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意料之中

    耀陽說來便來,長戟劃空而起,劃過一道長旋的軌跡,向前擊出,遠遠望去,彷彿那只烈焰巨獸驀地張牙舞爪開始撲向倚弦,勢若焚天。

    「好傢伙!」倚弦微微一驚,心中不由為自己的好兄弟有如此成就而感到高興,目光中除了讚賞之外,絲毫不懼,手中長矛一挑,寒氣崩然而出,新近悟出的「回龍旋」,以「寒星變」之勢瘋狂旋出,在臨近攻勢之前霍然集中,合撲衝向那股炎能巨獸,寒罡如刀,仿若暴風雪中無數冰刀齊齊斬出。

    耀陽見勢大聲叫好,揮戟成圈,炎能巨獸躍起而嘯,竟避開「回龍旋」的寒罡席捲,再度再襲倚弦而去。倚弦飄身急退,冰火異能加速摧發,長矛急展,「回龍旋」遽然回馳,同時倚弦手捻「靈悟劍訣」,看似毫無章法的一矛刺出。

    寒星閃現,這一矛蘊足冰晶異能,憑空刺出,沒入耀陽所發的炎能漩渦之中,耀陽已揮戟再變,巨獸化身閃電般直擊倚弦,卻正迎上倚弦這一刺。耀陽一驚,沒想到倚弦竟會有此詭妙一招,急忙舞戟牽動炎能閃避。

    誰知倚弦長矛轉圜間,竟產生一種莫名的牽引之力,其力生生不息,轉換變化,卻是暗含八卦變幻,硬生生將烈焰化成的巨獸困在原處。

    耀陽自有辦法能讓本身炎能脫困,卻並未依法施為,反而乘勢身如瞬電,轉眼就到了倚弦面前,戟柄如勾紮實地砸出,其中蘊涵天火燃燒的五行玄能足能燒融一切。

    倚弦的「回龍旋」早已吞噬了炎能巨獸,兩者同化為虛無,不過他對耀陽大為佩服,沒想到耀陽在這片刻之間就斷定炎能虛形必滅而果斷放棄,早一步搶得了先機。

    此時耀陽襲來,倚弦又落於下風,但他沒有任何遲疑,長矛震出冰寒烈勁,有如活了一般,矛尖絲毫不差地正點中襲來的戟柄。

    「鏗!」冰屑火星同時飛濺,冰火二勁狂猛迸發,兩人受反彈之力所震,身形不由自主同時向後跌退。

    倚弦一退不止,順勢身形後移。

    耀陽卻截然相反,在空中堪堪穩住就立即摧發五行玄能,「風遁」全速而進,當中暫緩的時間不到半瞬。耀陽趁機朝倚弦魅幻一笑,手中長戟沒有任何保留,舞空擊向倚弦。

    倚弦臨變不亂,隨風而動,長矛晃若無跡無蹤,憑著歸元異能的牽引,每一次的動作,沒有任何徵兆,卻剛好抵住耀陽的攻擊,架住了這一戟劈落——

    「鏘!」異響震耳欲聾,旁近兵將盡不能忍,急急再避數丈之外。

    兄弟倆的身形一觸即離。

    耀陽已經對倚弦之能有了較深的認識,身形稍頓,笑讚道:「小倚,想不到你的元能修為這麼精湛,而且跟我的玄能稟性完全不同,果然好生利害!」

    倚弦長矛橫胸而立,微微一笑道:「小陽的本事也不弱啊,五行玄能與別不同,威力更是不同凡響!」

    耀陽吁出一口氣,大笑道:「小倚,我方才並未使出全力,今趟可不同了,你要小心了,準備好了麼?」

    倚弦含笑點頭道:「儘管放馬過來!」

    耀陽大喝一聲,再蘊足五行玄能,足能焚燬天地萬物的天火暗勁行經長戟,戟身頓時變得通紅,轉眼間揮出成一個半弧,以難以言喻的優美之勢砸向倚弦,但其勢狂猛卻如大海驚濤,不過一戟簡單砸出,卻以狂霸之勢將倚弦所有可以反擊的可能壓滅,完全鎖定了倚弦的所有方位。

