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時值午時,麗日接近中天,

    臨城郊外的三俠莊廣場上,八方英雄齊集,張燈結綵,熱鬧非常,總知賓,微山湖漁隱水上飄張敬,率顧著數十個知賓,周旋於賓客間,團團亂轉,忙的不亦樂乎。

    他的臉上,雖是興高采烈,笑容片刻未斂。但是,終掩不住他內心的隱憂,頗頗圓睜精光灼灼的眸子,往莊外凝視,向人叢中搜索,那種著急不安的心情,那能瞞得了眼明人呢?

    隨著他身後的張羅,乃是許州三傑。徐步方,徐步青,徐步雲三人,哥們三個,出身少林門下,硬功夫有極深的造詣,在這准河南辦的名頭,僅次於臨城三俠,江湖上,也算得是出名人物了。

    他們也知道,獨山湖神巫顯夫婦,凶名在外,宣鎮東,呼魯吐溫,更是成名多年的老前輩,無一好惹,三俠這邊。人數固然不小。但是,沒有一人敵得過巫顯諸人。

    聽三俠的口氣,似乎全部的希望,寄托於天門二老李琦之子李淮彬和杭州靈隱寺靈悟禪師幻依的身上。

    這兩人在江湖上,乃是無名小輩,李淮彬雖未見過,但幻依則見過好幾次,她的秀麗煙靜,根骨稟賦,固是上上之材,無奈年紀太小,那把這能千斤重擔,放在他們的身上?

    李淮彬身為男人,內家功力,大不了較蔡幻依強,但因限於練武的時日,決高不了多少,張敬乃是成名巳久的前輩,為何對這一對少男少女,寄托這麼大的期望,豈非怪事?

    哥們三人,暗中奇怪一陣,也找不出個道理,老在徐步方,趨身上前,輕聲說道:「張老前輩,這般憂急則甚?難道說俠義道這多好手,就當不住巫顯這批水賊?」

    張敬輕輕歎了口氣,回頭看了徐步方二眼,道:「老弟那裡知道今天之會的重要,臨城三俠身家性命,固然懸在今日勝負,兩淮億萬人今後的安寧,何嘗不是決定於今天,那能不叫人著急呢?至於說俠義道人數雖多,不是老兄說句洩氣話,連三俠在內,亦非人家敵手,何必雞蛋去和石頭碰呢?」

    徐步方聞言,覺得張敬的話並非誇大之詞,心中也感覺著急,笑說道:「雖是這樣,但著急又有什麼用?」

    他們在說話間,突見一個莊丁,氣急敗壞的跑到張敬面前,附著張敬的耳語幾句,張敬突然變色,忙把背上靈蛇絲竿問了問,緊接著,不徒行功運氣,全身顫動不停。

    約莫半盞茶工夫,張敬行功完畢,深長地喘了口氣,方才恢復原狀。

    徐步芳忙問道:「什麼事呀?」

    張敬二目圓睜,徐步芳看出他眼中射出的精光,足有四五寸遠,心中亦暗暗欽佩,此老功力果然不見。

    張敬睜著一雙精光灼灼的陣子,掃了三人一眼,嘿嘿說道:「老兄恐怕等不了上台,就要畢命了!」

    徐州三傑聞言,大吃一驚,齊聲問道:「什麼事值得老前輩這樣緊張?」

    張敬道:「近才莊丁稟報,五台三尊中的赤霞尊者前來求見,現在迎賓亭等候。」

    徐州三傑聞言,亦是滿面驚懼,同聲道:「這個魔頭來此,多半沒什麼好事,怎麼辦呢?」

    張敬道:「別無他法,只有豁出老命不要,於他拼了!」

    說時,張敬率先前行,徐州二傑緊隨身後,越過莊前廣場,來到柳林入口的迎賓亭前,全是在說赤霞尊者太過驕橫,如不給予顏色,心實不甘。

    這些人,口內儘管說得凶,但卻無一人出手。

    張敬抱拳拱手,敞聲笑說道:「諸位好友,請暫且讓過一邊,輕我這總知賓,起身迎接貴客。」

    圍見的人,聽張敬發話,知這位老前輩,內外家功力,已致化境,由他親身出迎,多半能給赤霞尊者,吃點苦頭,轟雷似的發出一片歡呼,跟著人頭擁擠,退離迎賓約三丈遠,靜看雙方動作。

