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天心龍仙

    不到兩個時辰,謝羽曄早已到了那座破廟。他雖然心急,卻不識路徑,中途停下等那傳信的「丐幫」弟子跟上,抓著他的手,發力助他自己齊頭並進。

    破廟頗為寬敞,但破敗不堪,到處積塵。大殿後進有一座廂房,房門緊閉。謝羽曄輕呼一聲:「裡面有人嗎?」

    隨著他的聲音,廂房門無聲地開了一條縫,一位年過古稀的老尼側身站在門邊,望著羽曄問道:「你是什麼人,到此何事?」

    謝羽曄躬身長揖道:「晚輩謝羽曄,來此找尋義妹凌瓏。」

    老尼肅然道:「閣下就是大鬧『丹心寨』的謝羽曄謝大俠嗎?老生法號『寒月』,乃瓏兒的師父,請進。」

    謝羽曄隨著寒月神尼進屋一看,即刻嚇得魂飛天外,只見凌瓏身上蓋著一塊灰色的舊布,顯是寒月神尼在廟裡找來的,只露頭部在外面。凌瓏雙目緊閉,平日裡玖瑰色的豐腴面容,顯得灰白憔悴,毫無生氣。謝羽曄呼吸急喘,蹲身伸指一探鼻息,只覺氣若游絲。用手抓著她的手,只覺手指冰涼。謝羽曄起身四顧身圍,她儼然一具殭屍躺在地上。謝羽曄頓時氣血上湧,腦子天旋地轉,兀自站立不穩,其勢欲倒,寒月神尼急急上前把他扶住。

    「大俠不必太過悲傷!」

    謝羽曄哪裡還聽得進去,整個人已昏暈過去。寒月神尼急忙伸指按住他的人中,過了片刻才悠悠醒轉,「哇」地吐出了一口鮮血道:「該死的巨靈賊,好生可惡!」

    師太扶住他坐在一條石凳上,講起了瓏兒受傷的經過:

    凌無靈的輕功勝過紅牡丹,幾個起落已近她身後,紅牡丹見她來得這般迅急,身子未停,甩手打出三枚『地幽無回芒』凌瓏也不躲避,仍然右腳在左腳上一點,身子升空丈許,暗器自腳下飛去,她身子即斜斜射向紅牡丹。她身子升空再下,速度雖不把距離拉開了一段。這樣的誤得幾次,紅牡丹始終在前,一來心慌,二來甩手暗器在奔行中施出,多少耗力,漸漸她體力有些不支,正在紅牡丹危乎其危的時刻,聽得旁邊一聲嬌叱道:「小子不得無禮!」

    紅牡丹抬頭一看,心中大喜,急喊道:「師父救我!」真氣一散,倒在地上。只見人影一閃,一個滿身紅衣中年女子站在她面前,對她怒目而視。

    「何方野種,這般窮追吾徒,好生無禮!」

    紅牡丹此時已經昏迷過去。中年女了急急躬身蹲下,見紅牡丹不過疲累過度,並未受傷,遂放下心來。她隨手摸出一粒丹丸放在她口中,服侍她吞下,點了她的昏睡穴,讓紅牡丹仰面躺好。然後起身望著凌瓏。

    「小子膽大包天,豈敢對『巨靈教』門下弟子窮追不捨!」

    凌瓏早已怒火中燒,冷哼一聲道:「關你什麼事『巨靈』賊子就是要斬盡殺絕!」

    中年女子氣得咬牙切齒,冷哼一聲道:「姑奶奶今天要你嘗嘗夏狐的手段!」

    「段」字乍出口,手—揮,向凌瓏當胸拍出一掌。掌勢出手輕飄飄的看似輕靈,到得近前,只覺一股陰冷尖銳窒人鼻息的掌風急湧而至,聽對方自報家門是夏狐,凌瓏不敢大意,早巳提氣戒備。見她凶狠無禮的出掌,急提起右手掌迎了上去,雙掌接實「撲」一聲輕響,如敗草相擊。夏孤只覺一股陰寒氣流向她身上湧來,當下只覺週身脈穴塞閉,冷徹心肌,似身內血脈都要冷凍起來,禁不住打了個冷顫,人也向後退開五尺,急忙運功調息,力拒那股侵入氣血中的寒流。

    看那少年兀自未動,好生驚詫,她的「陰煞毒心掌」乃武林一絕,多少高手傷在好這「陰煞毒心掌」下,那料今日遇到了剋星。

    「玄冰禪掌」的確是她的剋星,陰寒拒毒,其真氣之陰寒遠甚於她的陰煞邪氣,更有一股力奇勁的迴旋柔術。還是她上手之際,對這少年心存輕視,未以全力施為,僅僅只用了六成功力;否則,她的下場更是不妙。待調整氣息,夏狐心念電轉,暗道:「少年非等閒之輩,非得如此這般不能勝他。」

    當下更不打話,面上殺氣籠罩,起步躍起,對著凌瓏當頭一掌劈下。凌瓏畢竟年輕識淺,臨敵經驗不足,加之方才對過一掌,心知名震江湖的夏狐不過如此,眼下見她身子上躍,來勢兇猛,連忙抬手一揮迎了上去。夏狐身子突然後仰,堪堪避開凌無靈迅上的一掌,掌風刮起她臉面生疼。這看似兇猛的一掌「雪花蓋頂」,實是虛招,此時真氣暗聚左手,就在她後仰避招的同時,左手向上疾揮,這才是要命的殺著,只見一把「地幽無回芒」帶著點點幽幽著光,射入凌瓏身上。距離如此之近,勁力又十足,凌瓏毫無防備,一下子著了道。

    對方既然自稱「夏狐」,心念之歹毒豈是小瓏兒想像和到的。凌瓏頓覺身上一驚。原來這「地幽無回芒」體積小,力透其上,專破金鐘罩鐵布衫一類護體真氣。雖然凌瓏的護體神功非同尋常,怎奈夏狐有為而來,運足了十成勁力揮撒,破了她的護體真氣。真氣一散,全身一陣酥癢,繼而針扎般奇痛,人緊跟著昏迷過去。

    夏狐抬起右手,正欲一掌擊下。就在這間不容髮的瞬間,人影倏忽一閃。夏狐擊下的手掌在空中停得一停,但覺掌心被無數利針刺透,痛徹心肌。同時,左手也與來人對了一掌.對方強大的真力震得她身子如斷線風箏般飛了起來,擊得她氣血翻湧,連忙就勢一個後空翻,穩住身形,慢慢墜落地上。夏狐好容易穩住後傾的身體,睜眼一看,面前站著一個身著灰色長袍的女尼,手執拂塵,對她怒目而視,兩眼神光如電,看得她心膽俱寒。

    老尼冷冷地說道:「堂堂『巨靈教』護法,鬥不過一個娃娃,竟然暗器傷人,有何面目在江湖上走動!」說得夏狐一時語塞。

    「江湖無老少,」好一會兒,夏狐才拼出一句話道:「勝者為王,誰要你老尼姑多管閒事!」

    寒月神尼毫不理會她的說話,望著凌瓏,見她臉色灰白,雙目緊閉,顯得身中奇毒,她急急躬身,在她身上連點了她週身上下三十六道大穴,穩住血脈,防止毒氣攻心。夏狐見她意在施救,無暇他顧,冷哼一聲,連忙閃身抱起紅牡丹揚長而去。

    寒月神尼也不追趕,雙手長起瓏兒,躍上一座小山,展眼四顧,見有前方有一座破廟,奔破廟而去。

    謝羽曄聽到這裡,急急問道:「神尼,瓏妹身中何毒?」

    神尼聽他一問,臉上一寒,愴然說道:「見山紅!」

    謝羽曄心中大駭道:「啊!無藥可解!」

    寒月神尼得又詳細地說道:「好在她身上有一股陰柔奇寒的真氣,護住週身脈穴,致使內腑無恙。」

    謝羽曄喜道:「那是玄冰真氣,百毒不侵的!」於是,他把凌瓏去長白山的際遇,盡他所知詳細告訴了神尼。神尼點了點頭。

    「看來,瓏兒性命是保住了,但她昏迷不醒,週身血脈靜止,無法運功抗毒!」

    「表層皮膚全數已廢,不知『地幽無回芒』可曾取出來?」羽曄問道。

    「老尼已用磁石全數吸出,」神尼頷首道:「有三十八枚之多,身上肌膚紫黑。」

    「既然毒氣未入內臟,如何昏迷不醒?」謝羽曄說道。

    「毒氣遍佈全身,全身筋脈為毒氣包圍神志受阻,如何不昏迷。」寒月神尼解說道。

    謝羽曄咽咽泣道:「其毒無解!如此下去,拖也要拖死呀!神尼,您老人家見多識廣,快想想辦法救救她吧!」說罷,對著寒月神尼雙膝跪下。

    寒月神尼望著他只是搖頭,雙目也掉下幾滴老淚,這是老人數十餘年未有的事情。心道:

    「娃娃對瓏兒情深似海,想是神慌意亂失了主見。」

    「大俠,你是天下武林的中流砥柱!」寒月神尼朗聲說道:「消弭一場武林劫難,免遭『巨靈教』荼毒,不能沒有你。望大俠以大局為重,切切不可為了些小兒女私情而傷了你的身體,弄得生靈塗炭,眾生落望。何況,瓏兒未必無救,即使無救,也是天意,人無回天之力。大俠,聽老尼一句話,振作精神,定下心來,大家想辦法,相信天無絕人之路!」

    謝羽曄聽完師太大義凜然的一席話,說得振振有詞,頓時心神穩定,一時靈台清明,忽然突發奇想地問想神尼來:「前輩久居『寒月庵』極少在江湖上走動,今日如何到此?」

    「是了,老身還沒有告訴你的因由。」神尼微微一笑,說道:「幾日前,老尼開關靜坐室中,猛覺心驚肉跳,當下連忙手占一課,知瓏兒有難,再補一課,知她正在東南方向動作,即覓蹤而至,可見天不滅曹。瓏兒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大俠請起。」

    謝羽曄依言站起身來,說道:「老前輩在上,晚輩何德何能,敢以『大俠』妄稱!」

    「大俠過謙了!」神尼微微一笑,道:「然則,以何稱呼適宜呢?」

    「瓏妹與晚輩情同手足,」謝羽曄道:「前輩應該一視同仁。」

    「好,好!」神尼笑道:「曄兒對老尼優禮有加!」

    「正應該這般稱呼晚進,曄兒方始心安!」

    師太大笑起來,似有所悟的對謝羽曄說道:「曄兒如此說話,逗得老身心境歡愉!先前猶似靈台蒙塵,現在倒有些兒佛至心靈。讓老身想起了一件往事。老身年紀出家,八歲即隨師學術。那時師祖尚未仙逝,曾對吾師說過一事。她說西南巴顏喀拉山之頂,有一『明鏡台』,其形如八方的走馬燈,高數十餘丈。有上一平台,生著一株逾千年之『天心龍仙草』,有三片枝葉,若得其中一片枝葉,練成丹丸,能生死人而肉白骨……」

    羽曄連道:「古人說,靈芝草乃仙草,食之能長生不老。想不到『天心龍仙草』,也有這般妙用!」

    「長生不老,其實不能!」神尼笑道:「延年益壽倒不假『天心龍仙草』能解百毒。」

    「『見山紅』也能解?」羽曄道。

    「自然能夠。」神尼說道:「據吾師祖說,天下無論何種奇毒,『天心龍仙草』皆能驅除殆盡。把毒藥溶於水中,然後把『天心龍仙草』葉片置於水中,水立時變清,毒物即凝結成一團,失去毒性。」

    羽曄哈哈大笑。

    「瓏妹有救了,真乃天無絕路之人!」

    「曄兒意欲上巴顏喀拉山取『天心龍仙草』麼?」神尼正色道。

    「有了這個去處,晚輩就是赴湯蹈火,萬死不辭!」羽曄朗聲說道。

    「兩位站在門外面許久,想必累了吧!請進。」神尼朗聲道。

    謝羽曄轉身一瞧,蘇靜仁和司徒蕙憐已自門外慢慢走了進來。蕙憐雙眼紅紅的,顯是早已哭過了。

    羽曄道:「二弟,三妹,快過來見過四妹的恩師寒月神尼。」二人對著神尼躬身長揖道:

    「晚輩見過師太!」蕙憐說話之間,早已泣不成聲,神尼連忙扶住她。「姑娘休要輩傷過度,我們大家都來想法子搶救瓏兒吧!」

    蕙憐哽嗯地輕聲說道:「但願大哥能取回『天心龍仙草』治好四妹的毒傷!」

    謝羽曄聽得心中愕然,想來他們已來了一段時間,他居然一點沒有覺察,以他的功力,實在是一種疏忽。

    他想:「神志清明對一個習武之人好生重要:方纔若與人過招,我非敗不可!」這是他自出道以來,第一次親自體驗到的感覺,這對他一生不離刀光劍影的武術生涯,幫了不少忙。

    蘇靜仁他們確實來了一會兒。蕙憐好生悲痛,本欲撲了進來,被靜仁拖住了。他深知此時屋中二人,正在絞盡腦汁想法救人,他們進來一鬧,非但於事無補,只怕四人都會沉淪在悲傷中,一時不能自拔,影響了大事。依他的年齡和閱歷,還不致於這般沉得住氣,只因他與他們相處畢竟寸日不多,尤其對凌瓏,僅在「盤石山莊」相處一段不長的時間,感情終未達到至深之意。感情即使至深不吸,似乎有種「旁觀者清」的感覺,遇事自然不會被感情衝擊過甚,故一直在冷靜思考,聽蕙憐提到取「天心龍仙草」的事,連忙問羽曄。「大哥此番前去巴顏喀拉山,凶險實是難以逆料,諸事須得小心謹慎,尤其要保持心神清朗。一心趕路取藥,不必記掛四妹。師太老前輩和我們兄妹會好好服侍四妹,大哥盡可放心。」

    這番話,寒月神尼聽得非常中意.心道:「他們這幾位後生小輩,不但武功好,而且個個心智靈慧,處事有方,而且情深意切,瓏兒好緣份!」

    她好一陣感慨,真是江湖波濤,一浪高過一浪,何愁武林不興旺!

    當下,神尼肅然對羽曄說道:「曄兒要記住老尼的話,凡事不可操之過急。一路之上曉行夜宿,不可逞匹夫之勇,遇著那屑小之徒避讓為上,即使是巨靈賊子也能暫時忍讓,以大事為重。瓏兒我會用靈藥洗淨她身子,月內可保無恙。當年聽我師祖講,『天心龍仙草』有大鵬金翅鳥守護,此乃神鳥不可傷它,謹記!坐下調息一個時辰,穩定心神之後上路吧!」

    謝羽曄依言,坐他運功凋息。神尼又命蕙憐幫助她燒飯,待羽曄調息收功後,飽餐—頓好走路。

    謝羽曄調息完畢,心神清明,已完全恢復往日的精神面貌。飽餐過後,甚至不去理會凌瓏,即告別老少三人向西南方向急急趕路。

    寒月神尼聽羽曄道一聲「晚輩去了!」言猶未了,人已急縱而起,身在數丈外,如勁弩高弘,箭一般在草面奔行,轉眼沒了蹤跡。

    神尼看得驚歎不已,心道:「娃娃輕功卓絕,真乃一代大俠,不愁『天心龍仙草』取不到。看他對瓏兒那番深情,著實感人,瓏兒有福!」當下暗暗手占一課……

    謝羽曄離開神尼三人,立即發動「昊陽神氣」把真氣貫注足下,展開「無影幻風」輕功,發力西行。一路上,謹遵神尼之命,和蘇二弟的勸誡,避開大道和眾人,擇荒而走。每日曉行夜宿,吃喝適量,夜息深沉。

    幾天下來,只覺精力充沛,絲毫沒有疲累的感覺。踏上秦嶺,已是連綿不斷的叢山峻嶺,綠色漸少,眼前儘是白雪覆蓋的山頂,過了一山又一山。爬山越嶺之後,大異於平地奔行,極耗體力,似謝羽曄這般內力深厚的絕頂高手,竟常常感覺疲累乏力。加之高山人煙寥寥,食物稀少,只能以野果充飢,有時不得不擒鳥獸生食。他嫌生火燒烤費時,竟然過著茹毛飲血的生番日子。

    越走山走高,眼前已是白雪皚皚,滿目荒涼,僅以雪水充飢配以真力凋息,只覺呼吸急迫,常常喘息不停。他以為是病魔纏身,或者是走火放魔,急忙坐地調息,但覺體內敢並無異樣。他自然不會知道,高山空氣稀薄,呼吸急迫乃正常現象,人皆有之。即使如此,他毫不驚慌,沉著迎對,讓奔行速度稍緩,放眼週遭仔細覓食,盡力使腹中不空,卻不亂食。

    當日在「天盆峰」,師父不群散人曾反覆教他識得各式各樣花木藥草,是以對各種野生草木熟悉番至,凡是他不認識的野果他決不進食,寧願抓一把雪花充飢,然後調息生機,施運體內精淳真氣抗禦饑乏。這樣的停停走走,耽誤了不少時日,羽曄雖然心急如焚,但深知此時斷斷不可心浮氣躁,一不慎就會鑄成大錯,悔之晚矣。遇著凶禽猛獸,能避則避,能躲則潛蹤隱形,盡力避免耗費真力。高山風力尤猛,得時時抗拒風力,免墜萬丈深淵。

    許許多多艱難險阻弄得謝羽曄筋疲力竭。最使他頭疼的是愈來愈急迫的喘息,常使他調息運功都有些不適。十九歲的謝羽曄,萬難料到爬高山還有如許多的苦難:先前以為爬高山不過費時費力,殊不知此地西南高原的山,並非中原高山可比。

