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宗岳愕然驚視,曉色濛濛中,只見那車簾黃底金紋,-著一隻綵鳳,翠羽艷光,鮮麗奪目,隨著微風波動,栩栩如生。

    車前四個錦衣大漢,一律盤馬彎弓,氣勢之盛,顯赫驚人。

    宗岳詫然忖道:「那裡的侯門官眷,莫非是來少林寺進香的?」

    想念之間,車馬來勢如風,那當先的一個錦衣大漢,已策馬近前,怒喝道:「瞎眼的小子!還不讓路?」

    宗岳原有-避之意,沒料到那大漢竟然出口傷人,他少年盛氣,當下劍眉一豎,憤然喝道:「你-那個?」

    那大漢一勒絲韁,陡地面色一沉,叱道:「哼,你小子還敢頂嘴,萬概不想活了?」驀的拈弓搭箭,弦響處,「嗖」的一聲,一支帶羽利箭,直奔宗岳咽喉射到。

    箭疾流星,快逾電光石火。

    但僅憑這一支箭,縱有百步穿楊的神射之能,又豈能傷得了宗岳分毫?他身形微閃,左腕疾抬如電,霍地駢出食中二指。

    說時遲,那時快,兩指如鉗,早巳夾住了那支疾飛而到的羽箭箭桿。

    他微一著力,一支帶羽利箭,立刻折為兩斷,掉落地上,同時臉色一變,勃然震怒喝道:「可惡豪奴!一言不合,竟敢草菅人命,你家主人是誰?」

    他不願節外生枝,故意略顯身手,提鬲嗓音,想有人出來打個圓場,陪兩句不是,也就算了。

    那知主人竟不出面,似是有意放縱豪奴欺人。

    此時四個錦衣大漢,一齊騰身下馬,當先那個大漢濃眉一揚,叱道:「看來你小子還學了幾手,那就用傢伙吧!」

    探手腰間,「唰」的一聲,抖出一條烏黑閃光的軟鞭,猛的便欺身而進,筆直地點了過來!

    宗岳雙目如炬,冷冷喝道:「好!既然這等沒有王法,那就怪不得我了。」他身軀微微一側,長劍振腕疾翻,用了一個「粘」字訣,直向鞭身之上貼去。

    就在此時,另外三個錦衣大漢,亦已各掣兵雙出手。

    左面的是一柄雪亮的雁翎鋼刀,刀風盈耳,斜眉劈落。

    右面的是一支垂著紅色絡纓的爛銀短戟,直攻脅下要害。

    背後是對金光耀眼的判官筆,筆影縱橫,颯然而至。

    這三般兵刃,幾乎是同時攻到,凌厲之勢,端的猛惡絕倫!

    宗岳雖然腹背左右受敵,但卻並未絲毫慌亂,忽然大喝一聲,奮起神威,長劍陡一震!

