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濟南,山東名城,膠東都會,人文彙集,風景宜人,所謂半城湖山半城柳,濟南的大明湖,更是個賞心悅目的好地方。

    濃陰影裡,湖心亭上,此刻坐著一位神彩俊逸的青年,肩頭斜插一支玉蓮花。

    他似乎在等什麼,湖水煙景也無法去欣賞,在穿梭般的人群中,木然的看著,似在找人!

    斜陽影時,但見人影一閃,那青年驚叫了一聲:「幻依!」

    人便撲了過去。

    湖心亭後,就是著名的厲山,山不險而幽,那青年追到事後,卻什麼也沒有看到,幾疑自己眼花,方待轉身回去,突見半山林間,又是白影一閃。這一來,他不以為自己眼花了,腳下一緊,飛身追了上去。

    這一青年,正是玉蓮大俠淮彬,因為南方的玉蓮大俠事件,已然結束,北方玉蓮大俠事件,他必須要弄個清楚,他知道所謂的北方大俠就是蔡曉雲,為了自己的以姐做妹,而起了玉人心懷悲憤,所謂解鈴人還是繫鈴,是以自己必須找到她,解釋清楚,以免姐妹成仇,所以,他才獨下濟南,尋找曉雲。就在他到達沒南府的當天,就聽到了街頭傳說,鐵槍小霸王彭約戰玉蓮大俠,地點就在厲山之下。

    所以,他一大早就來到了大明湖的湖心亭。

    湖心亭原名厲下亭,又名知客亭,可是,淮彬在此鵠候了大半天,並沒有發現曉雲行蹤,就是連武林人物也未見到幾個。

    直到日色偏西,方才發現那個白衣人影,初疑是幻依趕了來,等他追出湖心亭,方才驀地想到是蔡曉雲,於是,飛身追了下去。

    他沒有猜錯,那白衣女郎正是蔡曉雲,她方到湖心亭後,就被人給攔住了,那是一位戴著金色面具的老人,他聲音冷酷的道:「姑娘可是玉蓮大俠!」

    蔡曉雲冷然道:「是又怎麼樣?」

    那金面老者道:「走,跟我去!」

    蔡曉雲怒哼了一聲道:「為什麼?約好在此處的,又要到那裡去?」

    金面老者道:「此處人多,未依驚世駭俗,姑娘如果怕了,就取消此次的約戰。」

    蔡曉雲美眸一睜,怒聲道:「誰怕了,龍潭虎穴也嚇不倒姑娘,走吧!」

    金面老者也不再說話,轉身就走。

    爬上山半,轉近一條小路,此刻的淮彬也追了出來,發現了那白衣人影。

    走完一段小路,到了一片樹林。

    蔡曉雲心中忖道:「十之八九,是在林中了。」

    果然,金面老者直入林中,行來百步,突然停了下來,不遠處,有間草房,金面老者手指草房,道:「到了,我只得領到此地。」

    蔡曉雲冷然道:「彭順呢?」

    金面老者冷然道:「人就在前面,你儘管放大膽子走,自會另外有人接引,別害怕,再會!」

    一聲再會,老者身形一閃,消失於林木之中。

    倔強的蔡曉雲心中雖有很多懷疑,但她並不怕,昂然直奔草房。

    就在草房前五丈遠近,仍在樹林中,路上堆滿了一堆堆大小亂石塊,雖然佔地不大,卻正擋路。

    蔡曉雲也沒想到其他,因為山中有亂石,本就是正常情形,山中無亂石那才是怪事,是以毫不猶豫的跨步而過。

    頓然之間,上不見天上浮雲斜日,下不見地面亂石,竟然處身在-片高聳雲天的山峰之中,四周都被峰巒圍住,只有一條小路可供通行。

    蔡曉雲見狀,已知自己被引進一座迷陣之中,冷哼了一聲喝道:「什麼東西,約我前來,竟用暗算……」

    聲方落,耳邊傳來一個清郎的聲音道:「玉蓮大俠不必焦急,憑你-代玉蓮大俠,對這小小白石大陣,還有會太為難吧!陳按三通,三才,三奇而解,請玉蓮大俠出陣相見。

    蔡曉雲武功雖然不錯,書也讀過不少,人也冰雪聰明,可是,對這些奇玄的玩藝,她可是一竅不通。

    她在氣惱之下,沉默了一陣,突然揚掌,推向身右丈外地方。

    掌風過去,狂飆驟起,地上碎石紛紛滾動,方向又變,蔡曉雲不禁玉面失色,一連發了三掌,不料大禍突降。

    昂面出峰,在掌風過後,竟緩緩移向身前。

    左右兩峰在向中移……

    蔡曉雲知道厲害,連忙一頓足,飄身後退,哪知,足下一軟,如墜萬丈深淵,只覺得無止境的疾降……疾降……人隨著那疾降,暈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蔡曉雲緩緩醒來,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山洞裡。

    這是一個很大,很乾淨的山洞,洞勢成圓形。

    洞裡鋪著一些乾草,蔡曉雲就睡在那乾草上,除了她,洞裡沒有及他人。

    外面,日已高掛中天,是晌午的時分了。

    由於陽光的映射,那兩排長長的睫毛翕動了幾下,然後翕開了一雙美目。

    美目睜處,她一怔,挺腰就要坐起,但是,她沒能坐起,甚至沒能動一動,她發現她渾身酸軟,沒有一點力道,她嬌靨上的顏色變了。

    因為就在這時,一陣輕捷的步履聲,從入口處傳了過來。

    很快的從山洞外進來一個人,二十來歲,白皙面皮,下頜尖削,三角眼,吊額眉,雖然也生得鼻直口方,但仔細看去,總有著那麼一點邪蕩。

    他身著藍色長衫,腰懸一支玉笛,左手提著一隻野兔跟一隻山雞。

    蔡曉雲一怔,脫口道:「是你……」

    那人倏然一笑道:「你醒了,這大夫說你也該醒了,所以我只打了這兩樣就趕了回來。」

    他說著,一扔手中獵物,走過來盤膝坐在蔡曉雲的面前含笑道:「餓了吧!該饑了,我馬上把這兩樣烤了餵你!」

    蔡曉雲面泛不屑之色,疑惑的望著那人道:「王國華,是你把我帶到這兒來的麼?」

    王國華,此一藍衫青年,竟然是王國華,是天竺樊坤的高足,南方的玉蓮大俠,現在卻來到了這裡,他聞言朗然一笑道:「當然是我,這裡除了我還有誰?」

    蔡曉雲冷然道:「這是什麼地方?」

    王國華道:「這是厲山後一個山洞,很隱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這個地方,才把你定頓下來。」

    蔡曉雲詫異的道:「你好不容易才找到這麼一個地方安頓我?」

    王國華道:「不錯!」

    蔡曉雲看了他一眼,道:「我依稀記得,我是被群峰擠壓了下,落入深淵,後來就不知道了。」

    王國華笑道:「你是入了他們的「靈石天壓陣」,幸虧是遇上了我,不然你就完了。其實那全是你的幻想,不過,也是相當厲害的呀!」

    蔡曉雲詫聲道:「原來是這麼回事,你為什麼救我?」

    王國華朗然一笑道:「很簡單,因為你是幻依,自從在杭州相遇,我就喜歡上你了。」

    蔡曉雲不知道王國華將自己當作了姊姊幻依,冷然說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王國華道:「你是裝糊塗,還是真不懂。」

    蔡曉雲瞪眼道:「我為什麼跟你裝糊塗她有這個必要嗎?」

    王國華微微一點頭,道:

    「好吧!你既然不懂,那就讓我告訴你,打從杭州路上遇到你,直到隱湖山莊,我就愛上了你,下定決心,要跟你結成夫婦,今生非你不取,要你一輩子陪在我身邊,你懂了麼?」

    蔡曉雲驚愕地道:「王國華,你沒有弄錯吧!幻依是我姊姊,我是曉雲呀!」

    王國華笑道:「我已看出來你是蔡曉雲了,娶不到姊姊,就拿妹妹來充數也未嘗不可。」

    蔡曉雲美眸一瞪,道:「王國華,你不是跟我開玩笑吧?」

    王國華微笑搖頭,蔡曉雲臉上變了色,道:「我沒想到會……恐怕你還不知道,我與淮彬已經有過夫妻之實。」

    王國華道:「我知道,你們在中了嶗山雙魔的迷魂亂神香之後,而發生了那件事。不過,我不在乎,那也不要緊,因為,你還沒有嫁給他,是不是?所以,你還不算是他的人,我仍然可以橫刀奪愛。」

    蔡曉雲美眸睜大了幾分,大聲道:「你怎能這樣,他可是把你當成很好的朋友啊。

    王國華笑道:「他算是什麼朋友,他毀了天竺山莊,逼得我無家可歸,這是朋友麼?」

    蔡曉雲冷聲道:「誰叫你胡作非為姦淫擄掠,假他之名,做了那麼多壞事,就因為他還拿你當朋友,所以才沒有殺你。」

    王國華冷聲道:「那是他殺不了我,我也用不著感謝他,不過,他若犯到我的手下,我一定會殺了他!」

    蔡曉雲神色一變,怒聲道:「王國華,你怎麼是這樣的一種人……」

    王國華笑道:「我就是這樣的一種人,睚眥必報,他李淮彬不讓我活下去,我也不讓他安生。」

    蔡曉雲怒叱道:「王國華,你好卑鄙!」

    王國華哈哈笑道:「不錯,我就是個卑鄙的人,你現在或許不習慣,以後你會慢慢習慣的。」

    「你做夢!」蔡曉雲叱道:「我不會嫁給你……」

    王國華冷聲道:「你會的,你一定會,我只要佔有你的身子,你還能嫁給別人嗎,還能有-輩子陪著我麼?」

    蔡曉雲美眸暴睜,叱道:「你敢!」

    王國華淡淡一笑道:「我有什麼不敢的,我愛你,我不能讓你嫁給別人,只有一個辦法,我早已制住了你的幾處穴道,而且在這人跡罕至的深山之中,你既無法反抗,叫喊也沒有用,我有什麼不敢的,現在,我就做給你看!」

    他說著話,伸手到了蔡曉雲的領口,抓住了領口。

    蔡曉雲機伶伶的顫,厲聲道:「王國華,你這是逼我……」

    王國華把手一抬,捏開了蔡曉雲的牙關,笑道:「你還能嚼舌自絕麼?我不會讓你死的。」

    他把蔡曉雲的外衣撕開了,露出了鮮紅的肚兜跟雪白的酥胸,他兩眼射出驚人的異采,身子往前一俯,撲下去壓住了蔡曉雲的嬌軀之上。

    蔡曉雲此刻是無法反抗,無法掙扎,也無法嚼舌自絕以保清白,她嬌靨煞白,嬌軀顫抖中一串串晶瑩的淚珠兒,順著眼角滾了下來。

    王國華他此刻像一隻餓極了一羊羔,把一顆腦袋鑽進了人家姑娘懷中,絞纏不已,嘴裡嘖嘖有聲,似在吸吮著人家的乳頭。

    他的神色怕人,兩眼充滿著慾火,他還想有下一步的要求,他知道,那是蔡曉雲寧死也不會答應的。但是他需要,這種事是不能徵求同意的。

    現在,王國華兩眼充滿著慾火,他正待作進一步的侵犯之際,突然一個冰冷的聲音,從洞口傳了進來道:「好孽障,你當真認定報應不到你麼?」

    隨著冰喝之聲,一朵大白蓮花,疾射而至。

    王國華一看到那白蓮,就知道來了什麼人,明白自己不是人家的對手,慾火頓消,身形就地一滾,躲開了那朵白蓮,人已從另一出口逃了出去,恨恨的道:「李淮彬,老子不願與你爭,可不是怕你,像這樣的女人,天下多得是,只希望你不要破壞老子的好事就行。」

    恨罵聲漸漸遠去,淮彬本想追去,又怕中了賊人調虎離山之計,只好忍下一口氣,回看蔡曉雲,只見蔡曉雲衣不遮體,面色煞白,熱淚依腮而下。他走過去,替她蓋好了衣服,木然的坐在她身邊,柔聲的道:「事情已經過去了,還有什麼好哭的!」

    蔡曉雲真的不哭了,卻淚眼婆娑的望著淮彬,眨也不眨,凝凝的瞪著他……

    淮彬似有所覺,冷聲道:「你為什麼這樣看著我?」

    蔡曉雲冷聲道:「我懷疑你不是淮彬!」

    淮彬肩頭微聳,笑道:「你憑什麼懷疑我不是淮彬?」

    蔡曉雲道:「你如果是淮彬,為什麼不殺了那個人!」

    淮彬冷冷一笑道:「我為什麼要殺那個人?」

    蔡曉雲似乎吼叫道:「你沒有看到他在欺負我麼?……」

    淮彬笑道:「看到了?所以才把他趕走了。」

    蔡曉雲冷聲道:「我問你,為什麼不殺他?」

    淮彬聳肩笑道:「姑娘,你以為我是誰呀?憑你一念之詞,我就得殺人,你可知道人命關天麼?」

    蔡曉雲瞪了他一眼,默默不語。

    淮彬也沒有說話,他挨過去拉上了她的衣衫,然後執上了她的牙關,方緩緩的道:「其實你真傻,嫁給誰還不都是一樣,我看王國華那人還不錯嗎?」

    蔡曉雲突然厲吼了一聲,道:「李淮彬……」

    淮彬驚退了一步,駭然道:「你幹什麼?」

    蔡曉雲惡狠狠的道:「李淮彬,我要殺死你……」

    淮彬笑道:「你能殺得了我麼?」

    蔡曉雲道:「那麼你解開我的穴道,讓我試試……」

    淮彬道:「現在不行,現在還不能讓你殺了我,因為,我還有一件大事沒有完成,等我從南荒回來,找到了廣成子老前輩的遺書,到那時候,你還是如此恨我,還想殺我,我自會毫無反抗地讓你動手。」