    時光偷偷流逝,也不知過了幾個日子,細細想來,離開神尼他們大概已十天有餘。

    這一天,他來到一個山面石洞中,謝羽曄實在走不動了,胡裡尖糊塗地闖進洞中,彎彎曲曲的走了十幾丈距離,突覺眼前一亮,一間寬敞明亮的巨大洞室就在他眼前,約有五丈見方,四壁鑲嵌許多大小不等的各色寶石,寶石閃閃發光,照得滿室生輝,中間一塊地方嵌著厚厚一層細草似雞窩。

    羽曄走近,用手輕輕一按,細草好生柔軟,上面有許多蛋如鵝蛋大小。羽曄拿起一個敲碎蛋殼仰面吞下,頓覺既解渴又有充飢,一連吃了五六個,就在地塹邊上盤膝入定,運功調息一個時辰,感覺渾身舒泰,精神百倍,先前的疲乏一掃而光,比之進洞時判若兩人。他猛然想到這可能是神鳥蛋,師父曾說過,神鳥乃居高山絕頂的大鵬金翅鳥,特別能適應高山的氣候和那險峻的特殊環境,其它飛禽走獸望塵莫及,故稱神鳥。終年啄食高山絕頂的各種奇花野果,集山巔之精華而生卵,食之不但能滋補提神,還能解除疲勞,氣血活躍。

    謝羽曄喜自不勝,恨不得歡呼雀躍,他望著四壁鑲的寶石,心道:「何不取幾顆寶石送給他們作紀念,尤其是瓏妹,特別喜歡寶石一類飾物。」

    心念及此,忙回顧四壁,發現每壁有一顆寶石特別奪目且比其它寶石大,室面一顆最引人注目,這是他臨出洞室偶然抬頭才發現的,這顆寶石大小與小壁之寶石無異,甚至略小,且光華程度不及其它四顆,但它碧綠的色澤暗蘊著一種深沉的氣質,彷彿大智若遇的聖者,並不醒目,不是伯樂不會識得。謝羽曄卻覺得它比那四顆寶石石還要珍奇,他心思細密,想到要送一顆特異的寶石給寒月神尼,這顆寶石最合適不過。

    謝羽曄把這五顆寶石揣好,又揀了幾個神蛋揣入懷中,轉出石洞,向西急奔。此時精力充沛,他展開輕功,在雪面上急急奔行。他想,既然發現了神鳥蛋,跑「明鏡台」已經不會太遠;羽曄邊走邊想,兩眼直視前方。翻過一座小山包,果然看見前面山面,有一形似煙囪的圓柱,幾個縱騰巳至近前。展眼細觀,這明鏡台好生雄偉壯觀,足有二三十丈高,有一間房子那麼在,呈八方形,恰似走馬燈。四壁明淨如鏡,顯是勁烈的山風刮動,謂之日「明鏡台」真乃名副其實。

    到了此時,謝羽曄不急不忙,把懷裡揣的神蛋盡數嚥下,坐地調息片刻,方起身提氣雙肩晃動兩腳一縱,人巳離地五六丈,左腳在右腳面上一點,復又升高四五丈。身在空中,雙手運勁施「一指禪」神功,向鏡壁—點,雙手食指已插入石壁中穩住身形。仰頭上看,離台前尚有十來丈距離,台沿申鏡壁二三尺寬。謝羽曄雙手運勁在石沿一按,反覆兩次,身子已自平平升至鏡台下沿,雙手仍插入壁中。然後,只見他雙腿向上,倒縱翻一記「珍珠倒捲簾」,人已落在「明鏡台」上面,鏡面圓圓的,直徑約有丈許。

    他幾乎不敢相信,眼前那一棵碩大的植物就是三葉「天心龍仙草!」只見那葉面寬約五寸,高有三四尺,色呈碧綠,玲瓏剔透,風吹葉動,閃閃生輝。

    奇怪的是,明鏡台上居然沒有絲毫雪的痕跡,上面只覆著一層細密嫩綠的小草,長不過寸許,好像一塊綠色的地氈,襯托著這株碧綠的「天心龍仙草」端的是一幅巨大盆景,人見人愛。

    羽曄用手在葉面上輕輕一彈,聲如玉珮脆鳴,清玲悅耳,聽得謝羽曄心花怒放,想起瓏妹如花笑靨,任性調皮的活潑神態歷歷在目。羽曄如癡如醉地立在「天心龍仙草」葉邊,右手在葉面上輕拂,猶似佛在瓏妹的白膩細嫩的手背上。

    謝羽曄自自陶醉在暇想的幻境中,猛然一陣狂風掃來,彷彿天上一塊烏雲罩下。急抬頭,眼見一支巨鳥向他撲翅下來,好大的鷂鷹,它雙翅展開足有一丈來寬,雙爪張開如鋼鉤,其喙般紅如刀,來勢有如颶風。

    羽曄不及細想,就地一滾,用「縮骨伸筋」法,將身隱在兩片「天心龍仙草」葉片空隙處,形如蝸牛,躲過那兇猛的撲擊。鷂鳥一擊不中,復又升空,在空中展翅盤旋,作勢那兇猛的撲南。鷂鳥一擊不中,復又升空,在空中展翅盤旋,作勢再次撲下。羽曄陡然想起了神尼之言:此鷹乃大鵬金翅鳥,是護草神鷹。剛才的一擊想是那神鷹怕觸及葉片損壞天心龍仙草,故爾自草邊一略而過,決不能傷它。

    羽曄約一思索,用手輕輕把一片天心龍仙草葉片摘下,揣在懷中貼肉近軟劍處,把衣襟扣好,然後站直身子,向台邊跨出兩步。神鷹雖有靈智,畢竟是禽獸,如何能與人鬥智,何況是機智過人的謝羽曄。

    神鳥見他離開了「天心龍仙草」後,又摘有一片天心龍仙草葉片,獸性勃發,「呱」一聲長嘯,聲音淒厲刺耳,有如鬼泣狼嚎,聽得羽曄心驚肉跳,暗暗提氣戒備。大鵬金翅鳥叫過一聲,雙翅縮攏,箭一般自上而下向謝羽曄頭上擊下。羽曄不慌不忙地慢慢下蹲,待神鷹爪喙離頭寸許,將觸未觸的瞬間,斜斜—滑,成弧形上竄,躍身躲過那凌厲無比的撲擊,接著一招「紅胸巧翻雲」,人已仰面掛在神鷹的胸部,雙足緊緊扣住它的上下喙,使其既不能張嘴又不能左右擺動,雙手則抓住了它的雙爪背部足腕處,任它如何靈巧,均奈何不了羽曄。

    大鵬金翅鳥好生機敏,見羽曄制住它喙爪,連連用巨大的雙翅撲擊羽曄。羽曄何等機智,雙手一分,身子一移,人已緊緊貼在神鷹胸部,任其雙翅狂拍卻無可奈何。那神鷹也好生了得,竟然縮攏雙翅在空中翻滾,意圖用翻滾的離心力,把羽曄自身邊甩出去。

    如此上下迴旋,離地僅有丈許距離,大鵬金翅鳥不得不展翅滑翔,羽曄轉頭觀察下面,意在尋找一塊安全處著陸。

    神鳥忽然向一塊山谷的尖石上俯衝。羽曄知道它要把他撞在山石上,急忙戒備。待那神鷹離突出地面的尖石還有數丈,神鷹猛可加速速度,看看離尖石還有丈許遠,羽曄突然鬆手,身體離開神鷹,慣力趨使他繼續向尖石上撞去,羽曄緊接一個後翻抵消去勢,輕輕落在尖石邊,身子一縮,隱身石縫中。

    待那神鷹飛轉回來,早已不見了羽曄的蹤。它只得展開雙翅向「明鏡台」飛去。羽曄貼在大鵬金翅鳥的胸口上,雖不吃力,手足卻施了些兒巧勁,稍稍有些頭暈,他連忙坐下調息了半個時辰,準備往回走。

    自從食了神鷹蛋,謝羽曄精神振作,氣血流暢,大異於來時疲憊不堪的狼狽神情。他一連急急奔行三個晝夜未停,第四日已經過了秦嶺。謝羽曄畢竟血肉之驅,三晝夜的奔行翻山越嶺,破凶避險,即使平地直線行程也有千里之遙,何況他未睡未食,好生疲憊,於是,他當即尋—處鎮市找店安宿進食,經過一夜足睡飽餐,又是三晝夜奔行,第四日已到了凌瓏養傷的破廟。

    謝羽曄一進破廟,頓時精神陡增,也不覺得怎樣疲累,大叫一聲:「神尼,曄兒回來了!」

    寒月神尼聽到他的聲音,人影一閃已站在羽曄的面前,後面緊跟著蘇靜仁和司徒蕙憐,神尼見羽曄滿面塵上,臉面憔翠,好生心疼!

