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無奈話出如風,要想收回已經來不及了。

    鐵羽微笑道:「金兄也知道這些石洞的形勢」

    「哦不。」金克用連忙否認道:「我只是猜想而已,像這種天然的洞穴,其中難免有兩處出口的,不比人工開鑿的那樣整齊。」

    鐵羽點頭笑道:「我忘了,金兄久居西北,當然游過敦煌千佛洞石穴,此地當然無法與敦煌石窟相提井論。不過,如果在這些石洞中藏上幾個人,也一樣很難發現。」

    金克用不知該如何接口,只好乾笑兩聲,沒有表示意鐵羽道:「金兄,你看白蓮宮的人會不會躲在這些石洞金克用默然片刻,才期期艾艾道鐵羽道:」為什麼「金克用道:『這地方雖然很隱秘,卻是一處絕地,如果被人堵住峭壁,一定很難脫身,我想白玉蓮不會那麼傻。「

    帙羽道:「我倒覺得白玉蓮很可能就躲在此地。」

    金克用一驚,道:「怎見得」

    鐵羽道:「其一,白蓮宮的來人很多,除了此地,很難找到既隱秘又能藏匿許多人的地方;其二,峭壁對面這片松樹林,正是埋伏守望的最好掩蔽,只須派遣那兩名崑崙奴隱身林中,輔以毒物,何愁被人堵住峭壁。」

    金克用道:「可是,這地方形勢太奇特,容易引人注意,並不是隱秘的好地方。」

    鐵羽笑笑,道:「話雖如此總不能不搜查一下。」

    金克用急道:「我看不用了費事。」

    石洞這麼多,搜查必然鐵羽道:「不要緊,咱們只搜較下層的洞穴,如果沒有發現.那就作罷。」說著,舉步向峭壁走去。

    金克用連忙道:「鐵老弟望,讓我去。」

    鐵羽道:「這地方我比你熟,由我上去比較方便。」身子未停,仍向前走去。

    金克用道:「不正因為你對此地熟悉,由你替我觀看這片松林,我才能放心搜查。」

    鐵羽沒有再爭,笑道:「也好。金兄多小心,我替你掠金克用拔出長劍反藏肘後,紮起衣服下擺還沒等他登上峭壁,突見山壁腳下俯臥著金克用心頭一震,險些失聲驚呼……

    那是一名中年壯漢,被人削去了半個腦袋,但從身上的衣著,一眼就能認出是麒麟山莊的屑下。金克用驚呆住了,剎那間,一股涼意起自心底

    吳持隨身僅帶來兩名莊丁,現在其中一個已橫屍崖下,吳濤和另一名莊丁必然也凶多吉少。吳濤若遭不測,小薇又怎能保全

    金克用顧不得驗看那莊丁的屍體,也顧不得鐵羽會起疑心,一頓腳,撲上了峭壁……情形正如他所料,另一名莊丁前胸中刀,死在洞口,吳濤和小薇都已不見蹤影。

    金克用差一點昏倒,匆匆將兩處相連的洞穴搜尋了一遭,確定是吳禱和小薇已被劫走,才知道自己一番心血,業已盡付流水。

    今夜以人換藏寶圖的計劃,自然也跟著幻滅了。

    可是,他卻無法想像,白玉蓮怎會發現這處藏人的「石蜂窩」他做夢也沒有想到劫人的事跟威寧侯府有關,縱然想到,也絕不會相信。

    一著疏失,功敗垂成。金克用彷彿由半空跌進了地底無淚。然而,眼前除了恚恨和失望之外,他還得設法趕快掩匿屍體,以免被鐵羽認出死者是麒麟山莊門下……

    這時候,帙小薇已經進了威寧侯府,正由珍珠領著踏上小樓樓梯。

    對侯府中的一切,小薇卻充滿了新奇,轉動著一對靈活的大眼睛,東張西望的,片刻也不停。

    到了樓口,珍珠蹲下身了,一面替她整理衣衫和頭髮,一面低聲囑咐道:「剛才姐姐告訴你的話,都要記住了,見到郡主要懂禮貌,郡主問你什麼話.你要照實回答,知道嗎」

    小薇頷首道:「知道了。」.

    珍珠道:「如果郡主問你願不願留在侯府

    小薇道:「我就說不願意。」

    珍珠又道:「她若再問你,為什麼不願意呢」

    小薇道:「我就說捨不得離開我娘,我寧願跟娘住,不要住在威寧侯府。」

    「唔真乖。」珍珠輕拍她的臉頰,輕輕讚歎道:「瞧這張小嘴多會說話,如果你不姓鐵,真捨不得放你離開侯府……。」

    小薇低聲道:「那我就說我不姓鐵,好不好」

    珍珠急忙正色道:「不,一個人的姓氏怎麼可以隨便更改,千萬不許說這種傻話。」

    小薇道:「我是說的真話,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正姓鐵……」

    「噓」珍珠一手按住她的嘴,沉聲說道:「瞧你,越說越不像話了,你是神手鐵羽的女兒,當然是姓鐵。記住,等一會,可不能這樣信口胡說呀廣花貞貞的聲音忽然由房裡傳了出來麼「

    珍珠忙應道:「小姐,是我。」你在跟誰說話唧唧咕咕地。「「啊……我帶來一位小客人.正教她禮貌哩。」

    珍珠牽著小薇的手,掀簾進入房中,笑道:-小姐,瞧這小姑娘像誰「花貞貞面向窗外站著,不知是否又在看鳥巢中母鳥餵食,緩緩回過頭來,突然渾身一震,幾乎失聲驚呼起來。她連忙扶住窗欞,揉揉眼睛仔細再看,目光一片驚詫,嘴唇蠕動,卻發不出聲音。