    蔡曉雲冷然道:「那你就等著吧!我早晚會殺掉你的。」

    淮彬也沒有說話,突然站起來,轉身洞出而去。

    蔡曉雲想問他上哪兒去,可是話到嘴邊又嚥了下去。

    片刻之後,夜幕已罩下,洞裡已經黑暗得伸手不見五指了,可是,蔡曉雲卻看到淮彬拖著一捆枯枝幹柴。

    淮彬仍然沒有說一句話,取出火揩子點著了火,火光升起,洞裡立即光亮。

    淮彬看到了王國華打來的那只山雞和野兔,很快的把只山雞剖乾淨烤上。

    他就坐在火堆旁邊,翻轉著火上那隻雞,就不看蔡曉雲一眼。

    當然,蔡曉雲卻在偷看著人家。

    過沒多久工夫,山雞烤熟了,香氣四溢,誘人口欲,淮彬扯下了一條雞腿,遞給蔡曉雲說:

    「嘗嘗看,我烤的山雞可好吃?」

    蔡曉雲把臉轉了過去,沒有理他。

    淮彬笑道:「你不是要等機會殺我麼?不吃東西,你連三天都挨不過,那又怎能殺得了我呢?」

    蔡曉雲把臉轉了過來,瞪眼道:「你不解開我雙臂的穴道,我兩手不能動,怎麼吃呀!」

    淮彬遲疑了一下,笑道:「王國華這小子,真不懂得憐香惜玉……」

    話聲中,伸手在蔡曉雲的兩肩上各拍了一下。

    蔡曉雲的一雙粉臂馬上能動了,她支撐著起來,剛才躺著,那破碎的衣衫蓋住酥胸,如今往上一坐,破碎的衣衫馬上垂下,雪白的酥響又露了出來,她連忙伸手拉起衣衫掩上。

    淮彬斜瞟了一眼,笑道:「現在還怕我看麼?」

    說著,把山雞遞了過去。

    蔡曉雲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片羞紅,美眸中也閃著仇恨的怒火,伸手奪過來那隻雞腿,張口就啃。

    淮彬瞟了她一眼,笑道:「慢慢的吃,我再烤一隻兔子。」

    他並多說半句話,慢慢的在烤那隻兔子。

    蔡曉雲雖然並不十分餓,但她不能不吃,因為她明白她如不吃東西,當然挨不過幾天,還有什麼將來,那是跟自己過不去。

    這天晚上,他們在山洞裡過得很沉默,他們並沒有多說一句話。

    第二天一太早,淮彬走了,可是,到了下午傍晚時分,他又回來了,並且駕-輛馬車來。

    他們離開了山洞,離開了濟南,也離開了厲山,但是他們並沒有走大道,竟是沿著山路,直奔微山湖。

    日薄崦嵫,烏雲遮天,秋風蕭琴,黃葉飄落。

    一輛馬車在緩緩的馳動著,輪聲轆轆,蹄聲得得。

    這是一輛單套黑馬車,高坐在車轅上的,是位青衣少年,面貌飄逸清秀,怎麼看他也不像個趕車的。

    但是,現在他卻高坐在車轅上,左手握韁,右手卻沒有握鞭,似乎沒有什麼急事,任由馬車緩緩前馳。

    身後的車簾遮得密密的,一點縫隙也沒有,不知道車裡坐的是人,還是裝著什麼財貨?

    烏雲壓得更低了,怪的是沒有一點風。

    忽然,車簾掀開了一條縫兒,那是一支欺雪寒霜,晶瑩如玉的手。

    那青衫少年似乎腦後長著眼睛,他馬上覺察到了,冷聲道:「怎麼?你想跑呀?」

    車裡響起一個冰冷的少女聲音,道:「你在外頭舒服,可知道車裡有多悶,多熱,我只不過是透透氣,風涼風涼,你放心,我不會跑的,只有跟你在一起,才能有殺你的機會,我還捨得得跑呢!」

    那青衫少年笑道:「打從咱們離開厲山到現在,我可是一直老是背著你的。」

    車中那少女道:「我還沒有那樣卑鄙,背後殺人。再說,我現在還不想殺你,等到你該死的時候,我會毫不留情。」

    青衫少年悠然一笑道:「到現在還沒有放下殺我之心,你的心好狠啊!」

    車中女子道:「狠一點不要緊,我認為總比卑鄙,下流,沒人性的好,尤其對你這種人,應該是越狠越好!」

    黃衫少年道:「畢竟,你還承認,是個人。」

    車中女子道:「你是個衣冠禽獸。」

    青衫少年笑道:「禽也好,獸也好,情不是孽,愛也總不是罪。」

    車中女子道:「你用的手段……」

    青衫少年道;「我並沒有用什麼手段,怪只怪嶗山雙魔的迷魂亂神香,使咱們中了毒。」

    車中女子冷然道:「但卻害了我一生……」

    青衫少年漠然道:「那也是無可奈何事……」

    車中女子掀起車簾的手,忽然揚了起來。

    青衫少年笑道:「劍就在我身後。」

    車中那女子的手,又收了回去,冷聲道:「想得好,我才不會輕易的殺死你,究竟要去什麼地方,到了沒有?」

    青衫少年道:「早得很呢!至少還有八百里,今晚恐怕要在車在過夜了。」

    車中女子嬌嗔道:「那不行,我沒法睡在車裡,你趁早給我趕快一點。」

    青衫少年道:「說得輕鬆,又不是三,五里路,累壞了牲口,你就得下來走路了。不過,你願意這身打扮下來走麼?反正我又沒有什麼事,何妨慢慢的走。」

    車中女子嬌叱一聲道:「淮彬,我恨死你了。」

    原來那青衫少年,正是玉蓮大俠李淮彬,他聞言笑道:「不要緊,你恨吧!有恨才有愛。」

    那車中女子當然是蔡曉雲了,聞言,冷哼了一聲,「唰」地掩上了車簾。

    淮彬臉上的笑意漸漸斂去,又恢復了方纔那種冷漠的神色。

    雨並沒有落下來,四外卻被黑暗罩滿,似乎微微起了風。

    時間隨著車輪後溜,沒有多大工夫,已屆至更,月亮從東方山頭上升起,由於有了新月的陪襯,使得無並不太黑,遠山近樹,都還可模糊看得見。

    夜色中,前面不遠,出現了一座廟,迷濛中看得清,這座廟不算小,座落在山道旁十來丈遠的一片草地上。

    淮彬拉偏馬頭,馳了過去。

    蔡曉雲詫異的道:「喂!你要幹什麼?」

    淮彬沒有答理她,十來丈的距離,轉眼已到,他停下後,方冷冷的道:「今天晚上咱們就在這廟裡過夜。」

    車簾「砰」然一聲,又掀開了,車裡探出個凌雲蓬鬆的螓首,一張吹彈欲破的美艷嬌靨,她一臉寒霜,高揚著眉梢兒,道:「唉,這是什麼地方呀?」

    淮彬冷漠的道:「破廟,你不願進去,可以睡車上。」

    他說著跳下車轅,抓起車轅上的長劍玉蓮,轉身就往廟裡走去,可是剛邁出一步,人就驀然停了下來。

    車中的蔡曉雲突然冷冷一聲笑道:「淮彬,怎麼不走呀!你也有害怕的時候呀!」

    話聲剛落,廟門口出了六條黑影,是六名手提長劍的黑衣人,前二後四,前兩個一出來,目光便盯上了蔡曉雲,左邊一個一咧嘴道:「車不怎麼樣,人兒可少見,是誰這麼好的艷福。」

    那美艷姑娘臉色一變,旋即嬌笑道:「就在你們面前,你們看不見麼?」

    說話那黑衣人以為是指他,目現異采的笑道:「姑娘有意思,那咱們就親熱親熱吧!」

    他說著邁步要動,右邊那黑衣人伸手攔住了他,衝著在淮彬一努嘴,笑道:「胡七,你他媽的,真個色迷心竅了,沒有見著麼?人家指的是另有其人?」

    那胡七聞聲,這才驚覺,掃了淮彬一眼,哈哈一笑,道:「赫!是比老子年輕,不知是否管用。」

    右邊那人道:「瞧,人家身上帶著殺人的玩藝兒呢!」

    胡七輕笑了一聲道:「我看到了,怪嚇人的,我們得避著他點兒。」

    他們說道避著點兒,但卻挺直的走向淮彬,嘴裡卻笑道:「小子,老子這就跟你那女人親熱親熱去,可別拔劍啊!」

    淮彬沒有說話,也沒有看見動手拔劍,但是,那胡七卻突然兩眼一瞪。不笑了……從頭頂到下巴,出現一條紅線,那紅線仍然在動!

    浮雲過去,月光照射下來,方看清那條紅乃是一道血漬在流動。

    就在月光乍亮的瞬間,那胡七的一顆頭顱,突然一分為二,身子「砰」然一聲,倒下去。

    蔡曉雲臉色又變了。

    後面那四個黑衣人根本沒看見似的,臉上沒有一點表情,前面那人卻看直了眼,旋即臉色大變,疾退一步,大聲喝道:「剁了他,咱們大家聯手剁了他!」

    後面那四名黑衣人聞聲,長劍出了鞘,踏步,欺身,閃電般襲到。

    四道匹練般的寒光,立即罩住了那李淮彬。

    淮彬冷冷一笑,四道匹練般的寒光,忽然收斂,四把長劍緩緩垂了下去,四個身子也倒了地,成為八段,血污遍地。

    淮彬的手裡,此刻多了一柄白虹劍。

    前面那黑衣人失聲尖叫道:「玉蓮大俠!」轉身就往廟裡撲。

    但他沒能邁一步,原握在淮彬手中的白虹劍,如今卻插在了他的背上,穿心而過,他身子一軟,也趴下了。

    蔡曉雲用手蒙住了臉,不忍看……

    淮彬沒緩轉過身來,冷冷的道:「告訴我,你是高興還是失望?」

    蔡曉雲蒙著臉叫道:「淮彬,你好狠!」

    淮彬道:「殺他們的不是我,是你。」

    蔡曉雲嬌軀震動,一雙玉手,突然垂了下來,嬌靨發白,嬌晚道:「怎麼說,殺他們的是我?」

    淮彬微微一笑道:「殺他們的是玉蓮大俠,你自己明白……」

    他說著,轉身往廟裡行去,到了廟門口,拔起了他那柄劍,進了廟門。

    他也就是剛到殿門口,蔡曉雲已跟著追上他,厲聲叫道:「淮彬,你憑什麼這樣對我?」

    淮彬停步回身,煞刃般的目光落在蔡曉雲的臉上,冷聲道:「我愛你,你為什麼要仇恨我!」

    蔡曉雲冷冷一顫,嬌靨上的厲色消失了,目光也變柔和了,玉手遞過一物,道:「你能不能認出這是什麼?」

    淮彬看去,見是一塊五,六寸見方的黑色小牌子,上面刻著一個鬼頭,下面是塊雲形和一支毛蟲。

    他茫然的道:「我是那兒來的,什麼東西?」

    蔡曉雲冷笑道:「是門口那幾個死人身上掉下來的,我看像是摩雲追魂……」

    淮彬一聽臉色一變,怔然道:「你怎麼知道摩雲追魂……」

    蔡曉雲冷笑道:「我怎麼不知道,別忘記,家師東嶽散人和摩雲尊者曾有過一段恩怨,我見過這鬼牌子。」

    淮彬詫異的道:「摩雲尊者不是在三俠莊,已被麻姑師妹用太乙罡煞震死了麼?」

    蔡曉雲道:「摩雲尊者雖死,他的那些徒子徒孫不見得都死了呀!我猜他們可能打算為師報仇。」

    淮彬道:「即要報仇,為什麼這樣鬼鬼崇祟的。」

    蔡曉雲冷笑道:「你以為他們要報仇就不該跑,是不是?」

    淮彬道:「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跑?」

    蔡曉雲道:「那是因為你玉蓮大俠的名頭太大了,或者是他們請來報仇的人,還沒有到。」

    蔡曉雲沒有說話。

    淮彬兩眼突放異彩,笑道:「你為我擔心了,是不是?」

    蔡曉雲怒道:「我巴不得你早一天死!」

    淮彬笑道:「我可是說的真心活?」

    蔡曉雲道:「為什麼不是,我這一輩子全毀在你的手,我恨死你了。」

    淮彬笑道:「那也只有由你了,反正不管你怎麼恨我,我仍舊愛你就是。」

    他想了想,忽又笑道:「他如果真想讓我死,眼前就有個機會……」

    蔡曉雲目光一凝,道:「什麼機會,快告訴我。」

    淮彬道:「你想想看,我一舉殺了摩雲尊者六個門下弟子,他們會放過我麼?再說摩雲尊者輕功天下第一,他的門下又多,消息一向靈通,咱們要是留在這兒不走,用不著一時辰,他們一定會找到這兒來的。」

    蔡曉雲道:「以你玉蓮大俠的武功,他們絕不會是你的對手,是不是?」

    淮彬道:「你是怕他們殺不了我,還是怕他們殺了我?」

    蔡曉雲冷笑道:「我巴不得他們現在就來!」

    淮彬笑道:「這個想法很好,我淮彬雖然武功不錯,但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打不過人多,他們如打了來,我一定死了!」

    蔡曉雲冷冷一笑道:「那好極了,咱們就在這兒等著他們吧!」

    曉雲漠然道:「我也是這意思。」說著,轉身向正殿行去!

