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見鍾情

    謝羽曄離開天盆峰已有十數個日子。這一天來到一座大山中,只見周圍古木參天,路邊荊棘叢生。走了約一個時辰,道路慢慢迂迴曲折盤旋而上。已到山肖,忽聽得兵刃相擊之聲。

    謝羽曄耳目特靈,十餘丈些小微細聲音不漏。兵刃之聲清晰刺耳,顯是近處有人械鬥,方位在左前方半里之遙的山脊邊。他幾個縱躍,只見人影閃動,已到近前,隱在樹權中往下瞧看。

    下面是-塊十數丈方圓草坪,有四個藍衣高大漢子,把-老者圍在當中。右邊有一輛馬車,車旁圍著七八個漢子,短打裝束,紮腳扎手的各人手提一把單刀,看來都是練家子。老者年約六旬,雙額隆起,顯是內力精強,手提一把大刀,正與那四個藍衣人拚鬥。

    藍衣大漢均使劍,力貫劍身,劍式狠辣,都是大開大合的剛猛路子,欲置老者於死地。

    老者勉力支撐,已落敗象,正是險象環生。

    前面左右兩個藍衣人,同使一招「吳剛伐桂」,自兩邊斫下。老者一招「橫架金梁」,硬生生擋開雙劍,右後藍衣人使一招「枯樹盤根」,劍式迴環,削老者右胯。老者「一鶴沖天」躍起丈許,躲過來勢;豈料左邊藍衣人一著「蟒蛇出洞」,劍走輕靈,劍鋒前遞,老者正是下落之勢,無可閃避,猛施一招。鷂子翻身。堪堪避過。怎奈劍勢不衰,跟蹤疾進「嘶」

    的一聲,老者右襟衣服已被削下一大塊,好在沒有傷著肌膚。老者已是遍體生津。

    正是危機四起的當際,聽得一聲呼喝道:「且慢!」聲音圓潤清脆,如珠落銀盤。聲隨人到。只見人影一閃,耳聽得「吱吱」響聲,攻擊的四個藍衣人,被迫得退後數步,老者身旁憑添一人。只見他頭戴方巾,身著短衫,背對著他如玉樹臨風,右手長劍,劍尖朝前斜下,發話道:「好不好臉!四個人欺侮一個老者,有種的衝著我來!」「哪裡鑽出來的渾小子,怕莫是活膩煩了!」藍衣漢子一位黃面短髭的中年人,不屑一顧地歪著跟哼了一聲。「好,一起打發上路,上!」手一揮,四人悄無聲息地一擁而上,四柄劍堪堪要戮到他身子。此人不慌不忙,隨手一招「盤龍繞樹」,將四劍輕易盪開。老者本想幫他一把,著勢之間,來劍已然離去,只覺一股力道把他托出圈外。

    老者剛剛站穩腳根,五人又交上了手。老者趁轉身之機,看清了他的面貌。來人年紀不大,唇紅齒白,面如粉裝玉塑,端的是一位美少年。只見那美少年劍走輕靈,著著攻向對方想像不到的部位,無聲無息,一時間殺得四個藍衣人手忙腳亂,窮於應付,施不開大起大落的架式,只能採取守勢,以求自保。

    四個藍衣人臨敵經驗豐富,臨危不知,拆得十招以後,四人漸漸適應了少年人的進擊套路,把外圍圈子縮小,由一人中路直進,其餘三人並不跟進,只是緊封門戶,布成一道劍網,覷隙偷襲。美少年靈動劍式受阻,形成一對一的局面,又要防禦三人猝不及防的殺著,比之先以一攻四的場面更難對付。待得與他對招的進攻者受阻,立即又有一人補進,如此循壞不息,此起彼伏。

    謝羽曄仔細觀瞧,四個藍衣人似是布著一個嚴密的劍陣,中路進攻者頗耗精力,其餘三人卻是輕鬆瀟灑揮舞自如;少年人劍招出手凌厲,卻極耗真力。這樣鬥得一個時辰,美少年已經面上冒出汗來,似乎有些兒沉不住氣,幾次猛下殺著,意欲衝破劍陣,卻被四人合力迫了過去。

    謝羽曄想,這樣下去再鬥兩個時辰,美少年也不至落敗,只是要精力耗盡,累也得把他累死。他應該援手嗎?幫助誰?善惡何分!師父之言猶在耳邊:「小心謹慎,明辯是非。」看老者英氣勃勃的神氣不是壞人。美少年一上來就給了他一個美好的印象,他的每一個動作,謝羽曄卻非常喜歡看的,他的聲音悅耳動聽,謝羽曄內心無意各起一股暖融融的親切感,彷彿這美少年是他的親弟弟。他可沒有弟弟,怎麼有這種感覺,恐怕他自己也說不上。此時,美少年輕喘之聲清晰可辯。聽到這聲音,謝羽曄毫不猶豫地從樹權中縱起,真力發功,如箭離弦。

    老者只覺一縷輕煙從眼前閃過,眼睛眨了眨再看鬥場中,似乎輕煙是一個人影,在四個藍衣人身旁飄過,方纔還在閃閃舞動的長劍,霎時沒了蹤跡。一個人站在他面前,右手握著四柄長劍「噹啷啷」長劍落地鏗鏘有聲,再看那四個藍衣漢子,已經身首異處。前後不過一瞬間。老人看得瞠目結舌,謝羽曄轉身愣了愣神,隨即雙手抱胸,右手握一空拳,左手在右手上一搭,微微躬身施禮,面露微笑道:「小兄弟好身手!」也不問人家年紀大小,居然稱起大來了。他不知道今天犯了武林大忌,要知道武林高手多是傲然不化,自視極高,寧可戰死也不求人援手,除非出口求助,斷不能輕易出手,否則,無端惹出許多是非,說不定反要與援手之人約鬥,是費力不討好的事情。

    美少年顯然也是初出道的雛兒,全無芥蒂之心拱手一笑道:「慚愧!多謝兄台援手,兄台方手『凌空攝物』的手法高明之極!」

    話說得誠懇而暖心,至少謝羽曄是這樣想。從第一眼見到他,謝羽曄就心存好感。他在天盆峰從稚拙的頑童至長大成人,除了師父,就是和猿猴打交道,從未接觸過同齡朋友,今日一見這位舉止俠義,言辭爽朗的少年,自是欣喜異常。只見他眉目清秀,黑白分明的雙眸炯炯有神,面色如玉,俊美異常。謝羽曄一眨不眨地望著他,直看得美少年粉面怯怯泛紅。

    耳聽老者發話道:「多謝二位小俠救命之恩,小老兒沒齒不忘,在下這廂有禮!」

    二人轉身,老者欲行大禮,少年笑嘻嘻地側過身去。謝羽曄右手一拂,老頭兒只覺一股大力把他的身手托住,只得連連拱手。

    「在下司徒棣,『四海鏢局』的總鏢頭。敢問二位恩公高姓大名?」

    「老前輩敢莫是江湖人稱『神刀』的司徒英雄麼?我叫凌無靈……」

    「晚輩姓謝,草字羽曄。」

    「小老兒汗顏,若不得二位搭救,這回是栽到家了!」司徒棣滿面羞愧地道。

    「前輩說哪裡話來,又道是強中必有強中手,敵人武功高強,又是以一對四,稍有閃失在所難免,前輩休要介意。」謝羽曄連忙勸慰老人。「只是不知前輩如何與他們結下了樑子?」唉……」。老人正要往下說,大車邊有一紅臉漢子,走上前來,向司徒棣躬身說道:

    「請總鏢頭和二位小俠上車,天色不早,恐怕趕不上宿頭。」司徒棣急忙仰頭一看,日頭業已偏西。這一陣殺伐耽誤了不少路程,遂匆匆朝馬車走去。車旁眾人已牽馬迎待他們。司徒棣請二人上車,其餘眾人騎馬隨侍左右,前面有一個趟子手在開路。車子轉出樹林,謝羽曄望了望司徒棣,示意老人接上話頭。

    司徒棣連忙說道:「這趟鏢是押往京城的,有二十萬里白銀,鏢銀數目太大,只好親自走一道,原指望走完這趟鏢,即閉門封刀,從此關閉鏢局。誰知,唉!不是二位恩公援手,小老兒一世浮名盡付東流!」

    「前輩的『四海鏢局』名頭不小!」無靈道。

    「二位恩公容稟,小老兒主持,『江湖鏢局』歷數三十餘年,從無半分差錯。足跡踏跡北六南七十三省,想不到今天在這『黑石嶺』地面遇到了煞星!」輕輕吁了一口氣,復又道:

    「本來,保鏢就是刀頭舔血的行當,出不得半點差錯。所幸小老兒交接甚廣,黑道上的朋友聞『四海鏢局』的名頭,都要給小老兒一點薄面。豈料今日遇上了「巨靈教」的魔頭,那是半點面子也不給的。」

    「什麼『巨靈教』?」謝羽曄好奇地問道。

    「唉,小俠還不知道!『巨靈教』是近一二十年興起來的一大魔教,千刀萬剮的巨靈教!」

    凌無靈聽說到此處,俊面生寒,柳眉倒豎,牙齒咬得「格格」響。

    謝羽曄倒是有些兒疑惑不解,說起這「巨靈教」,凌無靈何以如此咬牙切齒。難怪的名字叫「無靈」,即有消失「巨靈教」之意。他與「巨靈教」不知有什麼深仇大恨?只聽司徒棣道:「謝小俠敢情不知道,『巨靈教』的情況,容小老兒告訴你。」

    「『巨靈教』崛起已有數十年之久,以前只是秘密的幫會,偶爾幹些黑道上的營生,不大引人注目。它的興起還是近二十年的事情,教主姜鐵庵,綽號『巨靈魔刀』江湖上人稱『吸血僵魔』。一百零八式金剛刀法中出鬼沒,舉世無敵。他所練的『萬血煞功』內功更是厲害,一經發動,灼熱異常,對手不戰自斃,聽說已有七八成火候。這些只是傳聞,無人與之交過手。他手下有春、夏、秋、冬四大護法,下設八堂,勢力很大。」

    他們一方面企圖火並各大門派,稱雄武林,夢想做『武林盟主』,據傳『丐幫』、『冷雲幫』、『邛萊派』,『長山派』已在『巨靈教』掌握之中。此外,『巨靈教』也干黑道上的買賣,主要是巨商大賈、莊院。金陵『集茂錢莊』,豫南『燕淬山莊』晉西『松石寨,等數處遭其殺劫。作案並不多,都是大案,一擊成功,不留活口,手段殘酷無比都是將現場燒得乾乾淨淨,無跡可尋。還未聽說打劫鏢銀。『四海鏢局』這趟鏢銀,想是他們紅了眼。二位小俠與他們結了樑子,千萬小心!」

    「江湖上黑白兩道說起『巨靈教』均是談虎色變!這夥人極難纏,一旦沾上非斬盡殺絕不可。好在二位恩公武功卓絕,『巨靈教』一時難逞,不過,還是小心一些為好。大恩不言謝,日後有用得著小老兒的地方,當惟馬首是瞻!」司徒總鏢頭恭恭敬敬的望著他們說。

    謝羽曄想了想說:「嗯,前輩如何知道在『黑石嶺』遇到的這四個賊人,就是『巨靈教』的人呢?」

    「唷!謝兄真個是書生氣十足。你沒有見到他們衣領上有-塊紅布條,手上有硃砂印記麼?」凌無靈大刺刺地說。比之前面說話的神情大是不同。謝羽曄望了他一眼,心道:「這位小兄弟真是嫉惡如仇,看他殺那四個人,下手決不留情。說話也是強詞奪理,我怎能看到他手上的什麼硃砂印記呢!」又聽司徒棣說道:「謝老弟,他們與人交手,一上來就痛下殺手,勢在必得。江湖上這種手段唯有『巨靈教』才用。以前均道聽途說,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他們四人,似乎是擺一個什麼劍陣,頗有點邪門。」謝羽曄道。

    「他們擺的是『四象劍陣』,好像蟒龍蛻皮一樣,只留一個生門。稀奇古怪的劍陣,一時難破。倒是小俠的凌空攝物,堪稱武林一絕,恰恰破了這個劍陣。今日讓小老兒大開眼界,哈哈!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武林後輩有你們這些豪俠,就不怕他『巨靈教』橫行無忌,他們恐怕遲早是在劫難逃!」

    「哼,『巨靈教』這些龜孫子,我是見一個殺-個,欲斬盡殺絕方消心頭之恨!」凌無靈又激動起來。

    「小俠與『巨靈教』敢莫有甚仇隙麼?連你的名字都叫『無靈』,必有深意!」司徒棣道。

    「豈止仇隙!」凌無靈冷冷地說道:「實乃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

    「在下願聞其詳。」謝羽曄-本正經地對無靈道。

    「謝兄哪有那麼多酸溜詞兒!」凌無靈望著微微-笑道。

    「我父凌成鼎,乃『邛萊派』掌門大弟子。『巨靈教』欲挾持『邛萊派』,先派人賄賂我父,其後武功相脅,揚言若不歸順『巨靈教』,要斬滅『邛萊派』,殺我全家,並殺害了本派長老『三箭絕戶』歸海平,以此要挾。父親乃血性男兒,決不容允,就是軟硬不吃。

    「正是三日清明,『邛萊派』祭奠歷代祖師,我母親也在其中,巨靈賊子並不放過她,將她包圍,群毆中,母親單打獨鬥寡不敵眾,當場被擒。巨靈賊子對母親欲行非禮,母親何等剛烈,咬斷舌根自斷經脈而亡。可憐我的母親死得好淒慘!」凌無靈說到這裡,早已泣不成聲。

    謝羽曄本是寬厚仁慈的少年,聽到這裡,自不免心酸落淚。欲抱無靈安慰他一番。不料無靈猛力推了他一掌,力道冷銳,事先毫無徵兆,使人防不勝防。換了別人,非從車上被推出來不可。羽曄只覺全身酸麻,如針刺肌膚,一凌凌真氣,直向血脈中衝擊。羽曄機伶伶一顫,立即運『昊陽神氣』與之相抗。謝羽曄內功已達收發自如的境界,一待這股真力消失,迅急收功。若收功稍緩,凌無靈必受重傷。

    實是無靈悲憤至極,失神運功,竟然旁若無人施了師承『九幽陰氣』,一覺真力受阻,猛然省悟,急急收功。心中一驚,要知這『九幽陰氣』乃是師父寒月神尼所練之絕世神功,常人一經著體,非死即傷,饒是他收功迅急,對方也不免受傷。豈料謝羽曄若無其事地坐著,動也不動。他驚,羽曄更是詫異,這是什麼功夫,力道如此猛銳,以他的身手,居然防不勝防,險些著了道兒。兩人眼光接觸,同生驚異。

    凌無靈面現愧色地道:「謝兄,請恕小弟失手,實是悲憤已極,亂了神志?」

    「賢弟不必自責,父母大仇,輪到誰都把持不住心志的!」司徒棣一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知這一刻兩位小俠間,發生了什麼事情。僅僅是輕飄飄地推了一下,何言失手!