    「曄兒,看你把累成這樣。」神尼柔聲說道。

    謝羽曄望著神尼莞爾一笑,從貼身處取出那片天心龍仙草,雙手遞給神尼。極少喜形於色的寒月神尼,此時臉上也情不自禁的笑容滿面。說道:「取到了!阿彌陀佛,瓏兒福星高照!」

    寒月神尼雙手接過天心萬仙草,立即吩咐生火。原來她早已準備了各式煉丹器皿和焦炭。

    司徒蕙柃和蘇靜仁未及與羽曄打話,只是望著羽曄會心一笑,急急奔問後面廚房,準備煉丹。

    寒月神尼幾步走進廂房,只見房小叮掃得乾乾淨淨,早已放了一張大木床,凌瓏躺在床上。羽曄急急近前,原來,凌瓏並無異樣,仍然雙目緊閉。神尼輕輕剝了—小塊「天心龍仙草」葉片,放在凌瓏口中,轉面對羽曄說道:「曄兒,你就躺在她身邊幾個時辰。」

    「前輩放心,曄兒不累。」羽曄笑道:

    神尼正色道:「曄兒,何不聽老身的安排!看你的臉色,恐怕已經幾日幾夜未得休息。

    這樣下去,就是鋼筋鐵骨也要累垮的!待瓏兒復元,你又病了,如何是好?」

    羽曄笑了笑,誠懇地說道:「瓏妹不說話,曄兒如何能夠安心睡覺。」

    「曄兒!」神尼無可奈何地笑了笑。「你的神志又失常了!」

    有了「天心龍仙草」瓏兒不不單能說話。還會像先前的一樣活潑可愛!你看一—」用手一指凌瓏。

    羽曄順神尼手指望去,只見凌瓏的嘴唇微動。已將那片放在口中的小片「天心龍仙草」

    慢慢咀嚼。羽曄抬起雙手,想幫她把露在口外的「天心龍仙草『』葉片推進去。師太搖了搖手.示意他不要動。

    「不理她,讓她自個兒細嚼慢咽,把汁水吞服,生機轉活,然後把『養心丹』服下,一兩日即可痊癒。你要聽老生的話,躺下休息。」

    聽神尼如此說,羽曄盤膝坐在蒲團上,調息片刻後,睜眼見神尼仍然站在室中,知道神尼看著他睡去才離開,他生怕耽誤神尼煉丹,連忙和身躺在凌瓏身旁。雙目緊閉。豈料雙眼剛剛閉後,瞌睡蟲立刻就來了。師太毫不客氣地輕輕點了他的昏睡穴。

    羽曄一覺醒來已是深夜。他急忙起身,原來師太「養心丹」業已煉成。

    寒月神尼找來一個玉盤,把煉成的「養心丹」一粒粒放在玉盤中,足足有三十多粒,每粒丹九有蠶豆大小。此刻,凌瓏早已把那小片養心草葉片嚼碎吞下,身體慢慢在蠕動,呼吸也變得比較均勻,已能聽到她的輕微喘息聲。寒月神尼將一粒「養心丹」放在她口中和水吞下。另一粒「養心丹」捏碎,溶於一碗清水中,示意羽曄和蘇靜仁出去,留下蕙憐推上房門。

    揭開蓋在凌瓏身上的布衣,解開內衣用一方巾絹沾上碗中淡綠色的水,輕輕向凌瓏週身擦試。

    凌攏紫黑色的皮膚由黑現紫慢慢變白。神尼輕輕拍開她全身各處穴道,只見她白玉般的身體,逐漸泛出一抹玫瑰色,端的是鮮艷嬌嫩如金玉葉!然後與蕙憐一道為她穿好內衣,換一件新床單蓋在她身上。吩咐把原有的床單包著那套換下的衣服,交蕙憐拿到室外焚燬。

    不到半個時辰,只見凌瓏身子悄悄在翻動,喉嚨「咕咕」作響。神尼連忙扶起她,凌瓏頭一歪,把腹中污水吐在痰盂中,足足有一痰盂,水呈紫黑色。

    「瓏兒感覺怎麼樣?」神尼問道。

    「開始有點酸痛,似乎是師父為我擦試身上,慢慢由痛而覺麻癢。現在皮膚上已感覺涼爽,內裡氣血舒暢。」凌瓏輕聲說道。

    神尼柔聲道:「乖瓏兒,盤膝調息吧。」

    凌瓏依言,盤膝坐在床上,入定調息。謝羽曄此時也悄悄進來,他輕輕站在床邊,望著凌瓏全神貫注運功調息。足足一個時辰,凌瓏方收功,她睜眼一看,正是羽曄朝她微笑。

    「羽曄可哥,何以這般消瘦?」

    神尼笑道:「丫頭,還說呢!你曄哥哥為了你,跋涉千山萬水,吃了多少苦頭,焉能不瘦!」

    神尼遂把她受夏狐「地幽無回芒」所傷,銀芒上淬「見山紅」劇毒無藥可解,萬般無奈,羽曄冒險遠走巴顏喀拉山「明鏡台」,摘取「天心龍仙草」為其煉成「養心丹」,方使她能起生回生詳細一說。

    凌瓏聽得驚心動魄,眼直直地望著羽曄,好久好久,明亮的眸子透著晶瑩淚珠。她本是不知憂愁為何物的活潑性情。心裡有什麼嘴裡就說什麼,眼下卻變成了一名含蓄、藏情於心的內向姑娘,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寒月神尼看著,心中好生感慨。她是過來人,一生不知經過了多少驚濤駭浪,卻不曾嘗過「情」的蜜汁,暗道:「這兩個娃娃,感情何其深厚,彷彿比生命還要寶貴得多,真是前世冤孽!」

    想到此,神尼忙把凌瓏輕輕攬在懷中,為其試淚,情同慈母。小姑娘把頭靠在師父身上雙肩聳動,嚶嚶啜泣不已,顯是感情大動。

    神尼笑道:「傻孩子,你曄哥哥弄得九死一生,消瘦如斯,就是為看著你哭嗎?感激的言詞都沒有一句麼!」

    凌瓏哽咽道:「我……我害曄哥哥吃了那麼多的苦……難過啊!」說罷,情不自禁地撲天羽曄懷裡,慟聲大哭起來。

    羽曄輕輕的撫著她的秀髮,柔聲說道:「瓏兒,傷才好別又壞了身子。難道比你長白山之行還苦麼!」

    他們情深意切地互吐衷腸,侍立一旁的蘇靜仁和司徒蕙憐看得既是羨慕又生避想。尤其司徒蕙憐,更是百感交集,心中好似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喊一齊湧上心際。她與謝羽曄幾乎是一見鍾情,更有那熱心的「百葉神丐」從中撮合,他們已經是兩情依依。

    凌瓏的出現,無形中把一切的和諧攪亂了,至少在司徒蕙憐心中是如此。無論凌瓏是何等天真無邪,用一種小妹妹的滿腔熱情去對待她喜歡的人,對人毫無芥蒡。司徒蕙憐是成熟了的女孩子,她的行動帶著一份情,有一份企望「斷瑰崖」之夜,她明白了凌瓏在謝羽曄心靈深處的位置是沒有第二個人能夠代替的。她只能是謝羽曄的妹妹,卻不能與凌瓏相提並論。

    蘇靜仁的出現,使她看到了朝暈與晚霞的微微區別,它們各有千秋卻不逢時。她終於懂得了感情的深淺,惟有時事的變遷方能檢查出來。

    謝羽曄和凌瓏毫無做作的兩相卿卿,她是心悅誠服。沒有任何人能說出她此刻的感受,她只是緊緊抓住自己的胳膊,浮想連翩,只聽寒月神尼在說話。

    「好了,瓏兒再服一粒『養心丹』,調息幾天,可保安然無恙。餘下的『養心丹』,你們四人均分,以備不時之需。」

    四人依言而行。謝羽曄忽然一笑,道:「我這番『明鏡台』一趟,還有個小小的收穫。」

    遂把他進山洞得寶,遇大鵬金翅鳥的事道出來。大家高興不已。

    「曄哥哥,快把寶石拿了來我們瞧瞧!」凌瓏笑道。

    羽曄連忙自懷中把五顆寶石拿了來,眾人只覺光華奪目。

    「真是奇遇!」羽曄道:「原來這幾顆寶石乃是『避火明珠』和『避水明珠』。我毫無阻攔地走過了山火如濤的森林,毫髮無傷,後來急著趕睡,一時不慎掉在水中,衣衫未濕。

    只不知哪一粒避火,哪一顆避水,一時不及細察。」

    神尼笑道:「這個不難。」

    她連忙邀眾人到外面。廟後花園中有幾口水缸,乃是以前廟祝種花澆水的缸,滿滿的一缸水。神尼把五粒寶珠,一顆一顆的放在水缸之中。兩粒藍色寶珠一到水缸之中,水波自然分開,—層層水微微自缸面溢出。

    再到廚下,煉丹爐中炭火未熄,神尼把兩顆紅色寶珠放在炭火中,火苗驟然四分,火繞的燒巖居然神奇的移到一邊去了。幾個人看到目瞪口呆。

    「哈哈,兩顆紅寶石是避火明珠!藍寶石是『避水明珠』。只不知那碧綠的寶石是什麼?