    蔡曉雲突然攔住他道:「慢著,你明知道留在這裡會有殺身之禍,為什麼還要留在這裡?」

    淮彬停住腳步,但並沒有轉回頭來,冷然道:「稱你的心,介我的意,還不好麼?」

    蔡曉雲冷笑了一聲,道:「你要打算稱我的心,如我的意,為什麼不讓我自己動手?」

    淮彬回轉身來,一句話,也沒有說,翻手抽出了白虹劍,遞向蔡曉雲。

    蔡曉雲為之一怔,抬手將劍接了過來,冷笑道:「你以為我下不了手?」

    淮彬疑目直直的望著她,一眨不眨,道:「不,你應該殺了我的!誰叫我在山神廟裡中了迷藥冒犯了姑娘,毀了姑娘一生,為了還姑娘一個清白之身,我是應該死在你的手裡!」

    蔡曉雲道:「好,這可是你自願的……」錚然一聲,抽劍出鞘。

    須知這把白虹劍,乃仙兵利刃,劍雖只有二尺八寸,抖動間,尖上芒尾足有五寸,可以吹毛斷鐵,銀虹閃爍森寒,讓人覺得它不用削上人的身體,就能奪去人的魂魄。

    蔡曉雲望著劍鋒,一雙美目之中,突然閃蕩起一種怕人的異樣光彩,她睜眼望著淮彬,緩緩將劍舉起。

    淮彬一動不動,臉上更是沒有一點表情,凝視著蔡曉雲。

    蔡曉雲劍走「仙人問路」,劍尖抵住淮彬心口,突然道:「你不躲麼?」

    淮彬冷然道:「不躲,我即願意死在你的手裡,為什麼還要躲?」

    蔡曉雲道:「你不怕麼?」

    淮彬冷然道:「我自以為我的武功,江湖上也稱的上一流高手,也殺過不少人。但是,事實上你已是我的妻子,而我又沒娶你,對你未免太殘酷了,我大罪有得,有什麼可怕的?」

    蔡曉雲冷聲道:「你既然佔有了我,為什麼還要去愛別人,負心忘義,難道不該死?」

    淮彬道:「當然該死,那被我所愛的人,並不是別人,她是你姐姐幻依,誰叫你們生的一模一樣,使我將她約當成你,總之,都是我的錯,所以,我才願意死在你的劍下。」

    蔡曉雲美目中的異采,突然大盛,不像剛才那樣怕人了,冷喝道:「快把你的眼閉起。」

    淮彬聞言一怔,忙道:「把眼閉起來,為什麼?」

    蔡曉雲冷然道:「不為什麼,叫你閉你就閉上。」

    淮彬道:「好吧!我聽你的!」施即閉上眼。

    蔡曉雲一雙美目凝望著淮彬的臉,他的臉上仍是一點表情都沒有。

    突然,蔡曉雲一咬牙,舉劍就刺。

    但是,當那白虹劍的鋒銳接觸到淮彬胸前衣衫的一瞬間,她那皓腕突然發了一陣顫抖,緊接著,那把劍停在那不動了。

    淮彬歎了口氣,道:「你為什麼又不動了,再往前送半尺就行了。」

    蔡曉雲銀牙又咬,又要挺劍,但是那白虹劍卻沒有能往前進一分,反倒緩緩垂了下去。

    淮彬睜開了眼。他沒有說話,目光代替了言語。

    蔡曉雲避開了他那雙目光,鬆手棄劍,一下子撲倒在淮彬懷裡,放聲大哭了起來。

    「彬哥我……啊……」

    淮彬伸手抱住了她的纖腰,一手扶起,摸著她的秀髮道:「好妹妹,我知道你不會狠心殺我的,因為我根本沒有負你啊!」

    蔡曉雲含淚點頭,抽泣著道:「那你對待幻依……」

    淮彬笑道:「她是你姐姐呀,當然也不能負她啊……」

    說話間,他兩眼冷電暴閃,突然手上一用力,抱起了蔡曉雲,把曉雲掠進了黑暗的正殿裡。

    蔡曉雲情急的推拒著,道:「你……你要幹什麼?」

    淮彬連忙沉喝-聲,道:「別說話,有人來了。」

    話音未落,就見一條黑影射落在正殿前的院子裡,人方落地,立又撲向正殿……

    說著,又是六、七條黑影,跟蹤飛落,影斂人現,見先前那人,竟然是王國華,另外七個卻是清一色的黑衣人,裝束跟廟門口那幾個人一樣,每人手裡都握著一把寒光閃閃的長劍。

    王國華一聳肩,雙手一分,道:「諸位是何苦,我跟諸位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你們幹什麼這麼窮追不捨?」

    對面一位黑肩人冷冷的道:「姓王的,你不用怕,我們不會傷你,說不定還會給你一個福緣!」

    「福緣?哈哈……」王國華一陣狂笑,道:「如真福緣的話,你們還會捨得給我?」

    那黑衣人笑道:「你說的很對,無奈,人家看中了你,我們捨不得給也沒用,還得為人家奔走賣力呢?」

    王國華怔然道:「你們說清了,到底是什麼事?」

    那黑衣人冷聲道:「劉師婆要見你!」

    「毒盤神梟劉師婆」王國華吃驚的失聲叫了起來。

    須知「毒盤神梟」劉師婆和摩雲尊者兩人,為出名的南方雙惡,同人同惡相沒,武功又高,武林中黑,白兩道,無不為之側目,尤以劉師婆的為人,更是怪異凶狠,王國華乍聞其名,當然吃驚不已了!

    那黑衣人又道:「你吃驚了,是麼?」

    王國華道:「只有點吃驚,不過各位可知道這位劉師婆,找兄弟有什麼事情麼?」

    那黑衣人:

    「不知道,等你見了她老人家,你不就知道了麼?」

    王國華道:「各位就不能透露一點,也讓我有個準備。」

    那黑衣人道:「少廢話,願不願去,你且說一句話。」

    王國華沉吟了一下,道:「聽老兄的口氣,我要是不跟諸位去,你們就要取我的性命了可對?」

    那黑衣人道:「我可沒這麼說,劉師婆她老人家的脾氣,你該明白,她所要見的人,誰也不敢不去見她,就算令師在內,只怕也不敢有違吧!」

    這話一點都不過份,樊坤確實不敢不聽,原來樊坤之師長笑神裊和劉師婆本為夫婦,劉師婆叫,他敢不聽。

    王國華一聳雙肩,無可奈何的道:「我師父都不敢違抗,我又算什麼,說不能我只好踉諸位走一趟了,只是,我這有人不答應!」

    那黑衣人怒聲道:「誰不答應!」

    另一名黑衣人冷然道:「王兄,你可別跟我們耍花招。」

    王國華連忙擺手道,「我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與諸位老兄耍花招,不說我和諸位一對七,就是單憑劉師婆婆一句話,我王國華哪有那個膽子,不知道剛才七位師兄跟來的時候,有沒有看到門口那幾具屍體和那輛馬車?」

    對面那黑衣人兩眼寒光一閃,道:「看見了,怎麼樣?」

    王國華道:「看那幾人的打扮,是那一路上的人?」

    那黑衣人道:「像是我們摩雲洞的人!」

    王國華道:」他們來此,大約也是找在下來的,我想他們幾個大男人不會以馬車代步吧?」

    那黑衣人道:」我們摩雲洞弟子,從來不坐馬車的,當然不會以馬車代步了。」

    「這麼說,那就表示那輛馬車是別人的了。」王國華接著道:「看門口的情形,很顯然的,那幾位師兄是傷在坐馬車的人手裡了。」

    那黑衣人點頭道:「我也這麼想。」王國華冷然道:「要是我沒有料錯,馬車的主人,縱然不在這個廟裡我怕也離此廟不遠,他既然殺了摩雲洞的弟子,那就表示他是我們的對頭,所以,我想他也不會讓諸位就這麼輕易的把我帶走的。」

    這小子好心智,他這番話是真具有相當的阻嚇力,那黑衣人一聽這話,立即神情震動轉眼四下望去。

    在這種情形下,最豈敢疏神分心,王國華把握住這千載難逢的大好良機,悄無聲息的朝那名黑衣人撲了過去。

    他身法極快,一閃便到那名黑衣人面前,探掌便抓向黑衣人的右肩膀。

    奈何那名黑衣人並不是一般的庸手,更何況他還有同伴,他身旁那名黑衣人見狀,冷喝一聲,抖劍直刺王國華的前胸要害。

    王國華也非弱者,不過,他此刻吃虧在兩手空空,血肉之軀自不敢硬碰百煉精鋼,他連忙曲指彈向劍身,同時滑步側身,儘管他抓勢未變,而那名黑衣人已然警覺,就趁他閃步側身,手上,稍緩的一瞬,仰身倒射退向身後,避開了這一抓。

    另外五名黑衣人見狀,同時發動攻勢,立即把王國華罩向六把長劍的森寒光網之下。

    當然,憑著王國華的能力,一時半刻之間,王國華或許不會傷在對方劍下,但他絕不是那七名摩雲的敵手,否則.的話,他早就被擒了。

    淮彬和蔡曉雲隱身殿中靜見至此,淮彬突然低聲道:「這小子不是東西,南方的玉蓮大俠是他!」

    蔡曉雲輕聲道:「你準備把他怎麼樣?」

    她在說話間,才發覺自己一個身子緊緊的依在淮彬的懷裡,不知是怎麼一回事,她心底突然泛起一種異樣的感覺,她說出感覺到了什麼,只覺得自己有點捨不得離開他。

    就在她心神震動的當兒,淮彬已推開了她,走了出去,站在大殿門口,冷喝一聲道:

    「住手!」

    聲音雖然不大,卻含蘊著一股冷肅的煞氣,氣得雷般的大喝,更為懾人。

    王國華和那七名摩雲弟子,都聞聲一震面馬上停手。

    王國華笑道:「怎麼樣,諸位,我沒有料錯吧,馬車的主人,是不是在這兒?」

    那名黑衣人森冷目光,逼視著淮彬,道:「外面那輛馬車是你的?」

    淮彬冷然道:「不錯!」

    那名黑衣人道:

    「這麼說,廟門口那幾個人是你殺的了?」

    淮彬冷然道:「不錯,他們該死!」

    那名黑衣道:「你可知他們是什麼人?」

    淮彬冷笑道:「管他是什麼人,我不犯人,但是犯我必死。」

    那黑衣道:「你可知他們是摩雲洞的弟子,你敢殺摩雲弟子,大概是活夠了!」

    淮彬哈哈笑道:「也不知是誰活夠了,就連摩雲尊者,也傷在本人罡氣之下,幾個小妖們死有何惜,我正嫌少,沒想到你們又給我送來了。」

    那多黑衣人冷笑一聲,飛身電撲。

    淮彬一動沒動,容得那黑衣人手中長劍刺近胸前一尺,他才揚起手中白虹劍,只見寒光一閃,血雨橫飛。

    那黑衣人來勢快,去勢也快,來的時候是一個整人,去的時候變成了兩半截,疾射落向院子裡。

    這麼一來,嚇得另外六個人慌忙躲閃,等到那屍身落地,濺的血雨飛灑,肚腸外流,慘不忍睹。

    王國華見狀,嚇直了眼。

    六名黑衣人也嚇得臉色木然,神色大變,一名粗高漢子,厲吼一聲道:「殺!」

    另外五名黑衣人木然而動了,就在他們剛動的瞬間,一團凜人的寒光突然電射而下,繞院一匝停住。

    淮彬神色肅然,面然煞白,眉宇間儘是冷煞之氣,抱劍站在院中。

    那六名黑衣人,一個連著一個的倒下,著地後變成兩截。

    一旁見戰逸王國華見狀,一張本就白淨的臉,更是變的慘白,不帶一點兒血色,他雙眼發直,口半張,站在那兒呆若木雞,一動不動。

    淮彬沒有看他一眼,緩緩收到,轉身走回正殿。

    王國華定過了神,忙道:「好劍法,幾日不見,李兄的武功又精進了。」

    淮彬停步回身,兩道冷冷的目光,直逼過去,冷冷的道:「我念在三俠莊你有助拳之情,不難為你,你可以走了!」

    王國華忙答應了一聲道:「李兄援手之情,小弟……」

    淮彬冷截口道:「我該殺了你,怎麼會幫你,人是我殺的,與你無關,快滾!」

    「是……是……是!」王國華一連應了三聲轉身要走。

    突然一人甜緣的聲音,從殿中傳了出來,道:「等一等,」

    王國華聞言一怔回身,突覺眼前一亮,飛閃異。

    就見蔡曉雲從殿堂裡,裊裊婷婷出來,直到淮彬的身邊,冷聲道:「你方才在厲山石洞中,曾羞辱過姑娘,就這樣走了。」

    「姑娘打算怎樣?」

    蔡曉雲冷聲道:「留下你那一雙狗爪子來!」

    王國華冷冷一笑道:「是姑娘動手?還是借助李兄之手?」

    蔡曉雲道:「當然是他出手了。」

    王國華笑道:「玉蓮大俠之名,威震江湖,我想他絕不是自食其言的人,那樣就不配為玉蓮大俠了。」

    蔡曉雲怔然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王國華道:「李兄方纔已答應放我走了,他不能說話不算數,再出手留下我……」

