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平天拳術

    牧野靜風竟已被不驚堂的人圍住了!

    他不由有些哭笑不得,在此之前,他與不驚堂可以說毫無關係,沒想到轉眼間已兵刃相見:

    看來,方才一戰,已讓不驚堂不敢小覷他了,否則也不會為了對付他一人而動用這麼多的人。

    酒店的掌櫃已一下子癱軟在地,他知道這一下他的酒店是難以倖免了。同時他也知道對於店中損失之物,是提也不能向不驚堂提的。

    牧野靜風哈哈一獎,道:「不驚堂的架勢拉得也未免太大了,為了對付我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居然動用了這麼多人!」

    輕鄙之意,溢於言表。

    白克緩緩站起,他的手已按在腰間的長刀之上。

    白克緩聲道:「聽說你的兵器是一管骨笛?」

    牧野靜風不置可否的一笑。

    募地,他的心猛地一沉,暗付道:「白克對我的骨笛如此關注,想必其他人也應是如此!

    這會不會是當年我爹爹沒能找到師祖幾位逆徒的原因?」

    又一想:「據師祖說爹爹為人比我謹慎,大概不會在這事上馬虎。否則,他的幾位師兄一見他手中的笛子,哪怕他再如何易容裝扮,也是會被他們一眼認出的,那他們豈有不暗下毒手之理?」

    看來,是自己太不小心,若是披暮也、朝莫他們發現,豈不是大為麻煩?

    如此一想,他便道:「以笛子作兵器豈不是大大吃虧?不過對付你們不驚堂的人,就算不用刀劍,只須我平日賴以自娛的笛子,也一樣可以取勝!」

    他指了指白克,又道:「甚至,對付你,我可以僅憑一對肉掌!」

    這話他倒沒有自誇之嫌,因為他所學的武功中,本就有拳術。

    說這話時,他已將插在腰中的骨笛置入懷中。

    白克臉上殺機一閃,本有些蒼白的臉反而有了一種塗了胭脂般的紅暈!

    他一步一步地向牧野靜風走過來,每一步都走得十分沉穩.步子不大不小、不急不徐:

    刀太出鞘,但殺氣已在!

    牧野靜風靜靜地坐著,就如一座不會動搖的山嶽一般!

    白克越走越近,在離牧野靜風尚有五尺之距的時候,他握刀的手倏地一緊!

    刀未出鞘,牧野靜風倏然如淡煙般飄出,眾人只覺眼前一花,牧野靜風已掠至白克的身邊!

    「錚」的一聲,是刀身與刀鞘相磨擦的聲音!

    但刀只拔出了半尺——因為在這不及眨眼的一瞬間,牧野靜風以快不可言之速度疾出七拳!

    拳風凌厲,其力何止千鈞!若是一拳擊實,就是鋼筋鐵骨,也難以抵擋!

    白克身形一變再變!他的身法已可謂詭異快捷至極!但身形無論如何變化,他仍是被牧野靜風那似乎已可遮天蔽日的拳影牢牢困住!

    他的刀拔出一小半,竟再也沒有機會拔出!牧野靜風如鬼魅般的拳法逼得他只能凝神應付,根本沒有拔刀的間隙!

    白克又驚又怒,一聲怪嘯,雙足一點,人已憑空反身掠起!身形掠空之時,雙腿橫旋,在極短的一剎那間,掃捲而出!

    他的目的就是為自己爭取拔刀的時間!

    又是「錚」地一聲,他刀又拔出了半尺。

    就在這時,竟有如雷鳴般的拳風從他身後襲來!白克察覺這點後,心猛地一沉:對方的身法怎麼如此快?竟後發而先至!

    來不及回頭,他的左手手指在刀鞘上一抹!一聲銳響,刀鞘已脫手飛出!

    寒光一抹—他終於拔出了他的刀,雖然是以棄鞘之法將刀拔出的!

    白克在他的這柄刀上已浸淫了二十年,刀一在手,便覺精神一振,右腕一沉,刀光如流失縱橫,片片如銀雪飛舞,快疾無匹地綻映開來。募地,一聲長嘯!「鋅」地一聲,白克的漫天刀光突然一下子無影無蹤!

    他射出的刀鞘被牧野靜風握於手中,而他的刀已被套入刀鞘之中!