    似乎既不怕火,亦能避水。」

    凌瓏快人快語,性急地說。

    寒月神尼頷首笑道:「想來你們都不知道它的來歷。此乃『定心護體明珠』,人含在口中,百年之後,屍骨完好無損,乃是寶中之寶!」

    「曄兒特意取來送給前輩做紀念的!」羽曄望著神尼笑道。

    寒月神尼心思縝密,聽羽曄如此說,心中悚然一驚。難道……難道羽曄有先見之明,不敢再想下去……

    神尼繼續道:「好,我來安排。曄兒和蘇賢侄得,避火明珠』,蕙憐姑娘和瓏兒得『避水明珠』!」她深知各有所長,如此安排,再是恰當不過。

    四人商議要回「長山派」。

    神尼說道:「你們三人先回『長山派』,我和瓏兒要回『寒月庵』呆幾天。」停了停,復又對謝羽曄凝眸一視,說道:「曄兒,『長山派』的事情稍有眉目之後,火速來『寒月庵』一趟,越快越好!」

    謝羽曄好生納悶,為何這般急著要他去「寒月庵」?又不便多問,只得與蘇靜仁和司徒蕙憐,別過寒月神尼和凌無靈,準備回「長山派」。

    長山派中諸人,聽說謝大俠回來了,俱跑出門來迎接。來到大廳,尹繼維和馬鴻凡才從後面急急迎了出來。

    尹繼維笑道:「賢弟如何去許多日子,等和我們好苦!」

    「一言難盡!」謝羽曄搖著頭,說道。

    「坐下好好地說說,」馬鴻凡連道:「看來,大家都有許多事情要談的。」

    眾人依言在大廳坐下。尹繼維望著謝羽曄笑道:「賢弟,先說說你的情況吧!」

    謝羽曄也不推辭,即把凌無靈受傷中「見山紅」劇毒,得遇她師父寒月神尼相救,自己去巴顏喀拉山「明鏡台」尋「天心龍仙草」,煉成「養心丹」使凌無靈死裡逃生,現已隨師父回「寒月庵」,云云,險象環生有驚有險,眾人聽得驚心動魄,偌大的廳堂裡鴉雀無聲。

    謝羽曄話音已落,眾人卻不吱聲,仍在回味個中情節。沉靜了好一會兒,才聽尹繼維說道:「無靈小妹這次好險!我們本想派人前去接應你們,怎奈我們也是諸事繁雜,沒有來得及去你們那裡。」

    馬鴻凡道:「大俠所料不差,那萬煥山果非善類,你一走,他就夥同幫中親信,意欲加害我等,先在食物中下毒,後用武力。多虧大俠先見之明,屬下早已暗暗派人監視,加之幫中弟子,大多不齒他的為人,是以,將其一網打盡,無一漏網。」

    「他們現在何處?」謝羽曄急忙問道。

    「他們一共只有五個人。」馬鴻凡道:「已將他們的武功廢去,趕出『長山派』!」

    呂班果然文武全才。打通地室,設置機關暗道,改造各處房舍,工程巨大,他仍指揮若定。馬鴻凡、尹繼維等人,除了幫助他除掉萬煥山這個隱患之外,其他地方,幾乎沒有需要他們伸手幫助。

    他一個人運籌帷幄,把幫內弟子被武功高低,分成四大香堂,各司其職,各在其位。

    「大理堂」總理幫中事務,「飛雲堂」擔負外間職事,「蜜蜂堂」掌管暗道機關,「執事堂」

    行幫規理查人事。各香堂堂主,由他親自物色,他們不僅武功高強,心智過人,而且為人正真,心存義道,真個德才兼備,僅月餘時間,呂班把個「長山派」料理得井井有條,防務已固若金湯。他意欲邀約山東境內黑,白兩道成名高手,會集「長山派」,伸明大義,交好四方。

    謝羽曄讓呂班帶他到各處暗道機關設置處,巡視了一遍。呂班—邊為他講解各處機關暗道的妙用,一邊親自操作實驗效能,地下暗道不說,光地面翻板、弩箭,千斤閘等,即使千軍萬馬來犯均可等閒視之。

    謝羽曄好生高興。

    「各位,看眼下的情形,『長山派』已是興旺在即!」謝羽曄對眾人說道:「不愁巨靈賊子來犯!謝某自始心安。在下另有一樁私事,即日便得離開『長山派』,請諸位諒察!」

    「賢弟呀!」尹繼維笑道:「何以這般來去匆匆,有什麼事情,待會過山東各路好漢,再走不遲。」

    謝羽曄微微一笑,認真地搖搖頭,說道:「老哥哥,小弟決非不明事理之人,只因事有緩急,身不由已。詳情一時難呈,待小弟回到『丹心寨』,再行告之。」

    眾人知他事出有因,不便強他所難。剛重逢,又要分手,大家都覺得依依不捨。

    第二天,謝羽曄別過眾人,獨自一人離開「黃山崮」,奔「寒月庵」而去。

    司徒蕙憐心中好生惆悵,雖知情緣不可勉強,卻有些兒難分難捨。她獨自一人站在山頭,雙眼悵望謝羽曄影蹤在遠處消失,兀自佇立凝神,鬱鬱不歡……

    「寒月庵」們居太行山南麓。依謝羽曄的行速,兩日即可到達。「寒月庵」地處深山老林之中,房舍不小,人煙稀少,正是修煉的好去處,一條山澗自庵前流過,潺潺流水已伴隨寒月神尼度過了十個春秋。

    謝羽曄到得庵廟時,寒月神尼和凌瓏正在後面花園中練劍。謝羽曄見山門緊閉,發出一聲輕嘯。這是預先約定好的信號。

    只見凌瓏急忙前來開門。

    「曄哥哥真乃信人!」凌瓏喜上眉梢:「小妹以為要等好幾日呢?」

    「神尼之囑,豈敢隨意處之。」羽曄說道。

    凌瓏小嘴一起,嬌嗔道:「你倒挺孝順!」

    「為兄也時刻記掛著小妹!」羽曄正著臉兒說。

    「誰知是真是假!」凌瓏頭—揚,說道。

    寒月神尼已站在台階上,看到他們調笑嘻鬧的樣子,由衷高興道:「好了,好了。你曄哥哥走了這麼遠的路,也不讓他進來歇歇,一味調皮,幾時能懂事明禮!」

    謝羽曄連忙上前躬身施禮道:「神尼安好!曄兒這廂有禮。」

    神尼笑道:「曄兒真有幾分學士風采,見到你,老身好不高興!」

    「曄哥哥!」凌瓏高興地笑道:「我師父老人家好喜歡你,你的酸勁有成果呢!」「丫頭片子!」師太啐道:「師父面前都是這般調皮,平日曄兒可是讓你攪苦了。」凌瓏望著師父一笑,歪著頭說道:「師父可別護他,看他現在蠻老實,實在他也調皮得很呢!」神尼也不答,只是笑了笑。三人已至庵堂上,神尼陪羽曄坐下。凌瓏連忙沏茶。

    謝羽曄一邊喝茶,一邊談起「長山派」的情形,神尼沒有開口,只是點頭喝茶。

    晚飯後,寒月神尼一人去洞室打坐。「寒月庵」依山傍水,廳堂屏風後面有一暗門,直通一個地下室。羽曄聽凌瓏說,神尼一生都在這室中靜修。遇到閉關的時候,在庵堂四面布下迷門奇陣,然後自內面封住洞室,一個人閉關靜修,數月不出。外面看,這裡是煙霧朦朧,一片白茫茫煙海,無人問津,庵堂後進是兩間廂房,他們兩人各居一間,—時二人均無睡意,就在羽曄居室坐下敘話。

    「師父這般鄭重其事地要我來此,其實安在?」羽曄問道:

    「不知道,」凌瓏搖了搖頭,說道:」師父這幾天日夜不停地教授我『兩儀九幽神劍』的精妙招式,都是我以前沒有學過的。」「學會了沒有?」

    「我沒有你那麼聰明,師父也只是要我習練一遍,記住口訣,『九幽陰氣』的心法也有許多新的口訣。」

    「記下了?」羽曄問道。

    「嗯,」凌瓏點了點頭道:「這是師父近年來閉關修煉的精要功夫。似比從前高了許多,如何要我一占腦兒的囫圇吞下。」

    謝羽曄沒有做聲,心情好不沉重。

    第二天,神尼要求羽曄與凌瓏各施本身師門真傳劍術,一執軟劍,一握長劍,兩人互相配合,把全套招式盡數施出。鬧得花園中猶似遭了風災,樹折花落,劍氣之威猛不想像,寒月神尼屏息靜氣,仔細觀瞧二人快捷無倫的出手式,口中喃喃念道:「『無雙劍』無敵天下,果然名不虛傳,縱觀當世武林,接下十招者,寥寥無幾!」