    眾人二讓,張敬和徐州三傑,這才看出赤霞尊者,天神也似的,挺腰佇立迎賓亭前,銅鈴大眼,凝視天空,現出輕蔑之色,一根兒臂粗,七尺長的鐵禪杖,顫巍巍插入亭前石鼓中央,入石約尺多深。

    赤霞尊者見眾人讓開,以為來了能手,縱目向張敬四人,瞥了一眼,發現是張敬和徐州三傑四人寸,立刻恢復那種不可一世的狂態。

    張敬見赤霞尊者恁般無禮,心中不快,但是,他身為總知賓,不能有失江湖禮節。

    再說,臨城三俠,對他的為人超功,信賴得過,方能付託這樣千斤重任,如因一朝之憤,替主人樹下強敵,那不是愧對良友!

    他強壓滿腔怒火,步入亭中,朝赤霞尊者,巨笑拱手道:「不知尊者佛駕光臨,未能遠迎,尚祈原諒!」

    赤霞尊者只淡淡地際了他一眼,旋即叉腰凝視天空,鞏中冷哼一聲道:「這般看不起朋友,還配稱俠義嗎?」

    張敬聞言,這才知道,因迎接來遲,致令生氣,存心找麻煩來的。

    急忙陪笑說道:「余接來遲,張某甘願受責,尚望尊者原諒,不要責怕三俠怠慢嘉賓,張某就感激不盡了!」

    赤霞尊者,連理也不理,厲聲說道:「你們既然目空一切,看不起我這個野頭陀,如今沒別的可說,能把這支禪杖從石鼓中拔出來,我掉頭就走,否則,一定要蕭氏兄弟親自來此,當眾叩頭陪禮,任由我責罰,方能作罷!」

    赤霞尊者,說話時的態度,越發驕橫,根本未把這多人看在眼裡。

    張敬知道今日之局,非憑口舌能夠奏效,表面毫不動怒,抱拳打拱,連陪不是,暗地裡卻將全身功力,運於雙掌,哈哈大笑道:「既是尊者賜教,張某受人之托,說不得,只有獻醜了!」

    張敬把話說完,驀地,將背上靈蛇絲竿拔出,倏然一抖,竿上灰白色靈蛇絲,立即搭在杖身上,圍了兩匝,運足全力,一振鉤竿,只聽沙沙連聲,那支深入石鼓尺多深的鐵禪杖,應手而起,赤霞尊者隨手接過,面上微微一驚,縱目向石鼓一看,見那支石鼓,並未移動分毫,而石鼓中央的杖痕,亦無一些破損之際,暗讚張敬內家功力,果非等閒。

    張敬以內家深厚功力,運於靈蛇絲竿後,拱手道:「在下獻醜了!」

    張敬活剛講完,赤霞尊者卻惱羞成怒,厲聲喝道:「老狗接招!」

    赤霞尊者真個心黑手辣,語聲甫落,掌中禪杖,已夾著凌厲的勁風,朝張敬當頭磕了下去。

    赤霞尊者出手太快,張敬又未想到他這樣無賴,因此,杖臨頭頂,意欲閃身躲避,都未不及了!

    眼看張敬,行將被赤霞尊者,擊斃杖下之際,只見人影連閃,清叱與叭吧的耳聒聲,吵成一片。

    赤霞尊者,厲叫一聲,手把禪杖。縱身暴退丈五六尺遠。

    張敬匆匆一瞥,見赤霞尊者右面臉上,紅腫約寸許高下,圓睜雙目,射出凶光,似是憤怒已極!

    只見淮彬手執一朵三尺長的玉蓮篷,含笑向張敬行禮,說道:「侄兒兄妹應援來遲,使叔父受驚,真是罪該萬死!」

    張敬見淮彬,好似飛將軍而降,只一照面,就把那麼厲害的魔頭挫敗,內心中那份高興,就不用提了。

    把手一擺,敞聲說道:「賢侄來得正好,老夫諸多依仗!」

    張敬說時,瞥了淮彬身後的赤霞尊者一眼,見赤霞尊者,正被兩條矮瘦烏黑的人影追撲,拖著百多斤的禪杖,在五丈以內,團團亂轉,嘴裡哼哈連響,神態頗為狼狽。

    張敬的內心固是恨極敵人,希望多給他吃點苦頭,發洩滿腔悶氣,但是,回頭一想,自己身為總知賓,對賓客間之爭執有勸阻責任,否則,就顯出有厚薄,親疏之別,那能對江湖道義交代得過去?