    他怎麼也想不明白自己如此詭異多變、狠辣凌厲的刀怎麼能夠被對方手持的一柄刀鞘套中!

    他的臉色又重新變得蒼白了,而且比原來更甚,蒼白得如同一張白紙!

    未待他有更多的動作,牧野靜風一步不移,右手暴然伸縮之間,白克只見一股難以抗拒之力由刀身湧來!右臂一痛,似乎立即便要被生生絞斷,大驚之下,白克不得已只好棄了刀!

    寒光一閃,刀如幽靈一般淬然倒轉,牧野靜風手握刀柄,內力一震!「光」的一聲,刀鞘竟被震得分作兩片,向兩側飛了出去!

    未待白克回過神來,他已覺得脖子一涼,自己的刀已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寒刃之下,便是奔湧著熱血的大動脈!

    白克只覺一顆心在一個勁地往下沉!自始至終,他的刀只出了一招!

    牧野靜風冷冷地道:「我牧……穆風與你們不驚堂無怨無仇,你們不可逼人太甚!天下萬事皆抬不過一個理字,莫以為仗著有勢便可以囂張!」

    白克一言不發。敗陣之人,本就沒有權利說什麼,其他人見白克被制住,有心相救,也是投鼠忌器了。牧野靜風冷冷地掃了眾人一眼,陡然收回長刀,道:「我再放你們一次!」

    白克眼中閃過一絲迷茫,方纔已被嚇得不敢出的汗這會兒一下子湧了出來!

    他一步步地向後退,似乎生怕牧野靜風反悔!當他退出一丈遠的時候,不驚堂的人一下子「嘩」地圍了上來,將白克置於當中!

    白克這才長出了一口氣,只覺雙腿發軟,幾乎支撐不住自己的身軀了!

    一個矮實壯碩的人擠身過來,低聲道:「咱們就不要顧那麼多了,一齊上去把這小於剁了!」

    白克橫了他一眼,咬牙道:「撤!」

    他知道即使這兒所有的人都一齊上,仍是無法討什麼好處的,頂多拋下幾具屍體而已!

    眾人有些吃驚地看了看在不驚堂一向以強悍不畏死而聞名的白克,都疑惑不解,不明白他怎會有如此大約變化。

    但眾人還是有些不甚甘心地依言向外撤去。

    掌櫃久繃的心弦這時終於可以鬆下來了,因為酒樓並沒有受到什麼損失,只是碎了一隻酒杯而已!

    因為鬆了一口氣,掌櫃的便回過神來,站起身,準備待不驚堂的人一走,便把店門關上,歇息一天,去去晦氣。

    哪知他一不小心,竟撞在了櫃檯邊上的一個貨架上,一疊盤子一齊滑了下來,掌櫃的伸手一抓,沒能抓住!

    「光啷」一陣脆響,盤子全摔了個粉碎!

    不驚堂的人正高度緊張地向店外遲去,精神繃得不能再緊了,突聞此聲,齊齊大驚,都以為是牧野靜風改變了主意:

    有幾個人沉不住氣,霍然轉身,「錚」的一聲拔出了兵器!

    待他們明白過來時,不由大覺丟了顏面!

    不驚堂在這一帶可謂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何時如此惶恐如驚弓之鳥?這事要是傳了出去,豈不是大大折損了不驚堂的威名?

    白克臉色一寒,向身邊的一個人使了個眼色。

    那人心領神會,突然一振腕:

    一支袖箭倏然劃空而出,直奔掌櫃的胸口!

    掌櫃的正在拾地上摔碎的啪樸,抬頭間突見一支袖箭直奔自己而來,一下子呆在那兒了!

    然後,便覺胸口一悶,接著又化為刻骨銘心的痛!

    掌櫃的哼都末哼出一聲,已以手捂胸,向後緩緩倒去。牧野靜風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怎麼也不會料到不驚堂的人竟會平白無故的對一個手無寸鐵,且對他們根本沒有任何威脅的人下如此毒手!

    待他明白他們如此做的目的,只不過是為了掩飾他們的失敗時,立覺一股怒焰從心頭升起!

    這比烈酒落肚時的感覺更甚!他只覺熱血責張,難以自己!

    牧野靜風伸手「砰」地擊中一張桌子,暴喝一聲:

    「全給我站住!」

    桌子哪受得了他如此一擊,立即四分五裂!