    待二人停手,她又指導凌瓏幾招要訣,補上那些微不足道的空門。

    「曄兒,你我比試一下內力如何?」神尼突然對羽曄說道。

    羽曄尷尬地望著神尼,一時不知如何作答。神尼微笑道:「曄兒不要為難,你我全力施為。瓏兒看我左手的動作,立即發令,我們同時收招。」話畢,雙手緩緩推出,羽曄立即迎上去。

    羽曄只覺一般強勁鋒銳的氣流向他體內勇猛衝來,他急運氣相抗,硬生生地把那股銳如箭的陰冷氣流迫出體外。雖然抵抗得力,身上仍了了點點毛毛小汗。忽聽凌瓏喊道:「收功!」兩人同時收功。

    看看寒月神尼,只見她已經汗流浹背,好像大雨澆過一般,週身衣衫濕透。她喜滋滋地道:」曄兒內功,可算舉世無雙!」

    羽曄連忙躬身施禮道:「神尼過獎,晚輩多有得罪!」

    「若是再過片刻,老尼就抵不住了!」

    寒月神尼方才只覺羽曄體內真氣,如排山倒海般向她傾瀉,她拚力施盡全身力道,也兀自擋不住。這只不過片刻光景。

    「曄哥哥,小妹與你鬥一鬥如何?」「好!」神尼拍手笑道:「試一試吧,羽曄儘管施為,老生為你們發號施令。」

    凌瓏立即運氣調息,雙掌緩緩拍出。謝羽曄凝神接下她的雙掌,陡然感覺這股真力之猛銳勝她師父,而且那般陰寒好生了得!羽曄連連運氣抵禦,饒是他功力通玄,一時實難把這凌厲的寒氣迫出體外。他的內功剛猛精淳,豈能身發二氣前後照應,他首先發「昊陽神氣」

    全力抵禦,在節節退守之際,又發「紫府神功」自後迎上,終使那股陰寒真氣無法前進,而且慢慢後移。

    師父朗聲道:「罷了!」兩人同時收功,睜眼一看,都出了—身大汗。

    「曄哥哥內功高強,小妹險些被你壓倒。如何連『玄冰真氣』都奈何不了你呀!」

    「傻丫頭!」神尼笑道:「他的陽剛真氣過甚,自然奈何不了他的。」

    「我一定好了修習這幾天師父教給我的內功心法,勝過曄哥哥!」

    「好!」羽曄大聲道。

    神尼不以為然的笑道:「瓏兒另發呆想,你即使再習三年五載也勝不了他的。」

    凌瓏頭一偏、大惑不解的望著師父,鼻子裡哼了一聲,道:「嗯?!未必吧!」

    「曄兒內功雄渾淳正,他若封在門戶,你我二人聯手,也難擋他步步為營的勢道。」神尼肅然說道,

    「啊唷!曄哥哥真是一頭大獅子!」

    一句戲言說得羽曄和神尼大笑起來。神尼連連搖頭道:「丫頭呀,丫頭!你曄哥哥武功勝過你,你的這張小嘴就強過了他啦!」

    三人哄笑起來。

    神尼命二人調息片刻,自去庵前佈陣。得二人調息完畢,邀二人到洞室中敘活。

    羽曄和瓏兒隨神尼到她洞室中,羽曄只覺這間洞室好生寬敞,室中擺了各式兵刃,壁上掛上各式樣的圖盞,有陣圖,有招式圖,還有不少書籍。室中央卻是空人如也,顯然是神尼習練武功的練功室。推開右邊一扇石門,又見一間洞室,從這間小得多,室中只放一石墩,還有兩把太師椅,神尼示意二人坐下。

    神尼面對二人坐下,對羽曄說道:「曄兒,你可知道,老身急切邀你到此,所為何來?」

    「晚生百思不得其解,願聞其詳。」

    神尼肅然朗聲道:「老生有三件大事要告訴你。」

    「晚生洗耳恭聽!」

    「待老身一一道來。」寒月神尼說道:「先說說『無雙劍』的來歷。」

    一百多年前,有一武林奇人,法名「草山劍客」武功已臻化境,為不使自己畢生武功失傳,欲覓一傳人。

    但他終年深山修習武功,於人世間善惡正邪匹辯力甚微,只知道為人要行俠仗義,為蒼生造福,他收下了兩個心機慧敏的徒弟,—個叫飛雲和尚,一個叫黃鶴居士,多年之後二人得其真傳,已到了七八層火候。一日,「草山劍客」心血來潮,下山雲遊,隱身江湖道上,意然閒遊觀市,不擇雅俗地交朋友訪友。與人接觸中,方知自己二徒平素憑借高超武功,在江湖上臭名昭著,乃是姦淫擄掠無惡不作的大魔頭。

    「草山劍客」一生對惡行深惡痛絕。粥而憤世嫉俗地獨入深山大澤修練武功,志在除惡揚善,為蒼生造福。殊不知事與願違,現在欲罷不能。除掉二魔頭,於心不忍,幾十年來師徒相處融洽,加之二魔頭都是工於心計的乖巧之徒,平日裡兩人竟想迎逢師父,頗得「草山劍客」的寵愛。正是這般寵信致使這二人行為放蕩,一味陽奉陰違,胡作非為。

    「草山劍客」本是心存厚道的仁慈善人,陡然要他大開殺戒,殺的又是至親至近的徒兒,一時狠不下這個心。「草山劍客」這種姑息養奸的婦人之慈,給後世武林移禍不小。

    「草山劍客」畢竟一代大俠,對二魔雖不忍殺之,從此對二人也再沒有親授絕技,且以種種借口遠離二人,獨居一處靜習上乘劍術和內功。窮畢生精力,創「無雙劍」和「昊陽真氣」與「九幽陰氣」注書成冊,書名「無雙劍笈」,此書分上下兩冊、「無雙劍笈」集「草山劍客」修練余八十年的武功精髓。鑒于飛雲和尚和黃鶴居士給他的沉痛教訓,「草山劍客」

    不但有意把「無雙劍笈」分為上下兩冊,而且把上下兩本分存兩個鐵匣中,劍術、內功俱分為二,意在忌諱獨霸,即使為一人所得,也非得兩人習練合成。

    飛雲和尚和黃鶴居士豈是等閒之輩,他們對師父的訓斥內心雖無悔改之意,表面上不得不唯唯諾諾地應付一番:他們料知師父對他們已經失望,師門絕技並未得其真傳,可能另有所圖,二人絞盡腦汁,千方百計地偵探師父的行徑,終於弄清楚師父已把畢生武功著書成冊,卻沒有外傳。

    「草山劍客」用「移花接木」之法,將「無雙創笈」移於他處,亦即「寒月庵」佛前香爐之中。「草山劍客」雖覺神秘無比,卻瞞不過二位魔頭。

    待「草山劍客」仙逝,二魔頭居然互相攻擊起來。世間惡人都為已甚,飛雲和尚和黃鶴居士也不例外,兩人都要得「無雙劍笈」,一旦「無雙劍笈」到手,又不想有人分享其利,正是「懷璧其罪」,二魔頭反目成仇,就在「寒月庵」前拚鬥。這一場拚鬥,雙方以命相搏。

    最後,飛雲和尚以一招「萬血煞功」真力震碎了黃鶴居士內臟,黃鶴居士以反手飛刀洞穿飛雲和尚胸際,兩敗俱傷,算得是善惡有報!

    那時候,寒月神尼初出師,正在佛前上油,聽得有人進庵,急忙躲在神龕底下。見是二位魔頭,嚇得魂頭不附體,哪敢出聲。待二人倒地許久,方起身察看,方知二人早已死去,見飛雲和尚懷中有一鐵匣。適才她雖是戰戰兢兢卻也看得分明,黃鶴居上受傷瞬間,左手飛刀擊和尚,右手把—方鐵匣擲出庵外。她連忙尋出庵外。殊不知黃鶴居士雙手施為,乃是竭盡平生之力揮出,勁力非常。飛刀洞穿和尚,刀尖在和尚背部伸出老大—截,鐵匣出庵早已無影無蹤,無跡可尋,她只得作罷。

    寒月神尼打開手中鐵匣,乃是「無雙劍笈」下冊。上面詳細記載著「兩儀九幽神劍」法,配以「九幽陰氣」,末頁有一警句:「無雙不出,切勿妄動!」一時不得其解。

    寒月神尼深感本門武功之不足,欲更上一層樓,正好參習此功。此後,寒月神尼熟讀「無雙劍笈」,把「無雙劍笈」中所載招式謹記於心,精研有年。

    「兩儀九幽神劍」式輕靈威猛,以攻為主,招式中防守欠佳。「草山劍客」乃一代奇人,武功之高已獨步武林。他終身不懈所創的這套劍法,斷斷無隙可乘。而這防守不足的缺點,決不是劍術上的空門所能解釋。唯有尋得「無雙劍笈」上冊,才能解開此謎。

