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魔身百變

    敏兒應付得越來越吃力,她暗暗心急,忙強攻數劍,將對方略略逼退一點,高聲道:

    「穆大哥,你先去外邊看看,若是有老怪物的同黨來了,便替我殺之!」

    牧野靜風先是一怔,暗想我現在連自保都難以做到,又怎能殺人?

    一轉念,他忽然明白了,敏兒的真正用意是想讓他藉機先行逃走,為防石誅看破,她才如此說的。

    想到這一點,他不由一陣感動,又如何會走?

    敏兒見他不走,很是焦急。

    石誅漸漸地看出了其中的端倪,心知牧野靜風大概真的已被散去了功力,心中大喜,怪笑道:「今天你們兩人一個也別想走脫!」

    拳腳飛揚,從不可思議的角度狂攻而出!而敏兒的劍不敢輕易與他的手背相接!幾次削中了他的雙手,竟如擊中敗草,對方的手上只添了幾道紅印而已!

    倒是自己的劍,幾乎校對方的手臂絞中!一旦兵器失了,那麼形勢將更為不妙!

    牧野靜風見形勢岌岌可危,不敢怠慢,忙強自定神,只盼能夠將「混沌無元」悟透!雖然他也知道頗為困難,但此時也只有一搏,將死馬當作活馬醫了。

    幸好他習練的「混沌無元」已有根基,方纔曾有凌厲一擊!

    漸漸地,牧野靜風已不知不覺地融入「混沌無元」的玄奧莫測之境,渾然忘物!

    場中兩人鬥得越發驚心動魄!也許在某一時刻,一招之下,便可立判生死!

    敏兒已有難以支撐之感!若是只求自保,她當然有方法脫身,但她還須得顧及牧野靜風!

    思忖之下,她突然腳步一晃,向後退了二步!

    石誅怎會放過這樣的機會?立即欺身長進,直取她胸前要害!

    敏兒驚呼一聲,一個倒掠,堪堪避過對方那摧魂奪魄之掌!

    石誅一聲怪嘯,右腿疾掃,竟如一根籐蔓般向敏兒的下盤捲來—-石誅幾乎已不是血肉之軀!

    敏兒如同一抹淡煙般掠空而起,升起三丈有餘,凌空之中,大喝一聲:「怪物受死!」

    劍芒如光雨般傾灑而下!

    石誅聽她口口聲聲稱自己為怪物,不由怒火攻心,冷哼一聲,身軀如平地旋風般狂捲而上!

    一道閃光當頭貫下!

    石誅斷定是對方之劍,心頭一喜,右臂驟長,一下子把劍卷於其中,然後身軀一擰,便已將對方的劍絞下。

    便在這時,他猛然發覺自己絞中的並非敏兒之劍,而是她的劍鞘!

    一驚之下,未及變招,敏兒的劍已從他身後閃電般刺了過來!

    在那間不容髮的一瞬間,石誅的瘦長身軀突然如同鬼魅般驟然變形!整個身軀忽然彎曲如蛇!

    敏兒的劍從他身邊一劃而過!她自然不願就此罷休,便順勢反挑,「嘶」地一聲,帶起了一抹血光!

    她的劍已在對方後背留下了一道血槽!可惜沒有機會擴大戰果!對方的右手已奇跡般地從他自己的腋下反擊出致命一拳!

    敏兒被迫閃開。

    她咯咯一笑,嘲弄道:「原來你也不過如此而已!」語氣輕蔑至極!

    石誅大怒,一張本就醜陋不堪的臉更是變了形,讓人不忍正視!他厲嘯一聲,拳風洶湧如潮,凌厲無匹地捲向敏兒。

    敏兒便如秋風中的落葉一般向外飄去!

    石誅如影隨形,緊跟不放!他身上的傷使他殺機大熾!

    同時,理智也大減!

    敏兒節節敗退,但石誅卻總是無法使自己的攻擊最後奏效!