    如雷喝聲把不驚堂的人齊齊嚇了一跳!他們一回頭,看到如怒目金剛般的牧野靜風,心頭都大大一震,一聲吶喊,一起向酒樓外跑去!

    這只能使牧野靜風怒火更甚!

    他足尖修勾,已有兩張長凳呼嘯飛出,向不驚堂的人飛了過去,幾乎便在同時,他的身軀亦已如驚鴻般電射而出!

    人後發而先至,掠過眾人上空,牧野靜風飄然落於酒店外面,刀光飄飛之間,已有血光拋酒,幾個搶先衝出店外的人也最先踏上了鬼門關!

    熱血與烈酒的雙重刺激,使牧野靜風雙目盡赤,身上凜然殺氣令人望而生畏!

    當前面的幾個人劍下之後,牧野靜風擲出的長凳才撞中後面幾個人的身軀!

    又有幾人哀號著倒下,只怕倒下者多少都折了幾根骨頭。

    不驚堂眾人先還以為是受了兩頭夾攻,心中的吃驚程度非同小可!

    待到明白過來之後,他們便將心一橫,紛紛拔出兵刃,向外衝來!

    牧野靜風長嘯一聲,身形修進,手中之刀幻出一片燦爛的光弧寒氣森森逼人,似可攝人心魄!

    刀光如夢如幻,從每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奔襲而出,其快不可言喻!

    一柄寒刀劃空之聲,竟然充斥了偌大一個空間!刀芒翻飛縱橫,似乎欲將空氣切個粉碎!

    金鐵交擊之聲並不多,因為大多數人根本沒有機會與牧野靜風的刀接實,便已倒下了!

    轉瞬間,不驚堂的人已倒下了十幾個!

    牧野靜風終於略略冷靜下來,不驚堂已經付出了他們應付的代價!於是,牧野靜風反手用刀磕飛一桿長槍之後,沉聲喝道:「全給我回酒樓裡去!否則我便將你們殺個片甲不留!」

    不驚堂所剩之人哪裡肯聽?他們不顧一切地向幾個方向衝去,大概是想仗著人多,諒牧野靜風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同時兼顧幾個方向。

    牧野靜風似乎看穿了他們的心思,冷冷一笑,單刀在地上一挑,已有一根輪鞭被挑起,他凝勁於刀,倏然急旋!

    軟鞭立即被削作無數段!

    未待斷鞭落地,牧野靜風已揮刀磕出!

    一截截如手指般長短的斷鞭如飛蝗般飛向四散而逃的人!

    慘叫聲不絕於耳!又有七八個人就此倒下!

    牧野靜風的暗器手法已是去繁化簡,古樸精絕,對付這些人,可謂是殺雞用了宰牛刀!

    牧野靜風冷冷地道:「誰若再多跑一步,誰就得死!」

    聲音不大,但卻有一種深入骨髓之感!

    不驚堂的人被他震懾住了——他們相信牧野靜風能夠做到這一點!

    他們實在不願意停下來!可他們又不能不停下腳步——因為他們還不想死!剩下的二十幾人都有僵硬之感。

    牧野靜風看著一地鮮血,心中亦感到微微一驚,他自己也沒有想到會殺了這麼多人!

    莫非人的心中都有一種惡的因子?雖然不驚堂的所作所為罪不容誅,但牧野靜風仍是覺得自己似乎有些過分了。

    他心想:「其實我應該克制一些:」心中如此想著,便慢慢地壓下了怒火,緩緩地道:

    「你們全都給我回酒樓中,每個人向掌櫃的磕一個響頭,便可以留得一條性命。

    沒有人回轉身去。

    牧野靜風一振腕,刀身「嗡」地一顫響,他冷冷地道:「比起死去的人,你們算是很幸運了,我想你們不會傻到寧可選擇死亡吧?」

    他痛恨不驚堂的飛揚跋扈,一心只想好好壓壓他們的氣焰!

    他的目光如冰冷的刀鋒般掃過了不驚堂眾人,讓人不由心生寒意!