    老鏢頭畢竟是老江湖,見過風浪。推想他們可能是內力相交,無靈小俠一時心亂髮功,乃情理之中的事,不便多言。只是一雙眼睛盯著凌無靈,急待下文。江湖上走鏢的劍客,最是關心門派劇變一類事情的。凌無靈心知司徒總鏢頭急欲知道事件真相,便繼續說下去。

    「其時,慌亂中我被母親托起身子,拋在園中一棵大樹權的樹洞中,任那些巨靈賊子尋遍,也找不到我的蹤跡。晚上,巨靈賊子焚火燒屋,大樹燒焦,我被煙火薰得昏暈過去。一覺醒來已躺在『寒月庵』中。母親是『寒月庵』寒月神尼的小師妹。她本是來家中探望母親,眼見一片火海,情知不妙。急躍入屋中,其是巨靈賊子已退。只見遍地死屍,母親已死,只是尋不到我的影蹤。偶一抬頭,火光照著大樹,也照見了樹上的洞口,師太縱身樹上,發現了昏厥的我。」

    「巨靈賊子何以這般歹毒,罪不容誅!」謝羽曄雙眼噴火,實是平生第一次大動肝火,清秀的臉龐略略紫漲。

    司徒老鏢頭一見之下,心中一凜。看這人肝火旺盛,眼見得涉世不深,聽到這些事情激憤難禁。殊不知,江湖上這類事情時有發生,司空見慣,他只好輕輕搖頭歎息。

    過了盞茶時光,謝羽曄才慢慢平靜下來。心中感慨,端的是惺惺相惜,情不自禁地把『巨靈教』加害自己一家的心酸往事,一古腦兒吐了出來。縱然大部分是師父轉述,未曾目睹,因此不及凌無靈說得詳盡生情,但平時深埋心中,今日一旦有暇傾吐,不知不覺也肝臟寸斷,潸然淚下。兩個小兄弟,頓時成了淚人。司徒總鏢頭不便插言相勸,只得讓他們自顧自地傷心落淚,渲洩心中的積憤。

    良久,謝羽曄道:「我們與『巨靈教』眾賊誓不兩立。那赤面高大的鄔恩敬,尤是歷歷在目。日後撞到我的手上,管叫他有死無生。賢弟,那桑延齊,你可曾識得?」

    凌無靈拭去面上淚痕,對謝羽曄說道:「哼!燒成灰我也認得他。你也會認得的,他耳根上有一顆黑痣,大如蠶豆,上生痣毛。日後若碰到他,非得要把他碎屍萬斷,方解心頭之恨!」

    這樣時悲時怒的一路暢述,天色早已不知不覺地黑下來。總不見宿頭,兩邊馬上的鏢頭俱不敢插言,只是沉悶地隨車而行,時時警惕周圍的風吹草動,手不離刀。待見到燈火時,天已近更好。是一個大鎮子,司徒棣熟悉此地,它叫「玉田鎮」。

    眾人立刻找客店住下。客店倒也寬敞,且住客不多,謝羽曄和凌無靈一人各佔了一個房間。起初,凌無靈要和司徒老英雄同住一房,司徒棣堅持一個人住一間房,以示尊敬。

    酒醉飯飽洗淨上床,時已近三更。謝羽曄想起自己悲慘的身世,兀自久久難以入眠。天盆峰時的十多年時間,每天一心一意讀書練功,修習內功心法,與猿猴戲耍。日子過得平平靜靜快快樂樂,極少想這些沉痛往事,似乎也無須去想。師父參修有年,與世無爭,從無好勇狠之意,自然對一切事情心無芥蒂。今日白天的遭遇,則叫他心思潮湧,一時難安。

    正在胡思亂想之際,屋上似有響動。羽曄耳目何等靈敏,十丈之內,落地針聲尚能聽到。

    何況夜深人靜之時,雖是極微的細聲,已然警覺,立即自床上躍起,穿窗而出,立在屋頂的瓦上,如柳絮飄風,悄無聲息。眼見一道黑影一閃即沒。

    羽曄跟蹤追去,全無信息,周圍一轉,毫無結果。連忙轉身,在各房窗外巡視-遍。內功到了謝羽曄的境界,暗夜視物聽聲,猶然無阻。只覺各房鼾聲呼吸平穩無異。忽聽凌無靈輕輕叫了一聲「師父」,原來他在夢囈,羽曄方回房就寢。

    第二天鏢車繼續趕路。坐在車上,謝羽曄突然想起一事,遂對司徒老英雄說道:「前輩昨日言及『巨靈教,極是難纏,一擊不成決不罷手。晚輩設想,『四海鏢局』這趟鏢車,他定會派人盯梢,此去京師,尚有兩三日路程,如何是好!」

    司徒棣探深地歎了一口氣,沉鬱地說道:「謝小俠,小老兒就正為此事憂急如焚,欲請……」

    「謝兄,我們陪老英雄一路前往京都,我是巴不得巨靈賊子再次現身,多殺幾個巨靈賊子,心裡少積一分恨。嗯,你呢?」凌無靈望著羽曄狡黠一笑,意思非常明白,我肯定會去的。

    「我自然和你們一道去,只是……」謝羽曄話未說完,司徒棣急不可耐地搶過話頭。

    「多謝兩位恩公不棄,小老兒始得心安。至於交鏢以後回家,他是不會再找我們的岔子。

    兩位恩公,可要千萬小心。『巨靈教』對我們是志在鏢銀,對你們就……」

    司徒總鏢頭欲言又止。江湖上無論黑道白道,講究恩怨分明,有仇必報有恩必償。何況「巨靈教」這樣的旁門左道,仇怨絕不會輕饒。司徒總鏢頭是江湖上的大行家,焉有不明個中道理,又不便明言。在他們面前,更不能含糊其詞,真的是話到嘴邊進退兩難。

    好在凌無靈快人快語,說起巨靈賊子,一點不含糊。他見司徒老英雄說話吞吞吐吐的神情,心知老英雄眼下之難,連忙開口:

    「老英雄放心,我們和巨靈賊子早巳仇恨似海,有我無他有他無我,我的名字就叫無靈。

    他不來,我還要去找呢!就是不知道巨靈賊的魔窟在什麼地方?你說有人盯梢,如何鬼影子都沒有一個呢?一次就殺怕了,太膿包啦!」

    司徒棣望著凌無靈天真無懼的神情,笑了笑,心道:「讓你知道還叫什麼盯梢。你也太小覷『巨靈教』了!他在暗處,你在明處,等到知曉,已經遲了啊!」想到此處,司徒棣心中一怔?想到他們不會放手,說不得前面在做手腳,千萬得小心。兩位小俠雖然武功高強,卻都是初出道的毛孩子,他得多耽一分心思。

    此時,謝羽曄笑對凌無靈說道:「只怕你在夢中想念師父,人家都知道啦!」

    遂把昨晚自己所見的情形,對他說了一遍。凌無靈聽得臉上一紅,羞赧地低下了頭。謝、司徒二人相視-笑。司徒棣曉得,並不是凌無靈耳目不靈,實是對手輕功太高,倒是可以提醒無靈,巨靈賊子非常高手。