    急忙對淮彬道:「那兩條瘦矮黑影,是否是賢侄師妹?」

    淮彬躬身答道:「正是!」

    張敬道:「趕快請她們住手。」

    淮彬聽張敬語氣,竟誤會麻姑是兩個人,暗讚佛門離合身法,端的神妙不可思議,難怪枯禪子老前輩,拿得那樣穩,說她江湖上盡可去得了!

    淮彬忙喝道:「主人有命,賓客間發生爭執,應看主人面上,化干戈為玉帛,錯開此時此地,再行一較長短,與主人無關,師妹還不趕快停手!」

    麻姑聞淮彬之言,笑聲:「好!」

    但見烏黑人影一閃,麻姑已站在淮彬身前垂手微笑。

    赤霞尊者此時好似鬥敗公雞般,呆呆站立發愣!

    場中眾人,見麻姑現身時,兩條人影合而為一,乃是個大頭麻面,黑膚癩痢的小尼姑,形態醜惡已極,與淮彬站在一起,全不相稱,一美一丑,各到極處,二人神態,偏偏又是那樣親熱,使人既驚且怪。

    張敬不愧是老江湖,對江湖過節,毫不放過,顧不了內心的驚訝,搶步上前,拱手笑道:

    「尊者不要誤會,請快隨張某進莊款待。」

    書中交代,赤霞尊者被淮彬在桃村遣走後,怒氣匆匆,找雪山老魅算帳,誰知雪山老魅事先遁走,赤霞尊者越發認定淮彬的話不差,提著禪杖,找遍淮河兩岸,仍未發現蹤跡,本欲追到大雪山去,途中聽人說起三俠莊的較技大會,得悉三俠對頭乃好友宣鎮東翁婿,乃趕至湖神莊,與宣鎮東會晤,盤桓兩日,單獨提前趕來找碴,正耀武揚威的時候,不想淮彬和麻姑兄妹趕來,一下碰到釘子上。

    赤霞尊者,見張敬以禮邀請,他雖是驕橫自恃,但是,到底成名多年,對江湖上過節那能不曉?

    忙合十當胸,點頭笑道:「我與主人並無過節,小狗男女,萬萬容他們不得,少時假主人盛會,找他們賞清這筆賬。」

    說完,提著禪杖,揚長而去!

    淮彬師兄妹,何等聰明,聽出張敬語氣,恐赤霞尊者剛一動身。

    淮彬和麻姑兩人、同聲說道:「隨便何時,愚師兄妹都可奉陪,只不闖怒主人,做出欺善怕惡的卑劣行為,我們就感盛情了!」

    淮彬和麻姑說話寸,聲音特別響亮,赤霞尊者固是清清楚楚,聽入耳朵不禁大怒,厲聲答道:「五台三尊,幾曾那樣無賴,尊者和你們沒有完!」

    淮彬,麻姑兩人,見已將其扣緊,他再怎樣無賴,也不會把吐出的吐沫收回去,乃寬心大放,敞聲大笑。

    徐州三傑,親眼目睹淮彬兄妹武功,莫測高深,五台三尊那樣凶魔,被其輕描淡寫趕走,由衷地佩服,急忙趕上前去,陪笑拱手為禮,回報姓名。

    場中眾賓客,見淮彬,麻姑年紀輕輕,武功這麼高,全想和他們親近訂交,紛紛圍了上來,寒暄問候,鬧成一片!

    忽聽蹄聲得得,一匹通體黝黑的高頭大馬,翻蹄亮掌,絕塵而來!

