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步步危機

    牧野靜風的瞳孔慢慢地收縮了,收縮得如同一枚可以錐破一切的釘子!

    敏兒見狀,輕聲道:「穆大哥,這明顯是一個圈套,你不能去!」

    牧野靜風看了她一眼,緩緩地道:「但我不能不去,因為他是旦樂!」

    敏兒道:「那我與你一同去,『死亡大道』是我們組織的一個基地,對那兒的一切我很熟悉。」

    牧野靜風搖了搖頭,道:「不,你不能去。我必須要見到他,即使明知是騙局,我也要走上一遭!」他忽然像想起了什麼,又道:「對了,我與你分開後,你豈不是危險得很?」

    敏兒道:「你放心,只要你陪我在某個集市中走上一遭,我就可以憑空從這個世間消失,到了沒有危險的時候,我自然會再現身!「

    牧野靜風驚訝地望著地。

    她的目光很自信——甚至,有一種調皮!與屈小雨很相像的那種調皮!

    牧野靜風笑了,他道:「好,我便依你!」

    安華鎮!

    安華鎮並不大,但它每逢初五之日便有廟會,這一天方圓百里之內的村莊都會有人來趕廟會。

    而今天正是初五。

    安華鎮上的人至少比平日多出了二倍。

    牧野靜風與敏兒手牽著手,擠在比肩接踵的人群中——他們不得不手牽著手,因為若非如此,他們定會披擠散開來。

    牧野靜風不明白敏兒何能「憑空消失」,他倒是留神到附近似乎有了形跡可疑之人,於是將此告訴了敏兒。

    敏兒毫不在意地道:「我也發現了,他們都不是什麼名家,我還不將他們放在眼裡。」

    說這話時,他們走到了今日安華鎮最熱鬧的地方,前面不遠處就有一座戲台,一個老旦正在台上咿咿呀呀地唱著。

    敏兒轉過身,對牧野靜風道:「穆大哥,我知道我勸不住你的,你一定會去找屈不平,也就是你所說的旦樂,我只希望你能多保重,平平安安地回來。」

    「回來?」牧野靜風有些疑惑地道。

    敏兒點了點頭,道:「一個月之後,就在這兒。」

    她的手從牧野靜風的手中抽了出來,凝視他片刻,指著他身後,失聲道:「那人是誰?」

    牧野靜風一驚,急忙回頭!

    卻未見有可疑之人!

    就在這時,他的身側突然有滾滾濃煙升起,而且一下子便瀰漫開來了!轉眼達十幾丈範圍!

    眾人大亂,一時叫嚷聲響成了一片!而牧野靜風回過身時,已看不見敏兒了!他看到的只是濃煙中隱隱約約的人影!

    人們開始四散逃竄!

    當人們發現這煙霧並沒有什麼危險時,方漸漸安下心來,停止了奔逃的腳步!

    這一帶聚集著的何止千人?

    等到煙霧漸散的時候,牧野靜風極目四望,卻始終不見敏兒的身影!

    牧野靜風輕歎一聲,心道:「但願她真的能安全擺脫盯梢!」

    今日既然是集市,買賣之人自然極多,牧野靜風逛了一天,買了一把刀與一把劍,然後又在一家炒貨店裡買了—八包粟子,將它揣入懷中——這便是他的暗器!

    用過晚飯之後,牧野靜風便在野外找了一塊空闊之地盤腿坐下,調運內息。如此空闊之地,任何人向他靠近,都不可能瞞過他!

    一個時辰之後,牧野靜風終於緩緩站起,此時,他的全身上下充滿了勃勃生機,雙目精光內蘊!

    他已將自身調整到最佳狀態!

    然後,他撣了撣衣襟上的草屑,便緩緩地離開了。

    此地離「死亡大道」不過三十餘里,但牧野靜風卻一直走到將近子時才走完這三十餘里!

    這等速度,只怕比老嫗也要慢上許多!

    而事實上牧野靜風根本不是在走路,他是在熱身,邊走他的身軀邊做著各種各樣古怪的動作,前扭後轉!