    「咦,這就是了!」司徒總鏢突然感慨一聲道:「他們之中定有輕功卓絕的高手!要不,我這趟鏢是暗鏢,何以他們知道得清清楚楚。」

    謝羽曄想了想,說道:「老前輩,依在下看,恐怕不單單是有人探查!這趟鏢既是暗鏢,如何出來一路平安,單單在『黑石嶺』就出事?好家人家事先安排好了……」

    「你是說……」司徒棣猛然心驚。謝羽曄連忙示意他不要說話,用手指了指自己心口,意即是疑存於心,你知我知。凌無靈瞪大眼睛望著他們,一臉凝惑不解的神情。

    一路往北前井,均是寬敞大道,人口稠密,道上車行有逐漸多起來。大家面透喜色,心知已離京師不遠,斷無在此作案之理。待過得保定府,離京師僅一日行程。大家更覺無事,只有司徒棣和謝羽曄二人,一言不發地望著車窗外面前後左右的行人。司徒總鏢頭更是警覺。

    他知道,越是這樣的時候,越是容易出事。每次宿店,非得在房前房後巡視-遍,酒菜用銀針一探,馬料必在是趟子手自己拌、送。晚上,幾乎每隔一段時間探視一番車馬。

    謝羽曄已自在床上盤膝打坐,運功調理內息,並不躺下熟睡,時時留意各房動靜,微有動靜,即上房察探。

    這一日,來到一個名叫「紅名村」的小鎮子上。晚飯後,謝羽曄坐在床上,只覺頭腦暈眩。他的酒量大,平日極少過量,這幾日更是適可而止,如何有此感覺。他立即運功調息,真氣流轉,把體內濁氣盡數逼出。

    顯然是酒中有異。謝羽曄急從窗口縱出,閃至鏢車旁邊,眼見兩個值夜的趟子手靠在車上呼呼大睡。他連忙伸指,在二人人中處一點,兩人驚得跳了起來,見是謝小俠,方使安心。

    羽曄示意他們小心,再不要睡著了。

    轉身回房,把司徒棣和其他幾人,一一點醒,來到鏢車所在。讓兩個值夜的趟子守在車前走動,眾人均伏於鏢車四周暗影裡,靜觀以待。

    過了約一個時辰,謝羽曄對司徒總鏢頭道:「來了!」司徒棣渾然不覺。稍瞬,聽得西南方向的屋面上,有衣袂飄風之聲,顯是夜行人衣帶破空的聲音。

    「來得好快!」謝羽曄想。就見四人黃衣人,從屋上蕩下,有如片片樹葉,落地無聲,好俊的輕功!四人立即向鏢車撲去。前兩人奔守值的趟子手,後兩人縱上鏢車。四人兩處,各行其事,顯是有備而來。

    暗夜裡,只見兩道白光一閃。前兩人已出劍進攻。說時遲那時快,羽曄縱身躍起,與此同時,隨手發出兩粒上石子。直擊向輪值趟子手的黃衣人,劍招方一遞出,只覺右手腕臂「陽溪穴」一陣酸麻,劍柄把持不住,劍脫手。「噹啷」聲中,劍落地。這兩人並不驚慌,同時使出右腳,意欲勾劍。謝羽曄已到兩人面前,一招「秋風掃落葉」右腳向兩下盤掃去。

    二人雙雙縱身後躍,避開來勢。

    其時,兩人已運氣衝開手腕穴道,自左右進擊羽曄。左邊那人乘後躍之式,伸右手一招「刀劈華山」,掌出帶風,真力貫注掌上,向羽曄左肩劈下;身子在空中偏轉,左手一招「長空比翼」,併攏二指向龍龍頭上「絲竹空穴」點去。右邊黃衣人,腳落地,左手一招「推窗望月」,掌南羽曄下腹,右手「橫斷金梁」,以掌代刀,勁削羽曄左胯。兩人招式凌厲,出掌如風。左邊攻羽曄上盤,右邊黃衣攻羽曄下盤,配合默契,躲避無方。

    好個羽曄,不慌不忙,左肩一沉,反手一記「舉火燎天」,扣他左手脈門,若被他們扣著,一條手臂就要報廢。右手一招「劃地為界」,掌鋒如刀,急削右邊黃衣人雙手,他不撤招,雙手立斷,輕輕巧巧地化解二人來招,你來我往斗在一處。

    騰身鏢車的兩個黃衣人,聽到「噹啷」聲響,情知對方早有防備,迅急雙腳一點車上,身縱後躍。已然遲了,司徒棣和凌無靈,一刀一劍分擊二人。來人功夫自是不北,人在空中不及變招,順勢-招「老鷹撲兔」,迎擊來劍。

    兵刃相交,只聽。鏗鏘』聲響,火花亂飛,四人分開,各退一步,復又撲上,四人分兩對廝殺。劍光閃閃,如梨花飛舞,劍進火花,火星點點。三處人殺得難分難解。斗了約一個時辰。聽得「砰」地一聲巨響,夾著一聲慘呼。斗了約左手與人對了一掌。他自己兀立如山,那人如斷線風箏,躍出三丈開外,倒地不起,顯是活不成了。羽曄右手搗碎了一人頭骨,那人痛得慘呼不止。

    凌無靈已大佔上風,對方雖落敗,兀自方寸不亂。少年人殺得性起,右手劍左手掌,殺得對手應付艱難。只見他左手一招「二龍搶珠」,趁對手仰頭閃避這,箭在弦上,右手出劍一招「管中窺豹」,劍身上撩,那人已然身首異處。

    司徒總鏢頭急道:「留活口!」可那人頭已滾出老遠。

    此時,司徒總鏢頭拚鬥正狠。刀招威猛沉雄,變化多端,左一招「三羊開泰」,右一招「孔雀開屏」,泛起漫天刀影,把對手罩在一片光影之中。司徒總鏢頭刀招進退有序,進招「犀牛望月」,退守著一著「童子拜觀音」,往來繁雜,招式有如狂風暴雨,端的是神出鬼沒,不愧「神刀」美譽。

    但,對手身手也不凡,雖然先機盡失,但毫無敗相。只見他緊緊守住門戶,見招拆招;加之司徒總鏢頭意在生擒,倒也一時難以成擒。

    謝羽曄冷眼旁觀,四個黃衣人中,以此人武功居冠首,劍勢沉穩。每招每式,施將開來,毫無暇隙,乾淨利索。饒是司徒總鏢頭,刀招辛辣剽悍,兀自攻不進去。這樣僵持了大半個時辰,對手突然變勢,劍走輕靈,快捷無倫,著著搶攻,與司徒總鏢頭競相爭進。他的劍招並不用老,招式一經遞出立即換式,使司徒總鏢頭一時難以適應,顯得左支右絀。司徒總鏢頭經驗老到,知道時間一長,自己非吃虧不可,立即變招,展開師門絕技「風雲十三刀」。

    「風雲十三刀」乃是他賴以成名的獨門絕學。只見他氣沉丹田,出手緩慢,一招-式,輕飄飄地牽動來勢,霎時遏止了對方攻勢。說來奇怪,對手閃電般的劍勢,著著已然近身,卻讓他不慌不忙牽到一邊,就著來勢反向敵意想不到的方位攻擊上去。弄得對手猝不及防。

    明明是-招「童子獻果」刀鋒平推,也不見他怎麼樣作勢,那刀已到了對方右肋,反手又削至他的天靈蓋。

    俗話說,「行家-伸手,就知有沒有。」謝羽曄雖然涉世不深,對武學一道卻頗有見地。

    當初在天盆峰,與師父經常切磋、深研各門各派各種兵刃的招式淵源和武功精髓。不群散人學究天下,見多識廣,胸羅萬織,於各門各派武學自是無所不知,深知其中奧秘。他對愛徒更是有求必應知無言,把個羽曄調教得胸羅廣博,也極喜研討武學之道。他一見司徒總鏢頭的「風雲十三刀」式,頓識個奧妙。看其刀招似慢實快,他人腳踏奇門,真氣慣注於刀上,刀招帶勁,令對手不寒而粟。密佈周圍的陰寒煞氣,把對手迫得氣血窒息,任憑多高的武功也被束縛得施展不開,攻防無備。