    珍珠推了推小薇,低聲說道:「快見過郡主。」

    小薇向前走近幾步,規規矩矩折身襝衽,道:「小薇拜見郡主。」

    「小薇哦」花貞貞終於低呼出聲「她……她就是鐵小薇」

    珍珠道:「小姐看她真的像鐵爺嗎」

    花貞貞迎上前,雙手捧起小薇的臉,越看越激動,連連點頭,道:「像太像了,這眉毛,這嘴巴……真的太像了.,……,,說著說著,已熱淚盈眶,哽咽不能成聲。

    小薇仰面道:「郡主,你是說我像我爹,對嗎」

    一句話,問得花貞貞淚珠奪眶而出,猛可張臂,將小糖緊緊摟在懷裡,輕喚道:「小薇……小薇……可憐的孩子,,,,.,

    小薇也柔順地依偎在花貞貞胸前,眼睛卻迷恫地望著珍珠,似乎不明白自己有什麼可憐的地方。

    良久,花貞貞才鬆開手,牽著小薇同坐道:「珍珠,你是從什麼地方帶她來的」

    珍珠道:「是安達送她到後園來。」

    花貞貞詫異道:「哦安達又從哪兒找到她的」

    珍珠道:「據說是黑騎隊昨夜巡邏時,發現她被人劫持,藏在一處山洞裡,安達救了她,見她面貌酷肖鐵爺,詢問她的姓名,才帶她回府。」

    花貞貞道:「這就怪了,她不是剛由白蓮宮來的麼,怎會被人劫持藏匿呢」

    珍珠道:「婢於也這樣問過安達,可惜當時那劫持的人逞強頑抗,已被黑騎隊格斃,無法查問他們的來歷。」

    花貞貞點了點頭,又轉問小薇道:「你可知道那些劫持你的是什麼人」

    小薇道:「我也不認識,只知道是四個穿白色衣服的人,他們殺傷了黑妞姐姐,又放火燒帳幕,把我送到一個離地好高的山洞裡。」

    「四個穿白色衣服的人」花貞貞沉吟片刻,突然省悟,說道:「難道是跟隨金莊主的古家兄弟他們」

    珍珠道:「八成是他們,這幾天,金莊主和古家兄弟常常深夜外出,不知道是去幹什麼,聽府門守衛說,他們是侯爺特許的……但昨夜被黑騎隊格斃的並不是古家兄弟。」

    花貞貞輕吁了一口氣,道:「不管那些人是誰,咱們總算把孩子救回來了,我要好好重賞安達……」

    她接著又問道:「這件事情,鐵爺可知不知道」

    珍珠道:「鐵爺今天一早就跟金莊主出去了,到現在還沒回來。」

    花貞貞道:「可曾告訴侯爺」

    珍珠道:「安達直接送她到後園來稟告侯爺。」

    花貞貞遭你去請侯爺到這兒來,

    珍珠低聲道:「小姐,依奴婢愚見,倒是暫時先別告訴侯爺的好。」

    花貞貞詫道:「為什麼」

    珍珠道:「小姐不是想知道真正的內情嗎,何不先跟這位小姑娘談談,然後再和侯爺商議」這話很有道理,花貞貞點頭道:們倆是該好生談一談。「於是,吩咐珍珠拿來許多糖果,來些精緻小巧玩具,陪著小薇嬉戲。