    但聽劍身發出一聲輕嘯,那使用軟鞭的大漢只覺虎口一麻,鞭梢斜彈而開,馬步浮動,倒退了七尺。宗岳就勢身軀一旋,劍光疾轉如輪,響起一片金鐵交鳴之聲。

    登時人影披靡,左右背後三個錦衣大漢,各被震退數步。

    就在這時,場邊忽聽響起一個銀鈴般悅耳的采聲:「啊!好劍法。」

    宗岳愕然睜目看去,頓覺眼前一亮。

    原來那輛碧油香車的車簾之前,此時正裊裊婷婷俏立著一位盛-麗人。

    但見她穿著一身翠綠,宮髻雲鬟,珠繞翠鬟,望之若仙。

    那綠衣麗人左右,分立著四名青衣侍女,俱都在十六七歲上下,一個個體態妖嬈,粉面生霞。

    四女手中,分捧著玉簫、古琴、雲拂和一柄黝黑生光的帶鞘長劍。

    宗岳心中大奇,暗忖道:「這是什麼來頭?」目睹珠光寶氣,美人如玉,不由神色為之一呆。

    綠衣麗人端詳了宗岳一下,忽然款擺腰肢,緩步移前幾步,嫣然一笑說道:「小弟弟!你叫什麼名字?」

    宗岳怔了一怔,沒有說話,那使軟鞭的大漢,忽然叫道:「小子!難道你沒長耳朵?咱們大公主在問你話啦!」

    宗岳微微一愕,心道:「大公主!難道她是當今皇上的女兒?」不禁目射奇光,——地投射在那綠衣麗人瞼上。

    只見綠衣麗人展顏笑道:「小弟弟!你武功不俗,不知是那位高人門下?」

    如果真是皇上的女兒,必然深居宮廷大院之內,那裡會知道武林之事?宗岳腦中電轉,反問道:「你是大公主?」

    綠衣麗人點頭一笑,道:「不錯!我是大公主。」

    此時朝陽已升,曉色雲開,林頭珠露,映著初上旭日,點點生光。

    綠衣麗人氣度雍容,舉止高貴,言笑之間,風媚無限,宗岳呆了一呆,道:「我要走了。」

    綠衣麗人忽然一整臉色,道:「什麼?你要走?」

    宗岳眉頭一軒,沉聲說道:「怎麼?我不能走?」

    綠衣麗人忽又盈盈一笑,用手指了指林蔭深處,道:「名聞天下的少林禪寺,就在此處林中,小弟弟到過沒有?」

    宗岳搖了搖頭,道:「沒有!」

    綠衣麗人妙目一轉,道:「既然沒有到過,何不隨同前去瞻仰瞻仰。」

    宗岳暗忖:「我本來是要到少林寺中去的,可是隨著你們這一大群前去,未免太不方便了。」當下欠身說道:「在下無此興趣,公主請便吧!」

    綠衣麗人驀的臉色一變,道:「你阻我車駕,挫我侍衛,難道就此算了?」

    宗岳吃了一驚,道:「公主欲待如何?」

    他雖然心頭有點犯疑,口中仍然稱地公主,因為他一時之間,委實摸不清這位綠衣麗人的底細。

    只因為他自幼跟隨師傅天南劍客,隱匿陝南星子山,甚少見過世面,以為「公主」定是皇上的女兒,卻不知江湖之中,對這個「公主」的名號,經常有人僭用。

    原來這位綠衣麗人,正是十絕谷中的大公主崔蝶仙。

    她貌如春花,心腸卻極是毒狠,在十絕谷中,頗得十絕魔君寵愛,獨攬大權,當日文士儀投到十絕谷中,便是由她擔任主考。

    後來文士儀帶著十絕谷中兩名高手前往陝南星子山,終於使十餘年忍辱的天南劍客趙正令,飲恨在一支淬有劇毒的純鋼袖箭之下,一半也是出於她的主謀。

    可惜宗岳此時,茫然不知。

    但崔蝶仙卻對他起了疑竇。

    她眼看宗岳一招之下,便震退了四個錦衣大漢,不禁心頭一沉。

    她不動聲色,先是問名盤姓,接著又問宗岳師承那位高人,而且語氣神態裝做得分外親切感人。

    豈料宗岳已提高了警惕之心,不願在一個陌生之人面前表露身份。

    崔蝶仙疑竇愈深,念頭一轉,便又想把他誘入少林寺中,然後設法加以探詢。

    那知宗岳又不上鉤。

    如今天下武林一統,盡在十絕魔君的控制之下,像宗岳這等一劍出手,便已露出頭角的人物,崔蝶仙在末查明他的身世之前,豈肯輕易放過?

    當下微微一笑,道:「小弟弟!你好倔強的性子。」突然笑容一斂,圖窮匕見,綠影一閃,出手如電,春蔥般的五指,直向宗岳右腕脈門扣到。

    宗岳駭然一凜,沉聲叱道:「好!你敢暗算於我?」驀的右腕一沉,左手駢出兩指,反向崔蝶仙「曲池穴」上點去。

    崔蝶仙因而一抓落空,嬌軀一斜,橫跨兩步,登時柳眉飛豎,獰聲笑道:「小鬼!你要逼得本公主施展辣手麼?」

    剛才叫得甜甜的「小弟弟」,忽然之間,變成了「小鬼」,並且話音甫落,織掌又揚,一片陰寒勁氣應掌而生,直向宗岳「肩井穴」上閃電拍到。

    宗岳此時,早巳不信她是真的公主,略觸掌風之下,更是心頭-省,禁不住劍眉雙剔,喝道:「哼!『十絕陰掌』!」

    就在這一聲大喝聲中,氣發丹田,早把「五陽神功」彌布週身,百穴自閉,滑步避開一擊,同時長劍斜掠,反手撒出一片銀芒。

    崔蝶仙蓮足一點,飛彌起八尺高下,長裾飄風,露出一條粉白的玉腿,半空中擰腰作勢,一滾一翻,落在九尺以外。

    她花容鐵青,冷冷喝道:「小鬼!你竟識得『十絕陰掌』?」

    宗岳口角一哂,道:「這有什麼稀奇?載在『十絕真經』第九冊,十絕老魔自以為天下無敵的掌法。」

    他不僅識得「十絕陰掌」,並且一口說出了這種掌法的源流,言詞神色之間,更流露出一種鄙薄和不層。

    崔蝶仙暗吃一驚,不禁圓目雙睜。

    原來她雖習過「十絕陰掌」,卻並不知道這「十絕陰掌」的來源,萬沒料到這個邂逅相逢的陌生少年,竟然一口道出,而且言之鑿鑿,教她那得不驚?

