馬呢,甚麼大轎小轎?是大擺小辯,嬌滴滴,嬌美的嬌。」

    四嬌聽了,登時一喜,搶著道:「你說我們長得嬌滴滴,很嬌美?」

    朱貝戎豬哥性又起,笑道:「是啊!你四人真是美!」

    卻見蕭嬙滿臉不高興,忙指著她,又道:

    「不過,跟她比起來,遠差了一大截。」

    這一說,登時喜樂了蕭嬙,卻氣壞了四嬌,均把杏眼一瞪,先瞪朱貝戎,再瞪蕭嬙。

    朱貝戎和蕭嬙見她四人的眼光,像把利刃般狠射過來,二人不禁都嚇了一大跳。

    卻又見四個青衣女子笑吟吟的問朱貝戎:

    「那我們跟她比,怎樣?」

    朱貝戎尚未回話。

    蕭嬙已先指著她四人,從右介紹起:

    「她們叫黃瓜、櫻桃、青梅、蠶豆。」

    巴岱聽了,指著四女,大笑道:「她們的名字怎都這樣?全是讓人吃的,也便宜,不消幾文錢一個。」

    四女大叫道:「他這大呆,說些什麼?我們只值幾文錢,還儘是讓人吃的?」

    古人俞側著頭,道:「大頭病啊!連這也不懂?讓人吃的,就是妓女啊。」

    「甚麼?」四女大叫一聲,椅子一踢,兩袖捲起,便要動手。

    巴岱忙將兩手捂上雙頰,生怕被打嘴巴,叫道:

    「你媽的牛奶,那見如此凶婆娘。」

    四女怒氣更盛,便欺身過來,望著巴岱就亂打,其他人忙勸開了,四女氣虎虎的便去坐在一旁,將她們那直可殺死千萬人的眼光,一股腦的全電向巴岱,大有一舉將他電死之態。

《玄天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