    小薇不足十歲,既有吃,又有玩,貞和珍珠混得挺熟,滿口阿姨,姐姐,花貞貞先問她的姓名多少歲有役有唸書識字一向都住在什麼地方然後再問到身世。

    對,幸虧你提醒,我不需多久,便跟花貞叫得十分親熱。

    小薇道:「我從小住在白蓮官,常蹬夏姥姥和黑蛔一起,跟娘倒不大見面,她們都告訴我,說我爹姓鐵,鐵羽,我也沒有見過爹的面。」

    花貞貞道:「你想不想見見你爹」

    小薇道:「當然想啦,可是,娘不讓我跟爹見面。」

    花貞貞道:「哦那怎麼會呢」

    爹會帶我走,不許我跟娘住在一起。「

    珍珠接口問道:「你願不願跟爹走」

    小薇想了想,道:「我不知道。」

    珍珠道:「願意就願意,不願意就不願意道」

    小薇道:「因為……我不知道爹會不會打我,聽說他好凶喲,還要殺我娘哩。」

    花貞貞道:「別信那些人胡說,你爹一點也不凶跟你娘一樣疼你。」

    小薇說道:「阿姨,你怎會知道我爹會疼我」

    花貞貞道:「我跟你爹是好朋友,自然知道。」

    小薇望著她,好半響,忽然狡黠地笑遭:「啊了。」

    花貞貞遭:「你懂了什麼」

    小薇歪著頭道:「娘告訴過我我的後娘」

    珍珠急忙喝道:「不許胡說。」

    花貞貞正用一柄小銀刀,替小薇剖一隻哈密瓜,聽了「後娘」兩個字,渾身一震,刀鋒頓時劃破了手指。一縷鮮紅的血水,清在緞子般的黃色瓜肉上,須臾,半邊瓜肉也染成紅色。

    花貞貞整個人都呆住了,忘了疼痛,也忘了拭擦。

    珍珠一把拉柱了小薇,低喝道:「跟我出去!」

    小薇卻捨不得走,扭著身子道:「不要嘛,人家還沒吃哈蜜瓜嘛……」

    珍珠切齒道:「你還想吃瓜大耳括於有得你吃,快出去」

    「珍珠,放開她」花貞貞沉聲道:這麼凶還不快放手。「珍珠道:「可是她」

    花貞貞不悅道:「小孩子有口無心」怎麼可以對小孩子一般見識「順手將銀刀和瓜遞給珍珠,道:「去另外剖一隻瓜,淨了送來。」

    珍珠道:「小姐,你的手指……」

    花貞貞沉下臉來,道:「叫你去剖瓜,你有沒有聽見」

    珍珠不敢再說,低頭退出去。

    花貞貞用一條小絲絹,草草包紮了手指,含笑拉過小薇,柔聲道:「別怕,孩子,她太凶,阿姨罰她剖瓜去了。來,我們先來吃酥糖好不好」

    小薇垂著頭,說道:「阿姨,我說錯了話嗎」

    花貞貞苦澀地一笑,說道:「沒有啊,你只是年紀還小,說話用字不太恰當,阿姨不會怪你的。」

    小薇道:「我本來不懂,都是黑妞蛆姐她們告訴我的,她們還要我以後多聽你的話,不然,你就會打我,罵我,不給我飯吃,她們還說,做後娘的都好凶……」

    花貞貞淒然而笑,徐徐道:「小薇,你看阿姨是那樣凶的人麼」

    小薇搖頭道:「你一點都不凶,比娘還要疼我定是唬我的。」

    花貞貞道:「真的嗎小穰連忙道:」喜歡,你是不是也喜歡阿姨「喜歡。」

    花貞貞仰面輕吁,跟中滾下兩滴淚水,緩緩問道:「如果阿姨留你在這兒,跟阿姨生活在一起,你願童不願意廠

    小薇不答反問道:「是不是也有爹」

    花貞貞輕輕搖頭,道:「不一定。或許有他,你我兩個人,永遠只有我們兩個人。」小薇默然,竟沒有回答。

    花貞貞道:「怎麼你不願意是不是」

    小薇急道:「不,我很願意,可是……可是-

    花貞貞詫道:「可是什麼」

    小薇怯生生地說道:「我很想留下來們教我別說願意,耍我說捨不得離開娘…

    花貞貞道:「她們她們是誰」

    小薇道:「夏姥姥,黑妞姐姐,還有珍珠姐姐都教我這麼說的。」

    花貞貞不禁吃驚道:「珍珠也教你這種話」

    小薇惶急地說道:「阿姨,你可千萬別問珍珠姐姐,若知道我告訴你這些,一定會罵我的。」

    花貞貞微笑頷首,道:「好,阿姨不問她就是,不過你得告訴阿姨,她還教了你些什麼話了」

    小薇道:「她只是對我說,阿姨就快跟我爹成親了,如果我留在侯府,會惹別人閒話,還說爹根本不相信我是他的女兒,我在這裡只有惹爹生氣。」

    花貞貞皺了皺眉,道:-這是她在胡說八道,你不要理她,等一會,我就讓你跟你爹見面,你爹一定會喜歡你。「

    小薇好像有些半信半蜒,低著頭,沒開口,顯然,她也很嚮往跟自己從未見過的「父親」

    會面。

    這時,珍珠恰好托著一盤剖好的哈蜜瓜進來。

    花貞貞果然沒有責問她,只冷冷瞪了她一眼,道:請侯爺來一道,再問問鐵爺回府沒有,如果已經回府,他到這兒來。「

    珍珠望望小薇,低聲道:「小姐,你……」

    花貞貞投待她把話說完,截口道:「不必嚕嗦,快。」首先趕到後園小樓的是花翎。當他跨進房門,一眼看見依偎在花貞貞身邊的小薇禁愣住了。

    花貞貞推開了小薇,低聲道:「小薇挺乖巧,上前栓衽行禮好」「叫舅舅。」笑嘻喀叫了。

    花翎愕然一怔道:「妹妹,為什麼如此稱呼」

    無怪他要詫異,小薇是鐵羽的女兒,論理,應該稱他「叔叔」才對,怎會叫他「舅舅」

    的呢!但花貞貞對這個稱呼井未提出解釋,只臉上一紅,含笑道:「你看這孩子是誰」

    花翎毫不遲疑地道:「當然像鐵大哥,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花貞貞道:「我倒覺得她也很像我情。」