    這樣足足的過了一頓飯的時光,對手攻勢愈來愈滯緩,竟是著著被動,無以適從。司徒總鏢頭覷準時機,一招「李廣射石」黃衣人手中劍被刀式一搭一絞間,脫手飛去。黃衣人不閃不躲,對著刀鋒迎了上去,迅捷無比,司徒總鏢頭歎息不已道:「可惜!」一邊拭去刀上血跡一邊搖頭道:「費了如許多力氣,到底沒能生擒活捉!」

    凌無靈卻不以為然地說道:「殺了乾脆,依我的早些了斷,免得老英雄白搭力氣!」

    「你呀!」謝羽曄笑說道:「光是吃肉不泡湯的,咱們不是見識了老英雄的獨門絕活『風雲十三刀』麼!」

    「唷!真有你的,真正是喝酒看經書,什麼時候都不閒著!」無靈喊道:「快告訴我,你怎知『風雲十三刀』式麼?」

    「聽師父說過,我可不會使。」

    凌無靈楞怔地望著司徒總鏢頭道:「老英雄真不愧『神刀』,刀式奇妙,刀招帶煞,我實難破解。」謝羽曄看他說得坦誠,雖然有點任性,倒也不似傲狂,遂笑著接口道:「天下的招式,你一見就能破解,你不就成了『武林至尊』啦,哈哈!」大家都給他說得笑起來。

    凌無靈臊得滿臉緋紅,急得直跺腳,嬌羞之態畢露,司徒總鏢頭疑惑地望了他一眼,笑道:「微末之技,兩位小俠見笑了。」

    其時,啟明星已明亮地斜掛空中,正是拂曉前的暗黑時刻。趨子手已點亮了燈籠火把,店小二亦走了出來,方才撕殺之聲早驚醒了店中人,只是害怕,俱躲在屋裡未動。此時,連忙出來收拾殘局。

    謝羽曄生怕凌無靈動真氣,連忙陪著他回房,準備早點。凌無靈裝著發怒的樣子瞪了羽曄削眼,模樣發狠,羽曄看來卻覺得全無惡意,反而覺得心安。

    三人坐大車上,一時默然無語。謝羽曄細想昨夜客店中的事情,甚覺蹊蹺。是誰做下手腳?下手並不重,意在使人昏睡,始而一擊得手。顯是知情者所為,知道他們武功高強,司徒老英雄又行止謹慎。稍有不慎,極易窺破,故而行事極為小心,適可而止。這人算得是小心慎重到了家,做得絲絲人扣,毫無破綻可尋。

    司徒棣似有同感,「巨靈教」若無內斷應不會做得這般天衣無縫。他在頭腦中,把同來的七人,細細審查一遍。兩個鏢頭是他多年的老搭檔,餘下的五個趟子手也事鏢局子多年,不似局外之人。他的副手田鏢頭,雖然心有城府,但為人誠實,並非奸詐小人。復又回想昨日晚飯前後的細微末節。店小二上菜,酒罐是他親自開封。

    司徒棣百思不得其解。繼而想到,此人不除,回路之上或今後在鏢局手,遺禍不小。想到此,他不禁悚然驚心,卻又無可奈何。估計設途不會再出事故。今日到得京師,即刻交鏢。

    鏢銀好歹是保住了,待到京城,找個僻靜處,再與謝羽曄細述一番。想到這裡,心下倒是有幾分寬舒。眼望謝羽曄,看不出他有什麼異樣神色,一時猜不到他此時的心思。這個年輕人武功、智慧實屬罕見,值得一交。如此胡思亂想,不覺已到午時,隨便找了個道旁小店打尖,復又匆匆上路。到得京師,急急交割鏢銀,然後找一間小客店住下。

    其時,正是康熙老佛爺登基不久,雖然是滿清韃子統治中國,畢竟是天下太平,京城亦呈現一派繁華景象。

    凌無靈纏著謝羽曄要去逛街。謝羽曄正想和司徒總鏢頭暢述昨夜的事情,他的好勝心特強,凡事俱要究個水落石出,哪有心思去逛街。這時,凌無靈孩子脾氣發作了。他本是聰靈之極,知道押鏢非同一般,鏢銀又已交割。一路上憋了許久的心思翻騰起來,加之京城繁華似錦的熱鬧氣氛,弄得他心急火燎,再也沉不住氣,說什麼也要羽曄陪著他出去玩,餘眾亦有那層意思,故而都不深勸。難得來京都,樂得大家逛逛京城。

    謝羽曄畢竟是年輕人,經無靈一鬧,又見眾人躍躍欲試的欣悅神色,心思也動搖起來。

    自那清明恬靜的深山老林,初一進到這五光十色的花花世界,年輕人火熱的心,自然而然地動起來。司徒總鏢頭仍是心思重重的樣子,執意留在店中,獨自一人悶坐。

    他們一行十人,走前門到了天橋,京城果然氣派。進到天橋,只見熙熙攘攘、熱鬧非凡,玩雜耍的、變戲法的、說書、彈唱京韻大鼓的、京劇表演,應有盡有。他們幾曾見過這般喧鬧的場面。這裡看看,那裡瞧瞧,目不暇接,興奮之至。

    謝羽曄和凌無靈均在深山古剎長大,自小兒一心隨師學藝。慢說見世面,連聽也是沒有聽人說過。世界上還有這般氣勢豪華車馬喧囂的熱鬧去處。饒是謝羽曄處事正穩沉著,畢竟是十八九歲的年輕人,似是這般氣氛,早攪得他目眩神搖亂了分寸,一心撲在那千奇百怪的吹打彈唱上面,鬱鬱思緒一掃而光。更不用說話活潑爽朗的凌無靈了,謝羽曄的衣袖怕給他快扯扯爛了,兩人喜笑顏開玩得好高興。到得散場時,猶是餘興未了,走出天橋已近午夜時分。

    眾人回到客棧,各自回房歇息。司徒棣原本有意與謝羽曄合居一室。謝羽曄敲了幾下門,裡面的人渾如未覺,兀自酣睡不醒。他急得暗運內力,將門閂震斷,進門只見司徒老英雄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羽曄迅氣打燃火石點亮燈,只見司徒棣睡得滿面通紅,呼呼聲中酒氣刺鼻,謝羽曄連忙用指在他中一點,力道恰到好處。司徒棣悠悠醒轉。

    「啊!小俠回來了,什麼時候啦,我怎麼睡得這般死!」邊說邊翻身坐起來。

    「前輩什麼時候睡的?」謝羽曄並不回答他的問話,兀自問道。

    「你們離開後,我一個人自酌自飲,慢慢的就躺下啦。難道……」

    「當然!」謝羽曄肯定地點了點頭。「與昨夜情形相似?」

    司徒棣聽他這般說,暗自思忖,若是人家動手,怕早過了奈何橋!不禁驚出一身冷汗,往身上一摸道:「壞了!」

    原來昨晚他在那個被他擊斃的黃衣人身上,搜到一枚金罌粟,現在卻不見了。羽曄急忙四處搜尋,果然在酒杯下壓著一小紙團,展開一看,上面只有兩個字「小心」!下面墊了一朵罌粟。

