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大顯雌威

    群賊倚仗人多,鼓噪而進,聲勢甚是駭人。但惡意漫罵,已激起公孫啟兄妹無邊怒火,猶自以為得計。印天藍受不了如此污辱,姍姍原就膽大好事,現在激於義憤,一左一右,不約而同,首先撲了出去。印天藍右手仗劍,原是幌子,左手扣了一把毒蒺藜,才是要命的玩藝兒,姍姍的寶劍,猶別在腰間,根本就沒取用,兩支粉藕柔荑,卻已卯足了冰魄神功。

    公孫兄妹和黑衣怪人,惟恐二人有失,亦急步趕上。相隔不足兩丈,雙方動作都快,眼看即將接觸。姍姍搶先出去的目的,為的就是想在公孫啟的前面露一手,故不待雙方接實,冰魄神掌已裨告出手。

    幾乎是在同時,印天藍扣在左手中的毒蒺黎,亦發了出去。第一撥攻過來的賊人,共計十二個,俱是一方之霸,就連公孫啟和曉梅,全都沒有在心上,哪裡會把姍姍和印天藍放在眼中。其中一賊,看到姍姍嬌憨模樣,掌勢又不如何驚人,猶自狂聲笑道:

    「妞兒……」大概還想說兩句俏皮話,哪知剛剛喊出「妞兒」二字,就已無聲地倒了下去。冰魄神掌寒威所及,一下子倒下去五個,還不只想說俏皮話的那一個,中了毒蒺藜的賊人,更是暴揚厲吼,翻滾哀叫,淒厲撼人心弦。

    僥倖沒有被二女所傷的,還有四個,膽都嚇破了,哪裡還有鬥志,掉轉身形,猶想逃走。

    公孫兄妹和黑衣怪人,人到劍到,不費吹灰之力,立予誅除。甫經接手,十二個賊人,便死傷六對整。後隊賊人陣容大亂,逃命要緊,謾罵聲無形中止。適時,賊隊背後,突然傳來一陣暴喝:

    「不要慌,不准亂!」隨聲出現金衣人與雷登、紀秉南,穩住群賊,迎上前來。仇人見面,分外眼紅。黑衣怪人罵道:

    「范鳳陽,你這衣冠禽獸,納命來吧!」喝罵聲中,搶先撲向金衣人。公孫啟不曾見過金星石,以為雷登就是金星石,更不多言,截住雷登,便打在一起。

    曉梅迎戰紀秉南,曉梅用劍,紀秉南用的也是劍,但是,劍與劍不同,曉梅的絕情劍,削金斷玉,紀秉南用的劍,卻是一把普通的金銅劍。只兩招,紀秉南便劍折人傷,心寒膽裂,如非群賊中,有人用重兵器搶救,紀秉南不死也得重傷。就是這個時候,罪魁禍首,如假包換的真正范鳳陽,即時傳來第二次嘯聲,恰給紀秉南造成了溜走的好機會。印天藍、關洪、張熙被十幾個賊人,圍在左邊,打得天昏地暗。姍姍和小環,被困在右邊,圍住她們的賊人,比較左邊還要多。賊就是賊,天生的就沒有好心腸,欺二女年輕,說不定還有那麼一點歪心思,想搶個現成的便宜。殊不知玫瑰多刺,好看卻偏扎手。紀秉南籍嘯聲遁走,搶救他的兩個賊,卻遭了大殃。

    兩對重兵器,一是雙懷杖,一是短戟,掄圓砸打,呼呼生風,兵器本身的重量,加上二賊貫注內力掄動,每隻都在百斤以上。絕情劍再是鋒利,如被砸著,也非斷折不可。無奈他們時運不濟,選錯了對象,換了公孫啟,珍惜師門寶物,這一手或者有用。但是,他們現在的對手,是曉梅,刁鑽潑辣,對付惡人,從來不留活口,她腦子裡,只有盤算怎麼樣才能把兩個賊人殺死,根本就沒有想到寶劍被毀的可能性。習武雖須專精,但各種兵器的長處短處,以及相互間的制約,也是習武的人,所必須知道的事情。

    劍以輕靈巧快見長,枴杖與短戟,不僅可以力勝,對於刀劍一類輕兵器,尤具鎖拿奪擄作用。二賊甫一參戰,曉梅即已發覺兵器受制,基於本能,出乎自然,動似閃電,滑若游魚,穿梭在四件兵器之中,便已加了小心。精徽而熟練的劍招,在閃展騰挪中,迭連遞出。

    二賊亦非弱者,四件兵器,揮舞如搶,映著火光,閃耀著懼人的寒芒,展盡所能,亦未能沾著曉梅一片衣角,遑論絕情劍了,朵朵銀星,波披劍浪,竟致難辨孰虛孰實。曉梅憑藉靈巧而快速的身法,與精徽的劍招,僅略佔上風,急切間未能予二賊致命的打擊,偷眼全場,公孫啟與黑衣怪人,分戰雷登和金衣人,銖兩悉稱,一時難見勝負,關洪和張熙,奮勇掩護印天藍,俱已帶傷,猶自苦戰為休,印天藍則藉關張二人掩護,連下煞手,發出毒蒺藜,已傷斃圍著姍姍與小環一邊攻擊,一邊戲以污詞穢語還有人偷放冷箭,最是下流而無恥。

    姍姍氣,小環羞,背背相倚,以防暗器,不敢分開出擊,由於二女,一個冰魄神掌,一個擅用劇毒,中者難於倖免,群賊惜命,亦不取過分逼近,認真說來,如非群賊心存邪念,二女處境,將更不利,看清全場情勢,曉梅忖度,只有自己壓力較輕,必須速戰速決,將二賊誅除,方能打破僵局,扭轉頹勢。

    此念一生,立刻收攝心神,注意二賊招式,又纏戰了十多招,終於被她看準機會,一劍刺傷持杖者左肘,右臂失靈左手強杖自也脫手落地,唇亡齒寒,另一賊立刻揮動雙戟,撲來搶救。

    殊不料恰中曉梅算計。這原是剎那間,靈機閃動,臨時的決定。曉梅原可順勢一劍,將持杖賊人斃,但靈機一動,算準持戟賊人,必來搶救,故微微一頓,絕情劍含而未吐,眼角卻覷來勢,以便決定出招部位,救人如救火,持戟人來勢絕速,雙戟挾帶無比勁風,已掄圓砸下,這一著,是迫曉梅撤招,倉卒間,他只看到同伴險裡逃生,居然脫出曉梅劍尖威力所及,向旁邊竄了出去,還以為是自己策應及時,收到了預期的效果。作夢也沒料到,自己抬臂掄戟,胸腹空門大開,而同伴又已逃命竄開,被曉梅看出破綻,把握時機,晃身一劍,來了個大開膛。曉梅一劍奏功,更不理持杖賊去留,晃身便已到了鄰近鬥場,手起劍落,連傷二賊,鬆緩了印天藍的壓力。由於她是以有備算計無備,動作又過於快速。

    持戟人臨死之前,或已有所警覺,但也另見曉梅倩影一晃,即失蹤跡,自己的屍身,即已順勢撲倒,鮮紅的血,噴濺一地,持杖賊人,幸逃誅戳,腳甫站穩,同伴業已陳屍濺血。

    試探摸,左肘已碎,忖度留此無益,幸而這時,沒有人注意到他,忍著劇痛,便乘黑溜走了。曉梅連斬二賊,印天藍壓力驟輕,道:

    「我這裡已能應付,快去接應姍妹。」曉梅這時又已被賊人分人截住,道:

    「宰掉這……」突然一聲厲吼打斷,立即改口道:

    「火速結束戰鬥,替關、張二人包紮,我走了。」又連刀帶人,斬了一賊,方才縱走,敢情圍攻天藍的賊人,己不足十個,曉梅一到,除去兩個,分擊兩個印天藍的壓力大為輕,綴手取出一把毒蒺藜,射傷了一個,曉梅臨走,又宰了一個。

    剩餘還有四賊,業已心虛膽寒,一聲呼嘯,分頭竄逃而去。

    印天藍恨透了這群為虎作倀的東西,握在手裡的毒蒺,掃數打了出去,由於賊人是分開來逃竄的,故僅傷了兩個倒霉的。印天藍這才檢查傷勢,自己又中了一刀一劍,刀砍在右胯,開了一個小口,劍刺傷了左肋,刮傷半尺多長一道血槽,僥倖全都沒有傷筋動骨。關洪張熙,卻已渾身浴血,每個人少說都有十多處輕重傷。印天藍無限感動,道:「今天多虧兩位,先互相包紮一下,我得過去看看。」

    關張二人異口同聲道:

    「縱是粉身碎骨,也難報老場主的恩德,這點皮肉之傷,算得了什麼!」主僕三人,全都不顧自己的傷勢,一邊說,一邊往另一群毆鬥場,急步縱了過去。曉梅這時已被三賊截住,廝殺起來。餘賊眼見獸慾難逞,再無憐香惜玉之心,又因二女難以近身,各種暗器,已如冰雹驟雨,自不同方向,紛紛向二女鑽射而到。

    姍姍鑒於前次中毒,很是痛苦,吃一次虧,學一次乖,這時已早把軟劍取到手中。她顧慮小環,到底是印天藍的一個侍女,縱得傳授,也未必如何高強。因此,她叫小環,僅管護住正面,側面由她負責。軟劍貫注真力,不啻嬌天神龍,遮左擋右,護住頭腦胸腹要害,但聽叮叮咚咚,射來暗器,俱被二女雙劍擊飛打落,幸而時間不久,印天藍即應援趕到,毒蒺藜傷二賊,餘賊亦被驚走。雷登見勢不佳,奮力三拐,把公孫啟逼退丈遠,掩護金衣人倉忙遁逃,老賊用的指手拐,亦系特造,較常見者尺寸份量都大,分孫啟不敢用劍格招,才被老賊僥倖得逞。

    最可憐也最倒霉的還是圍攻曉梅三賊,同伴俱已逃盡,周圍俱是強敵,勝已無望,逃亦不能,終於作了犧牲。

    檢點結果,除印天藍主僕三人負傷,黑衣怪人也在雷登臨走之際,被老賊打了一掌,雖沒打實,也傷得不輕,這時,火勢已成燎原,傷者又急須救治,只好捨了山口站,重到麵店辦理善後。

    狡獪的范鳳陽,隱身場外,既未露面,也未逃走,暗中偷窺虛實,把心目中的強仇大欲,公孫兄妹劍法長短優劣之處看了個清清楚楚。這也就是他的陰險厲害處,除非捨棄遼東這片基業,隻身遠飄,遲早終要和公孫兄妹碰面,一搏生死,現在卻用別人性命,來換取他異日爭勝的本錢,可鄙亦復可怕。

    一連晴了半個多月,道路上的積雪,禁不住風吹日曬,早已消失無蹤。官道上的車馬,又已恢復了往來。今天是正月初十,新年已過,燈節未到,往年這時,還很少有人離家遠行。

    今年卻是極為例外,官道上車馬特別多。

    如果稍稍注意,便可看出,車馬上的人,都是雄赳赳,氣昂昂的外鄉容,大半也都到山口鎮為止,就已回了頭。一批人來過之後走了,又一批新人到達。來的人也都是先到外面上溜一眼,再到鎮裡問一問經過。

    鄉人怕事,也怕麻煩,好在燈節還沒過,已經開了張的,反又把門關上,樂得躲在家裡過年。因此,先來的人,還可以問個大概,後來的連個人影都見不到,只好乘興而來,怏怏而返。

    隨著這批外鄉客的來往,兩個不同的消息,傳出去了,不消多久,就傳遍了整個遼東。

    一個消息是,范記參場主人范鳳陽,想吞併兩家參場獨霸遼東,為了這個目的,將丈人暗害了,以致夫妻反目。一個消息是,印天藍不守婦道,背夫偷人,范鳳陽不甘戴綠帽子,才引起仇殺的。

    孰是孰非?言者紛紜,莫衷一是。外鄉客打聽到的消息,只是這個,但是,只有熟知內情的人,知道他們並不是為了這個,才不辭跋涉,跑到遼東來的。照理說,不管那個消息對,范鳳陽都該出頭,向印天藍找場,把事情擺平。

    可是自從山口鎮那次事件以後,竟是風平浪靜,沒有再聽到進一步的消息。

    難道夫妻業已和好如初?不過,一個重要的跡象,就是絡繹而來的外鄉容,一天竟比一天多,並且大多雲集錦州,逗留不走。山雨欲來風滿樓!或許是雙方約來助拳的吧?好事之徒,希望看熱鬧,愈熱鬧就愈夠刺激。

    安善商民,深恐遭受池魚之殃,可就擔了心,尤其是經營酒樓和客棧的,就更加恐慌起來,弄不好,說不定還要陷上幾條人命!這天傍午,悅賓棧來了一個怪客,身高八尺,膀闊腰圓,蓬髮虯髯,碧眼重瞳,閃灼如電,除了雪山魈再沒人有這對怪眼。這時正是午飯的時候,悅賓棧並不兼營酒飯,是以夥計甚是清閒。

    雪山魈一進店門,夥計就嚇了一哆嗦,硬著頭皮迎了上來,伴笑問道:

    「老爺子住店還是找人?」雪山魈道:

    「找人,找一個老太婆。」夥計道:

    「您來得真巧,老婆婆剛來不久,此刻大概還在屋裡。您跟我來。」他覺得山魈好像還不難纏,興高采烈地領先走了進去,雪山魈也很高興,一到就把人找著了,自然很開心夥計在五號門前停下,輕輕了一下門,道:

    「老婆婆,有客人來……」雪山魈沒待夥計說完,就開門走進去了。哪知兩隻腳剛跨進房門,即聽一聲怒叱道:

    「哪兒來的野人,出去!」雪山魈也看清楚了,老婆婆不假,但非上官蘭。雖覺自已有些魯莽,但也甚惱老婆婆盛氣凌人,轉身就走,回手把門關合,但聽「砰!啦!」兩聲,房門竟然碎裂在地上了。

    這是無心的過失,無端接了一頓罵,肚子裡難免有氣手上不由用了一點力,不料又闖了禍。腳下微一停頓,本待陪個禮,又不情願,於是,邁步又走。身後傳來怒喝道:

    「回來!」雪山魈脾氣有多暴,那經得住老婆婆這麼呼來喝去的,霍的止步回頭,目射威稜道:

    「你想怎麼樣?」老婆婆道:

    「把門給我修好再走!」夥計早已嚇傻了,真沒想到這個老婆婆,已經七老八十,瘦得只剩皮包骨,火氣居然還是這麼大!他深怕把雪山魈激怒,那蒲扇般的大手,只消一巴掌,就可把老婆婆送回西天,鬧出人命,忙施一禮,搶先說道:

    「婆婆息怒,這件事都怪小的疏忽,沒有問清姓名,就把這位老爺子領來找您,才鬧出來誤會。大人不計小人過,請您多擔待,我這就去找人來修門。」轉身又給雪山魈作了一揖,陪笑說道:

    「老爺子,小店就只這一位婆婆,您要找的人,恐怕落在別家客棧,您再到旁邊處問問看。好不?」雪山魈警覺自己也有疏忽,不能全怪夥計,道:

    「我們事先約好,在你們這家客棧見面,她大概有事情耽誤住了,過一兩天我再來,喏,這錠銀子拿去修門,多餘的賞給你了。」隨手取出一錠銀子,約莫二三兩重,扔給夥計,轉身大步而去,老婆婆不知有意還是無意自言自語道:

    「這麼粗心,待人找到怕早死了!」她是用束氣傳聲一類的功夫,把話送出去的,看來似是個有心人,奈何雪山魈是個寧折不彎的脾氣,分明一字不遺,全都聽到了,就是不願回頭,再向老婆婆請教。

    一條人影,雷疾掠入印家宅院,靜伏暗處,似是有所圖謀。

    由於他身法太快,清冷月光下,依稀僅見長髮飄拂,未能辨清面貌。

    值此風聲鶴唳,印范兩家已形同水火,勢難並立之際,印家似是全無防備,此人侵入,竟未見喝問攔截,相隔不過盞茶光景,又有二人,循蹤來到,直落前廳房脊,攏目四向顧盼,不知在看什麼?兩個人一老一少,面目酷似,體形均甚粗壯。月光下,錦州城內沉睡如死,再無其他動靜,青年人道:

    「爹,兩家何以均如此冷清,我們是否來晚了?」老夫道:

    「才只開始,怎會來晚,這種外弛內張情景,顯示雙方正在暗中準備,猶未成熟,我們明天以禮求見,必須見到任何一方,始可明瞭真相,決定進退。」聽口氣,這父子似與雙方都有交情,猶想居間調和。青年道:

    「爹,我看這樣不妥,如果雙方各執一辭,你是聽信誰的好?不如……」老人阻止道:

    「不用說了,我自有主張,為免引起誤會,我們走。」他們來明去白,話聲亦極響亮,印家如果有人必能聽得到,縱不能確知其人為誰,最低限度,當能然其來意。這父子去後很久,先到那人才藉暗影隱蔽,逐漸向廳前移去。這人行動,極是機警,一面前移,一面留心四周,以防突襲暗算。接近房角,一掠躍入廊下暗影。好大的膽,居然敢把耳朵,緊貼夜窗棍上,諦聽屋內是否有人?半晌似有所得,悄聲問道:

    「屋子裡是哪一位?老朽何益三,有緊急要事,求見公孫公子,能否代為轉達?」原來是他,隱秘身形,應以預防外人的成份居多。廳內傳出一女人悄細語聲,道:

    「公孫公子不在,有什麼事,能通告訴我?」何益三道:

    「芳駕可是印場主?」廳內女聲道:

    「我是丫環,自山口站事變至今,場主與公孫公子,迄無消息,我們還在分頭探訪呢。尊駕究竟何人?以前沒有聽說過,恕不便接待。」何益三深長一歎,道:

    「事機緊迫,再見緣唉,唉!」微頓又道:「這裡有書信一封,略道始末,拜煩姑娘,異日轉交公孫公子可好?」廳內女聲道:

    「姑娘辦得到,放在窗台上,我自會去取。」何益三道:

    「姑娘很好,這件機密……」忽有所覺,轉身揮出一掌。

    「砰」的一聲,窗欞被震碎一片,何益三翻身栽倒,左手被來人搶去一大半。來人也已受傷。留下一口鮮血,連何益三手中另外半封信,亦不敢再取,即倉惶逃去。

    廳內人聞警趕出,何益三已奄奄一息,僅揚了揚手中殘信,來人追他費了一個時辰,才把他追上,從而反證來人,武功亦至絕頂,覺察稍遲,倉促應變,反身揮掌,力又不足,致遭不測,廳內人果是一個丫環裝束少女狀既悔又怒,飛身房頂查看,但見風拂樹動,除料裡還有賊人蹤影!印天藍與公孫兄妹,的確不在府中,守家的自也不止這個丫環,餘人聞警到,自然更遲,除料理善後,妥慎保管殘信外,再就是對於范鳳陽的仇恨,愈發的加重加深。

    霎時之間,燈節又已過去了,殘餘年景,再也不見點滴痕跡。這天凌晨,范家的大門上,不知何時被人貼上了一張大紅紙。不是空白的,上面還有字,寫的是:

    二月二日龍抬頭。

    月魄追魂娶媳婦。

    新娘印記女場主。

    絕代姿容百花蓋。

    新郎人品如玉樹。

    武功蓋世文風流。

    賓客只請獨一位。

    席設天池釣龜頭。

    這不是別的,是請帖也是挑戰書。

    娶范鳳陽的老婆,還要請范鳳陽前去觀禮,賀新居。請帖就帖在范鳳陽的大門上,實在是人世間無比重大的侮辱!也不知是誰惡作劇,還把消息,在半夜裡就散播了出去。因此,天剛濛濛亮,就三三兩兩,前來實地勘察。一批人看過之後走了。又一批新人來到,清一色都是江湖客。

    有的人惟恐天下不亂,愈亂愈有好戲上台,才好滿足變態心理,指指點點,縱聲說笑,有的人甚是憤慨,暗代范鳳陽不平,大罵月魄追魂不是人,自然,一部份別有用心企圖奪取日月牌的人,更有了借口,藉題大勢發揮起來,以便殺人,從中取利。

    曉梅這種做法,固可洩憤,范鳳陽臉皮再厚,也無法再龜縮不出。但這種做法,明暗著,給自己招來多少敵人。她任性,姍姍好事,印天藍為了雪恥復仇,乃是黑衣怪人為了某種原因,都會支持她。公孫啟那麼冷靜的人,難道也看不出這種不利的發展,所以也不阻止她?噪雜的聲浪,驚動了范家的人,開門出來查看。當看清挑戰書的字句,臉色陣青陣紅,心頭又羞又怒,伸手就得撕毀。群眾中一人義形於色,道:

    「撕不得!」開門人目閃凶光,注定喝阻人道:

    「朋友怎麼稱呼,該有個解釋吧?」此人魁梧頓壯,左眉有一刀疤,像貌甚是猙獰威猛,邊說邊已走下台階,向前逼了過去,大有一言不合,即動手傷人之概,喝阻人四旬上下年紀,大眼隆鼻,卓卓不群,一臉正氣,威立當地,絲毫不為對方凶威所屈,侃侃說道:

    「解釋倒有,尊駕如能稍加思考,亦必能洞悉其中道理,如此咄咄逼人,意欲為何?」開門人一怔止步按壓怒火,微一冷靜思索,豁然頓悟,抱拳一拱,道:

    「在下賀剛,忝為范家參場總管,一時怒令智昏,幾生誤會,多承提醒,感佩之至,魯莽之處,兄台勿罪,這門上塗鴉,看似對敝場侮辱,實則無異狗男女自供罪狀,最好普請天下英雄過目,一辨是非,兄台以為如何?」喝阻人道:

    「蕭天一介草莽,所見正是如此,是非自在人心,得道必將多助。一得之愚,不居功,總管亦怨妄加擔當。」賀剛佯笑道:

    「蕭兄特謙了,肺腑之言,獲益良多,請府內待茶,正好多求明教。」移注餘人,又道:

    「列位如不見棄,亦請一併入府待茶。」蕭天道:「久聞范場主英名,正好一瞻風采。」當先舉步,走進范莊。餘人異口同聲道:

    「我等沾光,正好藉此一親范場主英澤。」各有所求,欲能一拍即合。賀剛延請群雄入莊,瞥目發現對街影壁上,亦有一張大紅紙,寫的是:

    不用慌來不用忙。佳期定在二月望。

    信馬由韁從容去。包你準能趕得上。

    沉哼一聲,重重將門關合,門上字紙,仍然保留,任人觀看,不再過問。約莫末時,方見賀剛把群雄送出,停步階沿,抱拳環拱道:

    「拜託蕭兄和各位,恕不遠送了。」群雄個個臉上滿佈著濃重的酒意。蕭天義憤填膺代答道:

    「不勞總管叮囑,前途再會。」轉身各自散去。賀剛望著兩張大紅字紙,臉上泛出一絲得意而猙獰的冷笑,待群雄背影消失陸陸續續,策馬狂奔而去,全奔向長白山的天池。

    在可預見的將來,長白山皚皚積雪,將被這一場空前的大屠殺,濺滿了腥紅的鮮血?很顯然,在未來的這一場大屠殺中,蕭天將成為一個重要的角色,極可能形成另一個大勢力左右全局。

    二月初上,天剛破曉,迷離晨霧,尚未消盡,一騎人馬,如飛趕至絕緣谷,馬上人,是大力神掌賀剛,坐下青聰,亦異常神駿,當抵達絕緣谷後,已累得人困馬乏,通體大汗頭濕,賀剛不顧勞累,直驅頤養軒,拉動響鈴,緊急報警。

    其時,二樓室正有九個老人,一邊進吃早餐,一邊敘話,旁邊四個少女,以供呼喚,侍應酒食,笑語從容,氣氛甚是祥和而寧謐。九老金星石、鄭七、雷登、李玉,余五個人不曾露面。金星石聞得鈴聲,微微笑道:

    「大概有消息了。」側顧左右一女,又道:

    「看誰回來了,叫他上來。」侍女領命去後,剎那即將大力神掌賀剛帶了上來。金星石見是賀剛,並非派出去的弟子。

    就是一怔,又問道:

    「公孫兄弟已在錦州出現?」原來自年前山口站以後公孫啟一行諾小,即隱去形跡,金星石派人分頭探索,至今未獲影,是以有此一問,賀剛分向九老行過禮後,道:

    「啟稟恩主,印杜兩家,俱是空宅,僅少數僕婦守門,並不無公孫兄弟等人的蹤影,屬下這次趕來,是為了這件事,請恩主定奪。」隨手取出一個封套,雙手呈上。

    封套裡是他用白紙,把主門及影壁上的兩首歪詩,謄錄下來,並另紙詳述處理經過,金星石看過之後,思沉良久,道:

    「蕭天武功比你如何?」賀剛道:

    「試過百招,蕭天一字慧劍,使得毫無疏漏,久戰勝負難知。」金星石道:

    「友誼印證,他自然有所保留,久戰你恐非其敵,不過,這件事你處理得很好,錦州老夫另外派人去主持,你先下去休息,午後另有差遣。」賀剛施禮告退。金星石道:

    「玫兒去練功房,把少主與各執事喚來。」一名侍女領命走了。金星石這才對諸老說道:

    「小畜牲們敢情去了天池,設下張網待魚之計,誘使我們前去上當,各位老友請看。」隨手把文件,遞給了鄭七。片刻之後,諸老傳閱殆遍,鄭七道:

    「小畜牲狂妄無知,多樹強敵,無異自掘墳墓,為免重寶落於別人之手,金兄有何對策?」金星石道:

    「倉卒之間,兄弟尚未能想出,彼究竟有何厲害仗恃?賤婢之毒公孫兄弟之劍?抑尚別有奧援?故無從定策,各位有何高見?」一瘦削老人道:

    「北紀南齊,難分軒輊,賤婢所得南齊秘譜,印飛鵬在世之日,嚴禁不准學習,印飛鵬去世之後,短暫三年,賤婢養尊處優已綴,縱然有心,也未必肯用功勞學,即有所得,料紀秉南父子叔侄,當可應付裕如,小弟的意思,著他們混在群雄中,先去作一番測探,大哥以為如何?」此人即巫無影,乃金星石之三盟弟,故稱老魔為大哥。金星石道:

    「隔行如隔山,北紀南齊各有所長,稍時等紀秉南到來,看他有何意見,再作決定。各位還有何意見?」毒蜂雷登道:

    「公孫兄弟寶劍鋒利,功力亦頗不弱,非我們老兄弟持用較重兵器,不能克制。」鄭七亦道:

    「兄弟同意雷兄看法,為雪盟弟殺身之仇,極願獻醜一試其鋒,惜無趁手兵器。」說得冠冕,實以心懷懼怯,青面鬼王李玉道:

    「兄弟和我們老二聯手,可纏戰其一百招,何人接替?」比較具體,但無必勝把握。沉默半晌,無人接話。

    金星石心細諸老,多半不用兵器,肉掌無法克制利劍,是以不答,便接口說道。

    「為克制公孫兄弟利劍,兄弟已著人趕造鐵手二十隻,俱系純鋼,即可竣工,稍時……」恰在這時,金遜、范鳳陽、劉沖、彭化、上官逸、孫新、呂邁、紀秉南,已隨侍女來到。金星石待眾人就座,先把抄件,遞交范鳳陽,道:

    「你自己先看看。」又著金遜去將已成鐵手取來:「除了公孫兄弟,尚有一人自名黑叟,不殊當年牧野飛龍,亦一勁敵,以我們現有……」話尚未完,驀聽范鳳陽厲聲說道:

    「月魄追魂欺我太甚,我不手刃姦夫淫婦,誓不為人!」金星石沉哼一聲,冷冷說道:

    「盡聽為師之言,何來今日之辱,你有這個狗膽,又有這個力量麼?」范鳳陽道:

    「絕情劍法,弟子已揣摸經月,益以新制兵器,縱不能穩操勝算,亦必能與小賊同歸於盡。」金星石臉色稍霽,道:「賤婢之毒,你如何克制?」范鳳陽道:

    「先殺小賊,再死賤婢之手,也瞑目了。」金星石道:

    「把信先繪他們看看,為師自有主張。」轉向紀秉南,又道:「秉南,北紀南齊,一向並稱,究竟有無軒輊,你能否作一確爭的解說?」紀秉南已報信件,匆看匆看過,想與公孫兄弟,已成死敵,難並立,慎重說道:

    「南齊之毒,得自毒經,北組之毒,得自祖傳,究竟有無軒輊,屬下亦不敢妄加論斷。不過,南齊之毒,除無形之毒,屬下大半能解,祖傳黑毒,亦為南齊所懼,尤其是賤婢,學練不久,絕難有效抗禦。所幸無形之毒,提練不易,南齊僅製成一瓶,歷年消耗,所餘亦必不多,賤婢縱仍保有些許,不敢輕用。屬下現有濾青粉半瓶,可以稍加消解……」取出隨帶瓶藥,又道:

    「喏,就是這種粉末」金星石道:

    「有效防禦,一人需要多少?可保持若干時間?如何用法?」紀秉南端詳瓶藥,估算片刻,道:

    「約可供二十人使用,有效時間一個對時,內服外敷並重,惜此物遇風即化,如不預知布毒地帶,妄用徒增消耗。但如不事前服用,一經誤踏布毒地帶,即又無救,是以使用時機亦難確定。」金星石深皺眉頭,沉思良久,始作決定,道:

    「老夫有十數極小玉瓶,稍時你和遜兒把藥分開,九老每人一份,鳳陽給他兩份,你自己酌留一部份,以備其他緊急用途,如果還能勻出……唉,此物必極珍貴,用途料想必甚廣,老夫不作硬性決定,多餘的由你自己斟酌去辦好了。」紀秉南道:

    「此物能御百毒,屬下亦能配製,惜採藥提煉時間甚久,目前無法應急罷了。」金星石道:

    「可惜珍……唉!」驀覺失言,一歎住口。適時金遜將鐵手取來,眾人爭著新兵器,似也無人注意,便將這事岔開了。所謂鐵手,形狀略似佛手掇,僅缺掌心那道橫樑,全長三尺二寸,食中二指,依舊前仰,拇指橫出,無名指與小指卷涵如鉤,似具錘、筆、鉤、拐諸般兵器之長。鄭七拿在手中,比劃了幾下子,覺得甚是合用,便道:

    「有了這個,盟弟之仇可報了,我留下一隻。」金星石道:

    「這種兵器,純粹是針對公孫弟那兩把劍設計的,鄭兄儘管留用,還有那位合手,也只管留下。」這件事例沒費什麼事,金遜一共拿來七隻,除雷登固有佛手拐,金星石身為地主,理應謙讓,其餘七老,人各一隻,剎那分光,上官逸適時說道:

    「被困二人,拒不進食奈何?」金星石道:「秘密移往總舵,由二老親自辦理,你不用管了。老夫即日會同諸友前往天池,這裡仍由你們弟兄坐鎮,照日前指示,應付一切,盡量避免爭煞。遜兒速去督造鐵手,為父一隻,秉南一隻,你們弟兄各一隻,務希在日落前完成。劉沖、彭化,準備行囊馬匹。鳳陽留下,餘人各按指示,分頭辦事去吧。」

    上官逸等人走後,金星石師徒與幾個老賊,便秘密計議匝敵對策,以及如何細密分工,直到午時,方才獲得結果。從老少諸賊臉上洋溢的笑容,似已穩操勝券,再加上正邪群雄,業已形成一股可抗拒的逆流。曉眉一時任性,恐怕要鑄成大錯,實在不能不替他們兄妹擔憂了!

    陣陣人馬,絕塵東馳。笑聲喧嘩,驅走了寒冷的北風,這股人潮熱浪,使得螫伏的遼東城鎮,陡然之間,呈現短暫而畸形的繁榮,驚喜之外,也意識到血腥與恐怖。

    這麼多江湖豪客,都往一個方向趕,總不是一件好事!瀋陽的客棧和酒樓,突然被人全包了。凡是經過瀋陽的江湖豪客,不論走單或結伙,也不問名門與邪派,一律招待,免費吃住,誰有這麼大的氣派?這麼做又是為了什麼?被接待的人,全都不知道。不過,酒樓也好,全都張貼著一則啟事,內容一樣簡單而明瞭,寫的是:

    「請於二更,各路指派代表一人,移玉迎賓客棧一敘。

    苦心人謹啟」

    主人有了,還不肯明白透露姓名,也不是勸請食宿,有話商談,署名苦心人是什麼意思?苦口婆心,勸大家回頭?這是辦不到的。難道別有苦衷,請求支援或幫助?近似,但也不會太容易。二更準時,先後到了不足三十人。代表嘛,一個人也許代表很多人。會談的地點,是主人寄居的上房,二十幾個人,已經擠了一屋子。賓客來時,主人親迎,有的認識他,原來是熱河大豪,朝陽牧場場主,單掌開山劉永泰,也就是幾天之前,帶著兒子,曾在錦州印家房脊,一度露過面的那個老人。

    劉永泰身七尺,黑紫臉膛,環眼濃眉,極是威武,為人疏財好客,甚得黑白兩道敬重,賓客坐定,劉永泰即席致辭道:「煩努各位移玉,永泰由衷不安,但永泰即此舉,實有不得已的苦衷。永泰經營牧場,與印范兩家俱有來往,兩家親事,即系由范家挽托為媒,由永泰撮合而成。現兩家長輩,俱已亡故,忽生婚變,實出意料。得信之初,猶以為是小夫妻一時意氣之爭,故漏夜趕來,以求化解,不料到來已遲,至今仍未見到二人之面。數日來道路傳聞,或責天藍不貞,或責鳳陽不義,究竟孰是孰非?難得確論。不知哪位仁兄,較悉內情?敢煩賜告,無如進退。」夫妻仇殺,的確難為了媒人,群雄在知悉主人,乃有朔北孟嘗之譽的劉永泰自然不好意思隱瞞他,無如群雄亦是局外人,僅是比劉永泰早到遼東一兩個月,道聽途說,所得消息比他所知的多不了多少。陸續補充,綜合歸納,劉永泰整理出來幾個要點:

    一、月魄追魂,手段極辣,但非淫妄之人,所殺亦系十惡不赦之徒;年紀很輕,武功卻高,師承來歷不詳。他到遼東,追查系為十年來失蹤礦工下落。

    二、范鳳陽本身倘無顯著惡跡,但手下收納不少亡命之徒。他娶印天藍,並非純出愛情,真實企圖,在人財兩得後,合併印家礦場,參場。印記老場主之死,據傳與他有關,這該是夫妻反目的主要原因。

    三、月魂追魄系由持有月魄牌而得名,據傳范鳳陽即有日魂牌,這兩個人之間的衝突,似是由於雙方,俱想掠奪對方重寶而起。料想就是因為這種原因,促成月魄追魂與印天藍的結合,以對抗范鳳陽。

    送走群雄,劉永泰父子就所得三點較為具體的消息,仔細推敲,以媒人的立場,只有一點,值得重視。那就是印飛鵬的死,劉永泰認為這件事,必須追查清楚,才能確定是非誰屬?也才能夠決定有無化解可能,以及該管不該管。於是,決定要期前,趕到天池。剛剛朦朧入睡,劉永泰忽被一聲輕微音響驚醒,睜眼一看,後窗猶在微微晃動,似乎已經有人進來過。幼子劉信業已翻身坐起,目光正注定桌子上。小兒子能有此高度警覺,劉永泰心中甚是高興,不由問道:

    「桌子上有什麼?」桌子比炕高,他沒起來,是以看不見。

    劉信道:

    「不知誰寄柬留刀?」劉永泰推被而起,見是一封小柬,用匕首訂在桌面上,撥亮燈光,拔下匕首,展開只見一張八行紙上,寥寥地寫著八個字:

    「欲保老命,火速回頭!」沒有上下款,僅於字尾,劃著一個月牙,劉永泰沉哼一聲,怒道:

    「月魄追魂居然敢對老夫施此鬼蜮伎倆!」父子倆打開大門,在客棧四周,搜尋一遍。寄柬人早已鴻飛冥冥,不知去向。

    回到屋中,劉信悄聲道:

    「爹,月魄追魂只有一個,現在天池。這封小柬,來路甚是可疑。」劉永泰沉思片刻,道:

    「寄柬人如下毒手,你我父子早已喪命多時,從此刻起,必須特別小心,提防暗算。」劉信道:

    「爹,孩兒有一個不祥想法,印記老場主如果確是被害死的,我們再往前走,必定有事。當然,為了日月牌,群雄之中,恐怕也有人不大喜歡我們爺兒倆哩!」劉永泰道:

    「天亮我帶陶廣先走,你在這裡等你二哥四哥,不相信誰有這大狗膽,改動我們爺們一根毫髮,又有這大勢力,能動得了我們爺們一根毫髮?」劉信道:

    「爹,我們的馬快,何不如此這般……」附在乃父耳旁,不知說了一些什麼?劉永泰似是不同意道:

    「這樣做,未免示怯了。」劉信道:「爹爹心如日月,別人可不這麼想,為了避免不必要的衝突,就示一回怯,又與爹爹英名何傷?」劉永泰是個寧拆不彎的脾氣,不知乃子說出一番什麼大道理來,居然把他給說服了。

    次日凌晨,爺兒倆帶著四名牧場武師,反而折向西行,似被夜來柬刀嚇阻,不敢再過問這件事了。

    經過撫順,走大道可以直到通化,這裡是遼東東部的一個最大城市,食宿均極方便。但也有一條捷徑,直趨天池,大道好走,可是得往南繞上幾十里。

    走捷徑,便須經向陽鎮,小城子,八道江,再往前就是長白山麓了,雖然上幾十里,卻須攀山,涉水,食宿的地方也有,總比不上通化舒服,可以得到充分的休息,假如人多了,飲食縱然可以買得到,住宿可就成了大問題。俗話說得好:

    「人心不同,各如其面。」群雄這次前來長白山,並不是為了遊覽。為了不憤月魄追魂強奪人妻,打算伸張正義,也還借口。實際的目的,乃在妄圖染指武林至寶日月雙璧。老實不客氣地說,真正抱著這個目的自信也有幾分能力的人並不多。

    因為,究竟有多大道行,只有自己最清楚。

    大多數人,都是想混水摸魚,希圖僥倖,最好所有參與這場事的人,都打傷死絕,就留他一個,來撿現成的便宜。就是乘人不備,暗中下手,要不就是施展鬼蜮陰謀,甚至自己得不到,也要千方百計,不讓別人得到。

    天地之大,偏偏就是這種人最多,也就是這種人,最最無恥,最最可怕。也正由於這種種原因,有走通化的,就有人走向陽鎮的,想搶先一步,去試試運氣。二月初八,正邪群雄,經過七天的漫長跋涉,分別到了這兩個地方。就在這天夜裡,群雄又遇到了第二宗岔事。這次再沒有冤大頭,白請吃住了。

    而是每一路人,都接到了一封警告信。不管是在通化,抑是在向陽鎮,也不管各路的人,有多大來頭,全都是神不知,鬼不覺,被人在屋子裡,送到這麼一封信。這一次,只是信,沒有刀。但是,信的內容,卻比留刀,還要令人震驚!信的內容是這樣寫的:

    「聽說過毒臂神魔麼?自信能夠抵擋得了十絕魔爪與萬世魔功麼?范鳳陽就是毒臂神魔的衣缽傳人,魔功魔爪雖然僅具八成火候,但碧陰摧魂功,卻已登峰造極,當者絕難幸生!毒臂神魔的兵器,是金黃色的佛手拐,小魔范鳳陽的兵器是鐵手,形狀略似佛手拐,自然持有鐵手的,不分老少,均是老少雙魔的心腹羽翼,就目前發現,已不下十人,朋友信,挹附雙魔,供其驅策,抑潔身自好,急流勇退?良言盡此,至盼英明抉擇。」也沒具上下款,循文辨意,不難知為公孫兄妹所為,從而可知雙魔行動,俱在公孫兄妹密切監視之中,唯一遺憾的,是把毒蜂雷登,誤認為金星石了!這是一個最嚴重的失誤,但公孫兄妹,人數有限,能夠探知這麼多,並且即時警告群雄,已經難能而可貴了,這封警告信,是群雄一夜酣眠,在第二天醒來之後,才發現的,看過內容,群雄傻了!三十年前,毒臂神魔金星石,禍亂中原,造成滿地血腥,無論黑白兩道,俱都耳熟能詳,但是親身經歷,受過迫害,當過凶威的人,最少也得五六十歲以上的人,才有這個資格。現在來的人,老年人雖也有,畢竟是少數,絕大多數,年紀都在三四十歲之間,金星石的的凶威,雖也聽說過,到底隔了一代,印象不深,微一震撼之後,又鎮定上來。

    不過,信裡寫得這麼清楚,歷歷如繪,彷彿金星石和范鳳陽的老少魔影,就在面前,卻揮之不去。

    好在今天才初九,距離十五,還有六天。從通化到天池。

    以群雄腳程,三天足夠,觀望兩三天,看一看風色,再決定進退,也不算遲。閒中無事,便不免到處走動走動,聽一聽別人的意見,或是找個年紀大一點的,問一問當年的情形,也好作一個參考。於是,便互相走動,稍微有點面,就坐下來展開話題。上了年紀的人,經歷多了,深知利害,推恐言語不慎,招來殺身之禍?見乎不約而同。全都躲在屋子裡,不敢出來。

    走來,訪去,終於在通化日昇容棧。集聚了四五十號人,談論的焦點,自然就是這封信。大力神掌賀剛和蕭天,赫然俱都在座,賀剛已經五十出了頭,是奉命追躡蕭天,監視蕭天,進而利用蕭天的,前天才把蕭天追上,結成了一路,別的老人都能躲,賀剛不能躲,並且,還非出來闢謠不可。

    那是因為蕭天和少數幾個人,知道他的底細,如不闢謠,何異自實罪狀,蕭天所行成的這一部份力量,無法再加利用。

    蕭天果是特具組織天才,就這七天中,被他有意無意之中,結合了二十多個人,數目雖不算多,內中都有五六個,看起來頗為扎手,足堪利用打頭陣,是以賀剛頗為重視這一股力量。大談這一陣子,忽又衝進來十多個年輕人,其中一人說道:

    「賀老英雄,晚輩這幾個朋友,都聽一聽當年事跡,請老英雄再從頭講一通如何?」賀剛看著這十幾個人,三十上下年紀,英挺驃悍,一臉渴望神色,不忍俊拒,深長一歎,道:

    「老朽雖然癡長幾歲,當年事跡,也不曾親身經歷,道聽途說,也未必可靠,再從頭說起,殊覺乏味。在座朋友,彼此俱未前知,萬一語言失誤,豈不是得罪人,現在僅就目前情勢,提供幾點意見:

    第一、據說毒臂神魔,當年系因一位美女,而與天山雲老人結怨,雲老人劍術雖高,卻非毒臂神魔之敵。但雲老人俠名極著,知交不乏名流,又因毒臂神魔練的是毒功,乃假公濟私,給毒臂神魔冠上了不少惡名,激起武林公憤,終於在黃山,把毒臂神魔圍住,想群毆致死。當然輾轉追擊,也被毒臂神魔,傷了不少人,因而也更坐實了殺人千里,無法洗刷的惡名,那位美女,原是毒臂神魔首先結識的,雲老人結識較晚。如論是非,那位美女,應負大部份責任,既不該喜新厭舊,尤不該與毒臂神魔,藕斷絲連,這就是三角相戀,猶豫不決,所造成的悲慘結果!事後,那位美女,悟澈前非,也出了家,青燈貝葉,以示懺悔,但數百精英,徒然枉死,又如何再召魂於地下?前車可鑒,年輕的朋友,尤宜記取這一教訓!」他還一本正經,說起法來。座中群雄,也被他說得如癡如迷,難辨是非真相了。呷了一口茶,他又再說道:

    「這已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毒臂神魔墓木已拱,范鳳陽年僅二十七,師徒關係,何由奠定?謠言止於智者,各位朋友不乏明達之士,這種無稽之談,非別有用心,故入人罪而何?」

    他反駁的極是有理,二十七歲的人,怎麼能拜三十年前就已經死了的人為師?當真人不可以貌象,蕭天也不能不由衷佩服賀剛的口才。座中一人問道:

    「范鳳陽到底會不會魔功?」賀剛道:「老朽曾經受過他的救命之恩,現在還蒙他收留在家裡,吃一碗閒飯,本不該背後談他的是非,但幾年來冷眼觀察,覺得他除了有點少年得志,驕矜自負外,確確實實還沒有看到過其他的短處。就那滿紙讒言,就那上門欺人行徑,是非曲直,各位有目共睹。可歎印記老場主,英雄一世,卻生了這麼一個敗門之女,三個月來,她與月魄追魂,同行同止,雙宿雙飛,為了掩護自己罪行,反誣范場主弒岳,人心不古,一至於止,實堪浩歎!」說至此處,徐徐站起身來,道:

    「事情演變到這一步,已成水火難容,再往前去,凶險無比,老朽身受大恩,義難坐視,各位如何抉擇?至望慎重考慮。

    再有,晚來的朋友,請代為解說,老朽甚感疲乏,請恕失陪了。」

    帶著一副憤慨神情,自顧回房去了。

    在座群雄,除了血氣方剛的年青人,便是膽大氣豪的粗胚子,而三個月來,曉梅與印天藍行止與共,又是千真萬確的事實,不用賀剛再激將,就已有人主張,立刻便要殺上天池去!同一時間,向陽鎮也同時發生了類似的事件,解說的是一個更老的老人,身上就帶著一把鐵手,他索性就把那隻鐵手,展示群雄道:

    「這就是新做的鐵手,老夫與范家是世交,不能坐視晚輩,如此受辱,就用這隻鐵手,攫取姦夫淫婦心肝下酒!」他說得更加激動,更加有聲有色,當天他就離開了向陽鎮,上了長白山。

    正當群雄湧上天池,毒臂神魔金星石,亦已率眾出動,絕緣谷突然來了不速客。

    積雪峰頭,並肩聯袂,迎風凝立著兩個老婆婆。左首的容光煥發,除了眼角魚紋,額頭微皺,輪廓依稀尚有年輕時丰韻,這位老婆婆,正是上官蘭。右首的骨瘦如柴,即在悅賓客棧,戲耍雪山魈的那一位,閨名珍娘,後稱毒娘子、老稱毒婆。

    珍娘年輕時,姿容秀美,不遜蘭娘,風騷成性,聲名甚是狼藉,初為金星石情婦,後因北紀掌門紀永年元配亡故,極思續絃,事為金星石偵知,乃與珍娘定計,由珍娘佯嫁紀永年,以便竊取北紀絕技。不料珍娘過門之後,紀永年待她恩愛有加,不殊元配,而珍娘年僅三十,亦有美人退暮之感,於是,假夫妻便成了真夫妻,且代紀永年生育了兩個兒子。

    但她深知金星石的狠毒殘酷,不能不虛以委蛇,背著紀永年,暗中透給了金星石一部份機密。金星石不滿意,遂造成當年北紀滅門慘劇,珍娘當時恰正歸寧,得以倖免,但所生二子,則與父同遭大難,珍娘固是痛恨金星石入骨,而金星石遍搜不見珍娘,猶不肯放過,窮搜遍索,務期活捉珍娘,逼出全部毒技不可。

    珍娘彼時又已懷孕,逃亡途中,幸遇上官蘭,因而得救。

    上官蘭帶她遠走邊荒,方才逃過金星石的追逐,卻連累紀家,亦同遭浩劫。珍娘因感蘭娘活命之德,又已無家可歸,矢志為奴,終身招伴,蘭娘不允,乃結為姊妹。

    表面看來,她比蘭娘還大,實際遠比蘭娘小十一歲,只因兩家滅門,心懷愁苦,是以格外見老,這次姊妹聯袂來到遼東,原為玉成日月合壁,為武林留下一段佳話。蘭娘因與雪山魈有約,一時另有事故羈絆,分不開身久等,珍娘因去錦州,代她踐約。

    不料雪山魈高興過了頭,開門過於莽撞,激起這位心神變態的珍娘不滿,乃生出日前院賓棧那場誤會。雪山魈甩手一走,珍娘大為後悔,惟恐誤事,稍後追出,雪山魈已不知去向,等了一天。也沒見來,只好把那個夥計喚去,告以實情,給那夥計一錠銀子,托他特別留意,等雪山魈再去,各必將話帶到。

    這次姊妹倆來到絕緣谷,計有三件事。

    一、勘察寶藏位置,是否已被掘開?