    花翎道:「哦」

    他不知道應該怎麼說才好,其實,孩子的眼睛並不很像花貞貞,至於神情,卻很難評斷,也沒有明確的標準。倒是有一點很像兩人都同樣美。

    花貞貞似乎並不在意他的反應,自顧道:「她雖然不是我的女兒,卻跟我一見投緣,從今天起,我要留她住在府內,作我的乾女兒,你不會反對吧」

    花翎這才恍然大悟,忙道:「妹妹.你見到她的母親了」「還沒有。」

    「這件事,鐵大哥知道嗎」

    「現在還不知道。」

    「妹妹。花翎笑了笑,道:」你要認乾女兒,我當然不會反對,但總得先問問她的父母願不願意。「

    花貞貞道:「不用問了。她母親將她送來塞外,本來就是要迭她來威寧侯府,至於鐵大哥,他從不盡過做父親的責任,願不願意卻沒有關係。」

    珍珠輕輕接口道:-小姐,孩子不小了,至少應該問她本人肯不肯留下來……「」不要你多嘴「花貞貞臉色一沉,我們的家務事,還用不到你來教我。」

    在珍珠的記憶中,花貞貞還是第-厲的叱責,頓時惶然低頭,不敢仰視。

    這次對自己這樣聲色俱花貞貞道:「我叫你去請鐵爺,為什麼不去」

    珍珠吶吶道:「婢子去過了,鐵爺還沒有回府……」

    花貞貞揮手道:「那就去等著,鐵爺什麼時候回府什麼時候請他進來。」

    花翎忙在旁轉圜:玩玩,我們有話商談

    珍珠望望花貞貞道:「珍珠,帶繭子一塊兒去花園裡孩子在這兒不方便。」

    不敢作主。小薇也拉著花貞貞的衣角,分明不願離去。

    花貞貞柔聲道:「小穡乖,儘管放大膽蹬她去玩,她若敢背地說你一句壞話,你就來告訴我,有我替你出氣。」

    小薇囁嚅地道:「她……她們會不會趕我走」

    花貞貞道:「誰敢從現在起,這兒就是你的家,投有人敢叫你走。」

    又抓些糖果塞在她小手裡,百般寬慰,小薇才答應跟著珍珠去了。

    花翎緊皺著眉頭,直到小薇的腳步聲下了樓,不由輕歎一口氣,低問道:「妹妹,你真的決定要把孩子留在府中」

    花貞貞反問道:「難道不行」

    花翎苦笑道:「這不是行不行的問題,你要留下孩子,總該先把事情真像弄清楚,更要想想事情的後果。」

    花貞貞道:「我不知道還有什麼真像還有什麼後果」

    「唉」花翎又輕輕歎了口氣,正色說道:「到目前為止,咱們對孩子的真實來歷,毫石所知,不能單憑外貌相像,就認定她是鐵大哥的親骨肉,萬一弄錯了,豈不是天大的笑話嗎」花貞貞默然不語。

    花翎又道:「再退一步說,你既然對鐵大哥情深義厚,將來難免會有自己的孩子,將個前妻的女兒留在身邊,總難免引人閒話,撫育得好,那是份內應該,稍有疏失,便落個凌虐的惡名,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何必去兜攬」

    花貞貞仍然沒有開口,臉上也毫無表情,好像根本設聽他在說些什麼。

    花翎道:「妹妹,我知道你的脾氣很倔強,凡是你決定的事,從不肯更改,但這件事非比尋常,為了你自己終身希望你務必三思而行。「花貞貞突然道:「你既然知道我決定的事不會更改,何必多說。」

    花翎道:「可是,我是你的哥哥,不能不替你設想。」

    花貞貞道:「現在你已經替我設想過了,已盡了做哥哥的責任,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花翎不禁一怔,說道:「妹妹,我是一番好意……」

    花貞貞淡淡地道:「你的好意,我已經心領,也很感激,但這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會安排。如果你認為我不聽訓誡,不配做你的妹妹,我可以立刻離開威寧侯府。」

    花翎大驚道:「妹妹,你怎麼會說出這種話」

    花貞貞道:「我不但說這種話,而且能做得出這種事,你信不信」

    花翎急忙搖手道:「好了好了我不跟你爭吵意怎麼做,一切都由你。我只問一句話,該可以吧」花貞貞道:「請說。」

    花翎道:「這件事,你準不準備讓鐵大哥知道」

    花貞貞道:「當然讓他知道。」

    花翎道:「萬一鐵大哥不承認有這個女兒,你怎麼辦」

    花貞貞毫不遲疑道:「他可以不承認小薇是他的女兒,卻不能不承認她是我的義女。」

    花翎愕然,良久,才歎息道:「真想不到你會這樣鍾愛她,這女娃兒真是好造化」

    花貞貞接口道:「所以,我要鄭重奉勸哥哥。」花翎道:「勸我什麼」

    花貞貞道:「從今天起,小薇在威寧侯府,不准任何人傷她一根毫髮,否則,我就唯哥哥是問。」

    花翎變色說道:「你……你以為我會傷害她」

    花貞貞道:「我沒有說你會,我只是希望小薇在侯府能生活得平安、快樂,能受到保護和疼愛。」

    花翎苦笑一下說道:「妹妹,我想再問你一句話。」

    花貞貞道:「請儘管問。」

    花翎道:「如果孩子不姓鐵,不是鐵大哥的女兒,會這樣疼愛她嗎」

    花貞貞毫不遲疑道:「我承認,如果她不姓鐵,或許我一輩子不會遇見她,但是,今天我既然見到她,卻完全是從心裡喜歡她,並非因為她是鐵大哥的女兒。」

    花翎笑了笑,道:「這麼說,你真是對她一見投緣了」

    花貞貞道:「不錯,這大概就是所謂緣分吧。」

    花翎的嘴角蠕動了一下,似乎想說什麼,卻被聲打斷。門簾掀處,進來的是鐵羽。鐵羽顯然還不知道小薇的事,進門見花翎也在,便笑著問:「有什麼急事要找我我猜,八成是一件好消息。」

    花翎嚥下想說的話,一面站起來招呼讓坐,一面目視妹妹,好像不知該如何作答。

    花貞貞反而落落大方,含笑道:「正是有件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訴你,偏偏你不在。」

    鐵羽道:「我閒得慌,帶金莊主去府外隨便逛逛不覺走遠了。」

    他接著問:「所謂好消息,是不是找到那兩份地圖啦」

    花貞貞笑道:「你先請坐下來,別等我說出好消息,-時太興奮會昏倒。」

    鐵羽道:「哦真有那麼驚人」口中說著,果真依言坐了下來。

    花貞貞向哥哥使個眼色,低聲道:「麻煩去吩咐珍珠她們一聲,這件事,我想單獨跟鐵大哥先談談。」

    花翎點頭道:「也好。希望你記住我剛才那句話,先瞭解事情的真象,不要太過執拗倔強……」

    下面的話,被花貞貞一瞪眼,連忙頓住,匆匆告退而去。

    鐵羽詫道:「究竟是什麼消息,連他也要避開」

    花貞貞道:「因為這件事跟他沒有多大關係,而且剛才已經知道得很清楚,現在不必重複再聽一遍。」

    帙羽漸漸收斂了笑容,道:「看來這消息還挺嚴重非我想像中的事」

    花貞貞淡然一笑,道:「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嚴重大事,我只是想讓你見一個人。」