    宗岳頓了一頓,犀利的眼神,打從崔蝶仙微帶驚愕的瞼上一掃而過,冷笑了一聲,接道:「你自稱公主,一記「十絕陰掌』被小爺識破,終於露出了狐狸尾巴,你是十絕老魔的姬妾吧?」

    崔蝶仙忽的柳眉一豎,怒聲叱道:「好個小鬼!你敢胡說八道,十絕天尊是我義父……」她一向驕橫任性,喜怒隨心,十絕魔君的十大弟子,盡都怕她幾分,如何受得宗岳這等凌辱之言?登時銀牙咬碎,殺機盈面,恨聲接道:「小鬼!本公主今天非把你活劈掌下不可!」

    宗岳冷哼一聲,道:「少說大話……」

    話音完了,崔蝶仙業已閃電欺身而到。

    她二度進手,果然不同尋常,倏忽之間,一連拍出七掌。

    這七掌一晃而過,勢若暴雨驟風,掌掌不離宗岳週身要害大穴,捲起匝地狂-,滾滾寒濤,-勢奇猛無比。

    宗岳駭然大震,一時之間,竟被迫得手忙腳亂,連連後退。

    幸好他早已把「五陽神功」提聚週身,百穴自閉,要不然,在崔蝶仙這一連迅雷不及掩耳的突襲猛攻之下,不死也得重傷。

    因為崔蝶仙這連環拍擊而出的七掌,掌風陰寒透骨,若無「五陽神功」的一股陽剛之氣,縱是絕頂高手,也萬難抵擋。

    而宗岳雖是手腳慌亂了一番,畢竟毫髮無損。

    崔蝶仙掌勢-頓,訝然失色,疾聲喝問道:「小鬼!你是何人門下?」

    宗岳硬接了七掌,未還一招,暗暗提氣一試,只覺經脈暢行,內力綿綿,並無半點不適之感,心頭巨合-落,傲然冷笑道:「你還沒見過我的武功吧?」

    崔蝶仙冷笑道:「正要見識見識!」

    宗岳臉色一變,道:「來了!」長劍左右一搖,崩的-縷銀虹,疾瀉如電,彷彿長虹經天之勢。

    只聽崔蝶仙哼了一聲,道:「這又何奇?……」話末落音,突然覺出不對。

    原來宗岳劍勢方出,劍風已到,崔蝶仙頓覺劍氣襲衣,遍體炙熱;有一陣灼膚如焦之感,不禁芳心大駭。

    總算她心靈身巧,纖腰一擰,斜飛丈二。

    此女心機如海,忽然揚聲冷笑道:「既有這等絕學,卻不敢道名報姓,說出師門派別,如此藏頭露尾,算得什麼英雄好漢?」

    宗岳鼻孔一哼,道:「小爺乃是終南派第十九代掌門人,昨晚已告訴了少林寺的一統假禿驢,又何必瞞你?」

    崔蝶仙暗吃一驚,初上的朝陽,照在她美麗的臉上,神色倏忽數變,道:「你莫非姓宗?」

    宗岳昂然答道:「正是。」

    崔蝶仙冷笑一聲,道:「自古長幼有序,終南派第十九代掌門人豈能輪到你的頭上,你還有個師兄文士儀就不算了!」

    一聽對方提到文士儀,宗岳頓覺怒火狂熾,眉峰一聳,道:「他可是在十絕谷中?」

    崔蝶仙螓首一點,道:「不錯!」

    宗岳鋼牙一咬,恨聲說道:「弒師叛逆之徒,我宗岳非把他剖腹剜心,斬肉為泥,並連十絕谷中所有之人,一齊斬盡滅絕,方消心頭之恨!」

    崔蝶仙冷哼一聲,道:「你好大的口氣,莫教山風吹閃了舌頭!」

    她微微一頓,又道:「識時務者為俊傑,那文士儀乃是識時務之士,莫說憑你這點能耐,就是有通天澈地之能,也孤掌難鳴,你竟敢大放厥詞,和咱們十絕谷作對?」

    宗岳雙目一睜,道:「作對又怎麼樣?」

    崔蝶仙妙目一轉,道:「作對麼?只有死路一條,如果肯聽信於我……」

    宗岳冷笑一聲,截住話頭道:「有何高見?」

    崔蝶仙輕抬皓腕,理了理鬢邊被晨風吹散了的亂髮,綏緩說道:「你雖自稱終南派第十九代掌門人,卻是有名無實,如果肯投順十絕谷,我必在義父面前保薦於你,使你得遂心願,做個真正的終南派掌門人。」