    馬上端坐一個三十多歲,英姿勃勃的壯士,到了迎賓亭外丈許遠,倏將馬韁一勒,那匹黑色寶駒,登時口發長嘶,前腳離地,人立而起,兩支後蹄,則緊釘地上;動也不動,端的人是英雄,馬是龍駒。

    眾人間聲後顧,看出來人是三俠蕭清之子,寶馬龍駒蕭絕塵,但見他滿面惶急,縱落馬鞍後,匆匆向眾人行了羅圈揖,口中輕說一聲:「有勞了!」

    立趕到張敬跟前,拜了一拜道:「稟報張伯父,巫顯已率領三支水裡快,進入微山湖水域,請伯父和徐家叔父三位,趕快到碼頭迎接吧!」

    蕭絕塵回報的時候,本來是面帶憂色,但掉頭起李淮彬和麻姑兩人,站在右側人叢時,面上陰霾,忽然退盡,歡容滿面道:「老弟幾時回來的?要把塵兄急死了!」

    淮彬突答道:「小弟剛偕師妹回來不多一會,讓塵兄如此耽心,深覺過意不去。」

    說著,又命師妹麻姑,與眾人一一引見。

    眾人聽說這丑尼姑,乃是他的師妹,非但不覺她醜陋,反而感到她天真活潑,熱忱可親,齊向她寒暄問候。

    麻姑自幼形單影支,居優雲谷多年,有時縱然出外結緣,與人接觸,大都受到冷眼厭惡,幾曾得到這多人的溫暖,喜得心花怒花,張開闊口,露出編貝銀牙,大頭晃個不停,高興得連話也答不上來。

    眾人見麻姑這樣神態,全都忍俊不住!

    張敬回顧蕭絕塵道:「我和淮彬兄妹及徐氏昆促,去到碼頭迎接,你趕快通知你爹他們,要他們趕快到迎賓亭等候,以免失卻江湖禮節!」

    蕭絕塵向張敬施了一禮,答聲:「是!」

    立刻往莊中而去。

    張敬復各眾賓客施了一禮,大聲說道:」如今敵人即將到來,在下身負主人重托,不能不前往迎接,各位請各回到東台座上,自有人接待,恕在下怠慢!」

    說完,一躬到底,立刻率領徐氏三傑和李淮彬麻姑兄妹,往湖濱而去。

    一行六人,剛到不久,只見三隻水裡快,已沖風破浪,疾駛而來。

    三隻水裡快,離岸尚有六丈左右,一字排開,拋錨停泊,再不前進了。

    淮彬凝神向三隻船上打量,見每支船,除了兩個精壯水手外,各站著三人。

    左首船上,站著陰司秀才韓當,鐵鞭章雲飛,仙人掌塗亮三人。

    右首船上,站著獨山湖神巫顯,萬妙仙姑宣銀娃,豹子頭巫勤父子。

    當中船上,立著兩僧一俗,這僧俗三人,淮彬全都認得,就是遼東獨腳強盜宣鎮東,五台三尊中赤霞尊者,西藏紅教喇嘛呼魯吐溫。

    淮彬把船上各人,一一指點給麻姑,命麻姑對敵時,多加小心。

    麻姑輕聲笑道:「師兄放心,妹子招術不如你,但決敗不了!」

    淮彬知她的話,乃是實情,點頭笑笑。

    淮彬和麻姑兩人,因為是後輩,不便與張敬,徐氏三傑並肩而行,故落在最後,被徐氏見大老二的長大肥胖身子擋住,如不細看很難發現,巫顯等人,做夢也未想到,有對剋星在內,是以補態嬌橫,根本未將張敬等人看在眼裡!

    三支船停泊水面後,為首的人,只淡淡的朝岸上瞥了一眼,互相指點煙波,談笑自如。

    只見左首岸上的陰司秀才,突從立處,越過章塗二人,叉腰站在船頭,朝岸上陰側惻的一笑,說道:「那位朋友是三俠派來迎候的,請上前答話!」

    張敬哈哈大笑道:「韓朋友,你也太不長眼了,我們每年都得碰頭一次,難道連我這個老總知賓都忘了嗎?」

    陰司秀才韓當,實在是明知故問,因這次是抱著必勝信念而來,所以,要擺出一點臭架子。

    此時聽得張敬出言相譏,忙答道:「張朋友,不要挑眼,因今年與往不同,乃是由老寨主親自出頭,並還的得有幾位前輩在內,我以為三俠早巳知道,另外派輩份相當的能手前來迎接,想不到還是外甥打燈籠,照「舅」。」