    倚弦暗暗心驚,料不到耀陽竟有如此成就,心念急閃,長矛自然按八卦妙法遞出,由死轉生化驚變杜,配合獨特的腳下步法,長矛掠空,四平八穩,準確無誤地將耀陽這一戟的走勢擋住。

    「好!」耀陽沒有絲毫遲疑,一戟之後便是鋪天蓋地的攻勢,五行歸一的元能催發長戟有若銅龍冒著熾白的火焰,以勢不可擋之威吞噬倚弦。耀陽之勢強如濤海威岳,若泰山壓頂,強悍無匹,若非倚弦新悟八卦妙法,初遭此擊恐怕已是手忙腳亂。

    耀陽沒有片刻停息,展開狂野攻勢,攻得痛快淋漓,毫不拖泥帶水,也無任何阻隔。但倚弦卻亦是守得飄然瀟灑,長矛閒點無不怡然自若。

    戰場之上,烈焰冰雪同時呈現,詭異而浩蕩的撼勢讓凌厲淒烈的寒風不敢接近。耀陽和倚弦不需要只詞片語,對招間毫不保留的攻防,讓同出一源的兩人都能清楚地感覺到對方一舉一動的妙處。

    那種感覺奇妙無比,卻讓兩人如海綿吸水般盡數將之吸收,一招接著一招,每一招都有新的變化,每一招都有新的進步。

    兩人全力而為,不知對了多少招,最終倚弦喘氣道:「好了,我們可以休息一下了。」

    耀陽何嘗不是全身疲累,而且對招中所學的並不是一時就能融會貫通的,他深知若是純粹相較法道修為而言,他仍是稍遜倚弦一籌,聞言立即停手道:「小倚,算你行,我認輸了!」

    倚弦一愣道:「我們還未分出高低,你怎麼就輕言認輸呢,這可不像你,記得小時候我們倆玩摔跤,你從未服過輸!」

    耀陽棄掉長戟,道:「小時候難免爭強好勝,再說,你我兄弟,又不是外人,輸贏自家事,有什麼丟人的!」

    倚弦心頭大慰,兩人對視大笑起來,轉而同時忍不住仰天長嘯,將心中的興奮與暢快表露得更加痛快淋漓,仿若重又回到少年時光一般。

    耀陽與倚弦一起回了將軍府,三女遠遠出迎。

    倚弦對著三女拱手行禮,又是一番稱呼上面的糾纏不清,好不容易入了府,耀陽驀地想到應該入宮親自稟報戰況的事,正待動身之際,忽聽府外快馬蹄聲,片刻後,金吒入得廳來行禮落座。

    耀陽一驚,問道:「金吒將軍,難道有何重要軍情不成?」

    金吒忙搖頭道:「大將軍不要誤會,鬼方忙於利茸的靈喪之事,哪有閒工夫來擾我西岐安寧,南域聯軍勢單力薄長途勞頓,躲我們還來不及,哪還敢來自取其辱!末將此來,是為了替侯爺傳個口諭!」

    耀陽的心這才定了下來,問道:「哦,是什麼口諭,想不到我正準備入宮,侯爺就急著給我來口諭了!」

    此時,一名婢女端來盅茶,金吒端起一口飲盡,道:「其實也沒有什麼,只是侯爺體恤你今日征戰大功,又知你剛剛與妻妾見面,便命我通知你,而是特許你今晚可盡享團圓之樂,明日才入宮稟報戰況。

    耀陽大喜,招呼金吒在府上吃過飯再走,金吒憨厚的笑了笑,道謝道:「大將軍如今不在城樓之上,末將便要一力擔當將責,所以先行告退了!」

    耀陽想想也是,只能准了金吒離去。

    看著金吒離去的背影,倚弦點點頭道:「陳塘關李家果然不同凡響,三個兒子都是人中龍鳳,非比常人!」

    耀陽對此極為贊同,笑道:「咱們倆都見過金吒和那吒,就差個木吒了!」

    倚弦想到那個鬼方公主的事情,便問道:「耀陽,你知道那鬼方公主玉璇現在在還在西岐城麼?」

    耀陽心中震了一下,想起昨晚與玉璇一夜風流,不由回頭看看笑語吟吟正在一旁閒聊的三女,心中暗有愧疚之感,但又奇怪倚弦怎麼會知道玉璇,甚至還有意問起呢?他有些忐忑不安地道:「你怎麼會知道玉……鬼方公主之事的,難道她有什麼問題嗎?」