    淮彬突然冷喝一聲道:「我當然不會,要滾就快,別叫我再看到你,滾!」

    王國華望著蔡曉雲冷冷一笑,道:「謝謝李兄,告辭。」

    他一拱手,便飛身疾射而去,轉眼之間,消失在夜空之中。

    蔡曉去嬌聲道:「淮彬,你怎麼放他走。」

    淮彬笑道:「我為什麼要殺他,再說我和他又沒有仇。」

    蔡曉雲道:「誰說沒有仇,他欺負過我,就是有仇!」

    淮彬笑道:「那是他和你有仇,怎麼可以弄到我的頭上來。」

    蔡曉雲道:「因為你說過你愛我的呀!」

    淮彬笑道:「可是,你別忘了,你恨我……」

    「不錯,我恨你……」蔡曉雲突然大聲道:「我恨不得食你之肉,剝你之皮,恨不得把你碎屍萬段……」

    話落,她轉身就要向外走。

    淮彬伸手拉住她,兩眼直射異采,逼神著她。

    蔡曉雲一仰嬌靨,冷冷的道:「你用不著這樣看著我,你要是不願意我親手殺了你,你就先殺了我。」

    淮彬忙道:「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蔡曉雲道:「那你是什麼意思?」

    淮彬道:「明白……」

    他話音未落,蔡曉雲突然雙方掩臉,低下頭來,失聲痛哭了起來。

    淮彬唇邊掠過一絲抽動,道:「我知道你為了山神廟咱們中了迷藥的事,受了很大的委屈,可是我絕不是負心之人,我會全心會意的愛你,我甚至願意為你死……」

    蔡曉雲哭的快,也收的快,她突然收傷了哭聲,舉袖擦乾淚珠,道:「這兒到處都是血腥味兒,我不願意在這兒過夜,我們還是走吧。」

    淮彬臉上突然泛起一陣激動的神色,道:「好,你說什麼我都聽。」

    說著,就伸手扶著蔡曉雲的腰往外去。

    可是,剛走出兩步,他卻突然又停下了。

    蔡曉雲轉過臉來,道:「怎麼了?」

    淮彬輕聲道:「外面有人,聽見嗎?往外走,剛離去。」

    蔡曉雲呆了一呆,道:「外面有人?……你說他一直就躲在門外……」

    淮彬道:「不錯,他可能已經聽見了我們的談話。」

    蔡曉雲道:「這會是誰?」

    淮彬道:「不知道……」口齒啟動,欲言又止。

    蔡曉雲冷哼了一聲道:「一定不是什麼好人!」

    淮彬漠然道:「大概是吧!」他說完這句話,邁步向外行去。

    出了門,兩個人抬眼四下看,夜色空蕩寂靜。幾十丈內沒有絲聲息,也沒有什麼跡像。

    淮彬扶著蔡曉雲上了馬車,然後自己上了車轅,左手拉起韁繩,抖韁趕動了馬車。

    馬車馳上大路,在夜色中緩緩馳動,淮彬和蔡曉雲兩人誰都沒有說話,只有轆轆的車輪聲和得得的馬蹄聲,劃破了寂靜的夜空。

    片刻之後,淮彬突然覺的自己拿著韁繩的一隻右手,有點熱辣辣的,還有些發麻。

    起初,他沒有在意,可是,他發覺這種麻辣的感覺,居然會擴大,竟然順著血脈向上延展,不一會的工夫,已到手腕,且有顧著臂上竄之勢。

    他知道不對了,馬上停住了馬車,轉過身道:「你到前面來幫我個忙。」蔡曉雲不知道怎麼回事。也沒在意,出了車蓬來到了車轅。

    淮彬突然把右手伸向了她,道:「快,從肘部下手,閉住我的血脈。」

    蔡曉雲一怔道:「怎麼?這是幹什麼?」

    淮彬道:「我恐怕是受了暗算,中毒了。」

    「怎麼說,你……」蔡曉雲驚叫一聲。

    蔡曉雲不敢多問,伸出手來探指結淮彬的肘部的「曲池」「小海」「曲澤」「尺沒」五處,點了下去,立即封閉了淮彬右小臂上鋒血脈,這才又問道:「究竟怎麼回事?你什麼時候……」

    准彬道:「我先覺得手掌心有種熱辣辣的感覺,我沒有在意,以為是方才動手時,手抓劍所致。那知,慢慢的,這種感覺竟至手腕,而且還有順著高脈上竄之掃勢,我才覺得不對。」

    蔡曉雲吃驚的道:「你可知道是什麼時候?」

    淮彬道:「不知道,事實上,我並沒有摸過什麼旁的東西呀!」

    蔡曉雲臉色一變,伸手抓住了他的左臂,忙道:「會不會是剛才躲在廟外的那人?」

    淮彬聞言,兩眼猛睜,道:「對,可能是他,不過,我們出來以後,我並沒不摸過什麼西呀!」

    「你怎麼沒有摸過什麼,那韁繩不是麼?」

    淮彬聽了一怔:打算伸手去抓那韁繩看個清楚,可是他有手沒有動,這才想起小臂上血脈已閉,這隻手在眼前,可是說是等於廢了。

    就在這時,蔡曉雲早巳從淮彬身上抽出白虹劍來,挑起了韁繩,凝目一看。

    兩個人都看見了,韁繩上,手握之處,還有些殘餘的自然粉末,如不細心去看,很難看得出來。

    淮彬道:「這就是了!」

    蔡曉雲道:「這會是誰?」

    「哦!」一陣笑聲,遙遙傳了過來。

    淮彬臉色一變,往前一站。

    蔡曉雲伸手按住了他,低聲道:「別動,等他過來,還有我呢!」

    說話間,夜色中,十幾丈外,出現了一條人影,緩緩朝著馬車撲了過來。

    蔡曉雲打量了一眼,脫口道:「王國華,會是他……」

    淮彬勃然變色,兩眼寒芒暴射,冷喝道:「好個卑鄙的東西。」

    那撲來的人影,看似緩慢,其實分不慢,只這兩句話間,他已到了車前,正是王國華。

    他詭然的望著兩人,道:「咦!兩位怎麼在這兒停下了?」

    淮彬目中冷芒直逼過去,他恨不得撲上去,一劍劈了這個陰險卑鄙的小人。

    蔡凌雲脫口道:「王國華,在這韁繩上,下毒的可是你……」

    王國華並不掩飾,哈哈一笑,點頭道:「姑娘好聰明,一猜就著,不錯,正是在下。」

    蔡曉雲怒叱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王國華詭笑道:」哎喲!姑娘不是叫知故問麼,我這可是完全為了姑娘啊!」

    蔡曉雲冷冷的道:「我不懂,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王國華道:「我聽到了你們的談話,姑娘恨他,這該懂了吧!」

    蔡曉雲冷冷一笑道:「我明白了,你聽到我說我恨他,要殺掉他,你就來幫忙,可對否?」

    王國華拍了一下手,笑道:「對,對,對極了,就是這樣,姑娘能懂得我的意思,也不枉我冒險的一番苦心了。」

    蔡曉雲道:「看來,你是忘了,他曾放過你一條命。」

    王國華笑道:「他那裡是放我我一條命,他是另有打算,打算栽贓陷我,以使劉師婆來找我算帳,這點心思,騙得了誰。」

    蔡曉雲道:「我明白,只是你這條命,可是人家放掉的,饒你不死才保住的,你總不能否認吧?」

    王國華一點頭,道:「我的確不能否認,只是姑娘恐怕還不知道,他在老丐莫槐的引導下,火焚我天竺山莊,殺我天竺弟子,放我一條命,又算什麼。儘管他替我殺了那些人,我並不求情,但是為了姑娘,就不能心軟,心軟救不了姑娘,是不?」

    蔡曉雲微微點頭,道:「你說得很好聽,大丈夫應明刀明槍,你這暗中下毒,算是什麼人物!」

    王國華道:「姑娘說得很對,你知道真刀真槍,我不是他的對手,惟有這種辦法,才能制得住他。」

    蔡曉雲一撇嘴,不屑的道:「你真是個十足的陰險,卑鄙小人。」

    王國華笑了一笑,道:「姑娘,我這可完全是為了你,你怎麼……」

    蔡曉雲臉色一寒,冷笑道:「我可先告訴你,我恨他是不錯,我也一直想找機會殺掉他,更不願欠你這種卑鄙,陰險小人的情。」

    這句話罵得不輕,可是王國華聽了不怒反而笑了,道:「弄了半天,我這番心意還是枉費了,只是可惜。事到如今,恐怕由不得你。姑娘,你不妨打聽一下,凡是我王國華看中的而得不到手,絕不會善罷甘休。」

    蔡曉雲冷冷-笑,道:「王國華,我才是你下毒害人的真正目的吧?」

    「不錯!」王國華哈哈笑道點頭,道:「既然抓破了臉,我也只好實話實話了。姑娘,這姓李的小子有什麼好,你們姊妹兩個都喜歡他,我王國華有什麼不好,天竺山莊大弟子,要人有人,要財有財……」

    淮彬不等把活說完,霍地自車轅上站起,兩眼殺機暴射,冷叱道:「蔡姑娘,解開我的穴道,把劍給我!」

    王國華連忙道:「不能啊!姑娘,你要是解了他的穴道,讓他妄動了真氣,除非他不想要他那條手臂,要不然,他這條命……」

    淮彬冷喝道:「蔡姑娘,聽見沒有,快解開我的穴道,我拼著失去一條手臂也劈了這卑鄙的東西。」

    蔡曉雲並不理會他,望著王國華道:「王國華,不錯,他曾經佔有了我,我恨他,可是,如果拿他和你相比,你還不如他,我寧可跟他在一起,在我眼裡,他是個人。而你,以怨報德,恩將仇報,卑鄙陰險,卻連禽獸都不如。」

    王國華又肩微聳,把手一攤。道:「看來這年頭兒,好人做不得,姑娘要這麼說,我也沒辦法。王國華別無所長,就不怕罵,其實姑娘現在罵我,一旦嫁了我……」

    蔡曉雲厲叱道:「你做夢,閉上你的那張狗嘴!」

    王國華目光一凝,寒光閃爍,笑道:「姑娘,看你是個冰雪聰明,玲瓏剔透的人,怎麼幹這種大不智的糊塗事,李淮彬已中了我的「毒屍銷魂砂」,非我獨門解藥不能解,是多活不過二十四個時辰,姑娘,你綺玉美貌,難道你想為他守寡不成?」

    淮彬厲聲大吼道:「解開我的穴道!」

    蔡曉雲仍然沒有理他,凝目望著王國華欲要說話。

    蔡曉雲伸手一把拉住了他,冷聲道:「你以為這樣才是英雄。」

    淮彬臉色變得煞白,神態怕人,冷聲道:「我不能讓他……」

    「讓他怎樣?」蔡曉雲柔聲道:「善保有用之軀,你還有更重要的事,陰險,卑鄙的小人,又何在意他得意一時。」

    淮彬沒有說話,殺機暴射的兩眼逼視著王國華,也沒有再動。

    王國華笑了笑道:「這才是,大丈夫能屈能伸,能伸不能屈是條蟲,別看你李淮彬在江湖上多麼威風,多麼煞氣,如今,你卻抵不過我一個手指頭,還知機識趣點吧!」

    淮彬聽了,氣得兩眼都紅了,一宇一字的冷冷道:「王國華,別讓我再碰上你!」

    「怎麼樣?」王國華陰陰一笑道:「非我獨門解藥除你身上之毒,就算下次讓你再碰你,你也莫奈我何,何況,你已經沒有下次了。」

    蔡曉雲插口道:「既然他已經沒有下次了,你還等什麼!」

    王國華笑道:「蔡曉雲,別把我當成三歲孩童,我知道你是朵帶刺的花兒,不過,你這朵帶刺的花兒,不見得瞭解我。」

    蔡曉雲道:「你能如此自信,那是最好不過,我就在這車轅上,你過來吧!」

    王國華沒有動,微微一笑,道:「姑娘,你不想讓他雙手殘廢吧?要知,想殺他的人很多,一旦被人家遇上了,有手不能動,那真是要命呀!」

    蔡曉雲聞言心頭一震,道:「我當然不想讓他雙手殘廢。」

    「就是說嘛!」王國華接著道:「姑娘該為他著想,任人宰割的事不好受,那也一定相當的慘,咱們打了商量,姑娘跟我走,我給他解藥。」

    蔡曉雲美眸一轉,毅然道:「可以!」話落,挪身就要動。

    「慢著!」王國華連忙拍手一攔,笑道:「蔡姑娘,別跟我來這一套,雖說你這朵花兒未必能扎得了我,可是,我不能不防萬一,我得先把你這朵花刺先除了……」

    話聲中,他抬手一抖,一點白光飛過去,恰好落在車轅之上,那是一個只有幾寸高的小白瓷瓶,你接著道:「那個小瓶子裡有一顆天竺山莊特製的藥丸,你吃了這顆藥丸之後,除了不能提聚真氣,不能跟人動手之外,別的都跟常人一樣,你只要吞下這顆藥丸,我馬上給他解藥。」