    鐵羽道:「見一個人誰」

    花貞貞不答,舉手輕擊了兩聲,珍珠和小蕾應聲出現在房門口。

    鐵羽渾身一震,整個人頓時呆了。小薇也瞪大眼睛,眨也不眨望著鐵羽,目光中充滿了驚訝畏怯之色。珍珠送小薇進了房門,便低頭退去,並且輕輕帶上了房。

    小樓上頓時陷入一片死寂,六道眼光,也彷彿突然中膠凝住了,沒有人出聲,沒有人移動,甚至沒有人眨一眨眼但是,不難想像,三個人身體內的血液,必然正像潮水般洶湧,衝擊,奔騰,激盪……

    許久,許久,還是花貞貞先開口,低喚道:來拜見父親呀!「小薇向前走近了兩步,又停住,遲疑片刻,來,緊緊抱住鐵羽的膝頭,哽聲叫道:「爹

    這一聲爹,彷彿叫斷了花貞貞眼睛裡的珍珠線,晶瑩淚珠,奪眶而出。

    花貞貞連忙側過臉去,但又捨不得錯過這動人心弦的一刻,急急用手指抹去面頰上的淚痕,忙又含笑回過頭來。

    那帶淚的笑,笑得好艱澀,好淒楚,然而又孕含著無限安慰,無限滿足。

    鐵羽情不自禁的用手輕撫著小薇的肩頭,目光卻望著花貞貞,一時間,似乎有些驚異,也有些茫然。

    過好半晌,才輕輕問道:「這就是白玉蓮所說的那個孩子」花貞貞沒有開口,只點了點頭。

    鐵羽又問道:「是白玉蓮送她到這兒來的嗎『花貞貞遲疑了一下,又默然頷首。

    鐵羽的眉峰突然皺起來,眼中閃現出一抹陰霍之色。他緩緩托起小薇的下巴,仔細端詳了好一會,柔聲道:「孩子,你叫小薇」

    小薇點頭道:「我名叫鐵小薇。大小的小,薔薇花的薇,說得特別重。」

    鐵羽再問:「今年幾歲下」「十歲不到。」

    「這些年都跟誰住在一起」

    「住在白蓮宮,跟姥姥和黑妞姐姐住。」

    「有沒有唸書識字練功夫」

    「書有念過,像三字經,女兒經,千字經……我都會念,可是娘不讓我練功夫,娘說女孩子練武,終身混跡扛湖,不容易有好下場,將來又會跟她一樣遭遇。」「哦她是這樣告訴你的嗎」

    「娘不是對我說,是她跟姥姥談話的時候到的。」

    鐵羽嘴角泛起一絲冷冷的笑意,輕拍著小薇的後腦,道:「好你很伶俐,也很懂事,現在,乖乖去園中玩吧,我們大人有話要商議。」

    小薇忽然仰面低聲問道:「爹,你不認小薇了」

    鐵羽微微一怔,道:「沒有啊,」

    小薇眼中淚水轉動,道:「我知道,爹已經很多年不認娘了,可是爹為什麼連小薇也不要了呢,」

    鐵羽顯然不願回答這個問題,笑笑遭:「傻孩子這些傻話,先去玩,等一會咱們再談。」

    小蕾依依不願離去,花貞貞親自送她到房門口,低聲道:「小薇乖,跟珍珠去花園一會,爹一定會認你的。」

    將孩子交給珍珠,再回過頭來,卻發現鐵羽臉色一片陰沉眉端緊鎖,分明透著怒意。

    花貞貞默然坐下,等了片刻,不見他開口,忍不住道:「無論大人有多深的恩怨,孩子總是無辜的,何苦為意氣傷了赤子之心。」

    鐵羽突然重重哼了一聲,道:「正因為孩子無辜才更顯得大人居心可鄙,不能原諒。」

    花貞貞詫道:「難道你還不相信孩子是自己的骨肉」

    鐵羽道:『我為什麼要相信「

    花貞貞道:「你親眼看見了孩子的容貌,這該不會假吧」

    鐵羽搖頭道:「天下容貌相似太多,並不足當作憑證。」

    花貞貞不悅道:「鐵大哥,你這話就說得太無情了,天下容貌相似的固然很多,卻並沒有從小居住白蓮宮,就算白玉蓮想利用孩子冒認,也絕不可能早在十年前就預早打算。」

    鐵羽道:「可是,你又從何確定孩子真的在白蓮宮住了十年。」

    花貞貞道:「你也同樣無法證明孩子沒有住在白蓮宮呀」

    鐵羽道:「我自然有憑證。」

    花貞貞道:「好,你倒說說看。」

    鐵羽道:「我有兩點憑證,第一,孩子的出現太突然,十年不是個短時間,怎會毫無風聞而且,我在海角虹樓跟白玉蓮見面時,她尚且隻字未提,現在何以突然將孩子送來威寧侯府」

    花貞貞道:「可能她瞭解你的脾氣,當時你正在氣忿的時候,縱或提起,你一定不肯承認,也可能始終抱著破鏡重

    圃的希望,不願太早提起這件事,避免要脅之嫌,如今發覺這份希望已經破滅了,才忍痛將孩子給你,好讓孩子能認祖歸宗。「

    鐵羽道:「就算這些推測都是真的綻。」

    花貞貞道:「口音有什麼破綻」

    鐵羽道:「地有方言,鄉有俚語,一個小孩於從牙牙學語開始,口音必然跟最親近的人相似。譬如說,我雖然是中原人,只因從小受老侯爺收養,便學得一口蒙古語,其後,雖返中原,再習漢語,迄今仍然難脫蒙古口音,對不對」

    花貞貞道:「不錯。」

    鐵羽道:『剛才那孩子說,從小在白蓮宮,跟夏姥姥一起生活長大,論理,應該跟夏姥姥的口音相近,但夏姥姥是陝南口音,那孩子卻說的一口山西話,由此可見她在白蓮宮十年絕非是實情。「