    這次回庵,聽瓏兒說起謝羽曄所習「無炎昊陽神劍」法,又聽她說二人在「盤石山莊」

    配合施為,僅僅兩招即將四個巨靈賊子擊斃,神尼心中有所想。待謝羽曄和凌無靈兩人配合出招,神尼方才恍然大悟。

    原來「無炎昊陽神劍」和「兩儀九幽神劍」合稱「無雙劍法」,上陽下陰,—式剛猛,一式輕靈,攻防兼備。至於剛猛用於防守,輕靈反而攻擊,想來「九幽陰氣」貫注劍身,出招無聲,在「昊陽神劍」剛猛招式挾持下,對手實難防備。

    謝羽曄聽完神尼述說,「無雙劍笈」下冊的來歷,遂把自己所知道的「無雙劍笈」上冊的秘密和盤托出。謝羽曄智商甚高,在「天盆峰」的最後幾年裡,已把「無雙劍笈」上冊看過無數遍,慢說精要處,即使全篇已記得爛熟。寒月神尼數十年翻閱參禪「兩儀九幽神劍」,「無雙劍笈」自然是字字句句熟記於心。兩人不必對書,已能將全冊「無雙劍笈」盡數道出,不但解釋了上下冊中警句的真知灼見,連整個「昊陽劍法」法中鳳毛鱗角的瑕疵,也能推陳補復。

    「師父,」凌無靈笑道:「這『無雙不出,切勿妄動』的警句,我已悟出了它的真意。」

    神尼望著愛徒會心一笑道:「瓏兒說出來大家參詳。」

    凌瓏道:「『無炎昊劍』以防守為主,『兩儀九幽神劍』卻是進攻招式,一個攻式不足,一個攻式有餘。無論是哪一個劍式,單獨遇到了武林頂尖高手,取勝的希望俱不大。對手如果知道了「無雙劍法」的威力,必然拚力施為,『無雙劍法』自然不會怕它,怕的是『兩儀九幽神劍』單獨對敵。曄哥哥在『黑石嶺』、『盤石山莊』兩次援手,都是以『無雙劍法』取勝。」

    神尼頷首,說道:「然而,應該怎樣才是上策呢?」

    「只有深藏不露,就是無雙劍笈中的『切勿妄動』。若為人知,二劍式一定要形影不離。」

    凌瓏說道:

    「妙啊!」神尼拍手笑道:「為師今天要曄兒來些,就是這個意思,謹囑你們從今後往後,要形影不離。」

    謝羽曄似有所悟,道:「是,不……」

    神尼手一揮,掉止他說下去,續道:「老身擅於占卜。上月占卜得知瓏兒有難。見到瓏兒受傷佔有一課,方知無礙。又知你們兩人今生今世頗多劫難,惟有結為伉儷方能遇難呈祥,逢凶化吉。三是老生天年已滿,故爾急召曄兒來此……」

    「師父!」凌瓏急道。雙膝一軟已跪立當場,伏在師父膝上,滿目噙淚。

    神尼連忙伸雙手把她拉起來,攬在懷中,平靜地望著謝羽曄,說道:「老生今年八十有三,出家習武七十多年,小有成效,死而無憾,惟有瓏兒終身無托,她雖吾徒,實如已出,瓏兒,我把她托付給你,望你不幸負老生一片心意!」

    謝羽曄當即雙膝下地,沉聲道:「曄兒決不辜負前輩厚望,今生今世,瓏兒就是晚輩愛妻,若有二心,當千刀……」凌瓏急忙用手捂他的嘴,說道:「略表你的心意,何必發些毒誓!你今後對我好就是了。師父,我們早巳在『斷魂崖』就立志永不分離了。」

    「好!」神尼喜笑顏開地說道:「曄兒起來,你們當堂在老身面前先行夫妻大禮。老尼做主,就此結為夫妻:至於何時完婚,你們兩人商量行事,可由『百葉神丐』尹繼維代老尼主婚。」

    寒月神尼說完站立起來,親自點香案,在香案前正襟危坐,謝羽曄和凌瓏雙雙朝著寒月神尼三拜九叩,然後對拜,

    神尼道:「老生願你們兩人,從今以後和睦相處,白頭偕老!」

    她慢慢起身,自衣箱中取出一方鐵匣子,謝羽曄看得明白,與他所持一般無二。

    神尼道:「此乃『無雙劍笈』下冊。你們好生保存,今後夫妻行俠江湖,以蒼生為重。

    切記吾言。只在一二日間,老身去後,用『定心護體明珠』置於吾口中,一切照原樣放好。

    封閉地室之門,『寒月庵』周圍仍布下『迷門奇陣』。佈陣收陣之法。我已盡數授與瓏兒,曄兒也要知曉端詳。庵中可置長眠燈一盞,若無大事,每年來庵中祭祀老尼一回,每五年開啟一次地室之門,瞻仰吾真身。」

    寒月神尼復又自箱中拿出兩本書。

    「瓏兒,此乃『映波劍譜』兩本,分授給你大師姐向無憂和二師姐倪如水。我們門徒只在你們姊妹三人,她二人武功遠不及你,你要藉機輔佐兩位師姐。」

    凌瓏早已泣不成聲,謝羽曄也已雙目墜淚,他輕輕地扶著凌瓏坐在椅子上。

    只聽神尼平靜繼續說道:

    「瓏兒,人生一世草木一春,生死乃天命,不可強求。你們不必憂傷過度,以免傷身!」

    復又對羽曄說道:「我死之後,不要發喪,只把吾的忌日告之瓏兒的兩位師姐,謹囑她二人發揚『映波門』武功。好了,你們上去吧。明日辰時我未出地室,你二人可下來為吾料理後事。」

    凌瓏不忍離去,寒月神尼連連催道:「瓏兒,去吧,休要妨礙老尼參修了。」

    謝羽曄只得輕輕擁著她,緩緩走出地下室。此時,凌瓏心如刀絞,連連回望師父,依依惜別。待出了地室門,想起師父待她愛於已出,忍不住放聲痛哭。謝羽曄只好攔腰把她抱起來,走進廂房,一邊為她擦眼淚,一邊柔聲安慰她。凌瓏慢慢止住哭聲,把頭靠在他肩上,謝羽曄輕輕吻了吻她。

    凌瓏道:「我們今晚就和衣睡在—起吧。想起師父活生生地即將離我而去,好生後怕!」

    「從此以後,我們就相依為命了!」羽曄感慨萬千地說道。

    當晚兩人和衣睡在一起,謝羽曄生怕凌瓏想念師父,心中不安,便不斷拿出些趣聞逸事逗得她高興,但她話題總是離不開寒月神尼。說到動情處,又不免嚶嚶哭泣起來。這樣說一說,哭一哭,兩入睡意全無,直到雞鳴三遍,才不知怎樣睡著。

    一覺醒來,已經日上三竿。只是四處迷濛,霧氣沉沉,到處透著紅光,卻見不著太陽。

    謝羽曄出外一看天色,心想恐怕早巳過了辰時。連忙進屋,招呼凌瓏速速梳洗,然後打開石門向下行去。待開了第二重門,見寒月神尼盤膝坐在石墩上,已經圓寂。凌瓏伏在師父身上大聲痛哭。

    謝羽曄忙把室內叫拾乾淨,將神尼的嘴輕輕撬開,將」定心護體明珠」置於神尼口中,然後抱起瓏兒離開石室,轉身把石室門重重封好,看看出來的石門絲毫不著痕跡,方才放心離開。

    凌瓏兀自抽抽噎噎,羽曄連忙端一盆水進屋,為凌瓏洗臉。

    「瓏兒,人死不能復生,再哭也是沒有用的。你身子才好,不可悲傷過度。聽為兄一句話,不要哭了,咱們到廚房弄些東西吃了好上路。」

    「曄哥哥!」凌瓏悲悲切切地從小聲說道:「今後行走江湖到『寒月庵』的時候不多。

    我想和你在此為師父守孝三日,不枉師父帶我一場!」

    「師父苦心撮合我們,也應該表示我們的—份孝心。為兄倒疏忽了,瓏妹好孝心!」

    「我們白天就在花園練劍,把『無雙劍法』招式習練嫻熟,補上師父為我們指出的瑕疵。

    晚上為師父守夜,修息內功。」

    謝羽曄聽她說得條條是道,有條不紊,他心中又增加了對她的幾分敬重。

    「好妹妹,你真的理事周全,將來定然是賢妻良母!」

    凌瓏緊緊摟著他的脖子,深深一吻,說道:「你呢,你是堂堂鬚眉,人中丈夫!」

    待三日一過,凌瓏在庵堂四周布下「迷門奇陣」,邊佈陣邊教習羽曄佈陣要訣,完了,又告訴他收陣之法。做完這一切,兩人揮淚告別「寒月庵」,向山下急奔。

    凌瓏道:「你我展開『無影幻風』輕功,均全力施為,試試小妹功力與你相差幾多。」

    羽曄道一聲:「好!」

    兩人全力發功狂奔,走了半個時辰,凌瓏落後不過數丈。羽曄慢慢奔行趨緩,待與她並行時,說道:「瓏兒,你這兩月內功進境神速,這般下去,一年半載之後,恐怕為兄有所不及哩!」