    二、查證金星石是否確實未死。

    三、營救雪山魈的一對孫兒女。

    第一件,山形滿佈積雪,無法勘察,於是,便進行第二件,珍娘為了生存與安全,三十多年,刻苦精練,武功已今非昔比,蘭娘更是早已高達化境,是以二人到了頤養軒前,不僅明暗樁未曾發現,即樓中的上官逸,亦未察覺,想到金星石,三十年往事,不由齊上心頭,兩家大小百十餘口,尤其是兩個親生骨肉,生生地被火燒死,珍娘怒發狂,揚手一掌,震碎樓門,便待衝將進去,殺個痛快。

    那知樓門甫碎,一蓬暗器,已兜頭罩射而下,勁疾勢猛,密如驟雨。蘭娘是女人,自能體會得到,珍娘此時的心境,毀家之仇,喪子之痛,任憑是誰,都忍受不了。何況是珍娘,紀家滿門,無異完全因她而死!也正因為她,已悟澈前非,良知復甦,就更加難以忍受心靈的內疚。蘭娘怕她怒極心昏,遭受暗算,故珍娘一動,蘭娘已如影隨形,緊隨而至。金星石乃積年老魔,武功之高,心計之毒,珍娘如何不知,故當破門而入之際,業已行動護身。

    暗器如雨罩下,老姊妹揮掌震飛,夷然無損,但身後樓門,卻因觸動機括,已如電關闔,適時,暗中傳來陰森語聲,道:

    「爾等何人,擅覷本廬,意圖何在?」珍娘聽出非老魔聲音,怒斥道:

    「你不配問,教金星石滾出來納命!」暗中連聲嘿嘿冷笑,道:

    「口氣不小,老夫乃隱廬主人,不配問,誰還配問?火速說明來意,免受烈火焚身之苦。」珍娘頓頓笑道:

    「上官逸,少跟老娘充字號,金星石見了我們姊妹,也不敢說這種狂話,你不過是個走狗,也敢賣狂!火速叫金星石滾出來,免受池魚之殃!」上官逸道:

    「本廬並無金星石其人,稍待老夫穿好衣服,再接待爾等。」語畢寂然,但從四壁設置暗孔,已源源湧入毒煙。時當深夜,珍娘那一掌,有如石破天驚,整座頤養軒,均被掌力搖撼,搖搖欲倒,上官逸從夢中驚醒,倉率應變,的確沒穿好衣服。

    他說整衣,自是不假,但也忖度出,二老來頭,似比公孫兄弟還大,也比公孫兄弟難鬥,故在臨走時,已放出毒煙,希望能先將二老迷倒,再追問情由。

    念動而行,絲毫沒有考慮後果。他怎知班門弄斧,放毒放到祖宗的頭上來了。珍娘聞到煙昧,急道:

    「蘭姊,我們得趕快出去……」她已辨出煙毒性質,厲害無比,不及說完,即與蘭娘破門而出。上官蘭雖不解毒性,卻精擅八卦,五行等奇門變化,以及機關消息一類設施,破困而出,易如反掌折枝。退出頤養軒,珍娘立即取出一顆綠色丹丸,納入蘭娘口中,自己也服食一顆,恨聲說道:

    「這是北紀醉仙香,兼南齊散功粉與化骨丹之毒,霸道之極,尚幸發覺得早,受害不深。蘭姊服下這顆解藥,當可無事。

    此香紀秉南知道製法,不料這畜牲,認賊作父,竟將這種厲害的東西配製出來,實是可恨。」

    「上官逸居然用來對付我姊妹,足見陷溺已深,稍時必須予以重懲,不能再……」蘭娘接口說道:

    「珍妹留神,我們已經被圍!」適時,上宮逸已在樓門出現,故珍娘未再接話。伴隨上官逸出來的,一共四個人,分左右侍立兩旁,年紀雖然不大,但神態驃悍異常。

    上官逸仔細凝視二老,眼神如電,並無中毒跡象,既驚且詫,搜逝記憶,也想不出武林中何時出了這樣厲害的老太婆?珍娘冷哂道:

    「準備好了,金星石怎不出來?」上宮逸道:

    「老夫即此間主人,兩位無故闖入我這隱廬,意欲為何?」

    珍娘見他避不作正面回答,怒道:

    「上官逸,少在我姊妹面前裝蒜,擺字號你還差得遠,我再給你一次機會,金星石不敢出來抑是去了天池?」上官逸道:

    「老夫已經一再聲明,即此間主……」「人」字尚未出口,驀見人影一晃,但聽「啪」的一聲脆響,已經被珍娘賞了一個鍋貼。人寰五老享譽江湖三四十年,當非幸致上官逸身為五老之首,武功亦以他為最高,相隔三丈,珍娘人到掌到,那份快,那份准,竟連還手的餘地都沒有,就被一掌摑實!那份難堪,怎能忍受得了!

    「寧教人亡,也要名在。」凡是在江湖上混的人,都極重視這句話。上官逸當著四周部眾,受此奇恥大辱,明知非珍娘對手,也非拚命不可。「倉郎」一聲,寒光閃處,寶劍已抽到手中,身側四人,亦已刀劍齊舉。五件不同兵器,已自不同角度,攻向珍娘不同部位。

    「住手,二妹回來!」蘭娘即時喝止,聲音不大,卻具懾人之威。儘管她制止得快,場中六人業已交換過一招,上官逸寶劍折斷,左側一人中掌吐血,右側一人被珍娘一腳踢翻丈外。慌忙站起,猶自跟踮不穩。

    珍娘一掠回到蘭娘身側,衣袖破裂,已見血痕,似被刀劍劃傷,並不嚴重。四周蠢動匪徒,亦已止步,不敢再進。蘭娘目光冷電一招,沉聲斥道:

    「上官逸,老身念你過去尚無大惡,復不忍這五六十個人,陪著你一起送死,是以喚回二妹,也教你冷靜地再想一想,金星石罪惡如山,是年幸逃誅戮,這次再沒有玉龍丹給他僥倖了,把他抓到的那青年人,立刻釋放出來,交給姊妹帶走,否則,是自絕於武林,話我就說到這裡為止,如何抉擇,由你自己決定!」上官逸道:

    「我經營礦產,作的是正經生意,絕對不敢拘禁好人,不信可以搜查。」蘭娘修養那麼好的人,也不禁有了怒意,道:

    「上官逸,你太不知自量了。這裡老身已進出數次,一切俱耳聞目睹,你還要花言巧語搪塞?人在什麼地方,立刻釋放出來!」說到最後,已是聲色俱厲!上官逸道:

    「誰都有個三朋四友,作生意更難免客人上門。不錯,固日月牌出現,這裡來過不少人,但是,這裡不是他們的家,自然不能長期賴著不走,毒臂神魔金星石,我聽說過,可沒見過,來人之中,就沒一個自稱是金星石號,是不像貌近似,有所誤會,抑是確有其人,而改了名號,我無從知道。至於去了何處,我更不便過問,教你們援以此持技凌人……」

    「住口!」珍娘性情偏激,愈聽愈氣,喝住上官逸,怒責道:

    「雪山那兩個孩子,你交不出來,是否已經遭了毒手?說!」說時殺機已透眉宇。上官逸猶想狡辯,尚未開口。突的,左側舉頭,已傳來一聲悲嘯,攝魄勾魂,宛如狼嗥狗,靜夜聽來,令人不寒而慄?緊隨悲嘯,撲下一條高大人影,卷揚積雪凍屑,勢威嚇人至極!上官逸臉色陡變,顫聲喝道:「退!」勢在意先,聲出人杳,業已竄進頤養軒中。「堂」的一聲,已將樓門關閉。身側四人,僅跟著逃進去兩個。另二人後退無路,猶思揮劍自保,蘭娘、珍娘緊跟而到。蘭娘宅心仁厚,手起指落,點翻其一,留住活口,另一賊則被珍娘抓中後心,立斃當場。雪山魈鬚髮怒張,也已到達樓前!

《花月斷腸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