    張敬聽出陰司秀才韓當,被氣中顯帶看不起他的意味,不由心中有氣,冷笑道:「三俠莊中,高人盡有,但迎接尊駕主僕,尚不敢勞動他們,只有命在下充數了!」

    陰司秀才韓當,聽張敬的話,尖酸刻薄,極盡奚落之能事,不禁惱怒萬分,陰惻惻罵道:

    「老狗可惡,哈……哈……」

    陰司秀才韓當雙於捧面,再也無法開口罵人了。

    又聽麻姑的口音說道:「你這種口中不乾淨,好玩心機的傢伙,如不給你吃點苦頭,也太說不過去了!」

    右首船上的豹子頭巫勤,見陰司秀才這般情景,知他出口傷人,已吃對方苦頭,正驚訝凝望間,又聽麻姑這麼說,急忙朝碼頭上凝神注視,發覺說話的人,是個大頭麻面,形態醜陋的小尼姑時,不禁啞然失笑,暗怪韓當自不小心,中了人家暗算「活該」。

    當中船上的赤霞尊者,看出麻姑也在邊上,心裡一震,雖然不好說出剛才丟臉的事,但亦不能放任不管,如當著自己的面,任韓當丟人,情面上山甚難堪,急忙阻當道:「還不快把拜貼取出,盡和他們糾纏幹什麼?」

    原來,赤霞尊者在三俠莊找事末成,反遭折辱,覺得無臉在三俠莊呆下去,急忙施開輕功,朝湖神莊趕去,到了獨山湖水域,恰和巫顯等相會,於是縱身上船,隨同來此。

    陰司秀才韓當,赤霞尊者的話,那敢違抗,急忙將懷中大紅拜貼了出,高高擎在手中,命水手啟碇划船。

    水裡快離岸五尺遠,韓當雙足一登,縱上碼頭,先吐了口鮮血,然後禹張敬拱手見禮。

    道:「張兄!久違了,這是敝上的拜莊金帖,請張兄過目!」

    陰司秀才韓當說話時,凶焰盡斂,滿面諂媚之色。

    張敬心裡輕視韓當為人,表面裝出笑臉,虛與周旋,略為客氣幾句,把拜貼接過,放入懷中,說道:「請上復貴寨主,老夫連同徐氏三傑,李淮彬,麻姑師兄妹,代三俠恭巫勤莊主,及所約好朋友!」

    陰司秀才韓當,心中最畏懼的,就是李淮彬和麻姑兩人,聽張敬說出李淮彬也是恭候人之一,不由心中一驚!

    急忙縱目向張敬身後打量,可不是麼?李淮彬正站在徐步青身後,含笑而立,並與丑尼姑喋喋不休,兩人親熱異常。

    陰司秀才韓當見了李推彬,好似老鼠見了貓-樣,連大氣都不敢出,急忙向張敬告別,縱回船上。

    水首把船撐到右首船前,陰司秀才韓當把張敬的話回報一遍,只見巫勤把手一揮,三支水裡快,立刻啟碇開船,向碼頭駛了過來。

    一行九人,以獨山湖神巫神為首,步上碼頭,與張敬略為寒暄幾句,立由張敬等,趨前領路,朝三俠莊邁進。

    瞬時抵達莊外的迎賓亭前,但見臨城三俠蕭隱,蕭竭,蕭清率顧著十餘位賓客,迎向前來。

    蕭隱率領的十餘位賓客中,最使人注目的,就是一雙少男少女蔡幻依和王國華兩人。

    蔡幻依瓠犀微露,笑容滿面,隨眾前迎,那種莊重嫻靜的神態,令人衷心敬愛,不敢有絲毫冒贖。

    王國華幾次想走上前去,與她並肩站立,但都被她輕輕閃開,王國華的臉上,露出無可奈何的神色。

    當她的目光,發現李淮彬來時,妙目中閃出異樣的光彩,含情脈脈的嫣然一笑,登時桃花玉面上,籠罩一層紅暈,趕快低下頭去,伸出纖纖柔荑,撥弄佩懸寶劍。

    李淮彬見她這樣嬌羞,越發感覺她天香國色。儀態萬方,心中喜極!暗暗說道:「梅妹妹,我們已經是夫婦了,為何還這樣害羞?」

    王國華和麻姑,最關心幻依,王國華二人,此時見他的這種情景,麻姑的心裡好生奇怪,暗說道:「師兄為何對她這樣關心呀?莫非他們原來就認得?師兄既然喜歡她,我也要喜歡她才對!」

