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六、傲然逞豪強 動式行招

    紫兒不愧雪山三色童子之首,愕然楞止稍臾,用眼一掃站在身旁的白兒與紅兒,極盡調侃地,嘲笑道:

    「你倆看看,這姓展的大小子像不像個祖師爺?」

    回答這句話的,是一連兩句冷哼!

    紫兒意猶未足地,又得一嘻道:

    「你倆再仔細看看,他既不像是個祖師爺,又像一個什麼東西?」

    「像只烏龜!」紅兒一撇小嘴說。

    「像個大混蛋!」白兒也加油加醬地。

    接連兩句大罵,引起哄然一片笑聲。

    一罵一笑,激的展寧發作也不是,不發作又不好,真個啼笑皆非!

    紫色童子想是挪揄的夠了,手指展寧道:

    「對你這種像烏龜而又混蛋的人,一個字——『打』!」

    說聲打,三個孩子嘻然一聲散開,站成了鼎足之勢,將展寧困在三角正當中!

    紫兒頭一揚,逕向展寧問道:

    「姓展的,你喜歡硬打還是軟打?」

    展寧聞言一蹙眉,茫然道:

    「怎麼?還有軟打與硬打之分麼?怎樣才叫軟打呢?」

    紫兒呵呵笑道:

    「軟打嘿,就是動手不動掌,制倒對方算數!」

    「硬打呢?」

    「少不得拳掌齊施,把你劈成肉醬才算完!」

    未容展寧選擇,白色童子已是插口說道:

    「紫兒,我主張硬打!」

    「為什麼?」

    「方纔你未必不曾見到,這大小子有『流雲步法』麼?」

    一口破道「法雲步法」,展寧暗自一顫心弦,又自大吃了一驚!

    紫兒毫無驚容,反倒哈哈一笑道:

    「『流雲步法』有什麼了不起?彼此較量較量,分個高低不好?」

    較量什麼呢?不有說,雪山三色童子也是有所依仗的了!

    展寧也念電轉,尚未輕言作決的同時——

    耳旁異聲大起,衣袂飄聲響個不絕!

    場中四人翹首打量中,哩哩兩聲,場外落下兩個人來!

    這正是酒怪與鄔金鳳!

    酒怪一眼看清展寧,怪叫怪嚷道:

    「小子!叫我倆在洞外等得好苦,卻原來你在這山頂比劃上了!咦?……」

    這聲驚咦,當然是衝著三個孩子而來!

    鄔金鳳也連步姍姍走上前來,奇然問道:

    「咦,這是?……」

    展寧心有懸案,轉臉問道:

    「老哥哥,那方碧玉可是帶來了麼?」

    鄔金鳳接口答道:

    「這個不必擔心,就在我的懷裡……」

    展寧心頭一落實,的指當前的三小笑道:

    「這三位,就是鼎鼎大名的雪山三色童子,他等目無長上,不甘心服貼我這雪山派的祖師爺,我就來接他幾招試試,你二人切莫伸手,免得背上個以大欺小的罪名!」

    「這倒真像是一派大俠的口吻哩!」

    紫兒似讓還諷的贊是這一句,臉一揚,逕向酒怪笑道:

    「叫化子,你乖乖地坐在旁邊,要想打架,回頭時間有的是,如果你聽話表現得好,我免費梢給你一個求之不得的消息,值得值不得?」

    「什麼消息?」酒怪頓然嘻色一收。

    「不要緊張!不要緊張!包管這消息能使你心滿意足就是!」

    紫兒一疊連聲的說到這裡,啟眼一瞥鄔金鳳又道:

    「鳳姑娘,你爹有話傳下來,要你趕快回轉地獄谷去,否則……」

    「否則怎麼樣?」鄔金鳳淡漠地微抬螓首。

    紫兒又眉一挑,傲然喝道:

    「若是我發覺你有助紂為虐的事情,格殺——勿——論!」

    一字一頓,語氣足以驚人!