    花貞貞沉吟道:「這……我倒是分辨不出來。

    宮中人語雜,小孩子容易改變口音,單憑這一點,這孩子不是你的骨肉。

    或許白蓮並不能證明。

    鐵羽歎道:「貞貞,你久居侯府,不識扛湖中的險詐,你只見到孩子的天真無辜,卻沒想到孩子身上包藏禍心。」

    花貞貞驚然道:「難道,孩子還會被人利用」

    鐵羽道:「怎麼不會,小孩子想法單純,最容易受騙,利用無辜小孩作工具,更使人防不勝防。」

    花貞貞連連搖頭道:「我不相信小薇會是害人的工具,那太可怕了,我一定要親自問問她……」

    鐵羽道:「不能問,縱然問了,孩子也不會承認,白玉蓮居心安排利用孩子作工具,事先當然會教她應對的言語。「花貞貞茫然道:「這麼說,你是不肯認小薇這個女兒了」

    鐵羽道:「這不在我肯不肯認,而在她是否真是我的孩子。」

    花貞貞道:「那麼,你認為她究竟是不是呢」

    鐵羽默然片刻,輕歎口氣,道:「憑良心說,此時連我也不敢肯定,因為當我跟白玉蓮反目的時候,誰也不能確定她是否已經懷孕,不過」

    花貞貞急問:「不過什麼」

    鐵羽道:「對這件事,目前只有靜觀其變,我暫時不能承認這孩子,但也不必否認,咱們不妨讓她留在府中,仔細觀察一段時間,白玉蓮若真是以孩子作工具,必然有重大的,也必然會有進一步的行動。

    花貞貞想了想,道:「可是在孩子面前,又怎樣交待」

    鐵羽說道:「你可以告訴她說,認親歸宗是件大事,我必須先見到白玉蓮,當面查證清楚才行,可惜咱們不知道白玉蓮在什麼地方,如果她知道,就叫她說出來,或者直接帶咱們去……」

    花貞貞突然沉下臉來,道:「你是要我也利用孩子作工具」

    鐵羽忙道:「貞貞,你誤會了,我這樣做,只是急於想見到白玉蓮,無論是為孩子,或是為查證白玉蓮的目的,都有必要跟她見一次面。」

    花貞貞猶有餘忿地道:「我不管是為了什麼理由,也不管你願不願意認小薇這個女兒,反正我喜歡這孩子,絕不同意讓她小小年紀就卷人是非紛爭,從今天起,咱們住在後園,你儘管去找白玉蓮,彼此兩不相涉,一切等你瞭解真像以後,再作商議。

    鐵羽笑笑道:「這樣做也很好,不過,我要先提醒你一件事,當我有一天查出事情真象,你一定要相信我,好嗎」

    花貞貞道:「我當然相信你,但你也得答應我一件事。」

    鐵羽道:「你說吧!」

    花貞貞道:「將來無論你查證的結果如何,決不能傷害小薇。」

    鐵羽站起身子,道:「好我答應。現在我先走了孩子前,有勞代為撫慰解說。「

    花貞貞點了點頭,親送鐵羽到樓梯口。

    梯旁廊間,有一扇小窗可以望見花園,花貞貞站在窗前,癡癡望著鐵羽離去的背影,心裡忽然生出一種淒楚的感覺。

    這一剎那,她發現自己跟鐵羽之間的距離,彷彿是越來越遠了。天下事,往往難以得失論禍福。金克用憑一紙偽造的退婚寫字據,輕易換得一份寶藏地圖,原以為鴻運亨通,卻不料古家兄弟連遭慘死,鐵小鞭也得而復失,眼看到手的東西,竟然又落了空。

    對古家兄弟的生死,他倒並沒有放在心上,但失去了鐵小薇,就等於失去了另一張藏寶地圖,四份圖僅得其二,仍然如同兩張廢紙,一番心血付諸流水,叫他怎麼能甘心,可是,人不見了,無法向花翎交換,不甘心又能如何,雖然當天晚上花翎並未逼他履約換人,窩囊,整整生了一夜悶氣。

    就在他氣忿難消的時候,古家兄弟唯-雨,竟然意外地回到了威寧侯府。

    古如雨是被白蓮宮生擒活捉去的,當時並未受傷,現在回來,卻帶著滿身鮮血。傷在頭上,兩隻耳朵已被齊發削去。

    只看這傷痕,不問可知,一定是白玉蓮宮存心羞辱,故意縱放回來的。

    金克用的肺都快氣炸了,只不便對自己屬下發作,只得強忍了怒火,先問經過。

    古如雨道:「白玉蓮因為莊主昨夜未能依約送回鐵小薇,本想將屑下殺了洩忿,後來忽然改變主意,僅割去雙耳,要屬下回來轉告莊主一句話。」

    金克用恨恨道:「她已經將人劫走,還要我拿什麼送回去還有什麼話要轉告」

    古如雨道:「據屬下所知,白玉蓮並沒有劫去鐵小薇,白蓮宮的人雖然也搜索到那片斷崖石窟,但鐵小薇已經先一步被人劫走了。」

    金克用吃驚道:「哦會有這種事那劫走鐵小薇的又會是誰」

    古如雨道:「屬下不知道是誰將人劫走,屬下只是被押同去斷崖石窟,的確親眼看見兩名壯丁的屍體。」

    金克用連聲怪叫,忙又問:「既然人不是白蓮宮劫走,她為什麼肯放你回來」

    古如雨道:「白玉蓮自認為殺我易如反掌,她只逼命屑下回來轉告莊主,要莊主交出所得到的兩份地圖。」

    金克用道:「她說幾份」

    古如雨道:「兩份。」

    金克用駭然道:「她怎麼知道我有兩份地圖」

    古如雨道:「這個屑下就不大清楚了。白玉蓮要屑下面告莊主,如果交出地圖,她可以答應不再追究劫人的事,並且讓莊主幹安離開威寧侯府,否則,隨時可取莊主的性命。」

    「她在作夢廣金克用咬牙切齒,恨聲咒罵道:」太行藏寶,是我金某人的祖產,她白玉蓮是個什麼東西,居然妄想據為已有,我金克用.頭可斷,血可流,要我交出兩張地圖此生休想「