    「看來,罌粟是『巨靈教』的標誌。戴著那片金罌粟的黃衣人,是個小頭目,我留神過其他三人,他們身上沒有發現金罌粟。」司徒總鏢頭望著謝羽曄說道:「從黑石嶺」的情形看,他們每四人一個小組合,我們已經消滅了他們兩個小組,恐怕要引他們的注意了!」

    「可是,他用蒙汗藥迷倒了前輩,卻不動手。倒有點想不通,『巨靈教』可不是善類啊!」

    「嗯,是了。」司徒棣思忖片刻後道。

    「前輩有何高見?」

    「只有一種解釋,」司徒棣道:「讓我們順著他的意去想。昨天跟今天是一碼事,是一個人傲的手腳。昨天意在劫鏢,今天是警告,我們的人中沒有『巨靈教』同黨!」

    「啊!知道了。」謝羽曄愣怔片刻後,微微笑道:「前輩-語提醒夢中人。今天的手腳,全全是為了消除我們的懷疑,使我們相信,我們的人中沒有奸細。事實上,昨天和今天的兩事情,是兩個人幹的。一個是臥底的眼線,一個是跟蹤我們的人。鏢銀沒有到手,而留前輩您還有他圖。跟蹤者另有他事,又不讓他們的人留下蛛絲馬跡。所以,取去金罌粟,留下紙片示警。真是一箭雙鵰,好厲害的巨靈賊!」「老夫時時提心吊膽地過日子,對『巨靈教』不敢有任何鬆懈。」司徒棣陰沉著臉道:「殊不知,『巨靈教』居然在老夫身邊放了一條毒蛇,兀自不覺。哈哈,好,『巨靈教』果是名不虛傳,不但武功高,心機也頗不弱!」

    「前輩不必著惱!毒蛇總是要傷人的,又道是善惡有報。」謝羽曄連忙勸慰老人。「只不知,前輩遣散『四海鏢局』以後,意欲何為?」

    「嗯,小老兒打算在漢口開設一家『四海武會』。」

    「前輩可曾對人提及此事?」

    「當然說過。要不,『巨靈教』的跟蹤者,今晚對小兒如何網開-面?哈哈!」

    「前輩高明!」謝羽曄伸出大拇指一翹,笑道:「看來,我們不單與『巨靈教』較技,還要鬥智呢!」

    「動武不過是蠻幹,還是智為上!」

    謝羽曄頷首微笑道:「有理,前輩沿途回家,料已無妨,只是今後務必小心!」

    司徒總鏢頭問道:「小俠意欲何往?」

    「京城的繁華迷住了我這位小兄弟。」謝羽曄道:「一兩天是走不了,只好留在這裡陪他盡興遊玩幾天,然後再議去處,日後定當去,『四海武會』拜謁前輩!」

    「小俠說哪裡話來!」司徒總鏢頭謙和說笑道:「學無前後,二位小俠武功通神,日後來下處,定當不吝賜教。何況二位是我『四海鏢局』的恩人,『四海鏢局』自始至終聲名不損,全承二位小俠鼎力相助,實乃刻骨銘心,沒齒不忘!說句不中聽的話,只望二位小俠早到下處,免得小老兒日夜懸念!」

    「前輩言重了,」謝羽曄恭謹地笑了笑,神情肅穆地說道:「只等我這位小兄弟意興闌珊,自當去前輩處,探個究竟,定要斬斷『巨靈教』的魔爪!」

    「嗯,小俠且聽小老兒一言,本來不便啟齒,小老兒不能不直言。」司徒總鏢若有所思地說道:「小俠武功卓絕,機敏過人,又道是藝高人膽大,千萬要小心謹慎。你二人行藏已露,『巨靈教』絕不會罷手,必欲除之而心安。無靈小俠年少氣盛,畢竟稚氣未脫,小俠更要多操一份心。務要聚集同道。大家齊心合力同仇敵愾,強似單槍匹馬孤作戰。若是不嫌棄的話,小老兒願作小俠的隨應,有事服其勞,只須遞個信,小老兒在所不辭!」

    「多謝前輩厚意,晚輩心領!」

    第二天,謝羽曄和凌無靈,在京郊與司徒總鏢頭一干人依依惜別後,二人留在北京城,盡興遊玩。逛天橋,游長城走遍了大街小巷。光陰荏苒,不知不覺玩了十幾個日子。

    凌無靈意猶未盡,少年人好奇心起,仗著武功高強,天不怕地不怕,纏著羽曄要夜入紫禁城,看看那皇帝老兒的居所,開開眼界。謝羽曄再是大膽,也不敢擅進紫禁城。看護城河邊的高牆,深知禁衛森嚴;天子腳下,稍有不慎,定招殺身之禍。何況暗中還有巨靈賊時時窺伺自己;司徒老英雄臨別的告誡之語,猶在耳。他只好靜心開導無靈,日後有的是機會,待剿滅了巨靈賊,摸清底細,甚至可以喬裝改扮的去游皇城。與其眼下瞎撞蠻幹,不如以後來得痛快。

    這麼三番兩次善言相告,無靈果然收心;加之二人相處日久,漸漸地,凌無靈對謝羽曄心生欽佩之情,覺得羽曄處處高人一籌,凡事見地在別人之上。是以,事無鉅細惟謝兄是問。

    加之,謝羽曄為人謙和,遇事沉著冷靜,對凌無靈任性耍上性子的脾氣,毫不介意,甚至有意逗逗他,弄得無靈常常啼笑皆非,進而服服貼貼,心悅誠服。這樣一來,兩個小伙子相處極為融洽。初出茅廬的後生小子,有這繁華風流,處處虛浮的京師要地,居然應對有方,有驚無險,日子過得歡樂盡興。

    長久以往,謝羽曄覺得成天無所事事地閒逛,心事空空地窮極無聊。再則,京城花銷大,司徒老英雄留給他們的幾百兩銀子,眼見所剩無幾。凌無靈也漸覺玩膩了,二人決定南下,到司徒老英雄的『四海鏢局』看看。

    兩人把剩下的銀子付了店錢,買了兩匹好馬,乘興離開京師,一路南下。

    二人只顧遊山玩水,坐在馬上,指指點點地好生快活。無靈老是把馬馳近羽曄馬邊,看樣子恨不得兩人同乘一騎。談笑風生中,不知不覺二人已行了百十來里路程。

    無靈忽然抬頭望天,日已過午,這一看不要緊,但卻覺得腹中飢渴,似乎坐騎也有些不耐,行程慢了許多。羽曄瞧在眼中,心知人馬都要歇息打尖。看附近沒有人家,過了一段路,方見到一家路邊茶館,說是茶館其實是用幾根木頭搭起來的棚,四周是草蓆夾的薄壁。

    二人連忙下馬,謝羽曄摸了摸身上,正有一小塊碎銀,約莫有五錢重,二人打尖足夠。

    他倆把馬牽到路邊樹下。店中立即出來一名小廝,手拿一捆草料放在馬前。屋子雖然簡陋,倒還寬敞。屋裡擺著六七張桌子,茶客無多,正有幾張空桌。謝羽曄選了一處靠牆壁的空桌,與凌無靈對面坐下,要了一盤肉,一斤酒,幾個燒餅,兩人慢慢的吃起來。一個喝酒,一人吃大餅,二人邊吃邊說,一副旁若無人悠閒自在的神情。

    這時,門外進來一個二十歲不到的年輕人。書生公子的打扮,穿一件白色的絲綢長衫,相貌清秀。只見他向謝羽曄的桌子這邊望了一眼,就在他們旁邊的空桌邊坐下,立即喊小二端一桌牛肉,一盤烤雞,一壺酒,自顧自地慢悠悠吃起來。他喝酒持筷的神態,文質彬彬一副斯文相。凌無靈看著皺了皺眉,他一見到這慢吞吞的酸樣子就有氣。堂堂男子,吃飯何須如此裝模作樣彷彿做戲。本來看著他清秀端莊的模樣,無靈頗有好感,看他吃喝的「迂腐」