    鄔金鳳哪裡又是省油燈,玉手一指,似怒還笑地道:

    「就憑你麼?咭咭,咭!」

    「憑我怎麼樣?你先接我幾招試試!」

    紫兒年輕氣盛,當真就向鄔金鳳欺進身來!

    鄔金鳳雙掌猛可一照地,就待掄臂吐掌!

    展寧一步橫跨,擋在紫兒身前笑道:

    「借用你一句話;『不要緊張!回頭時間有的是!』一俟我等高下立見之後,你倆再動招動式不好?」

    眼看紫兒仍舊面帶悻悻之色,轉臉手指白色童子,報以調笑道:

    「我再借用白兒一句話;『嚕嚕嘟嘟大半夭,現在該動手比劃了吧!』來來來,硬打軟打隨便你們,我這已經誰備好了!」

    話說完,一拍手,腳下不丁不八,笑嘻嘻的站在當地!

    紫兒餘怒未釋,再向鄔金鳳投上狠狠地一瞥,轉回身,步步走上前來……

    向白、紅兩個孩子一投知會的眼色,又朝展寧怨聲喝道:

    「你切莫自鳴得意,小心接招!」

    話完身動,欺身便就撲上前來!

    白兒,紅兒齊口一聲喊,跨步出招,同時也撲向展寧!

    人到手也到,六隻小手幻出了重重爪影,將展寧的週身要害部位,罩在如山爪影的控制之中!

    孰虛?孰實?卻是甚難辨別清楚!

    單以這第一招來說,雪山武學便就令人刮目相看了!

    展寧眼看來勢甚疾,爪影如山,未容三小攏近身來,腳下流雲步法踩動,打鼎足撲來的隙空中,一閃身,左走四,後退三,一飄再飄繞到白色童子身後來!

    雙臂如鉗,逕向白兒兩處肩井大穴拿到!

    這一招,由閃避到出手,完成在指顧之間,眼看這白色童子將要避之不及,無法逃脫一拿之厄,勢必就要折在展寧手裡!

    說時遲,那時快!

    展寧眼前一花,白影電動,眼看就要拿個正著的兩隻手,卻是撲了一個空!

    未待他將白色童子的退路看得清楚時,兩聲輕笑聲在耳邊。

    一左一右,同時撲來兩條身子!

    矯矢如龍,其疾一如石火電光!

    展寧顧不得攻敵,向前一式長身,始將左右夾襲的這招閃避過去!

    避過凌厲的一招,展寧不敢停步來察看動靜,飄飄閃閃之中,方始擰腰轉回身……

    果然不出所料,尾躡自己身後伺機出手的,不是那白色童子是誰?

    白色童子眼看展寧知機,不落進自己的算計之中,口裡大叫一聲:

    「你看,這又來了!」

    隨聲向前連沖三步,倏地,停步一轉身,卻向右包抄過來!

    心想:只要你向左閃避,免不了要與我撞個滿懷!

    殊不知,流雲和尚伏以成名的「流雲步法」豈是隨便容人算計得了的?屜寧捨進求退,向左一飄,兩個人南轅北轍,相差了偌大一段距離!

    展寧有心調侃白色童子幾句,未待開口出聲,身後異聲大熾,一紫一紅兩個童子,又自身後撲上前來!

    紫兒不愧是三童之首,這一撲,他早已打定了一個歹毒的主意,當他與紅兒鉗形撲上前來,眼看又告撲空時,手勢一起,不停地,又向前包抄過去!

    想不到,展寧一式「游魚歸淵」,好整以暇地落在當地神態悠閒之極!

    一連幾撲落空,紫兒已是心火上撞,怒聲大叫道:

    「給他幾招重的!看他能往那時躲!」

    躍身發掌,兩掌推向展寧!

    紫色童子蛙跳出掌,也是兩掌前推!

    展寧有心分掌來接,由於摸不透三個孩子的實力如何,只好打從四道破空生嘯的掌風勁氣中再一閃身,卻又避了開去!

    白色童子疾施兩掌,又向展寧身後推到!