    古如雨道:「屬下也知道莊主絕不會低頭同意,所以才忍辱回來報訊,那白玉蓮傾巢而來,人多勢眾,對大行藏寶志在必得,甚至揚言在必要時,不惜跟威寧侯府放手一戰。」

    金克用冷笑道:「那正合我意,她不來,威寧侯府也會去找她,讓她等著瞧吧。」

    古如雨道:「但屬下感覺,白玉蓮也井非虛言狂吹,她好像對威寧侯府的消息很靈通,可能在府中佈置了內線。」

    金克用突然心中一動,輕哦一聲,道:「我想起來了,一定是那名崑崙奴奇哥,還藏匿在府內……」

    說到這裡,急忙一躍而起,匆匆將屋角,帳頂,床下等可供藏人的地方搜查了一遍,結果,毫無所獲。

    金克用又將房間窗戶全都打開,以便隨時可看見院子內的動靜,然後低聲道:「那黑鬼雖然行蹤詭秘,究竟只能在夜晚出沒,大白天未必敢現身。現在你仔細回想一下,白玉蓮這兩天都落腳在什麼地方,」

    古如雨道:「這兩天,白玉蓮時時在變換住處知道仍在侯府附近,並沒有固定的地方。」

    金克用道:「那麼,她約我今夜交出地圖,可曾說明在何處見面」

    古如雨道:「她役有事先約定地點,只說要莊主親自帶著地圖,今夜初更時分,由侯府出發,筆直向正東方走,不許騎馬,也不許有他人同行,到時候,她自會派人來接取。」

    「初更以後……正東方……」金克用喃喃重複念了兩遍,臉上流露出一抹冷笑,點頭道:

    「好我知道了。現在你且去敷傷休息,好好把精神養足,到晚上咱們還得辛苦一夜。」

    古如雨困惑地道:「莊主準備怎樣應付今夜的約會呢」

    金克用揮揮手,道:「不必多問,到時你自然就明白。」

    遣走古如雨後,金克用反鎖房門,獨自在房中忙碌了整整大半天,也不知究竟在忙什麼。

    直到黃昏將近,才開門喚進古如雨,神色凝重地說道:「如雨,你們兄弟等四人追隨我已經多年,這次咱們同來威寧侯府,本是風雨同舟,福禍相共,不料你三名兄長都慘死在白玉蓮手中,此仇如不報,死難瞑目……」

    古如雨含淚道:「求莊主作主。」

    金克用道:「你們兄弟替麒麟山莊流血賣命,報仇的事,我當然義無反顧,但眼前白蓮宮人多勢大,僅憑你我兩個人,實不足跟白蓮宮抗衡,我想了一整天,覺得要報仇只有一條路,那就是破釜沉舟,作生死存亡的一擊

    古如雨神色一震,張大眼睛注視著金克用懂他那句「生死一擊」的意義。

    金克用道:「如雨,你也知道,咱們這次到威寧侯府,目的在取得太行藏寶圖,那圖共分四份,必須四田齊全才能取到藏寶……。

    古如雨道:「這個屬下知道……

    金克用道:「現在,咱們已得到四份地圖中的兩份,換句話說,整個寶藏已有一半在咱們手中,假以時日,不難再得到另外兩份地圖,可是,為了報仇,我決定放棄那筆可富敵國的寶藏了。」

    古如雨大驚道:「莊主,你」

    金克用搖搖手,道:「你不要插嘴,聽我說下去。我所謂放棄寶藏,只是想冒險換取一次接近白玉蓮機會,也就是換取一次刺殺白玉蓮,替你三位兄長報仇的機會,這就好像荊軻刺秦王,生死在此一舉,希望你仔細聽我的安排,一切照計劃行事。」

    古如雨躬身道:「請莊主吩咐,屬下萬死不辭。」

    金克用道:「當年荊軻刺秦王,敗在副使秦舞陽不夠沉著,咱們決不能重蹈覆轍,所以,我特地安排了一條『孟德獻刀』之計。」

    說著,從貼身衣內,取出兩張羊皮紙地圖,鄭重地交給古如雨,道:「這就是白玉蓮想逼我交出的兩份藏寶圖,今夜初更以後,你帶著這兩份圖,改穿我的衣服,依約由侯府出發向東走,如果白玉蓮現身索圖,你就當面交給她,不必動手,也不須遲疑,她若認出你的面貌,你就說是我囑咐你交付的,因為我恐怕她言而無信不肯放我離開,已經先動身返回麒麟山莊去了。」

    古如雨茫然問道:「莊主,這地圖是真的嗎,」

    金克用道:「當然是真的。」

    古如雨道:「既是真的,為什麼就這樣白白送給她」

    金克用道:「放心吧,這地圖只是一個釣餌,目的在誘白玉蓮現身,你一離開威寧侯府,我就會暗中尾隨著你,白玉蓮得到地圖,必須要當插校對是真是假,那時,她全神貫注在地圖上,就是我出手報仇的最好機會。」

    古如雨道:「萬一她本人不露面,卻另外派人來接取呢」

    金克用冷笑道:「這兩份地圖對她何等重要,旁人無從辨別真偽,我料她必然會親自出面,萬一她真的派人接取,你也可以拒絕交出,就說是我叮囑過,一定要面交本人。」

    古如雨想了想,又道:「莊主真有把握一擊得手」

    金克用道:「彼明我暗,彼疏我備,除非她不來,我自然有絕對把握。」

    古如雨未再多問,小心翼翼將地圖收進懷裡。

    金克用道:「從現在起,你不可輕易離開這間房子,等一會,我自會告訴他們將晚飯送進房間來,你要沉住氣,一切照計劃進行,準時赴約,換裝要仔細,別讓對方老遠就認出你是假扮的。」