    神氣兀自不高興起來。白衣人一壺酒才喝一半,謝羽曄他們已放下筷碗,稍事休息準備上路。

    門外這時又進來一老一少兩個人,一個十來歲的小孩牽著一個五六十歲的盲人。小孩子一進屋,一對黑黑的大眼睛,望著眾人摘溜溜地轉了一圈,逕直朝白衣人所在桌邊走去。到桌前伸出一雙烏黑的小手乞討,白衫青年隨手摸了一錢銀子給他,小孩喜滋滋地向叩首致謝。

    隨即轉身,走到旁邊的桌子前。

    這桌子上坐著兩人,一個滿腮短髭的黑大漢,一個黃臉清的中年人,嘴唇上有一撮鬍子,年紀約莫四十來歲,兩人對小孩置之不理,「滾開!」黑大漢對小孩忽然大吼一聲,聲若洪鐘,震得屋子嗡嗡響。

    小孩並不懼他的大嗓門,雙手伸在桌邊一動不動,顯是見慣了,為了乞討,小小年紀什麼凶樣子都見過,何止這-聲吼。

    黃臉大漢只是埋頭喝酒,恍如不覺。黑大漢連吼兩聲,見小孩兀自紋絲不動,焦躁起來,伸手把小孩身上推了一把。無巧不巧,小孩腦袋正撞在白衫人的桌子邊角上,頓時頭破血流。

    白衫人連忙把小孩摟在懷中,為小孩止血敷藥,隨手撕下一塊衣袖把小孩傷口包好。這時,周圍的人都轉臉都望著這邊。白衫青年包紮好小孩,轉臉望著黑大漢,眼裡直冒火。

    「朋友,欺侮-個小孩,算不得英雄好漢!」黑大漢眼睛一瞪,對著這邊滿口唾沫橫飛地大聲吼道:「關你什麼事,你逞什麼能!」

    白衫人正色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光天化日之下,堂堂男子欺凌一個孩童,真是豈有此禮!」

    黑大漢冷冷地瞟了白衫人一眼,道:「你要怎樣!」

    「當眾賠禮道歉,為小孩治傷!」

    「哈哈,老子平生殺人無數,從來不知道什麼叫賠禮道歉!」黑大漢縱聲大笑,聲震屋宇。「老於今天倒要看看,你這小白臉兒,如何要老子賠禮道歉!」

    白衫青年早氣得臉色煞白,冷冷地哼了一聲道:「在下倒要討個公道!」黑大漢「嗖」

    地一聲站了起來。

    「想打架!」「架」字出口,當胸就給了白衫人二拳。白衫青年早把小孩放在-邊,見他來勢洶猛,身子從旁邊輕輕一閃,就勢-招「順手牽羊」,右手迅急地抓住黑大漢出掌的手腕,往前一帶,豈料黑大漢下盤穩固,就著前傾之勢,右腳跟進-招「烏龍攪水」,朝白衫人盤掃去。白衫人一式「旱地拔蔥」,人在空中轉身,左腳踢向對方「神庭穴」。兩個人就在茶棚中,你來我往地拆了三五十招。

    「辟辟啪啪」一疊聲的響動中,桌爛椅拆,懷盤粉碎。好在屋子寬闊,桌子間隔不小;打爛兩張桌子後,空隙已經不小,足夠二人放展拳腳。白衫青年身子矮健,閃展騰挪,竄高伏低地來去自如。黑大漢雖然拳沉力猛,呼呼生風,卻粘不上他的衣角,五十回合一過,黑大漢漸漸喘息粗重,馬步不穩,顯得心氣浮燥。

    謝羽曄冷眼旁觀,黑大漢的一套「羅漢拳」招式剛猛。本來「羅漢拳」是少林派的看家本領,路道威猛紮實,極耗氣力。可惜此人力道雄渾,招式精妙不足,尚欠火候,故而事倍功半。除非三十招內,將對手擊敗,一經久戰自然敗相畢呈。加之,黑大漢邀功心切,一上手即全力施為。

    白衫年輕人卻不然,他招式沉穩,加之輕功造詣不凡,身手輕巧,進退有方,顯得應付從容,越戰越勇。只見黑大漢一招「雙峰貫耳」,大開大合,雙手成半圓擊對手太陽穴。白衣人不慌不忙,聳肩縮頸,躲過來勢,快捷無倫地閃身敵後,不待轉身,反手一記,「回風拂柳」,力貫食、中二指,輕輕在黑大漢背心,「神道穴」「心俞穴」「魂門穴」上一點,黑大漢只覺週身麻軟,「撲騰」一聲,高大的身子倒了下去。「好一個飛指點穴,」羽曄輕歎一聲。

    「這位少年英雄好身手,讓在下領教幾招!」蓄著鬍鬚的中年人,一直靜觀不語,只管品酒,這時放下手中酒杯,站了起來。

    凌無靈在黑大漢出手之初,早氣得渾身打顫,要不是謝羽曄按著他的手,早就衝上去了。

    待到兩人對招時,謝羽曄偶爾注意到有鬍子的人的動靜,見他毫不理會鬥場中的情形,似乎勝敗與他無關,兀自一杯接一杯地喝著。黑大漢倒在地下,他連看都懶得去看一眼,逕直緩緩走到場中,混身骨骼脆響。右腳輕輕-踢,黑大漢身子飛了起來,頓覺穴道通暢,就-個「鷂鷹翻身」,正正立在牆壁邊。

    「好漂亮的拂穴手!」羽曄暗暗心歎。一般拂穴手,俱用手施出,意在制人穴,可這中年人用腳就能用於解穴,難度大得多,他卻施得輕巧靈便,一氣呵成,雖有意人前賣弄,身手確有他獨到之處。在場眾人不約喝一聲「好!」大鬍子露了這一手,仍然一副旁若無人的冷漠神情。

    謝羽曄心想此人造詣不凡,白衫青年恐怕要吃虧,是以蓄勢待發,隨時準備接應他。這時,只見黃臉大鬍子雙手一拱,喊了一聲「請」,仍不失江湖禮節。要知他比白衫青年年紀大得多,禮應先讓一著,免得別人說他以大欺小。

    白衫青年脫去長衫,露出緊身短衣。他也有謝羽曄的心思,情知今日遇到了高手。與高手過招含糊不得,即使是為尊重對方的身份,也要顯得自己謙恭,不失大家風範,以示出之名門。

    年輕人環手抱拳,身子落馬下沉,說一聲「有請!」左手向外劃一個孤形,右手一記長拳。招式平平,意在應景。

    黃臉漢子左手-拂,右手五指如鉤,向少年人胸前抓去,乃是「大力鷹爪手」,指風帶煞。少年人識得厲害,並不接招。身子一閃,側身向左邊移開數尺,右手二指併攏,復用「飛指點穴」手法,向對方脅下「京門穴」點去,出手奇快,黃臉漢就勢翻手扣他右手脈門。

    這一手好生厲台,若被他扣上,一條手臂非拗斷不可。少年人迅急右手下沉,身子後傾,就勢各右後方縱去,堪堪避過來招。謝羽曄暗暗為他捏了一把汗。

    兩人拆了十來招,黃臉漢子的「大力鷹爪手」招勢精妙,少說有了二十年修為,真力貫注十指,指風掃得那少年面上生痛。再過數招,少年人漸處下風,險象環生。

    此時,黃臉漢攻勢加快,快而穩健。一雙手不離左右地附在少年身邊,如影隨形地轉來轉去。饒是少年人輕功高超,身法輕靈,但卻脫不出對手纏鬥的勢力之外。少年人迫得手足無措,顯得喘息重濁,遍體生津。看黃臉漢仍是那副陰沉的臉色,出手招式狠辣,招招歹毒,看樣子決不會輕待少年,恐怕轉眼間,少年人即有屍陳當場之險。

    忽然聽得一聲大喝「著!」黃臉漢左手抓他的下腹「關元穴」,待少年吞胸縮腹,盡全力躲閃時,豈料乃是虛招。右手後發先至,向少年喉頭狠勁抓去,快如閃電,少年到此時已力不從心,哪裡還能避得開,眼見得即刻就是喉斷血濺!