    終於,有一個抵擋不住心中的怯意,慢慢地向酒樓中退了回去。

    一旦有了第一個,接下來的事情便順理成章了,這就如同大堤上如果出了一個小口子,就會很快成為大決口一樣。

    最後,二十幾個不驚堂的人竟然就這樣被牧野靜風逼回了酒樓!牧野靜風是最後一個走進酒樓的。

    他找來一張椅子,在當中穩尉氣下,長刀橫握,指著倒在地上的掌櫃,沉聲道:「莫以為持強便可以凌弱!只有當你們自己親身體驗到箇中滋味時,你們才會收斂!」

    他眼中精光一閃:「現在開始吧!只要你們跪下向他謝罪.便可以免死!」

    忽然有一個人嘶聲道:「士可殺不可辱!」

    牧野靜風聞聲大笑,笑聲中充滿了譏諷之意:「像你這樣的人也配稱士?好!我便給你一個機會,只要你能接下我三招,你就可以走!」

    那人道:「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牧野靜風微微一笑,沉聲道:「你以為這會是你的機會嗎?」

    那人使的是一桿長槍,當下一言不發,一步一步地向牧野靜風走來!

    牧野靜風端坐不動,神情平靜如止水。

    使槍者先是氣勢頗凶,一副拚個魚死網破的架勢,越走越近,他的腳步也越來越沉重,越來越緩慢!

    到後來,可謂已是舉步維艱!雖然他竭力要尉啤自己,但他手中的長槍仍是不可抑止地顫動了。先是槍尖,然後波及到整桿長槍!

    最後,連他的身子也不由自主地顫抖了。牧野靜風有些失望地歎了一口氣——如果此人真的敢出手,即使不能在他手下走過三招,他仍是會放過他的,但對方讓他失望了。

    他斷定對方已不可能有勇氣出招。

    果然,在離他只有五六尺的地方,使槍者額頭上已冷汗涔涔!

    倏地,他雙膝一軟,竟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

    牧野靜風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厭惡!他揮了揮手.冷冷地道:「滾吧!」

    此人立即連滾帶爬地飛遁而去!

    「嘩」地一聲,競有十幾人一齊跪了下來!牧野靜風心中一震,也不禁為這些人感到悲哀:男兒膝下有黃金,可他們竟如此輕易地跪下了!

    牧野靜風頓覺與這樣的人對陣,實在無趣得很,他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道:「你們全滾吧!」

    眾人如遇大故,趕緊起身爭先恐後地向外跑去。

    牧野靜風心中輕歎一聲,暗付道:「難道這就是江湖,這些就是江湖人?」若是如此,那與他想像中的江湖實在是相去太遠了!

    他走至自己曾坐過的桌子前,提起未曾喝完的酒,又飲了幾大口,他發現酒這東西其實挺有誘惑力的,雖然並不好入口,但喝過之後,感覺很怪,很舒服。

    這時,身後響起了腳步聲。

    牧野靜風把酒緩緩放下,冷冷地道:「又有送死的人來了麼?」

    「殺了這麼多人,還有沒有王法?我是來緝你歸案的!」

    牧野靜風道:「又是你?」

    回過頭來,果然,又是那個子不高、一笑就有兩個淺淺酒窩的年輕人。

    牧野靜風道:「你是不是有些唯恐天下不亂?」

    「酒窩」一笑道:「一下子殺了十數個人,卻還指責別人唯恐天下不亂,這未免說不過去吧?」

    牧野靜風懶得與他糾纏不請,便道:「既然你知道我嗜殺如命,還是離我遠一些的好!」

    說完此話,他心中升起一種怪怪的感覺,心忖:「我一下子殺了十幾人,也許真的是嗜殺如命了,自己怎麼會是這樣的人呢?」

    「酒窩」不退反進,他道:「我先前見你有如此驚人的身手,還以為你是深藏不露,明裡不請世事,其實是另有謀略,現在才知道,你一定是個初入江湖者。唯有初入江湖者,才會如此行俠仗義!」

    牧野靜風對此話自是不敢苟同,他道:「照你這麼說,江湖中豈不是沒有了俠義?」

    「有!但沒有人會用這種方法行俠,不驚堂的人早已沒有了廉恥,你讓他們跪下來羞辱他們又有什麼用?他們根本不在乎這些!」

    牧野靜風咽笑道:「無論我做得如何,我想至少比做縮頭烏龜要強多了,事情是因你而起,而你非但沒有承擔起你應該承擔的責任,反而在事後挑肥揀瘦,與他們相比好像也沒有太大的區別!」

    「酒窩」並不生氣,他道:「我沒有出手,只不過是要讓你真正的體會到不驚堂之人的確是人人得而誅之!」——

《正邪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