    展寧再度超避中,響起紫色童子一聲狂笑道:

    「怎麼?你展大俠馳騁在南北武林道上,不過只是徒托虛名,一支銀樣蠟槍麼?完全仰仗著『流雲步法』躲躲閃閃,不嫌太以丟人了些?」

    聲掌同施,兩掌排山倒海的氣流漩勇,又向展寧推到!

    白紅兩個童子,如同兩隻應聲蟲般,四掌齊發!

    展寧飄飄閃閃,專找掌勁的隙縫裡躦,口裡也哈哈大笑道:

    「算了!陪你們隨便玩玩算了!當真要搏個高下立見,我不也背上一個以大欺小的罪名上麼?來來來,我等再來走走看!」

    年紀最小的紅兒冒了火,怒極大叫道:

    「姓展的,有種你就停下足來!」

    「怎麼樣?」

    展寧童心不泯,當其一停步,笑嘻嘻的反問這一聲!

    紅色童子豈肯放過這大好時機,一俟展寧甫剛停足,仗腕一亮掌!兩股排空有聲的勁氣陡生!

    蘋果臉上的小嘴一撇,傲聲說道:

    「接這兩掌試試?」

    一激再激,泥菩薩也激出三分火性來,展寧傲笑一聲,翻掌便接……

    也是他心存厚道,出掌卻只運上六成真力!

    轟然一響!

    傲然噙笑的紅色童子一動也沒動,展寧反倒蹬蹬蹬一連退後三個大步去!

    這一來,展寧不得不對三色童子重行估價,另眼相看了!

    小紅兒是得理不饒人,嘻笑兩聲,又推兩掌道:

    「就是這點鬼門道麼?再接小爺這招?……」

    轟地又一聲——

    這一招,展寧付出八成真力,博了個秋色平分!

    紅兒蹙眉搖搖頭,有心再說幾句什麼,白色童子已是一步欺進身來道:

    「可不能厚此薄彼的,你既能接我弟弟兩掌,也能接我兩掌,是不是?」

    「慢來!」

    展寧雙手一搖,喝是這一聲,一瞥當前這三色童子,厲聲喝道:

    「你等既是存心要在虎口捋發,也不必恁般你兩掌,他兩掌,徒自浪費精力與時間,聯合來推我一掌試試?看我這銀樣蠟槍,接不接得直來?」

    紫兒聞言一嘻道:

    「是嘛,早有這兩句言語,不早就完事了嗎?」

    紫兒招呼白紅兩個童子在身邊並排站好,又朝展寧笑道:

    「我可得事先警告你,以我弟兄聯手合掌之力,就是那逞強口硬的巫山婆婆,也不敢輕試正鋒,這是你展寧自己找死,可怨不了人的!」

    「好好,我就自己找死,來接你三人一招試試?」

    倏又一念閃過,展寧接口大叫道:

    「且慢!你等此刻聯手來對付我,打算用天羅第幾式?」

    紫兒沉吟稍暫抬頭答道:

    「為了抬舉你這位大俠,就用最後一式吧!」

    展寧心弦一顫,明知故問道:

    「最後一式?最後一式究竟是天羅第幾式??

    紅兒接口微哂道:

    「誰不知道,天羅十一掌的最後一式是『地克天沖』?」

    「哈哈,不打了!不打了!」

    展寧連叫兩聲不要打了,一拂袖,面帶不屑地道:

    「回雪山去,把天羅掌學全了再來!」

    眼看三個孩子變顏變色,繼續正容又說道:

    「雪山派跑到江湖上來丟人現世,我這祖師爺,卻容不得你等胡作非為……」

    「要掌嘴!」

    紅兒當真變了臉,身隨話動,迅疾無比地撲上前來,一揚臀一記耳光出手……

    這一著,落進了展寧的意料之中,不退反進,向右一閃!

    反勢一起,一抖一拉,卻將紅兒的腕脈大穴扣個正著!

    紅兒被制,紫白兩個童子可就慌了手腳!不約而同的,捨命虎撲上來!

    展寧扣住紅兒的腕脈,及似兀鷹抓小雞,伸臂輕輕一抖,紅兒鬼喊一聲,擋箭牌似的,擋在展寧身前!