    就在這間不容髮之際,說時遲那時快,眼前人影一閃,眾人還未看清場發生的事情,少年人只覺一股柔和力道把他向斜刺裡推開幾步,避過這記驚魂懾魄的殺著。黃臉漢五指並未落空,只聽「撲」地一聲響,好似抓著了一根鋼棒鐵柱,五指鑽心般疼痛,兀自疑心指骨已拗斷。

    仔細看時,面前站著一個少年,不過不是先前身著短衣的那位,而是身著灰色短褂的謝羽曄!方纔,謝羽曄眼見少年人有頃刻斃命之虞,不及細想,閃電般縱身出場,真氣貫注全身,代少年接下了這雷霆萬鈞的一記「大浪淘沙」的絕命狠招。

    黃臉漢驚得當場呆立,好半天說不出話來。他的「大力鷹爪手」的功夫上,窮二十年之修為,這招「大浪淘沙」乃「鷹爪手」中的精妙絕招,尋常武林高手實難拆解。眼前少年,竟然不閃不避硬生生地接了下來,毫髮無損。這份功力如何了得!瞧他年紀不出二十,就是從娘肚裡落下來就練功,不過二十年修為。如此輕描淡寫地接下這招,且是懾魂奪魄拿手絕招,真是匪夷所思,若說取巧弄虛,又明明是硬碰硬的功夫,毫無虛假可言。

    黃臉漢乃是武學的大行家,知道來人內力深厚,武功深不可測,徒然與其爭輝無用。他哪裡知道,謝羽曄心存厚道,不然他非受重創不可,只恐五臟六腑都得受損!

    事實上,這一招他已經輸了。

    「前輩『大力鷹爪手』功夫不凡,在下自不量力,願討教幾招!」謝羽曄說話謙恭有禮。

    黃臉漢子當即雙手一拱,展顏笑道:「閣下高招,適才區區已然領教,不比再比。區區服輸認敗就是了。」出語誠懇,輸得心服口服。

    此人開始傲氣十足,視眾人如無物。給羽曄一招挫敗,竟然毫不隱諱地當眾服輸。可見此人雖氣質傲岸,卻是心懷坦蕩,實在難得。須知,江湖道上的人物,許多人心胸狹窄,即使輸招,也要來個日後約鬥,致使江湖上恩恩怨怨不斷,纏鬥無休無止,永無寧日,所謂「俠義道」,不過是堂而皇之的場面上說詞。

    謝羽曄初入江湖,殊不知坦蕩心懷之難能可貴。只道世上都如他一般,輸則輸也,毫不介意,只覺此人謙遜有禮,當下客客氣氣地說道:「前輩過獎,在下失敬了!」

    黃臉漢子謙然一笑道:「閣下若不嫌棄的話,區區願高攀閣下,交個朋友。區區在下顧全,江湖道上的朋友送了個區區一個綽號,『百臂金剛』。那位是在下的師弟『銅身羅漢』無慶乃『峨嵋派』元通長老門下弟子,不知二位高姓大名?」

    謝羽曄連忙躬身施禮道:「好說,在下謝羽曄,恕在下有違尊命,謹遵師命不便出示師承,誠望前輩見諒!那位小兄弟,是在下新近結識的義弟凌無靈……」

    凌無靈連忙近身。

    本來剛開始,他對「百臂金剛」顧全目中無人的神氣,非常氣惱。見他下場。恨不得就要出頭跟他打一架,解解心頭之恨。後來,見他對謝兄彬彬有禮甚至口說「高攀」,他的心就軟了。他的謝兄本來應該受人尊敬的,這人倒是通情達理。加之謝兄稱他」義弟」,雖則有些兒彆扭(就叫「賢弟」或者「弟弟」,不是更好麼!)那是把他當兄弟看待呀!喜悅之情油然而生,不待招呼就邁前幾步,朗聲道:「我的師父是『寒月庵』的寒月神尼。」

    顧全聞言,頓生敬意道:「久仰,久仰!老前輩福體安好?久聞她老人家的『九幽陰氣』乃絕世神功!在下家師元通長老,曾與她老人家有一面之緣。常常言及師太武功蓋世,只是在下無緣識荊!」

    凌無靈道:「我師父精修內功心法,已有多年,極少外出,是以見不到她老人家。」顧全聽他此說,心中疑雲頓起,心道:「從來未聽說寒月神尼收過男弟子,這凌無靈貌若天人,難道是女扮男裝?!」心念及此,禁不住對凌無靈多看了幾眼。凌無靈知他心有所疑,急忙招呼那白衫少年。此時,那少年已穿好長衫,只是仍然心有佘悸,怯生生的對著眾人躬身施禮道:「在下蘇靜仁,有眼無珠,冒犯前輩高人,望乞海涵!」

    說畢自承來歷,原來他是前面「盤石山莊」的少莊主,人稱「雲龍小子」,「崑崙派」

    掌門,「千幻劍客」無回神劍的關門弟子。因事路經此間,與「百臂金剛」交手,得遇謝羽曄相救,死裡逃生!對謝羽曄自是感激不盡。

    顧全也覺方才出手無忌,險些失手,多虧謝羽曄出面。若是擊斃了「雲龍小子」蘇靜仁,得罪了「千幻劍客」無回神劍,那還得了,「峨嵋」與「崑崙派」這個梁子結定了。他就是罪魁禍首,意念及此,也不禁對謝羽曄意生感激。由敬佩而感激,其情又生了一層,情最感人!

    顧全連忙對著蘇靜仁深施一禮道:「在下眼拙,適才多有得罪,望少莊主見諒!」

    蘇靜仁連忙以禮相還,笑道:「顧大俠說哪裡話來,區區學藝不精。日後,當閉門苦修才是正理。」

    「蘇兄輕功高超?!」謝羽曄對蘇靜仁說道:「不愧『雲龍小子』的美譽!吃虧在功力尚欠火候。日後若精修內力心法,必有大成。」

    「承謝大俠指教!」蘇靜仁連連頷首,高興地說道:「在下當謹遵大俠教誨。前面不遠就是『盤石山莊』,若不嫌棄的話,就請各位大俠,屈尊敝莊一敘衷暢!」

    凌無靈正愁今日沒有去處,聽他這般言說連聲贊同。謝羽曄望著他笑了笑,本想客氣一番,已經是身不由已。

    此時,茶棚裡的客人已經散盡。蘇靜雲拿出一錠大銀,足有二十兩,扔給店家作賠償損壞傢俱的費用。店家大喜過望,連連躬身道謝。

    顧全和無慶二人,有事在身,不能耽誤,暫時別過。

    謝羽曄、凌無靈、蘇靜仁三人,各自騎上自己的坐騎,緩緩向「盤石山莊」行去——

《無雙劍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