    倚弦正色道:「問題大了,你可知道致成落月谷藏兵,鬼方、南域聯軍包括脅持三位嫂嫂的主謀是誰嗎?」

    耀陽已經大感不安:「是誰?」

    倚弦緩緩將初次在南域大軍營地中見到玉璇和跟蹤玉璇到落月谷、谷中秘洞巧遇三女的事情說了出來,然後道:「這鬼方公主隱藏很深,看樣子也很有些手段,我懷疑這次城北胡兵作亂之事,十之八九也是她搞的鬼。」

    旁邊的人兒、妲己、冰兒三女連聲稱是,梅若冰更微皺纖眉道:「當日就是她派人謊稱你有事要我們過去相見,我們才沒有防備跟了過去,誰知進入她一早布下的陷阱,受法陣控制而無力還手,被她使了封印擄掠過去。」

    「怎麼可能?」耀陽更是心中大震,不由大驚失色,臉色變得很是難看。他當然知道,這種事情經過自家兄弟和女人嘴,便絕對不可能騙他,但他仍是很難接受這個玉璇便是從前那個鬼方胡女的事實。

    尤其是當他們發生關係以後,他對這個玉璇更是多添了一份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這種感覺說不清楚,卻讓他甚為掛心,此時突然聞言玉璇一直都在欺騙他、利用他,無論從哪一方面,他都難以接受這個現實。

    但事實擺在眼前,不容得他不信。

    人兒嚷道:「怎麼不可能,她還害得我們被關了這麼久的時間,想起來就惱火,如果她現在膽敢在我面前出現,我一定要將她挫骨揚灰,然後將其靈魄墮入十八層地獄飽受酷刑,否則不足以消我心頭之氣!」

    耀陽前思後想,聯想到的確自從玉璇來到西岐後,西岐大軍就處處落於下風,不由黯然道:「想不到玉……這個女人真的是鬼方的奸細……」

    倚弦看出耀陽異樣的情緒,道:「不如現在派人去她常住的地方找找看,如果她已經離開了,那就表示這一切的確是她所為!」

    耀陽遲疑一下,略為有些不情願地點了點頭,傳了隨身一名劉副將帶齊兵馬前去「驪園」驗證事實真相。

    倚弦對劉副將道:「劉將軍切記要小心,只因那鬼方公主乃是懂得法道妖術之人,你們一旦遭遇她,盡量小心行事。」

    人兒正愁心中悶氣無處發,聞言喜道:「我也覺得應該小心一點,這樣吧,我跟劉將軍一起去吧。」說完就跟隨劉副將跑了出去。

    耀陽苦笑一下,不知道等會兒如果可以見到玉璇的話,自己該有什麼反應?

    做了這麼多年的兄弟,共歷生死,倚弦如何看不出他的神情,雖不是很清楚,但仍可以非常確定他有心結,便淡笑道:「那鬼方公主見攻城失敗,又知道三位嫂嫂已經被救,定不會坐以待斃,現在應該早已離去,劉將軍此去恐無所獲。」言下之意頗有寬慰的意味。

    耀陽知道自己關心則亂,否則怎麼可能會想不通這個淺顯的道理呢?此時見到妲己和梅若冰投來的狐疑目光,耀陽更是不敢正面對視,轉身避開她們的眼光,卻只能看著倚弦苦笑不已,表示無奈。