    宗岳嘿嘿一聲冷笑道:「那很好,可惜我不肯-顏事仇,只想殺仇為快,看劍!」

    他一時激憤之情,再也無法自制,藍衫一閃,驀的欺進一步,但見驚虹乍展,手中長劍快疾電掣,振腕飛刺而出。

    崔蝶仙眼看宗岳一劍刺來,凜於他剛才初顯身手時的那股熾烈如火的無形劍氣,登時嬌軀一斜,避開正面,厲聲叱道:「小鬼!你想找死!」

    就在此時,那手捧帶鞘長劍的青衣侍女急急奔了過來。

    宗岳一緩劍勢,大聲說道:「讓你取劍。」

    崔蝶仙取過長劍,還未拔劍出匣,忽聽遙遙傳來一聲呼叫:「大妹子!快宰了這野小子。」

    宗岳扭頭看去,只見一片蒼松翠柏以內的蜿蜒石徑上,奔來一大群人。

    其中有僧有俗,當先一個,黃袍飄閃,正是那假和尚,嵩山少林禪寺的當今掌門人一統大師。

    他手擎渾鐵禪杖,步履如飛,霎眼之間,已到近前。

    宗岳凝神以待,怒聚眉-,忽的大喝一聲道:「老賊!小爺先要宰你!」

    他這一聲大喝,宛如春雷乍展,跟著一縱身形,電閃雲飄,長劍疾轉如輪,漩起八尺方圓一片光幕,直朝一統大師摟頭下罩!

    這一劍又狠又快,辛辣凌厲驚人,正是「絕戶劍法」中的一記殺手絕招「月黑風高」!

    尤其這一招之中,凝注了「五陽神功」,更非尋常劍招可比。

    假和尚一統大師對於宗岳,原已存著幾分忌憚之心,此際敢于飛步而來,一方面是因為帶來了幫眾,同時也仗著有崔蝶仙在場。

    原來假和尚一統大師,雖然是十絕魔君的大弟子,並獲得了「十絕陰掌」的傳授,但卻自知不如這位大妹子崔蝶仙的心機和造詣。

    師徒雖親,怎敵得上義父義女?只看這位大公主香車駟馬,扈從如雲,就知道她在十絕谷中是如何的氣派。而且,憑她在十絕魔君面前撒嬌撒癡,十絕魔君除了「十絕陰掌」以外,另有什麼秘功絕學,傳授於她的,自然必較十大弟子為多。

    假和尚雖心有所恃,那知宗岳寶劍不肯饒人,就在他尚未立定身形之時,一聲喝叱之中,絕招已施。

    但見無邊劍氣,挾著點點繁星,宛如飛迸的火花,怒卷狂飄,傾頭下蓋,假和尚不禁駭然一驚,心頭猛震。他禪杖一撩,虛晃了一下,忽的仰倒身形,雙足猛彈,一式「金鯉倒穿波」,貼地平飛而退。

    宗岳軒眉叫道:「那裡逃!」雙足一登,凌空運劍追襲。

    只見藍衫獵獵,環繞著一片白濛濛的劍氣,縱身一躍,業已追躡而上,長劍掄動,振腕飛霜,電漩倒劈而下!