    突然,敏兒咯咯一笑,道:「你終究還是上了我的當!」

    石誅一怔,雙目電掃,卻並未見有什麼異樣。敏兒見狀,冷笑道:「難道你不知道現在你我都陷入陣中了嗎?」

    石誅恍然大悟,沉聲道:「那又如何?我一樣要取你賤命!」

    敏兒忽然大叫道:「穆大哥,你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石誅剛欲回頭,忽又止住,他冷笑道:「你想藉機甩開我?可惜此計並不高明。」

    敏兒恨得牙癢癢,她將石誅引入陣中之後,兩人都脫身不得,但如果石誅緊緊逼住她,那麼她一樣會在陣中被殺!

    所以她便欲將石誅的注意力引向牧野靜風,只要石誅略一分神,她便乘機與他分開。如此一來,因為兩人都是身陷陣中,相距雖是不遠,但石誅要想再一次與敏兒正面廝殺,卻是難比登天了。

    可惜石誅老奸巨滑,在關鍵的時候沒有上當!

    敏兒暗道:「也罷,我便與他拚個你死我活!只要穆大哥能夠脫身,我也不算白死,就怕穆大哥他一時不肯走,等到屈不平派來援手時,那他就是想走也走不脫此時,離三個時辰的藥效消失還至少有一個時辰!

    石誅知道敏兒也已無法脫身了,他便冷靜下來,而招式卻更為狠辣歹毒!

    敏兒突然一聲悶哼,右肋已被擊中一掌!頓時體內如同翻江倒海,一口逆血直湧而上,敏兒好不容易才把它嚥下,臉色一下子蒼白如紙!

    但她是「日劍」之女,雖然從未受過「日劍」的教誨,但對劍卻有一種與生俱來的領悟力!

    受傷之時,她右腕驟抖,在生死存亡繫於一線之際,劍如神助,發揮得淋漓盡致!

    石誅仍是毫不畏怯,大咧咧地猛揮雙拳,欲故伎重施,以一雙肉臂,奪得他人兵器!

    石誅的右臂與對方的劍一相觸,立即一聲怪響向劍身纏去!

    敏兒的身軀也就在這時如同飛燕般翻身騰起!顯得是那般的輕盈飄逸,似乎她的身軀全無份量!

    難以想像她在受傷之後,仍有如此身手!

    身在空中,團旋如陀螺!身法之快之絕,不可言喻!

    石誅的右臂沒能捲住對方的劍,卻反倒讓劍欺身而進,直點扎他上半身的七處大穴!

    石誅暴喝一聲,左手忽出,與右手一合倏分,敏兒只覺手上一滯,劍已被對方纏上!

    敏兒劍不抽反送!

    「卡嚓」聲響起,敏兒的劍已被扭斷一截!

    沒想到如此一來,敏兒手中只剩半截劍後,對石誅的威脅反而更大。因為劍不及二尺,石誅故伎已難以再奏效!

    不過敏兒需得與之貼身近搏,她自己的危險性也相應大增,場面越來越凶險。

    「噗」地一聲,敏兒的半截劍突然刺中了石誅的腹部!半截劍鋒幾乎是齊根而沒!

    石誅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古怪的笑容,陰森可怖至極!

    敏兒突然發現手中半截斷劍再也抽不出來,更是無法遞進半分!大駭之下,立即抽身反掠,堪堪閃過對方雷霆一擊!

    石誅怪嘯一聲:「魔身百變!」

    剎那間,他的身軀如同猙獰之獸,飛身撲上,上下四肢已完全變形,無論長度形狀都已異於人類!

    其招式更是與尋常武功迥異,在同一瞬間,他竟有雙手及一腳同時從三個不同的方位攻出,而他的身軀則單靠一隻腳支撐著!

    如此姿勢,他人只怕要站穩都已十分困難,更不用說發動如此霸道一擊了!

    剎那間,敏兒只覺滿目皆是對方從各個高度猛然攻出的腳影、拳影!

    所有的生路已被對方無所不至的攻擊全部封住了!

    當敏兒的右手堪堪擊中對方的左肋時,便覺一緊,已被對方一隻手纏住,大驚之下,敏兒正欲抽回,卻只聽得「卡」地一聲,右臂已經脫臼!