    當他站在「死亡大道」的一端時,已感到身上有微微細汗,小腹發熱。

    長吁了一口氣,牧野靜風向「死亡大道」望去。

    「死亡大道」一片死寂,靜得讓人不由自主會想到死亡。

    大道上空無一人,卻有燈,只是昏昏暗暗,把一切映照得格外的朦朧。

    顯然沒有聲音沒有人影,卻有揮之不去的殺氣!

    殺氣凝重至極。

    但殺機卻不知源自何處——也正因為如此,才格外可怕!

    牧野靜風理了理衣衫,又從懷中掏出一顆粟子來.放入口中。

    粟子特有的清香頓時溢滿唇齒。

    牧野靜風緩緩舉步,向「死亡大道」踏進!

    一步;

    二步;

    三步……

    倏地,一個黑影在另一端閃現!

    卻是一條碩大的犬,它的眼睛在黑夜裡閃著綠綠的光芒。雖然隔著二十幾丈,但牧野靜風仍是感覺到了那雙陰沉沉的眼睛。

    為何連「死亡大道」中的狗也是這般陰森,而充滿了死亡的氣息?

    那條猛犬發出了低低的嗚咽般聲音,然後前身一躬,便如一道利箭般向牧野靜風這邊射來!

    十五丈…十丈……

    牧野靜風心道:「難道對方會以此犬來對付我?」

    即使是世間最凶霸的犬,也根本不可能傷了牧野靜風的,對方總不至於連這一點也弄不清吧?

    牧野靜風既沒有拔刀,也沒有出劍——他總不能在面對一條狗的時候,也要拔出刀劍。

    何況這條狗只是在大道上奔走而已,未必就是衝著他來的!

    思忖間,猛犬已至五丈開外!牧野靜風心中有了一種莫名的不安,但他又不明白為什麼會有這種不安。

    一隻在子夜狂奔的狗—-這,是不是有些不正常?

    倏地,一道寒光突然飛射而出!寒光並非射向牧野靜風,而是直擊那條疾馳如飛的狗!

    猛犬「嗚」地一聲,已被寒光射中,因為巨大的慣性,它的身子仍向前滑出了數尺,方倒地不動,就此死去!

    牧野靜風驚訝地望著這一幕!就在此時,他突然發現在狗的腹部有一串很不明顯的火花在閃爍!

    沒等他反應過來,只聽得「轟」地一聲,血腥味與嗆人的火藥味一同瀰漫開來!

    整隻狗的身軀已蕩然無存!全部變成大大小小的碎肉!碎肉與鮮血一同飛灑開來,就像一場真正的血雨腥風!

    牧野靜風的臉上濺上了一塊濕濕粘粘的肉,甚至還微微溫熱!

    他只覺一陣寒意從腳底升起,直貫全身!

    這時,牧野靜風才明白這條瘋狂奔走的狗之可怕!它的身上已被綁上火藥,然後算準距離,當它奔到牧野靜風身邊時,立即爆炸——如果不是突然有一枚暗器取了它的性命,使它提早倒下的話,與它一起倒下的也許還有牧野靜風!

    「是誰救了我?」牧野靜風不由想到了這個問題。

    但沒等他在這個問題上多作思考,已同時有七個黑影從不同的方向朝他飛射而來!

    是七條猛犬!它們的最終目標只有一個,那便是牧野靜風!

    牧野靜風怎敢怠慢?他急忙將手探入懷中,飛速掏出幾顆粟子,一揚手,便已疾射而出!

    立即有四條狗倒下了!倒在了十丈開外!

    緊接著牧野靜風再一揚手,又有二條狗倒在五丈之外。在僅剩的那隻狗飛身撲向他的一瞬間,牧野靜風雙足一點,飛身掠起數丈高空,凌空陡然折身,便翻向大道邊上之屋頂!

    未等他的身形落地,屋頂上突然如同鬼魅般閃出幾個人來,數十枚暗器同時向他狂襲而出!

    顯然,他們早已算準牧野靜風可能會如此逃脫狂犬的襲擊!

    刀出!

    牧野靜風的身軀似乎已被一團銀白色的光芒包裹住「叮噹」之聲不絕於耳,數十暗器竟無一枚射中牧野靜風!

    就在此刻,下邊已幾乎在同一時間響起了數聲爆炸聲!牧野靜風身在屋頂,仍能聞到那極濃的血腥之氣!