    王國華的心裡,卻和麻姑大不相同,他嫉妒,他惱恨,他心中正在盤算主意,如何才能把幻依從情敵手中奪回來,萬一不能如願,他將採取何種手段去破壞他們,總要使他們難遂心願,方能罷手!

    但是,他是一個城府甚深,機智詭詐的人,他的喜怒哀樂完全蘊藏在心靈深處,輕易不使它露出來。

    他的內心,儘管對淮彬恨極!表面上,仍是言笑如常,並且故意跑上去和淮彬親近。

    淮彬向蕭氏二俠行了一禮,覆命麻姑和三俠叩頭。

    三俠見淮彬回來。沉重的心情,登時放下,又聽說麻姑是他的師妹,知道物以類聚,淮彬武功那麼高,其師妹那能錯的了。

    於是滿面喜容,望著淮彬麻姑師兄妹道:「兩位侄兒免禮,趕快去和靈悟禪師高足蔡幻依姑娘,以及天竺老人弟子王國華親近吧!」

    淮彬知三俠事忙,接口答道:「叔叔儘管自便。」

    說著,麻姑走到蔡幻依跟前,淮彬並為雙方引見。

    麻姑見這麼一個天仙化人的姐姐,竟因為師兄的引見,和她異常親熱,不由內心感激,姐姐,姐姐,叫個不停。

    淮彬笑對幻依道:「想不到妹妹竟比我先到,真令人高興極了。」

    幻依聽淮彬,當著這多人面前,這般稱呼,雖是內心甚喜,但終覺的難以為情,低著粉面,不敢仰視。

    麻姑見她害羞,拉著她的手,搖了幾下道:「姐姐怎麼這樣呢?師兄年紀比我們大,當然要叫妹妹呀,如叫你別的聽起來不是顯得太生疏嗎?」

    幻依拿這個天真無邪的憨妹妹毫無辦法,只得勉強抬頭,衝著她一笑。

    王國華看出情勢轉變太快,自己決無萬一希望心中再不存希冀之想,決定採取破壞手段,裝著滿面堆歡,與淮彬親熱異常。

    淮彬雖是聰明絕頂,到底人世太淺,那裡知道人世間鬼域技倆,見王國華和他親熱,心中甚喜,認為王國華這人還算不錯,存下結交的念頭。

    他們正在互相懇談之際,突聞身後有輕「咦」的聲音傳來。

    淮彬聞聲回顧,見巫顯等九個敵人,由蕭氏三俠,張敬,徐氏三傑陪同,緩步往迎賓亭內走去,那聲輕「咦」乃巫顯所發。

    張敬風巫顯等人,從他們身前經過時,齊度眼對他們四人注視,蕭氏三俠和張敬等人,因不知淮彬他們在照過面齊露驚異之色!