    倚弦安慰地對他微笑一下,氣氛有些怪,耀陽為了打破這個僵局,隨口問倚弦道:「你剛才說過是殺了尤渾,對嗎?」

    倚弦知道他為的是岔開話題,也順著他的話道:「沒錯,怎麼了?」

    耀陽吃驚道:「你不知道,那傢伙的真實身份可是妖君厲煞,你小子能殺他,真是乖乖不得了,不過老實說,你小子沒有用什麼陰謀詭計吧!」

    倚弦知道他無話找話,不過也只能順著他的意思往下說,道:「你以為我像你一樣啊?」

    耀陽擺出一副不解氣的樣子,道:「嘿,上次那傢伙打得我那麼慘,本來我想趁現在修為大進去找他報仇,誰知被你這小子先下手了,現在你叫我找誰去啊?這比帳先算在你頭上了。」

    倚弦笑罵道:「臭小子,我幫你報了仇還不好嗎?你小子別恩將仇報。」

    兩兄弟自是笑罵一番。

    在耀陽有些不安的焦急等待中,時間慢慢過去,幾刻鐘後,劉副將和人兒失望而歸,玉璇果然已經不見。耀陽歎了一聲,神色黯然,由此可以完全肯定方才城中之亂是她所為,那種被欺騙的感覺難受極了。

    哪知劉副將拿出一封由薄絹而製成的信,道:「稟報大將軍,我們雖然沒找到鬼方公主,但在驪園寢宮中搜到這封信,上面寫著好像是那鬼方公主特意留給大人的!」

    「哦,信?」耀陽聽得精神一振,正欲伸手接了信封,誰知旁邊的梅若冰比他還快一步,先將信搶了過去,哼道:「這妖女的信有什麼好看的?」

    人兒也嗔道:「不錯,她一定又是施了什麼詭計,把信扔了吧。」

    耀陽心中不悅,卻還是和氣地道:「冰兒,別鬧了,把信給我!」

    梅若冰神色很不高興地道:「我這是在鬧嗎?」

    耀陽知道自己話說重了,忙柔聲道:「好了,把信給我。」

    梅若冰臉色更是有如寒冰,冷道:「你為什麼這麼緊張這封信,難道你跟這個妖女有什麼關係不成?」

    人兒一聽也急了,叱道:「這妖女有什麼好的,別忘了是她把我們抓走的。也是她令到耀大哥差點功敗垂成,你可千萬不能跟她有什麼。」

    梅若冰微怒道:「今天你不將這事說清楚,就別想拿信。」

    耀陽心中本就有愧,又對玉璇之事煩惱得很,聽到這話不由臉色一緊,心頭一陣火起,雙眼利光閃出,喝道:「你要跟我討價還價,要挾我,是不是?」

    梅若冰沒想到耀陽會因此發火,不由一時間呆住了,人兒也怯生生躲到妲己身後,不敢再說什麼。冰雪聰明的妲己見狀忙拉住梅若冰,從她手中拿了信遞給耀陽,寬慰道:「冰兒,你別理他,他也只是一時氣頭上罷了。畢竟那個女人太過狡猾了,耀大哥說笑而已,看他還真敢拿你怎麼樣?」

    「你……你好……」梅若冰這才反應過來,環視廳中略現尷尬的劉副將以及倚弦等外人,突然掩面哭著轉身出了客廳。

    倚弦一早在旁觀望,見是耀陽家事一直不便插嘴,此時實在看不過去,走近耀陽,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陽,你醒一醒!」

    耀陽也很是後悔剛才發火,接過信後怔怔看著梅若冰離去,不知該怎麼辦?直到倚弦走出來,將一絲寒冰異能一掌拍在肩上,他靈台一片清明,這才恍然大悟,人兒喊道:「耀大哥,冰兒姐姐都被你氣跑了,你還不去追她回來。」

    妲己扯了扯他的衣袖,輕聲道:「在這個關鍵時候,冰兒如果一個人被氣走,一定很危險的,如果恰恰中了那個妖女的計謀,豈不更糟,你趕緊去把她追回來吧。」

    倚弦點點頭,道:「妲己說得沒錯!」

    耀陽想到許久以來冰兒為自己所受的委屈,自己倒是對不起她不說,還為了利用他的玉璇而凶她,實在是太過分了一點,忙向倚弦和金吒尷尬一笑,隨後緊跟冰兒後面追去。

《封神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