    劇痛使得敏兒倒吸了一口冷氣!但她心知此時已是生死攸關之際,忍看刻骨銘心之痛,雙足一點,陡然升空。

    「砰」地一聲,對方無所不至的雙手已同時擊中她的身體,一處為右胯,一處為左肋!

    「啊!」地一聲慘叫,敏兒如同斷了線的風箏般飛跌出去!身在空中,便吐了一大口熱血,熱血灑於空中化作血霧!

    砰然落地,敏兒只覺全身無一處不是劇痛,似乎她的整個身軀被石碾碾過一般,想要躍身而起,卻是力不從心了。

    石誅也不拔去腹部的斷劍,立即掠空而起,遙遙撲下。

    敏兒絕望了!

    倏地,尖銳的破空之聲響起,聲如破帛,攝人心魂!

    石誅怒不可遏!因為他發現此刻如若要取敏兒的性命,自己勢必為來自身後的奇襲之物重創!他從破空之聲能判斷出其威力實是驚人!

    眼看垂手可得的勝果卻被迫放棄,這怎能不使他狂怒?只是權衡之下,他仍是不得不放棄敏兒,陡然轉身,雙手倏揚!

    他相信憑著自己獨特的雙手,能夠擋住任何暗器!

    但他錯了,雖然他的動作奇快,手法夠詭異,卻仍是忽覺右手一痛,一隻小拇指已不翼而飛!

    十指連心,其痛可知!

    而劃斷他的手指之物僅是一片碎瓷片而已!

    出手的人自然是牧野靜風!

    牧野靜風的暗器手法乃揉合四川唐門的靈巧、東海塢堡的狠辣、江南蔡氏堂的多變等諸種暗器手法之長精煉而成,可謂已是天下獨步,石誅自負托大,竟想以肉掌迎擊,自然要吃虧了!

    石誅一見暗器是牧野靜風所發,更是吃驚至極!

    此時,牧野靜風尚在屋子的滴水簷之下,未進入庭院中,石誅只能看見他,卻無法出擊!

    但無需等他出擊,牧野靜風一聲清嘯,已如驚天之鵬般射出!身手之快捷讓人歎為觀止!

    銳風撲面,石誅只覺人影一晃,牧野靜風已與他近在咫尺!

    大驚之下,石誅暴攻一拳,力逾千斤!

    只聽得牧野靜風冷哼一聲,也不閃避,亦暴出一拳!

    拳擊虛空!隱隱有風雷之聲!

    石誅生平第一次心生怯意!但他已沒有回頭路可走!

    「轟」地一聲,兩拳相擊,如同平地刮起一陣旋風,一時沙石紛飛,遮天蓋地!

    石誅一聲慘叫,身子在牧野靜風凌厲無匹的拳風重擊之下,倒飛出去!

    他的內息被對方浩瀚如海的內力生生逼回,頓時體內如同翻江倒海,似欲爆炸!

    受此衝擊,石誅腹部插著的那柄斷劍連同一股血箭在內力的衝擊下,疾射而出!

    牧野靜風凌空飛掃一腿,斷劍被掃中劍訣,倒射而出!而那股血箭受真力一衝撞,飄散開去。

    石誅無力閃避,眼看著剛剛飛離自己身體的斷劍再次穿入自己的體內!他大叫一聲,仰頭便倒!

    牧野靜風擔心敏兒安危,趕緊跑過去察看,猛地腳下一緊,本已倒地的石誅突然扣住了他的雙腳,同時身軀倒翻,雙腿已閃電般纏在了牧野靜風的身上!

    牧野靜風頓覺呼吸一滯!

    原來石誅竟欲以此最後殺著挽回敗局,至少也要讓牧野靜風付出代價!

    他的身軀可以隨意變形,現在纏在牧野靜風身上後,立即將自己尚存的生命潛力發揮到極至!欲將牧野靜風生生絞死!

    牧野靜風只有一隻右手可以活動,他駢指如劍,向石誅腹間插去!