    蔡曉雲道:「想必那解藥不能立時除去他中的毒?」

    王國華笑道:「那當然,他服下我那解藥之後,須等半個時辰才能把毒除盡,要是能馬上解除,我豈不是等於把頭伸在他的劍下。」

    蔡曉雲道:「你這辦法倒是不錯,只是我怎能信得過你?」

    王國華道:「姑娘還有什麼信不過我的。」

    蔡曉雲道:「我怎知道你一定會給他解藥,現在你所以不敢動他,那是因為還有我在,你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對手,一旦我也被你所制;焉知你不會動他?」

    王國華一皺眉頭,道:「姑娘想得太多了,王國華豈是那種人?」

    蔡曉雲冷冷一笑道:「事實上,你是個不折扣的卑鄙、陰險的小人。」

    王國華陰陰一笑道:「姑娘別忘了淮彬的事……」

    「我知道!」蔡曉雲道:「死在誰的手裡,都比死在你的手裡好,更何況死在你的手裡,還要賠上一個我,這太不划算。」

    王國華陡揚,道:「既是這樣,說不得我只有冒扎手之險試試了。」

    說著話,舉步走了過來。

    蔡曉雲道:「你早就該這樣。」

    王國華走得很慢,他一邊走,一邊道:「姑娘,在我沒出手之前,你還有機會三思。」

    蔡曉雲道:「我已經三思了。」

    語未完,忽然壓低聲道:「千萬別動,讓他來近些。」

    淮彬一雙蘊含殺機的目光,逼視著王國華,一動不動,像尊石像似的。

    王國華走得很慢,可是丈餘距高沒多遠,兩句話的工夫,已然逼近車前五尺,他突然停住了腳步,望著蔡曉雲道:「姑娘怎麼還不動,真沉住氣啊!」

    蔡曉雲冷哼了一聲,道:「我知道事關重大,一擊不中,不能再有第二次的機會,所以我要等你來得近些,好一舉擒住你,逼你交出解藥來。

    「哈哈……」王國華仰頭大笑,笑聲中,他右手衣袖忽然動了一下。

    只聽蔡曉雲一聲冷叱道:「好個卑鄙的東西,姑娘早就防著你了。」

    話聲中,她一揚皓腕,一抖手,一點銀光向著王國華電射而去。

    這火銀光速度太快,而且襲的是咽候要害。

    王國華衣袖方動,那點銀光已電射襲到,他大吃一驚,沒顧得再動衣袖,頭一偏,那點銀光擦臉而過,「噗」的一聲,正中耳垂,馬上就見了血。

    他剛覺得一疼,倏覺腦後,又起破風之聲,嚇得他心膽欲裂,急忙一矮身,倒地滾翻,橫裡翻出一丈來遠,抬眼再看,那點銀光正向馬車方向倒飛而回。

    他明白了,那不是普通的暗器,而是一種帶著極細的線,細得讓人匆忙間看不見的線,能控到由心的厲害玩藝。

    他兩眼望著那點銀光,眼角餘光卻瞥見蔡曉雲騰身欲起,嚇得他魂飛魂散,連忙向著車馬方向抖手打出一蓬烏芒,然後向著方向飛身疾遁。

    事實上,王國華並沒有看錯,蔡曉雲是騰身欲起,而且在他抖手打出一蓬烏芒之前的一剎那,已然躍離車轅,卻被那一蓬顯然是淬過毒的暗器,攔住了她,使得她疾忙的一拉淮彬,雙雙騰離車轅,倒旁躲避。

    當然,他們是輕易的避開了,但是,王國華卻已跑得不見出影兒,而那匹套車的騾子,也一聲長嘶,死在那一蓬淬毒的暗器之下。

    蔡曉雲氣得一跺腳,咬牙恨聲道:「好個陰險詭詐的東西!」

    淮彬吸了一口氣,道:「不要氣了,山不轉路轉,江湖道上總會碰上他的。」

    蔡曉雲霍地轉過臉來道:「你懂什麼,你的手……」

    淮彬笑道:「這點毒傷還放不倒我李淮彬,我的手不礙事的,倒是那匹拉車的騾子,死得太可惜了,看樣子咱們只好走路了。」

    蔡曉雲仍然關心地道:「你真的已解祛了那奇毒……」

    淮彬笑道:「當然是真的,我已服下武林三寶之一的避毒散,他那點毒傷不了我的。」

    蔡曉雲聞言,白了他一眼,嬌嗔道:「你好壞呀!巳解了毒,為什麼不告訴我,害人家著急,不理你了。」

    話落,人就真個的生氣,頓足向前奔去。

    淮彬見狀,忙道:「雲妹妹,別生氣呀!我有苦衷,聽我解釋好不好?」

    招呼著,也就騰身追了下去。

    蔡曉雲了陣急奔,剛剛奔馳到一片樹林前面,淮彬已然追到,攔在了蔡曉雲身前,卻不向蔡姑娘解釋,目射林中,冷喝一聲道,只聽一個帶著怯意的聲音,道:「兩位千萬別誤會,方才只是和兩位開個小玩笑,在下並無害人之心,皇天在上,神人共鑒,你們千萬可別出手。」

    淮彬聞言一怔,兩眼精光暴射,蔡曉雲也是一怔,脫口道:「王國華!」忙又壓低話聲在淮彬身後低低說了幾句話。

    淮彬煞然倏斂,揚聲道:「王國華,是你麼?」

    王國華在樹林中接口道:「正是小弟,正是小弟!」

    淮彬冷冷的道:「你以怨報德,恩將仇報,害苦了我,如今又躲在此處窺伺,你是什麼意思,莫非還想……」

    王國華忙道:「不,不,小弟剛才說過,兩位千萬別誤會,小弟因一時的糊塗,讓鬼迷了心竅,做出這種神人共憤的事,而深感羞慚,兩位不知道,我這是給李兄送解藥來的,可是又怕兩位不明瞭小弟的心意,所以躲在林內遲遲不敢現身。」

    蔡曉雲又在淮彬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後,接著又大聲道:「你會送解藥來,王國華,太陽從西邊升上來了麼?」

    王國華忙道:「李兄,皇天後士,人種共鑒,小弟當真是受到良心譴責,送解藥來的。」

    蔡曉雲道:「即是這樣,就把解藥送過來吧!」

    王國華道:「李兄,請接好……」

    「慢著!」蔡曉雲連忙喝止道:「你是即天良發現,為什麼不把解藥送過來,你又在耍什麼鬼?」

    王國華道:「這個……小弟惟恐姑娘……」

    蔡曉雲道:「惟恐怎麼樣,我不見得就能奈何得了你,怕什麼?」

    王國華道:「話是不錯,只是,只要小弟把解藥交出,何必又非叫在下出去不可。」

    蔡曉雲道:「王國華,既然我們一時奈何不了你,你出來跟躲在樹林裡,又有什麼兩樣?」

    王國華道:「蔡姑娘非讓在下出去不可,在下是越聽越心驚,越聽越害怕。不過,我這兒有件事,先奉知一聲,三俠莊已被摩雲尊者毀了,而且擄走了寶馬龍駒蕭絕塵,現在已轉向南荒洛明爾峰……」

    淮彬冷笑一聲,剛要說話。

    蔡曉雲偷扯了一下他的衣裳,道:「你怎麼知道,摩雲尊者毀了三俠莊。」

    王國華道:「在下親眼所見……」

    蔡曉雲道:「摩雲尊者為什麼要毀三俠莊?」

    王國華笑道:「還不是因為李兄劍下太狠,殺了不少他門下弟子。」

    蔡曉雲道:「你的消息還滿靈的,我猜你一定和摩雲尊者有過節,不過,淮彬身中劇毒,他恐怕對付不了摩雲尊者。」

    王國華道:「我這不是為李兄送解藥來了麼?」

    蔡曉雲唇邊掠過一絲冷笑,道:「原來如此,那真是感激你了。王國華,你這番心機白費了,淮彬為你而殺了摩雲十一名弟子,你就跑去向摩雲尊者面前搬弄是非,現在又回過頭來點火,王國華,你這個人太陰險,太卑鄙了,留你在人世是個大禍害,今天你是死定了。」

    她話聲方落,淮彬已騰身掠起,半途中白虹劍出鞘,他人劍合一,只見一道寒光像電似的射向那片樹林。

    樹林中響起了王國華一聲驚呼。

    這當兒,那道寒光已射到林邊,一陣驚天動地的震動,好向棵樹倒了下來,枝葉橫飛,塵土飛揚,聲勢好不撼人。

    旋見那片寒光捲進了樹林,左衝有突,矯若閃那,寒光所經,那樹一棵連一棵的倒下,頃刻間一片樹林,變得好不稀疏,一眼可以看穿到樹林的那一邊去。

    蔡曉雲飛身掠了過去,高聲叫道:「彬哥哥……」

    寒光倏斂,淮彬仗劍立在橫七豎八的樹木叢中,煞威凜人。

    蔡曉雲道:「找著他沒有?」

    淮彬冰冷的道:「這東西夠狡猾,居然讓他跑了。」

    蔡曉雲剛要說話,上眼瞥見百丈外一條人影往西北方疾奔,他忙抬手一指道:「在那兒!」

    淮彬轉轉身望去,仰首一聲長嘯,騰身追了過去。

    蔡曉雲也跟著急急縱起。

    王國華的武功不如李淮彬,可是輕功身法,卻高人一籌,而且他並不是筆直的跑,-忽兒東,一忽兒西,到處亂竄,不到盞茶工夫,已被他跑得沒了個影兒。

    蔡曉雲一見這種情形,忙把淮彬叫住,他停了下來,感到十分氣惱,好恨,狠狠地虛掠了幾劍。

    蔡曉雲已到了他的身邊,伸手抓住他的胳膊,道:「彬哥,別這樣,山不轉路轉,咱們總會碰見他的,再說他又不是個沒根兒的人,急什麼?」

    淮彬咬牙道:「這小子太卑鄙,太陰毒,太可惡了,我非殺他不可,要是在江湖道上碰不見他,我就去找長笑神梟算帳!」

    蔡曉雲道:「我就是這個主意,現在咱們還有好多正事待辦。」

    淮彬氣似乎消了些,道:「你看王國華的話可信不可信?」

    蔡曉雲一搖頭,道:「不,我不信,我絕不信三俠莊會那樣的被毀。」

    淮彬道:「我也不信。」

    蔡曉雲道:「咱們快些趕回三俠莊一看,不就明白了。」

    淮彬道:i對呀!走,咱們趕回三俠莊去!」

    話落,兩人騰身而起,直奔三俠莊。

    日出時分,兩人已到了三俠莊,甫一翻過嶺頭,就發覺王國華所講的不虛了,人眼但見青煙裊裊,三俠莊真的毀了,成了一片廢墟。

    淮彬最擔心的,就是微山湖漁隱張敬了,他高喊一聲,道:「張叔叔!」人就飛撲向火場。

    火場上大火雖熄,餘燼仍存,任他找遍整個三俠莊,怪的是並未見到一具屍體,淮彬卻是悲痛萬分。

    蔡曉雲勸道:「事情既然發生了,急有何益,火場中即無屍體,我猜他們必然沒有遇難,也許避在別的隱密之處,我們何不四處查探一下,也許會找到些痕跡。」

    淮彬聞言,尋思了一陣,長歎一口氣,道:「就依賢妹了,我方寸已亂,是一點主意也沒有了。」

    他話音方落,遠遠突然傳來一聲尖叫……

    「救救我呀!要殺人了。」

    淮彬循聲看去,就見遠處出現了兩條小黑影,疾快的移動,轉眼工夫,那小黑影就變得大了,看得出是一人在疾快的奔跑,這時候在那一個人身後,又出現了十幾條黑影,也在疾快的移動,也在疾追。