    凌瓏直至行速緩慢才笑遭:「別調侃小妹!你當我不知道,你雖是全力施為,邊走還能跟我說話,那份瀟灑從容的身手,小妹可是望塵莫及!」

    「你也沒有過度緊張呀!」羽曄道。

    「至少不能張口說話!日後在江湖行走,總不成做啞巴的!」凌瓏笑道。

    「不能慢些走嗎?」

    「倘若是逃走呢!」凌瓏似乎又恢復了她的天性,格格笑道。

    羽曄聽得哈哈大笑道:「傻妹子,若是連你我的『無雙劍法』都治不了的對手,萬難有逃遁的希望!」

    「這麼說,『無雙劍法』當無故於天下!」

    「這般說法,外人聽來顯得有些狂!」羽曄道:「又道是武學之道博大精深,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過,實在說能夠收拾我們這套『無雙劍法』的奇人異士,放眼當世武林,難找一人!」

    「『巨靈教』教主姜鐵庵呢?」

    「聽說他的『巨靈魔刀』已到出神入化之境,但你我聯手恐不至敗在他手下。只是,他的『萬流歸一大法』實際是數人聯手的招式,你我從不同方向打向他的聯手,未必就輸,『玄冰禪掌』乃『萬血煞功』剋星。你我的內息真氣有陰陽之別,行功也不同。先前你吃虧就在他真氣的熱毒,一旦被我『玄冰禪掌』制住熱毒,他的力道銳減,即使他的『萬流歸一大法』所聚真力,也無法與你的內力相抗,他能不敗麼?」

    謝羽曄頷首道:「瓏妹言之有理!」心中卻在佩服凌瓏的見解,暗道:「瓏妹真是聰疑過人,對武學的精要解析,已有獨到之處。面對絕頂高手已能未雨綢繆,拆招迎對!」

    「你在想什麼?」凌瓏問道。

    謝羽曄笑道:「想你!」

    凌瓏嬌嗔道:「喲,我就在你在前,還想些什麼?」

    羽曄歎息道:「妹妹對姜鐵庵的『萬流歸一大法』,早已有應對之策,為兄棋差一著,好不慚愧!」

    「你處處贏我,就不能讓我贏你麼?」

    羽曄笑道:「哪裡,哪裡,妻高夫貴。」

    凌瓏抿著嘴,說道:「咱們還沒有拜堂成親,就擺起丈夫架子來了。」

    謝羽曄此時情趨盎然,竟自停下腳步,笑道:「師父面前,你我早巳大禮參拜。為夫自然要在愛妻面前耍耍威風!」說話之間,竟自手舞足蹈的搖頭擺腳起來,逗得凌瓏「格格」

    嬌笑起來。

    凌瓏笑起來真有是面如桃花,嬌艷絕代的傾城之貌,謝羽曄都看得呆了,手足俱停地呆立當場,似被她的絕色風韻縛住了手足。僵立於前,雙眼定定地望著她,慢步上前,把她攬住在懷中。凌瓏就勢依偎在心上人的胸前,靜聽著那起伏不停的心跳,雙手摟著他的脖子鶯鶯細語。

    「曄哥哥!自從你『斷魂崖』受傷,小妹長白山一行之後,日夜裡忖思破解『萬流歸一大法』,為哥哥你報仇。這次回『寒月庵』,又得師父她老人家的啟迪,方始悟出了個癥結。」

    謝羽曄喃喃說道:「好妹妹!為兄好生感激不盡!」

    凌瓏輕柔地吻著他的嘴唇,嬌滴滴地嗔道:「又來了!小妹好不為你明鏡台之行難過,再不准在小妹面前說什麼感激的言辭,否則小妹可要傷心了!」

    謝羽曄嗯了—聲,乘興地把她舉過了頭頂搖晃。凌瓏笑道:「曄哥哥快放手,好癢哩,嘻嘻!」羽曄哪裡肯聽,搖了一會兒,又把她抱在懷裡胡天胡地的狂吻起來,弄得凌隴雙頰艷紅。喘息不定。

    兩人戲耍了好一會兒,方才意興闌珊地罷手前行。

    此時,離開「寒月庵」已在百里之外。正自急行之際,謝羽曄突然止步,凌瓏可沒有他這份收發自如的功力,竟自衝前丈許方止步。轉面一瞧,謝羽曄正自凝神諦聽。也不打話,兀自定心細察四面八方。果然聽得右前方的林中人聲雜沓,不甚清晰。兩人對望一眼,心照不宣地急閃入林中。二人如鳥歸林,悄無聲息地林中飄閃,幾個旋回已近人聲處,隱伏枝杈間伸頭一瞧。

    林中的空地上,坐著五個人在大聲說話,一人說道:「晦氣,偏偏遇到了『映波門』的幾個娘們……」

    「難道你還有奈何不了幾個娘們嗎?」

    「不是徒兒長他人聲氣,那幾個女子的武功兀自不弱,尤其是那個掌門人向無憂和她的師妹倪如水一套『映波門』劍法好生了得……」

    「算啦,算啦!難道還強過了大哥麼?」

    「比起師父來,自然望塵莫及……」

    「你只說,鏢銀是不是被他們搶去了?」先前那人沉聲問道。

    說了半天,羽曄才聽明白,原來這夥人跟蹤金陵「威武鏢局」的鏢車,至「青柳庵」附近,正欲動手,卻被「映波門」掌門向無憂和倪如水帶領幫中弟子劫持而去,他們不服與向無憂等人打了起來,被他們打得大敗而逃。到此間會著三位師父,述說詳情……

    再聽一會兒,方知這三人乃「雪峰三魈」,他們原本是橫行於湘東雪峰山一帶,不知如何跑到中州一帶生事來了。他們自稱「三大劍客」:老大叫「一劍穿心」呂不笑,老二「無刃劍屠百心」、老三「千葉劍」朱先雲。另二人是他們新收的兩個徒弟,「空不回」方中棋和「開碑掌」趙大勝。這跟蹤鏢車,他們在後接迎,竟自來遲一步,被『映波門』人先聲奪人,好生氣惱,當下決定撞山。」

    謝羽曄聽得一怔,久聞「雪峰三魈」威震湘南,武功高強,今天若不是遇著他和凌瓏,「映波門」怕要吃虧,當下決計跟蹤五人。

    他連忙運功追出真氣施「音線傳聲」對凌瓏說話道:「瓏兒,隨我跟蹤他們。小心,不要讓他們發覺了。」

    這五人展開輕功,發力急奔。似乎是各顯其能,走不遠已現出了高下。以朱先雲輕功最好,一馬當先,方中棋按說應在三魈之後,他卻緊跟在「千葉劍」後面,可見他輕功造詣已有相當火候,五人輕功高下前後相差數十餘丈遠,擺出了俱一字長蛇陣,趙大屈居蛇尾。他們這個陣形倒難住了謝羽曄和凌瓏二人。若尾隨趙大勝,等到「青柳庵」,恐怕他們早巳打了起來。唯一的辦法就是離開他們,尋另一條道速上「青柳庵」,好在此道於凌瓏並不陌生,當日跟顧全他們自紙坊至「青柳庵」,就是走的這條路。

    二人斜向縱出,很快找到了另一條道。羽曄握著凌瓏的右手,二人雙雙奔行迅急,一個時辰不到,「青柳庵」已然在望,轉過一個山岔,繞首自另一邊陡崖上了山頂,隱伏在庵前一棵大樹上,過了一盞熱茶的光景,五人一字長蛇陣的頭才到山下寨門前。

    「千葉劍」朱先雲似乎有些等不及了,轉身招呼「空不回」方中棋,兩人徑直向寨門撞去。

    「映波門」外間俱是男弟子,守衛大門的是兩個高大青年男子,大吼一聲,各持一柄長劍迎了上去。「空不回」身手矮健,只見人影一閃,兩個「映波門」弟子已在丈許開外,雙手長劍業已到了「空不回」手中。朱先雲腳步未停,隨手取過雙劍,劍身顫動已自折損。

    謝羽曄二人在樹上看得清楚,心道:「此人內力不弱!」

    朱先雲二人連闖兩道哨卡,均是「空不回」奪刃,「千葉劍」折劍,到得山頂「青柳庵」

    坪場前,另有四人攔住了他們的去路,「千葉劍」朱先雲理也不理,恍若眼前無人,只是右手抬了抬,示意「空不回」站在一旁,由他來料理四人。

    「映波門」四個弟子,見他面目黝黑,滿臉盤腮鬍髭,一副蠻不講理的樣子,心頭火起,四劍齊揮,向他身上招呼過人不及轉身已自撲到地上,顯是被點了穴道——

《無雙劍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