    牧野靜風的身形已經飄落!

    幾件兵器同時向他招呼過來。

    牧野靜風冷哼一聲,刀光暴熾!便見鮮血四射,有四個人連哼都未哼出一聲,便已向各個不同的方向倒去!

    腳下忽然「咯」地一響,屋頂「轟」地一聲榻了下去,惟一一個未死的人與牧野靜風一道跌了下去!

    但等他落地之時,已經斃命!自然,他不是摔死的,而是身在空中,擋不住牧野靜風的一刀!

    牧野靜風飄然落地!這是一個大堂,大堂裡空蕩蕩的,兩邊的牆角中卻點著一個大火爐子!

    如此天氣,怎麼會生有火爐子?

    牧野靜風暗暗冷笑一聲,心中主意已拿定!

    倏地,地面突然一顫,便見幾乎整個屋子的地面一下子齊齊翻飛,二十幾個人影如同幽靈般自地下躍出,旋風般攻向牧野靜風!

    他們每個人的臉上都罩著厚厚的棉巾,遮住了口鼻,只露出一雙眼睛!

    刀添浮屠!

    刀影漫天飛揚,以凌厲無匹之勢狂掃而出,如同晶瑩光雨紛紛灑濺,順逆翻揚在每一寸空隙!

    疊連滾捲,勁氣呼嘯!再施展出牧野靜風那獨步天下的輕功身法,竟使得局勢絲毫不像是他受了眾人的圍攻!

    人頭拋飛,鮮血狂標!牧野靜風生平第一次如此狂殺!

    皆因對方是旦樂的人!大堂之內頓時充滿了古舊銅錢的綠銹所特有的甜甜腥味!

    倒下者已有五人!

    如此凶險殘酷的廝殺,卻幾乎聽不到金鐵交鳴之聲!因為牧野靜風的刀根本無需與對方的兵器相接觸,便已可深深沒入對方的體內!

    大堂內更多的是長刀飲血的聲音!

    又有兩個蒙面人發出短促而慘烈的嚎聲,然後仰頭便倒!

    其中一個為首的蒙面人見狀,急一揮手,便見剩下的十幾人齊齊後撤,每三人為一組,互成倚角,其中一人為長兵器另外二人為短兵器,長者攻短者守,將牧野靜風遙遙圍住,卻不再貿然靠近!

    如此一來,牧野靜風的戰線一下子拉長了,對方一味與他游鬥疾走!牧野靜風身形旋動飄掠如風,但凌厲刀法已不似方纔那般可以招招見血!

    突然,牧野靜風腳步一個踉蹌,然後立即恢復如初!

    但這一幕已被為首的那個蒙面人看在眼裡,目光閃過一絲狂喜之色!

    包圍圈開始收緊了。而此時牧野靜風的步伐開始變得有些凌亂!反手一刀擋開一桿長槍之後,牧野靜風突然用力摀住自己的胸口,一臉痛苦之色!

    終於,他身子一箕,已單腿跪於地上!以刀相拄!

    為首的蒙面人大喜道:「他中毒了!」

    眾人一聽,都鬆了一口氣,紛紛收回兵器,有兩個人便操刀上前,大概是想盡早給牧野靜風做個了結。

    兩把寒光閃閃的刀猛地掄起,在空中劃出兩道弧線,向牧野靜風捲去!

    慘叫如嚎!

    倒下之人卻並非牧野靜風!而是兩名操刀的蒙面人!他們的胸前各自出現了一個並不很大的血孔,但從泊泊如泉湧般的鮮血可以看出這個創口極深,足以致他們於死地!

    當所有人的目光落在牧野靜風拄於地上的刀時,他的劍已劃空而出!而他的劍甚至比他的刀更可怕!

    這又豈是兩個毫無防範的蒙面人所能夠逃過的?

    他們的身軀還沒有倒下,牧野靜風已如沖天之巨鵬,飛身而起,身形過處,眾人紛紛倒下!

    他們已收回兵器,又是毫無心理準備,在牧野靜風驚天地泣鬼神的劍法之下,不要說反抗,幾乎還沒有回過神來,便已魂歸天國!