    古如雨顯得有幾分緊張,不安地問道:「莊主不用過晚飯再去」

    金克用道:「我得先去佈置一下,不用等我吃飯。記住,報仇雪恨,全在今夜,你要多多謹慎。」

    古如雨送到房門口,忍不住又問:「莊主,時有意外變化,該怎麼辦」

    金克用笑笑,道:「應該不會有意外,萬

    你儘管脫身先走,帶著這兩份地圖,等於擁有一半寶藏,夠享用一輩子。「他離開前面客室,金克用並沒有去預作什麼佈置,卻抽身來到鐵羽的臥房。

    鐵羽正為小薇的事心煩意亂,獨自在花園中負手踱步。

    金克用見四下無人,連忙趨前低語道:『鐵老弟,不必煩了,有好消息密陳……「鐵羽眼睛一亮,道:「真的」

    金克用點點頭,道:「這兒說話不方便談。」

    鐵羽忙領金克用進人房中,顧不得盤坐遭:「可是已查出白玉蓮的落腳處了」

    金克用神秘地笑了笑,道:「落腳處倒沒有查到,但這次,一定能見到她,而且不須多費唇舌,就可以證實她來威寧侯府的真正目的。」

    鐵羽大喜道:「那是最好不過了,她」

    金克用道:「就在今夜。」

    鐵羽忙道:「在什麼地方」

    金克用卻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侯府附近的地勢,你想必都很熟悉「鐵羽道:「不錯。」

    金克用道:「由侯府筆直向東走,秘的地方咱們什麼時候能見到鐵羽想了想,道:「出侯府正門向東走,是大路,沿途沒有什麼隱秘之處,要走到十里左右-條平坦的才有三岔

    路口,往南可通沙泉,向北可到艾比湖…,

    「好」金克用舉手攔住他繼續說下去路口的地勢如何「鐵羽道:「那兒倒是有一大片林子,工人,從前常有蒙古鐵騎在林子裡紮營休息-疑白蓮宮的人會藏在林中,卻絕不可能。」

    金克用道:「為什麼」

    鐵羽道:「因為那林子範圍雖然廣大,府的黑騎隊出外巡邏,每天都經過那地方。可藏得下一二百…不過,你若懷疑?」

    金克用欣然喜色,道:「黑騎隊夜晚出不出巡」

    鐵羽道:「夜晚有兩次出巡,一次在入夜以後不久,一次在黎明以前。」

    金克用急道:「咱們現在趕快吃晚飯,還來不來得及跟黑騎隊一塊兒走」

    鐵羽道:「當然來得及,我可以通知巡邏隊等一會兒出發……你究竟想幹什麼」

    金克用道:「別問,快傳晚飯,咱們先飽餐-作黑騎隊出府去,一切詳情等路上慢慢奉告。」

    鐵羽雖然滿腹疑雲,不及詳問,匆匆起身道這就去安排……「金克用叮囑道:「多選幾名武功高強的武士隨行別讓侯爺和郡主知道。」

    飯後,十名精壯剽悍的黑騎隊武士按時出發作例行巡邏。

    怒馬,長刀,隊伍整齊,鐵蹄翻飛。一切都跟平時沒有分別,唯一不同的是,隊伍中多了鐵羽和金克用。馬隊寓開侯府,仍然按平時路線三岔路口,折向北轉,直抵艾比湖畔回,只是在回程經過三岔路口的時候騎動身,十已變成八騎。

    循大路向東行,通過然後掉頭仍由原路返馬隊曾略作休息,而且,那八人八騎,也沒有再進入威寧侯府府門的附近,便散開隱匿於黑暗中……此時恰近初更。鐵羽和金克用仔細搜查過,林子裡根本沒有人。目力所及,通往侯府的大路上也一片寂靜,毫無人蹤。

    鐵羽不禁懷疑道:「你的消息真可靠嗎看情形,咱們恐怕是上當了。」

    金克用斬釘截鐵地道:「絕不會錯,白玉蓮天性狡詐多疑,時間不到當然不會露面。」

    鐵羽道:「至少,她應該在這附近先作一番佈置,怎會一點動靜也投有。」

    金克用道:「她可能想到此地是侯府武士巡邏必經之路,如果預作佈置,擔心怕洩滑行蹤。」

    鐵羽搖頭道:「她也同樣應該想到,附近別無隱蔽的地方,咱們極可能搶先埋伏在這片林子裡。

    金克用道:「我想,她是為了等候巡邏的武士通過,才特地將時間約在初更以後,咱們耐心再等片刻,大約就有動靜了。」又過了盞茶時光,仍無所見。

    鐵羽道:「金兄可曾想到,萬一咱們在此地守株待兔古老四卻存著異心,將地圖帶走,投靠了白蓮宮」

    這句話,倒問得金克用心頭一跳。

    但他瞬間即鎮定下來,笑道:「古家兄弟隨我多年不是賣主求榮的人……」

    剛說到這裡,突然聽見一陣「沙沙」的輕響。

    金克用得意地道:「如何這不是有動靜了嗎」

    鐵羽側耳凝聽,聲音來自林中,卻不像是人的腳步聲心中一動,低喝道:「蛇群」

    話出口,伸手挽起金克用的臂膀,飛身掠上一株巨松。

    「沙沙」聲音由林中漸漸迫近,而且不止一處,沒多-會,樹下果然出現許多急速游動的毒蛇——

《鐵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