    此時假和尚一統大師猶未立起身軀,宗岳心頭一喜,暗忖:「我且先替一無大師,報了少林一派之仇。」

    那知劍光未落,忽聽一前一後,同時傳來兩聲嬌叱,金風破空之聲,分兩路呼嘯而到。

    宗岳霍然睜目,只見兩點寒星,奔向門面,背後一股涼風,也已劈近腦後。

    他雖存心傷敵,卻不得不先求自保。

    千鈞一髮之間,懸空作勢,雙腿一屈一伸,劍光上撩,疾轉如輪,整個身軀迎向兩點寒星撞去。

    但聞「啪啪」兩聲脆響,磕飛迎面射來的兩枚柳葉飛刀。

    驀的擰腰變勢,掉臂一招「-光返照」,掃向背後。

    兩劍相觸,響起一陣龍吟輕嘯,一震而開。

    宗岳著實落地一看,發現那使劍躡襲自己的,正是大公主崔蝶仙,而打出兩支柳葉飛刀的,卻是個花布包頭,年紀約在三十開外的中年美婦。

    那美婦雖然有點美人遲暮之感,但姿色風韻,似是未減當年,尤其那一雙水淋淋的眼睛,更是蕩態撩人,風騷入骨。

    宗岳目光一掄,軒眉叱道:「你是什麼人?敢用暗器傷人?」

    那美婦眼波一撩,咯咯笑道:「我叫雲七娘,難道暗器不可傷人嗎?」

    宗岳一怔,忖道:「雲十娘!你不就是一無大師所說的女飛賊麼?」

    思念之間,忽聽崔蝶仙一聲冷笑道:「小鬼,還問什麼?你要有本事就殺了地!」

    宗岳微微一愕,暗暗奇道:「什麼?她要我殺了雲七娘?」一時之間,滿頭玄霧,不由睜目向雲七娘看去。

    雲七娘臉色微微一變,道:「大公主,我可沒有得罪你啊!」

    崔蝶仙厲聲叱道:「你這妖婦飛短流長,竟敢說起我的閒話來了,本公主這番特地趕到少林寺來,為的就是要整治於你!」

    忽聽假和尚一統大師接道:「大妹子,你可不要輕信人言……」話到半中,忽然濃眉一豎,霍地掄起手中渾鐵禪杖,照定宗岳斜肩下砸!

    但聽杖挾勁風,呼呼生嘯!

    這一杖來的太已突兀,宗岳一驚之下,晃肩滑步,堪堪讓開怒挾嘯風的杖頭。

    「蓬」的一響,杖頭擊在身畔一塊山石之上,火星飛迸!

    這一杖雖然砸在一塊山石上,卻彷彿敲擊在宗岳心頭,登時打從心底冒起一股怒火,咬牙切齒叱道:「老賊!你褻瀆佛門聖地,掌斃一代高僧,已引起天怒人怨,今天正是你凶終隙末之時,還不納命?」

    他恨極之下,竭盡十成功力,長劍倏然一轉,嗡嗡作響,振腕刺向假和尚一統大師胸口。

    出手電掣,光影明滅,令人眼花撩亂。

    那一統大師,早巳對這位年輕的敵手又惱又驚,他剛才因見宗岳聽了兩女鬥嘴出神,揮出一記冷杖,那知一杖砸空,眼前一花,宗岳的一柄長劍,業已飛刺而至。

    他驚弓之鳥,黃袍一閃,慌忙飄身疾退。

    宗岳惱恨交並,如影隨形,倏忽之間,一連攻出九劍。

    假和尚一統大師左閃右騰,險象環生,忽然揚聲叫道:「十八羅漢齊上!」

    他這一聲令下,登時人影亂竄,只見刀劍輝映,禪杖齊舉,果然有一十八人從四面八方環攻而到。

    但說也可笑,這十八羅漢中,竟有半數以上,都是帶發的羅漢,服色裝束,一望而知,俱是綠林豪客。

    像這樣一批烏合之眾,居然成了少林寺的「十八羅漢」,可見這位假和尚一統大師,把少林寺鬧成了怎樣的一塌糊塗和烏煙瘴氣。

    宗岳又恨又怒,忽的身形一旋,急轉如風,登時掌劍並施,但是血光連冒,慘號相繼,十八羅漢之中,當場躺下了兩個。

    人數既有十八,其中也就不乏驃悍之徒。

    宗岳雖然身懷絕學,但這等近身相搏,以一人而對十餘人之眾,一劍一掌,也有應接不暇之感。

    假和尚一統大師見狀,嘿嘿冷笑道:「小子!你就認命吧,快些放下兵刃,佛爺一念慈悲,也許教你落個全屍!」

    他掄杖而立,隔岸觀火,眼看人影亂轉,把宗岳困在核心,滿以為這一下子,縱然已有兩個「羅漢」在對方劍掌之下升天,但這一戰,必可以多為勝。

    宗岳聞言,不禁怒上加怒,驀的一聲大喝,長劍一揮,盪開三般兵刃,左腕一翻,照定一個使虎頭雙鉤的紫棠臉大漢拍去。

    一片金鐵之聲大震,那紫棠瞼大漢哇的噴出一口鮮血,蹌踉後退。

    宗岳雙足一登,躍出重圍,劍光如輪,直向假和尚一統大師電奔而到。

    此時那大公主崔蝶仙,正和雲七娘爭吵不休,沒有注意到場中的變化。

    她們爭吵的顯然事涉醜聞,大公主雖然面紅耳赤,並且說了要整治雲七娘,但此刻卻並末動手。

    只苦了假和尚一統大師,他眼看宗岳旋風捲到,一驚非同小可,掉頭身形,向一片蒼松古柏之間,狼狽而逃。

    宗岳怒上眉-,狂叱一聲,人影激射而起。

《武林十字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