    待到牧野靜風落地之時,又有七人死於非命!

    蒙面人所有的鬥志在這一瞬間已土崩瓦解,人人眼中都顯驚慌之色!

    終於,其中有一人抵擋不住內心巨大約恐懼,「啊」地驚呼一聲,轉身便跑!

    彷彿受了傳染一般,立即有四五個人也隨之向外飛身逃竄!

    牧野靜風冷冷一笑,伸手向懷中一探,便有數枚粟子飛射而出!

    一見傾心!

    這等暗器手法,又豈是他們這樣的人所能夠閃開的!

    五人幾乎是不分先後地悶哼一聲,向前便倒!倒地之時,已無聲無息了!

    現在剩下的僅有為首的那蒙面人了,他一步一步地向後退著,眼中顯示出極度的絕望與不信!

    莫非,他不相信牧野靜風怎麼到現在還好好地站著?

    牧野靜風身形突晃,如一抹淡煙般飄射而出!

    蒙面人既想拔刀相抗,又想轉身逃走。結果,他的刀只拔出了一半,剛剛略略側了個身,便覺脖子一涼,牧野靜風的刀已不可思議地架在了他的頸部!

    他的全身一下子變得冰涼了,彷彿一不小心落入了冰窖之中,而他的額頭卻有了豆大的汗珠子。

    他極度驚駭地看著牧野靜風,看著這個刀法知神,劍法居然也如神的年輕人,心中充滿了恐懼與不信!

    牧野靜風伸出手來,突然一下子把對方蒙在臉上的棉巾揭下,用力擲出老遠!

    那人「啊」地一聲驚叫,立即又摀住了嘴,不顧一切地向棉巾落地之處跑去。

    牧野靜風輕輕一伸腿,竟把那人拌了個大馬趴!

    那人淬不及防摔倒之後,手自然沒能摀住口鼻,而且砰然落地時,一不小心又吸進了一口空氣!

    倒地後他竟再也無力站起!

    此時,他離家巾只有一尺之距!他用手肘支撐著艱難地向前爬去。

    當他的指尖剛剛觸及棉巾時,頭突然一歪,已經氣絕身亡!

    他的臉上有一種幽暗的青綠色,顯然,他已中了劇毒!

    而牧野靜風知道這毒便是來自於空氣之中,所以,他一直屏住呼吸,封閉經脈,而以「混沌無元」之內功心法運行體內真力,克敵制勝!當他第一眼見到牆角里的火爐時,便心知有異,這樣的天氣又怎麼用得著爐子?定是利用爐子,燃燒著某種有毒之物!

    當然,他能迅速看出這一點,全賴於昨日敏兒對他的「諄諄教誨」,聽了敏兒的話,他才知道世間居然有那麼多的殺人手法!

    而蒙面人之所以能夠不中毒,是因為他們蒙著浸有解藥的棉巾,而最後一個蒙面人的死,便是失去了棉巾中毒而亡!

    牧野靜風緩緩地走出這躺著二十幾具屍體的屋子。走到大街上,依舊是冷冷清清的。

    只是,天上殘月不知什麼時候已蒙上了一片紅紗,殘月竟成了血紅色!

    牧野靜風長長地吸了一口新鮮的無毒空氣!

    他記起敏兒對他說過「死亡大道」的中段有一間屋子,沒有任何窗戶。

    而旦樂便與他約定在一間沒有窗子的屋子裡相見。

    無疑,那兒定是藏著萬般殺機與陰謀,可牧野靜風仍是義無反顧地向那兒走去。

    當他走到「死亡大道」的中段時,便站定了。

    就在這時,他聽到了「吱呀」的一響,是門被開啟的聲音。在這樣的深夜,此聲音竟傳出很遠!

    牧野靜風轉身望去,看到了一條巷子深處有一間屋子的門剛好開啟,昏黃的燈光從裡邊擠了出來。

    牧野靜風突然發現這間屋子是沒有窗戶的!

    他的眼中閃過一種冷電般的光芒!

    就在這時,門口處突然出現了一個人,他竟向牧野靜風招了招手,就像一個熱情的主人在招呼他的客人!

    因為那人背光而立,所以牧野靜風無法看清他的臉——

《正邪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