    幻依和王國華二人,見巫顯一行,老用敵視目光,向他們注視,內心感到莫名其妙。

    蕭氏三俠,張敬,徐州三傑,領著巫顯等九人,走上西首木台,略為周旋幾句,三俠和張敬立刻告罪而退,回到東首台上落坐,僅留下徐州三傑,在西台上作陪。

    西台上擺有三桌酒席,面向小台,成一字形排開,巫顯夫妻父子三人,坐右面席上,由徐州三俠老二徐步青作陪。

    宣鎮東,呼魯吐溫,赤霞尊者,坐當中一席,由徐步方作陪。

    陰司秀才韓銑鞭當,章雲飛人,仙掌徐亮,坐左首一席,由徐步雲作陪。

    因西台與東台的大小,完全一樣,因此和東台那種筵開百席,群英畢集的盛況相較,有如天淵之別。

    東台正中,設有三席。

    正面席上,坐著蕭氏三俠,及另外四個銀鬚白髮的老人和李淮彬王國華等,共是九位。

    右面席上,則坐著三個滿頭白髮,手執拐棍的老太婆,三個少婦,及蔡幻依,麻姑二人,共是八位。

    左面席上,坐定三僧兩道,一丐,一俗,加上張敬也是八位。

    除了這正中三桌外,其餘約七八十席,全坐滿了人,僧道俗家,男女老少,高矮肥瘦,應有盡有。

    這些人都是俠義道中的朋友,絕大多數是來與三俠祝壽的,僅有極少數幾位,才是為了助陣而來的。

    總知賓張敬,起東西兩台上的賓客,全落了座,這才緩緩從桌上站來,走到台口,向東西兩台,帶笑作了一個禮道:「各位高朋好友,在下張敬,蒙莊主蕭氏三俠看的起,委以知賓的責任,感覺即高興又惶恐,因各方賓客甚多,在下能力有限,如有照顧不到,禮貌不周的地方,還望各位海涵!」

    張敬把話說完,雙掌擊了三下,大聲說道:「開筵!」

    不多時,只見數百名莊丁,一律著短衣勁裝,在蕭絕塵的指揮下,往來如織,有條不紊,眨眼間,已將東西抬上,近百桌酒席擺上,斟滿了酒退下。

    大俠蕭隱,執杯在手,站起身來,向東西兩台,笑說道:「每年今日,逢到愚兄弟的賤辰,都蒙各方好友,遠道前來,心實不安,這份重情,愚兄弟至死難忘,今年更蒙宣鎮東宣老寨主,獨山湖巫寨主,五台赤露尊者,西藏呼魯吐溫大和尚光臨,更令三俠莊蓬壁生輝,如今愚兄弟以萬分的至誠,奉敬水酒三杯,以表謝意。」

    大俠蕭隱說完,立刻先乾三杯;

    霎時歡聲雷動,猜拳行令喜氣揚揚,那裡看得出一點將掀起血雨腥風的跡像?

    酒過三巡,大俠蕭隱,再此將身站起,虎目中射出灼灼精光,朝四下瞥了一眼,笑說道:

    「各位請一面用酒,一面請聽,愚兄弟因蓬島大俠蔡萍,被強盜洗莊致死,忝屬鄰居之情乃駕舟前往探看,不想走到那裡,強盜已經逃走,無法追蹤,只得返回,過不幾時,因世侄李淮彬被鬼旋捲走,乃和張兄前往尋,誰知與巫少寨主發生誤會,認為愚兄弟有意尋事,因此每年今日,巫少寨主必采此間理論,屈指算來,已五年了。今年更得巫老寨主知會,由他親自出頭,將此事做最後了結,以免年年糾纏,雙方不便,愚兄弟感覺巫老寨主此意甚好,因此欣然答應下來,待會席散了之後,當著各位英雄面前,再將道理況出,以資評定是非,如能得巫老寨主曲諒,那是愚兄弟永之不得的事,從此化厭氣為樣和,否則只有訴諸武功決勝負一途了!」

    大俠蕭隱講完坐下,突聽豹子頭巫勤大聲道:「如今我們已酒足飯飽,更用著多費口舌,反正就那麼回事,雙方就在前面台上,以武功決勝負吧!」

    三俠蕭清見巫勤如此凶橫,不禁心中有氣,喝道:「我們就這麼辦!」

    此話一出,東西兩台上的人,個個磨拳擦掌,躍躍欲試。

    且說東西兩台上的人,聽完蕭清與巫勤的話,個個磨拳擦掌,躍躍欲試。

    獨山湖神巫顯,忙從座中站起,緩步走到台口,抱拳行禮道:「老夫今日和好友來此,原想息事寧人,了卻雙方恩怨,但聽到雙方對答之言,顯然結怨太深,無半點周轉餘地,深感遺憾,如今別無可說,只有以武功分高下了,不過,老夫總希望動手之時,不僅遵守單打獨鬥的規矩,更該本著以武會友的胸懷,點到為止,以全江湖道義。」

    獨山湖神巫顯,把話說完,大俠蕭隱連忙上前答道:「巫老寨主所言極是,蕭某也有同感,請巫寨主派人出場吧!」

    獨山湖巫顯,點頭微笑,回到座上——

《粉劍金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