    鮮血飛射,但石誅仍不鬆開附於牧野靜風身上的雙腿!

    牧野靜風突然暴喝一聲,聲動山字!

    其深厚內力從他身軀激盪而出,如同無數無形之利劍!

    石誅慘叫一聲,軀體中發出一種奇怪的聲音,便如同桶裡的水被攪動了一般。

    然後,他便頹然倒下,整個身子不可思議地縮成一團,就像一團發酵過度的麵團。

    牧野靜風長吁了一口氣,趕緊跑到敏兒的身邊,將她扶起,惶然道:「你傷得怎麼樣?」

    卻聽得敏兒「啊喲」一聲,牧野靜風一驚,不知該如何是好,敏兒有些吃力地道:

    「手……右手……」

    牧野靜風這才發現敏兒的右手已經脫臼了,趕緊找準位置,一推一送,當敏兒再次「啊喲」一聲時,右手已完好如初。

    但她已受了內傷,臉色仍是蒼白如紙,牧野靜風忙用衣袖為她擦去嘴角上的血跡。

    敏兒將手伸入自己的懷中,掏出一個瓶子來,取出幾顆藥丸,吞服下去,然後靜靜地坐在那兒調息打坐,一刻鐘之後,臉上漸漸有了血色。

    牧野靜風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敏兒輕輕地道:「穆大哥,你……你怎麼能在三個時辰之內恢復功力?」

    牧野靜風想逗她開心,便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是你疼我捨不得在我身上下太重的藥吧!」

    敏兒臉色微微一紅,笑出聲來,但卻又引來一陣咳嗽。牧野靜風見狀,不由又暗暗自責。

    敏兒道:「我們須得趕快離開這個地方,石誅失手未歸,屈不平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現在我已受了傷,恐怕會連累你。我們還是先避其鋒芒,再從長計議。」

    牧野靜風既已知道屈不平極可能是師祖六名逆徒之一,本是難已按奈住性子「從長計議」,但見敏兒傷成這樣,只好暫且忍下。

    於是他便將敏兒扶起,兩人向外走去,庭院暗藏之陣法自然因不住他們。

    當他們走到莊院大門前的時候,向外一看,不由呆立當場!

    原來莊外竟有兩個人靜靜地站著,似乎是在此站立很久了,正等待著他們兩人的出來。

    牧野靜風不認識他們—-但敏兒卻認識,只是她道:「是你們?」

    她說得很慢,每一個字都吐得十分清晰,因為她不想讓對方看出她受了傷!

    敏兒又道:「就憑你們,也想攔住我?」

    那兩人道:「我們尚有自知之明,連石首座也攔不住的人,又何況是我們?」

    敏兒道:「那麼,你們是來送死的嗎?」

    那兩人也不生氣,道:「我們兄弟是奉命前來給你們送一封信,門主說如果只有你一個人沒死,那麼這信就不用交給你了。」

    說完,其中一人掏出一封信來,雙手遞上。

    牧野靜風正要上去接,敏兒忽道:「慢!」

    牧野靜風驚訝地看著她。

    敏兒對二人道:「你們自己把信撕開,鋪在地上。」

    那兩人道:「我們又怎麼會在你面前班門弄斧?」

    敏兒冷冷地道:「照我說的做,否則此信我便不看了!」

    那兩人對望一眼,便將信拆開,平鋪於地上。敏兒又道:「退後二丈。」

    兩人真地退開了。

    牧野靜風先前還是有些奇怪,不明敏兒之意,後來方明白過來,她是擔心對方會在信上做什麼手腳!

    心中不由有些感慨,心想殺手與一般的人就是不同,每天生活在生與死的邊緣,自然會變得極富心計,因為若是一不小心,便就性命難保!

    敏兒這才與牧野靜風一起上前,彎腰細看。

    只見信上寫道:「穆風,我便是你想要找的旦樂,如果你想見,可在明日子時到『死亡大道』中找我。你只需找到沒有窗子的屋子,使可以見到我!記住,只能是一個人來。當然你也可以不來。」

    沒有落款!——

《正邪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