    此時,蔡曉雲也看得出,前面一人是跑,後面的人是在追。

    蔡曉雲冷哼了一聲,道:「不要臉,以多欺少,十幾個人打一個人。」

    淮彬道:「你聽都是些什麼?」

    因為距離尚遠,看不出是些什麼人,不過卻看得出跑在最前面那人很滑溜,跑起來一會兒東,一會兒西的,弄得後面追趕他的那些人跟著轉。

    不過,後面那些人的輕身功夫,要較前面退趕那人為快,他們跟著轉來轉去,兩人的距離卻在慢慢的拉近,看情形,過不了多久,非被迫上不可。

    很快的,前面那人已距李、蔡兩人約有數十丈遠了,人也看清楚了,淮彬不禁失聲道:

    「丐幫的少幫主,無影丐莫槐!」

    此刻,蔡曉雲也認出來後追之人,怒哼一聲道:「王國華,自己送上門來了。」

    說話之間,莫槐已到了跟前,他一看到淮彬,忙叫嚷道:「玉蓮大俠,快救我,姓王的小子要殺人滅口。」

    淮彬應聲道:「莫兄不用怕,我在找他呢!自己送上來,再好也沒有。」

    雙方的話聲,後面領頭的人。正是王國華,他-看到淮彬,立刻不再迫人,抹回頭去,又疾奔而走。

    淮彬見狀,那能容他逃走,大喝一聲道:「姓王的,你還想走嗎?」騰身就追了下去。

    王國華這個驚弓之鳥,漏網之魚,他知道如果被淮彬追上的後果,就沒命的跑,連頭都不敢回。

    他已被淮彬嚇破了膽,是以他不敢找空曠的地方跑,因為那會暴露身形,他專找能掩蔽他身形的地方跑。

    跑著,跑著,他眼前出現了一片樹林,心中-喜,加快身法,疾掠撲去,幾個起落奔到,一頭鑽進了樹林。

    他進了樹林轉身外望,只見淮彬長劍頻揮,隨在他後面追到了那十幾個人,一個個迎劍倒地,鮮血飛灑。

    他此刻已嚇得魂飛魄散,心膽俱裂,幸好,淮彬追上了另一條路,並沒有向他藏身這方位追來,不禁心身都為之一鬆。

    他方才是卯足了勁在逃命,現在心身一鬆,人就像洩了氣的皮球,往樹桿上一靠,順著樹桿往下滑了下去,他在喘著氣,喘得好厲害。

    就在他身子剛一著地,突然一個冰冷的話聲,自身後響起道:「好小子,你跑得可真不慢呀!」

    這一句話,嚇得王國華靈魂出竅,他再也不顧不得再跑了,他也知道來不及,其實他還再跑,奈何兩腿發軟,不聽使喚了,由不得尖叫一聲。

    「彬兄,饒命」翻身跑倒在去。

    他跑了下去,可是他也直了眼了。

    因為,眼前不是李淮彬,赫然是一位黑衣蒙面人,這麼一來,他整個人都虛脫了,身子一晃,差一點沒有倒下去。

    黑衣蒙面人冷笑道:「樊坤這小子,還真收了個露臉的徒弟,居然被人家一個娃兒破了膽,還跑地求饒,這要是傳開去……」

    王國華一張白淨的臉,立刻就得通紅,他霍地跳了起來,道:「老前輩,你這是什麼意思?」

    黑衣蒙面人沉聲道:「你辦砸了我的事,還有臉問我什麼意思。」

    王國華吭聲道:「那不能怪我,誰知道李淮彬的毒已經解了呢!」

    黑衣蒙面人道:「誰解的?」

    王國華道:「誰知道,你問我,我問誰?」

    那黑衣蒙面人冷笑道:「你問誰?那種毒非你們天竺山莊的獨門解藥不能解,你問誰了!」

    王國華道:「天地良心,我沒有給他解藥,你怎麼不想想,我會給他解藥嗎?我要是給了他解藥,還敢去……」

    那蒙面人道:」那麼是誰解了他的毒,誰又能解他的毒?」

    王國華道:「我怎麼知道,我要是知道不就好了麼?」

    那黑衣蒙面人沉默了一會道:「不管怎麼說,這件事算是砸了,砸了這件事,對雪山老祖影響很大,我們一定要補救。」

    王國華忙道:「那是你們的事,別再找我了。」

    那黑衣蒙面人陰森目光-凝,道:「你倒說得輕鬆。」冷哼了幾聲之後,接著又道:

    「誰說的我們的事,別忘了,這件事關係著嶗山,五台天竺,雪山等派,如果得不到廣成子的秘芨,幾派就覆亡在即,有他李淮彬在一天,我們就無法得到那秘芨,這件事是你辦砸的,我不知那後果……」

    王國華神情一緊,忙道:「那你打算怎麼辦?」

    那黑衣蒙面人道:「我剛才不是說了麼?要設法補救。」

    王國華道:「我知道要補救,我是問怎麼個補救方法?」

    那黑衣蒙面人道:「將他誘至南荒洛是爾峰雪霧山境,設法挑撥劉師婆出面對付,任他李淮彬有飛天的本事,也難活著回轉中原,你聽明白了麼?」

    王國華笑道:「你這招算不是新奇,我早就用過了,不知姓李的小子是否相信。」

    那黑衣蒙面人道:「說說看,你怎麼施展的。」

    王國華洋洋自得的道:「我命天竺山莊弟子火燒了三俠莊,移禍於雲霧山摩雲洞,說是摩雲尊者干的,我猜姓李的那小子,會找一摩雲洞……」

    「呸!」他話未說完,那蒙面人就「呸」的了他一口,叱道:「笨哪!真是有其師必有其徒,樊坤已經夠笨了,他的徒弟也絕不會高明,不錯,李淮彬一定會去找回公道,可不一定去找摩雲洞。」

    王國華詫異地道:「那他找什麼地方?」

    黑衣蒙面人道:「天竺山莊!」

    王國華吃驚道:「為什麼?」

    黑衣蒙面人道:「因為摩雲尊者已經早就死在淮彬的罡煞之下,他還能燒莊人擄了嗎?」

    王國華笑道:「就算是他明白過來,恐怕更會趕赴南荒了。」

    蒙面人詫異道:「那是為了什麼?」

    王國華道:「因為他已燒過了天竺山莊,在中原,他沒有可以燒的了。」

    黑衣蒙面人道:「為了謹慎,對你我無法放心,為了咱們大家的生存,從現在起,你一切聽我的,明白沒有?」

    王國華緩緩的道:「明白是明白了,只是……」突然凝神往黑衣蒙面人身後望去。

    黑衣蒙面人心中一動,連忙側身回顧。

    王國華突然目射凶光,一聲不響,閃電出掌,擊向黑衣蒙面人的右肋,只聽那黑衣蒙面人冷冷一笑道:「我早防著你了。」

    話聲中,拍手一擋,王國華那一掌正拍在他右小臂之上,黑衣蒙面人沒怎麼樣,王國華那一掌像拍在烙鐵上,悶哼了一聲,垂下手去。

    黑衣蒙面人翻手扣住了王國華的喉管,那隻手居然是只鐵手,只聽他冷冷一笑道:「小子,跟我玩這一套,你就差得遠,你是不是想死!」

    王國華說不出話來,他的臉已憋得通紅。

    黑衣蒙面人猛力一推,王國華踉幾步,摔在了地上,兩手直揉脖子。

    黑衣蒙面人冷哼了一聲,道:「滾!給我滾遠點,今後你若跟我陽奉陰違,耍奸施滑,讓我碰上了就別打算活,連樊坤在內,我也不會放過,快滾!」

    王國華連人家是誰,都沒敢問,抱著脖子翻身爬起,疾飛出林而去。

    望著王國華那狼狽背影,黑衣蒙面人發出一陣令人毛骨嚙悚然,不寒而慄的陰森冷笑,一閃沒入林蔭深處。

    淮彬追了半天,沒追到王國華,又回到了三俠莊廢墟之處,笑向那老道:「原來是老要飯的,你怎麼惹了那小子。」

    無影丐莫槐聳肩攤手道:「要飯的乞食八方?誰敢惹有錢的老太爺……」

    淮彬笑道:「那他們為什麼要追殺你,是否在討飯時,手腳不乾淨了!」

    無影神乞笑道:「老要飯的還不會沒出息到那種地步,這全是你玉蓮大俠的賜給的恩惠。」

    淮彬笑道:「要飯的,別討不到剩飯,都怪到我身上來,沒有關係,我可以給你一錠銀子,管你飽三天的。」

    無影神乞道:「並不是要飯的討不到東西吃,而是人家要報復我帶你去火燒天竺山莊之仇,還連帶殺人滅口。」

    淮彬道:「他為什麼要殺你滅口?」

    無影神乞道:「他們暗中在三俠莊放火,不巧被我碰上了……」

    淮彬並不關心三俠莊的一場大火,他所關心的,則是張敬和蕭氏三俠的下落,聞言倏地一伸手,握住了無影神乞的肩頭,道:「快說,蕭氏三俠他們人呢?」

    無影神乞一縮肩頭,道:「李大俠,我會告訴你的,別用那麼大的手勁,老要飯的可受不住了。」

    淮彬聞言,才發覺自己在情急之下,出手重了,忙即收手,笑道:「對不起,在下是情急了,快告訴我,他們怎麼樣了?」

    無影神乞道:「他們在三天之前就走了,一共十七輛車,聽說是遷去什麼天門谷。」

    淮彬一聽,長出一口氣道:「這就好了,我想一定是張叔叔的主意……」

    無影神氣莫槐道:「你是說微山湖隱張老頭呀,他可沒有去,聽說他卻去了南荒,聽說是去找你,怎麼你卻在這裡?」

    蔡曉雲插口道:「彬哥,那我們怎麼辦?」

    淮彬道:「我們也去南荒,別讓張叔叔一人去冒險。」

    蔡曉雲道:「那我姐姐呢?」

    淮彬轉身望著無影神乞莫槐,一拱手道:「這還得拜兄弟幫忙,如遇到一位和這位蔡姑娘長的相似的姑娘,和一位道姑在一起,煩請帶句話,就說我們已去南荒,請她們快些趕來。」

    無影神乞點頭答道:「好吧,反正我要飯的吃飽了沒事幹,轉幾句話,算不了什麼?」

    淮彬雙手一抱道:「莫兄高議,我這裡謝過了。」

    他話聲方落,伸手一拉蔡曉雲,還不等無影神乞說出活來,兩人已騰身飛起,飄縱去數十丈遠,轉眼消失在雲天深處。

    無影神乞在江湖上以輕功見長,看了人家這份身形,不禁有些自慚,望著人家走的方向,發起怔來。

    就在這時,身後響起一個清脆的聲音道:「好大的膽子,火燒了人家的莊院,還敢留在這裡,休走!」

    莫槐聞聲回頭,認出來是幻依,忙道:「我的姑奶奶,是我老要飯的,動不得手。」

    無影神乞道:「和朋友送別,怎麼你們才來呀!」

    麻姑道:「我們在追蹤王國華,逼他交出解藥,以便去救師兄!」

    無影神乞故作吃驚的道:「怎麼?玉蓮大俠受傷了?」

    幻依點然道:「他可能中了王國華的『毒屍消魂沙』。」

    無影神乞聞言,一跳老高,道:「毒屍消魂沙?那可不是好玩的,怎麼我看他並不像受傷的樣子!」

    幻依驚訝地道:「你見過彬哥了?」

    莫槐笑道:「豈止見過,方才送走的,正是他們!」

    麻姑道:「他們?……還有誰?」

    莫槐道:「還有一位和蔡姑娘長的一模一樣的姑娘,他們好親熱啊!」

    幻依悠悠歎了口氣,道:「他們該親熱點的。」說著,轉向麻姑道:「師妹,我們去那裡?」

    麻姑冷然道:「追下去啊!說不定也只好走一趟南荒了。」

    說著,兩人也不管無影神乞一縱,同樣的騰身而起,飄縱而去。

    無影神乞被弄的滿頭霧水,翻手摸著頭,自言自語的道:「他們這是幹什麼呀?怎麼都這麼急……」

    且說幻依和麻姑兩人一路急趕,就沒有見著淮彬和曉雲的影兒,麻姑若有所悟的道:

    「他們可能躲著我們,要不然怎麼不見影子……」

    幻依道:「我不懂,他們為什麼躲著我們。」

    麻姑笑道:「我也不懂,不過,我聽人說,戀愛中的人最怕別人打擾,何況你又是曉雲的姐姐,而且淮彬師兄又深愛著你,當然會想盡辦法避著我們的!」

    幻依低頭想了一陣,突然揚起頭來,堅定的著:「不管他們如何躲避,我一定要見他們……」

    麻姑笑道:「沒有一點行蹤,你如何見他們?」

    幻依想了一下,忙道:「師妹,咱們可改變裝束,逼他們現行蹤來。」

    麻姑一聽,拍手笑道:「這是個好主意。」

    於是,他們就在一個小鎮上,買了件男人衣衫,等她們離開小鎮時,已變成一位公子了,一位麻面大漢,仍然一路前趕。

    她們為了施展輕功方便,免得驚世駭俗,所以並沒有走官道,走的是偏僻山區,由川入黔,由黔入滇,他們也不知自己究竟走到了什麼地方。

    麻姑著急的道:「梅姐姐,我們這是去什麼地方呀?就這樣盲人騎瞎馬似的,在深山中亂轉,這要轉到何年何月。」

    幻依道:「咱們不是去南荒的麼?」

    麻姑瞪眼道:「南荒在什麼地方?」

    幻依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南荒在什麼地方。」

    麻姑道:「我們總得找人問問呀!總不能就這樣一輩子在深山中亂撞。」

    幻依一想也對,而且乾糧也不多了,就改變路程,轉向一個小山莊走去,除了打聽路外,順便準備些乾糧。

    她們進入山莊一問,才知他們瞎撞瞎打,竟然闖到了洛爾蜂下,這個山莊,名叫榴花寨,居民多半是苗人,漢人甚少。

    寨在山麓之半,一面是瀾滄江,風景甚是雄秀,雖是個不知名的小地方,因為泉甘土肥,到處雞犬桑麻。看上去頗有富饒之象。

    兩人見沿途野點甚好,便在江邊,選了一家乾淨的茶棚落坐,隨意要了些茶點,對著前面大江,且說且飲,一邊卻不住界神,四外觀看,希望能在這裡碰上淮彬和曉雲。

    那江邊茶棚,共有四五家,具是江邊居住人家的付業,帶賣酒和熟茶。

    每家都有一些茶客,只有幻依和麻姑這家,沒有一個客人,雖是山村野店,地方卻也極清潔,不但白木桌上,沒有絲毫油膩,連棚中石凳,都好似洗過一般。

    這座茶棚內,只有一個垂髫幼女,往來執役,倒很勤快,衣著也是舊而整齊,只有她相貌卻道是無以加復。

    有時加酒加菜,她便往房中去取,始終不見一個大人出來。

    幻依和麻姑除覺得這裡人氏極愛乾淨之外,並未在意,抬眼一看隔鄰茶棚內,那些本地茶客,都朝著自己這兒指點談說,一見幻依側臉望去,便住口,神態頗為可疑。

    她以為自己女扮男裝,出了破綻,本來麼,一個姑娘家打扮成一個男兒,到底乍看眼生,言語行動總有不實,難免遭人談說,也未理睬。

    正當這時,突聽麻姑道:「你只管呆看些什麼?還不吃喝完了走路!」

    幻依聞言,便回過臉來,猛一眼又看到茶棚外,江邊半截斷石上,坐著一個老頭,身旁放著一個三尺來長,二尺來寬的雜貨箱子,正在朝著自己呆看,頗似去苗寨的漢客,又有幾分像微山湖隱張敬。

    「你這老不死的東西,去年坐在我們家門口歇汗,我姐姐見你年老,給你一碗茶喝,你卻賣弄玄虛,將我們的人引走,一去不來,害的我姐姐時常想起你就哭,後來才知道是你老鬼做的事,恨不得把你打死,才稱心意,你卻一口軟了不認帳。」

    那醜女喘了一口氣,繼續又罵道:「你還說什麼,只要我姐姐心堅,那人自會回來,可憐她性情那麼高傲的人,跪下來求你,也不知你亂說了些什麼,從此我姐姐氣的連門都不出一步,今天好不容易來了一個客人,你又闖見鬼一樣,又到我家門口裝瘋,快給我滾開,如若不走,我把你丟到江中去。」

    那老貨郎聞言,並不動怒,只是笑嘻嘻的道:「你別生氣,我歇一會,自會走的。」

    醜女還待怒罵,幻依已走了出來,止住她道:「你小小年紀,怎麼欺負老人家,快休如此!」

    說完,又朝那老頭道:「老人家想是起的累了,莫與年輕人生氣,隨我到茶房裡去,喝兩杯茶,消消氣吧!?

    那醜女一聽幻依要請老人入座,不禁慌道:「客人萬要不得,達老鬼破壞人家的好事,便是你給錢,我們也不賣給他的。」

    幻依見那老貨郎,生的慈眉善目,又是漢人,醜女之言,絕不可靠,便冷聲道:「你做的是生意,只給你錢,管我請誰飲食,我不與你計較,你不賣,我們到別家去。」

    說時,麻姑見兩人爭執,也走了出來。

    幻依一邊說,早從懷中取出兩枚銀子,交與醜女,醜女不接,道:「要走,只管走,看你到得了那家才怪,誰希罕你的錢!」

    幻依只當氣話,也不怪她,將銀子放在地上,便去提老貨郎的貨箱。

    那老貨郎本先打算道謝阻攔,及見兩人口角,事已鬧僵略低頭一想,也不作客氣,拉了幻依便走。

    走到隔鄰那家茶房門口,幻依和麻姑便揖客入內,老頭剛說了一句,道:「前邊有好地方,莫在這裡。」

    言還未了,茶房主人早跑了出來,攔住道:「你們上別處去,我們這裡,不賣給你!」

    那茶房主人一面攔住幻依,一面朝著老頭行禮,悄悄的說了聲:「回公公,夜裡小心些。」神氣非常古怪。

    幻依,麻姑見茶房老人即與老貨郎相識,見面又那等恭恭敬敬,為何不讓人進去,實在令人費解,方想開口動問,見老頭連使眼色,只得賭氣前行。

    走到第三家茶房,還未及上前,老貨郎已搶著說道:「他這裡也不賣外人,我們到別處去喝。」

    果然,話剛說完,一位半老婦人,已跑了出來,先向老頭行禮,口裡直說:

    「回公公真體貼人,改天我給你老人家賠禮去。」

    幻依見兩家茶房阻客的情形,已看出是適才自己和醜女拌嘴的原故,暗忖:

    「這裡的人,倒真受群,惱了一個,眾人都不理你了。不過看那兩家房主,既然那等熟識親密,為何也不接待,臉上又帶著惶急,憂愁之色,其中必有緣故。」

    她這麼一忖思,不由動了好奇之心,她本打算小待一會就走,經此一來,又想起適才眾人交頭接耳,和醜女當時的詞色,諸多可疑,也想問個水落石出。

    走到最末一家,也和前面幾家一般的神氣,幾次想問,具被老頭攔住。

    當下由那老貨郎帶路,往山環中走去。

    幻依細打量老貨郎,年紀有六、七十了,腳底下仍然十分輕健,又見當地的人見了他,具都紛紛施禮,知道不是常人,暗忖:

    「打他身上,也許可問出點事來。」便有了起身離去的念頭。

    跟著走有十來里路,漸漸斷了人煙,到處都是受要密青,路更難走,忍不住正想問時,老貨郎帶著兩人,從深林中穿出。

    林外是-片廣約數十里的湖泊,湖泊當中,有個三五畝方圓的沙洲,湖水清澈可見及那孤峙湖心的沙洲,其平如紙。

    沙洲上種著許多樹木,花果,一片濃蔭翠幕中,隱現著一座草房,幽靜中,另有一種清麗乏趣,令人見了塵慮具消。

    幻依剛對麻姑道:「你看這南屏苗地裡,竟有這般好的所在,真想不到。」

    一言未了,他們已到了湖邊,那老貨郎突然一口長嘯,聲音雖不很大,卻是又亮又長,頗為悅耳。

    嘯聲一位,就見沙洲上濃蔭叢,飛起一大群白鳥,雪羽翻飛,約有四五百隻,一會工夫,飛到了面前。

    老頭伸手去摸每一隻鳥的翎羽,那些白鳥,有的翔集在老頭的兩肩,有的落在他的手上,臂上,不住歡鳴,聲音清脆,與老貨郎的嘯聲相似。

    那白鳥和鷹差不多大小,都生就雪也似的白羽毛,紅毫碧眼,鐵爪鋼嘴,神俊非常。

    幻依,麻姑見了,互贊有趣。

    突又聽遠遠傳來打漿之聲,抬頭往前一看,就見沙灘旁濱水一片疏林後面,一個赤著半身的小孩,架著一隻扁舟,手持雙漿,止住岸邊馳來。

    兩人目力,厚異尋常,見那小孩。年紀雖只十一,二歲,但骨骼強健,面目也還清秀,身手卻足矯健非常,兩條臂膀,運漿如飛,一起一落之間,那小舟便像箭射一般,滑出老遠,轉眼靠岸,跳將上來,向老貨郎招呼了一聲道:「爺爺。」

    老貨郎忙指著幻依和麻姑道:「這兩位尊客,都是好人,快上前見過。」

    那小孩朝兩人看了看,拱拱手侍立一旁,不發一言。

    兩人見那小孩雖然眉清目秀,卻生的又瘦又干,而那兩片船槳卻是鐵的,看上去少說也有百十斤重,方待向他詢問,老貨郎已道:「前面小灘就是寒舍,此子乃老漢外孫,紀遭孤露,和老漢在此販賣零星藥物,相依為命,不想今日一時多事,在胡家口小歇,惹出這場是非,憑著老漢的目力,知道兩位不是常人,想請兩位到寒舍盤桓一兩日,就便查看否中毒,想不致推辭吧?」

    幻依和麻姑見了這等好所在,本打算一遊,再聽老貨郎之言,就知內中有了文章,便相隨登舟。

    那槳已由小孩接了過去,放在船頭,拿起雙漿,便要往前劃去,麻姑見那小孩斜看幻依,好似心存藐視,一時興起,便笑道:「小弟弟,這沉重的雙漿,你劃來劃去,不嫌累麼?我幫一下好麼?」

    那小孩聞言,看了麻姑一眼,也不說話,把鐵漿往船頭上一放,逕自站起。

    老貨郎已看出小孩,有些看不起兩人文弱,正待喝斥,麻姑已笑道:「我卻用不慣這破銅爛鐵呢!」

    說完,將身朝著船尾,默運玄門罡氣,將手一抬,立時便有一股極強勁的內力,向船尾吹來。

    那船不搖自動,沖波前進,疾如奔馬,只朝船頭泊泊打浪之聲,不消片刻,便到了沙洲面前,那些隨舟飛翔的白鶴,反倒落後。

    那老貨郎當年也是成名武師,初見兩人就發覺是女扮男裝,奇怪她們小小年紀慢游苗疆,雖然易釵而弁,氣宇終非凡品。

    再看兩人舉止,不但丰神超秀,英姿颯爽,尤其兩人的那雙眼睛,寒光炯炯,芒-射人,必然受過高人傳授,內外武功。俱致極頂,恐怕兩人中了胡氏妹妹的道兒。

    但又因以前有過嫌隙,自己雖有本地兩個力量的苗酋相助,畢竟胡氏姊妹也非易與,還是不宜把仇結得太深才好。

    是以,當時不便進去,正想注意警告,幻依已走了出來,同時,他的心事也被醜女看出,一不做,二不休,便把兩人帶了回來,打算察明受害與否,再行看事行事。

    此時,他雖然對兩人的資質,心中讚羨,仍未以識途老馬自命,一任幻依帶他提著木箱,連客套話都沒說一句。

    及見麻姑施展罡氣呼風吹舟,才知來人武功已達頂峰,自己還是看走了眼,好生內疚不已,又不便改居為恭,只得倚老賣老到底,見他那外孫失聲驚詫,忙用眼色止住,仍如無覺。

    倒是幻依和麻姑兩人,俱都憐老惜貧,麻姑更是一時高興,逗著那小孩玩耍,並非意在炫耀,又看出老貨郎是個隱士高人,始終辭色謙敬,老貨郎心才略安。

    登岸不遠,穿過兩行垂柳,便是老貨郎居處,竹舍三問,短籬,籬外柳蔭中,闢地畝許,一半種花,一半種菜。

    環著竹舍,俱算古柳高槐,石榴桃李紅杏之類,雜花生樹,紅紫相間,一片綠蔭菜幕中,點綴著數百支雪羽靈離,飛嗚跳撲,越覺娛耳覺心,樂事無窮。

    再進屋一看,紙窗木幾,淨無纖塵,茗棋琴書,位置整齊,當壁一個大石榻,留陳枕席,另外還有一個藥灶,大才徑尺,可是處上那口熬藥的鍋,卻大好幾倍。

    大家落坐之後,老貨郎首先抓起紉依的手腕,診斷脈象,又看了她舌頭,接著對麻姑也是如此。

    看完之後,也沒有說話,只是凝神注視著兩人,約有頓飯光景,忽把眉頭一皺,道:

    「兩位兩三天內如果走出此寨,性命休矣!」

    兩人聞言,不由大吃一驚,麻姑忙問道:「老前輩,這是為什麼,我們中的什麼毒……?」

    老貨郎輕歎了一口氣,道:「這裡的苗人,只有胡,黃兩姓,黃族人最多,老漢曾經救過他們酋長黃蠻的性命,加上老漢以醫藥雜貨為業,至今成了他們用處,所以連沙洲前這點小產業,都是他們合力相贈的。」

    幻依道:「這麼說,前輩和他們相處得很好了?」

    老貨郎苦笑了笑,道:「本來極為相安,那胡家族人,雖然極少,卻很有幾個厲害的人物,並且都是女子,其中最厲害的,便是茶房中那醜的的兩個姊姊,一名玉花,一名榴花,不但武功出眾,而且還會邪術。」

    須知,這一帶苗寨的人,大半養著一種惡蠱,專害過路的漢客,尤其玉花,榴花兩女,乃是這洛明爾峰後沒羅洞毒蠱神梟劉師婆的義女,所以,她們的蠱更較別人厲害十倍。

    那是前兩年的事了,一個睛郎的天氣,莫寨突然出現了一位藍衣少年,白淨面皮,雙眉帶煞,他徑直進入胡家茶房,找了個位置坐好。

    醜女給他送上茶點,他卻把眉頭一皺道:「茶房倒很乾淨,沏茶的人兒卻令人倒掉胃口。」

    醜女一瞪眼,怒聲道:「嫌丑,誰讓你來的,」

    藍衣少女哈哈笑道:「我是慕名而來,聽說胡家茶虜一雙姊妹美,貌比天仙,那知卻是個醜八怪……」

    醜女一聽,氣得怪眼連翻,怒叱一聲道:「小子,你找死!」

    喝聲中,縱身而起,雙手箕張,撲向了那藍衣少年。

    就在這時,房中傳出一聲嬌晚道:「小妹,休得無禮!」

    隨著嬌叱之聲,一條人影從房中疾射而出。

    藍衣少年迅速伸手阻攔,-掌逼退了醜女,另一支手,卻攔住了從房中疾射而來之人。

    來人的手,先是只覺得軟若無骨,繼之又是一縷幽香,沖人鼻中。

    藍衣少年掃目看去,就見身前站著一位玉腿裸露,週身珠圍翠繞,光艷照人的妙齡女子,她正自又嬌又羞的指著他叱罵道:「瞎了眼睛的漢狗,你好大的膽子,敢到苗寨來撒野。」

    倒豎的柳眉,圓睜的杏眼,羞紅的桃腮,怒沖沖的嬌態,好-幅美人嗔怒圖。

    那藍衣少年雖然挨了-巴掌,有些發怒,但一看到這幅美人發怒的嬌模樣,他倒不惱了,偏起著頭,凝眸注視,失魂似的,沒有-句話。

    過了一陣,他摸了一下被打的面頰,放在鼻端聞了一聞,笑道:「嘖……嘖……好香呀!」一付下流的表情。

    那美艷苗女看到了那藍衣少年的長相,本已氣消,羞愧之心在暗中滋長,此刻,見他這付色鬼的下流相,頓時又惱怒起來。

    一聲龍吟過處,她手中多了一把比秋水還明亮的寶劍,一抬玉腿,點在藍衣少年的心口上。

    就在這時,房中又射出一條人影,一面口中喝道:「二妹,這不能怪人家!」

    一面出手如風的扣住了那苗女玉腕。

    來的人也是個苗女,一樣的嬌美,全生得珠顏花玉,她沒有看到藍衣少年方纔那種邪惡的態度,尚以為自己的妹妹性情暴躁了。

    那苗女的玉腕被她姊姊拉住,更激發了她的性子,蓮足一起,向藍衣少年踢出一腳,直取他「丹田」大穴。

    藍衣少年本想伸手接住人家那支蓮足,但又怕把事情鬧大,在這時,那醜女被她姊姊振臂一帶,把她帶出五步之外,適時化解開這一危機。

    同時,她錯步橫身,擋住了她那妹妹,陪笑道:「漢哥哥,對不起,這妹子性子不好,多有得罪,不知漢家哥哥從什麼地方來的,可看到本茶房的標誌……」

    藍衣少年聽她這麼一說,也就不好發作,答道:「在下王國華,剛從摩雲洞來,當然看到你們那盤王的標誌了。」

    後出來的苗女,乃是玉花,聞言笑道:「這麼說你是有心而來了。」

    王國華道:「一時興之所至,談不上有心無心。」

    玉花媚笑道:「你不愛我們麼?只要你說出來,愛我姊妹那一個,立刻可以成親。」

    玉花接著道:「漢哥哥,今天可是你先調戲我的呀!我知道,你們漢人沒有良心,可是我胡家姊妹可不是好欺的,我妹妹都已愛上了你,快說!你到底喜歡那一個?」

    王國華本不正派,不過,他現在正戀著玉幻依,眼前這兩位苗女,雖然肌膚如雪珠顏花玉,可是要真的和幻依比起來,仍然相差一籌,是以他更難忘掉幻依。此刻,幻依的影子,充滿腦際,又怎能看得上兩位苗女,聞言朗笑-聲,道:「哈哈……你們想得倒好,長得也還算得上俏,不過在王大爺眼中還算不上美,所以我並不打算娶你們兩位。」

    榴花一聽之下,柳眉一挑,一順手中劍就待動手,玉花連忙使眼色止住,笑道:「二妹,王大爺既是摩雲洞來的朋友,都不是外人,咱們可不能怠慢了貴客,還不快些準備酒菜招待,免得人家說咱們胡家姊妹小氣。

    榴花聞言,俏目一翻,已知姊姊的心意,笑道:「大姊說的是,叉兒,還不快些準備酒菜。」

    那脾氣最暴躁的醜丫頭叉兒,此刻卻變得柔和多了,慇勤招待。玉花,榴花兩姊妹,卻躲在一邊,喁喁低談。

    王國華此時卻是酒菜杯乾,喝得有幾分醉意,方站起身來,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朝桌上一放,道:「這是酒錢,王大爺不會白吃你們的,不過你們如打算要我娶你們姊妹就等來生好了,哈哈……」

    笑聲中,他邁步走出茶房,揚長而去。

    茶房中的玉花,榴花姊妹,似乎爭執了一陣,然後,玉花匆匆的趕了出來,遁著王國華的去處,追了下去。

    很快的,她追上了王國華,歎了一口氣,面現苦笑道:「漢家哥哥,你把我姊妹當作了下賤的苗娃子,我也不怪你,論你的行為,死不足惜,不過你究竟還和摩雲洞有些往來,家師和摩雲尊者也有些交情,所以我勸你對任何一門功夫,沒有真正把握,最好少在人前賣弄,那樣死了豈不冤枉,這是一道靈符的酒菜錢,你都拿去吧!一出這榴花寨,如遇什麼凶險,可將此符燒了,和水吞下,急奔回來,也許還可保得一條性命。」

    王國華那知厲害,接過神符和那散碎銀子,往地上一摔,冷哼道:「誰希罕你們的鬼畫符,王大爺既敢招惹盤王,自然就有解救之法,你以為這樣一獻慇勤,我就會喜歡你了,妄想呀!」話落,扭頭就走。

    此刻,忽然從矮樹叢中,出來一位賣雜貨的老人,他彎腰拾起了那道靈符,身形一縱間,攔住了那王國華的去路笑道:「年輕人,自己性命要緊,何必那樣和自己過不去!」

    王國華冷笑道:「大不了幾余惡蠱,還制不住本大爺。」

    老貨郎笑道:「閣下所中之蠱,非比尋常,乃七十二種晚蠱之中,最厲害的金蠶蠱,只怕你無法制得了吧!」

    王國華一聽,這才慌了手腳,忙道:「老人家,你是怎麼認得出來的?」

    那老貨郎笑道:「你何不往溪澗中一照,自去看看!」

    此時,天色已然幕昏,晚霞漫天,王國華藉著溪水映照之下,才發現情勢當真的十分危急,不但身背後現有惡蠱的影子,連頭上隱隱蟠著一條金蠶,張牙舞爪的似等就腦而嚼。

    王國華這才明白自己闖了大禍,連忙朝著老貨郎跪下,哀求道:「老前輩救我……」

    老貨郎歎了一口氣道:「老朽也沒有那麼高的能耐救你,不過,我可帶你去一個地方,他專破惡蠱……」

    王國華忙道:「他是什麼人,就請老前輩快帶晚輩走一趟。」

    老貨郎道:「他是竹龍山中一位隱居的漁夫,脾性很怪,肯不肯為你醫治,那就得看你的造化了。不過你現在得先把這道符焚化後吞下,否則,我們走不出去百里,就會被毒蠱吸盡腦髓而死。」

    王國華此際也不再堅持了,就依照老人的吩咐,將符焚化,手捧溪水,將焚化後的符灰,吞向腹內,方站起身來,老貨郎拉起他就跑。

    以兩人的武功造詣,跑起來並不吃力,大半天的時間已跑出百里之外。

    起初,並不見有什麼動毒,剛跑出百里之外,倏然聽見身後呼呼生起,惡蠱怪叫之聲,吱吱大作。

    總算未到子時,腹中惡蠱,同時施禁法,還未發作。

    在這存亡頃刻之間,他們兩人嚇得連頭也不敢回,沒命一般,向前飛逃。

    腳步後面,風聲和怪聲越乘越近,天又昏黑了,路更崎嶇,時辰已到達。

    正逃之間,王國華猛覺頭背,像似被許多鋼爪抓住似的,心裡一害怕,腳底下被石頭一絆,猛地栽倒在地。

    此時,已經到了限定的地界,性命呼吸之間,再經這麼一來,可真是要命。

    老貨郎聞聲回顧,料他必無生機,正待想法先保住自己性命,目後再設法為他報仇。

    眼看千鈞危機,擊於一發。

    就在這時,突然來了救星,只見幾條比火還紅的長線,比電還疾,射向兩人身後。

    看見兩條三尺多長,金碧亂閃的金蠶惡蠱,沿那紅線出沒,直向來路上飛去,接著一片紅光一閃,一位鬚髮皆白的老人,出現兩人身前。

    老貨郎一看,認出來是無名鈞叟,連忙扶起了王國華,跪倒在地,叩頭道:「多謝老神仙救命,不知你老人家怎知弟子有難?」

    原來此一老人,正是他們要尋找的竹龍山那位無名鈞叟,老人微微一笑道:「老朽那能預知,只是湊巧而已,或許是你們命不該絕,此非談話之所的且隨我到蝸居再說吧!」

    在路上無名鈞叟方向他們說起,因為他新魔都勻去看望一個故人之子,還在那耽擱了些時日,才趕回來,也是老貨郎和王國華兩人五行有救,不前不後,偏在緊要頭趕到。無意中救了他們。

    說到此處,又笑道:「你們應該知道,在苗疆上十二種惡蠱之中,以金錢蠱最為厲害,帶著風雨之聲,有時養蠱人家,放它出來,在野外遇見,望過去,好似一串金星,十分好看。」

    王國華驚異道:「放出來的蠱,是否也會傷人?」

    無名鈞叟道:「當然會傷人了,知道的人,必須趕緊噤藏,否則被它迎頭追來,腦子和雙眼,便被它吸了去。」

    老貨郎輕歎了一聲道:「這東西也太歹毒了。」

    無名鈞叟道:「不過這東西,養的人,如非與人尋仇,和一年一度惡蠱降生之日,須放它出來打野覓食外,越是惡毒的蠱,越不肯輕易放它出來。」

    這時,被無名鈞叟所擒的三條金蠶,俱都長有三尺多長,通體金黃色,透明如晶,蠶頭已足,形如蜈蚣,胸前兩隻金鉗,鋒利已極。

    老貨郎和王國華見狀,不禁由心底深處,冒起一股冷氣,心想如被它抓住,焉有命在。

    無名鈞叟先是不置可否,等到了問明了雙方結仇經過,沉聲道:「胡氏姊妹的為人,老夫深知,又是惡蠱神梟劉師婆的義女,這要責怪王老弟的不好,但她們也做得未免太狠毒些。

    不過,苗疆少女,多煉惡蠱,本意多屬防身之需,胡氏姊妹所煉惡蠱共上千條,俱用本人的心血祭煉過,與生命相連,念這三條金蠶,如果當時殺死,說不定就要了兩人的性命,她們平日,尚未妄想無辜,不忍太為己甚,且王老弟腹內的蠱毒已深,此非法力可解,縱有靈藥,也不是一日半日可以根除。」

    王國華忙道:「老前輩何不殺死那三隻惡蠱,為世人除害,也是一件大功德。」

    無名鈞叟道:「如今她妹妹的禁法一破,惡蠱遭擒,必已知道遇見剋星,如將惡蠱制死,她姊妹上千個化身,才傷三個,內中只有一個漢著,必然豁著性命報仇,仍可制你死命。」

    王國華道:「那麼老前輩如何處置這三條惡蠱?」

    無名鈞叟道:「現在樂得借此要挾,地知惡蠱未死,必不敢取禍,且先把王老弟性命保住,再運用靈藥,緩緩收功,方為兩全。」

    王國華禍變餘生,忽然福至心靈,謝救命之恩後,定要拜在無名鈞叟門下為徒。

    無名鈞叟已看出王國華這個人的心性,並知是天竺樊坤之徒,冷笑一聲道:「老夫從不收徒,今天救你,乃是老貨郎的面子,否則,連救你都不願伸手,我勸你以後老實些,免得再招禍害。」

    王國華拜師不成,心中大不高興,可是在性命交關之際,也不敢形之於色,連忙翻身跪下,請求老人家為他治療腹中惡蠱,無名鈞叟拈鬚笑道:「我既然能救你來此,就會為你除清餘毒。」

    無名鈞叟對他十分冷淡,說完話後,轉身入內,那老貨郎對他,還是甚為熱心,服侍著他吃下丹藥,就在竹龍山休養療毒——

《粉劍金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