    紫白雙童投鼠忌器,在怒火填膺,憤恨不服中,也只好退回身去!

    他倆手之舞之,也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展寧哈哈大笑道:

    「怎麼?不打了麼?若非我念在與雪山派的淵源,你想,這紅色童子還有命?」

    酒怪與鄔金鳳也徐徐走攏身來,酒怪咧嘴一哂道:

    「算了!算了!只要三個小鬼不再搗蛋,稍施薄懲也就算了!」

    白色童子朝下呸了一口,手指酒怪夷然冷笑道:

    「窮叫化子你也別狗仗人勢,換上你來,小爺是在十招之內打發不了你,雪山派從此關門,不再踏進中原武林一步!」

    「真的?」酒怪半真半假地。

    「有什麼真不真?」白色童子用手一指展寧,厲色叫道:「你以為似這般投機取巧,制倒了紅兒我,就能使我等口服心服了麼?」

    展寧微微一笑道:

    「聽你之言,我等不在掌上見高低,不罷休可是?」

    「差不多!」

    展寧存心化解兩造的敵對態勢,微笑又道:

    「我若在掌上勝了你等,你三人是否就口服心服,承認我是雪山派的祖師爺?」

    紫我極盡不屑地道:

    「你也不過比我大上兩三歲,憑什麼滿口胡說八道,佔盡人家的便宜?趁早放開紅兒,你知道,我爺爺可是不好惹的!」

    言凶意惡,卻顯得純然滿臉天真!

    展寧被他逗得樂了,哈哈大笑幾聲,又問道:

    「我若是依言放了紅兒,你三人還打不打?」

    「當然要打!」

    「你等既是堅持較量掌上功夫,換個方式成不成?」

    「怎麼換法?」紫兒滿頭霧水了!

    展寧手指當前幾是一般粗細的兩截石竹道:

    「以這兩截石竹推掌,不就免了出手誤傷人嗎?」

    紫兒猶豫有頃,另與一問道:

    「要是你輸了怎麼辦?」

    「若是我輸了,展寧二字武林除名!」

    「真的?」

    「還有什麼假?」展寧似笑非笑地。

    「好吧!我答應你!」

    應著這一聲,展寧手指一鬆,放了紅兒!

    老少男女六個人,一同來在石竹前穩住身子,展寧含笑一擺手道:

    「三位小俠先請,輸了可是不准賴賬的?」

    三色童子誰也沒吭聲,寒著臉,相互對瞅一瞥,三隻左手同時上撐,右掌在胸前連點三點,目謙微闔,右足微微向後提起……

    亮出了天羅掌的起手式!

    居中的紫色童子「嗨」了一聲,六掌齊施!

    六股白濛濛的掌勁回合在一起,翻江例海般,逕向一截尺許方圓的石竹推去——「卡嚓」一聲!

    石竹齊腰中斷,右屑粉末四散飛!

    三色童子同時扭轉身來,噙著傲然的冷笑,六隻眼睛瞪著展寧!

    展寧確乎也沒想到,這三個孩子竟有憑般雄渾的掌勁,情知不顯點顏色出來,要想化干戈為玉帛,已是不可能的了!

    想到這裡,遂也三步兩步走上前來,笑道:

    「給你三人見識見識,我這就是天羅最後一式『十二天罡』!」

    既不亮門戶,也沒擺架式,右掌朝空一撐,往下再一按,單掌向前猛然一送。

    不見有什麼了不起的氣勢,但聽得石竹「卡嚓」一聲——石竹應掌中斷不說,而且一截石竹的上半段,掉在兩丈以外去了!

    看態勢,評高低,這一掌比較三小適才推出的掌勁,當真威猛許多!

    三色童子俱各不駭不傻,沖情度理,焉能辨不同強弱來?俱各變顏色稍臾,紫色童子猛然一轉身,就待啟口……

    展寧也是頑心特熾,搖手一笑道:

    「慢來!慢來!我相信你現在一定要說,彼此全將當前這兩根石竹推倒了,勝負不分是不是?」

    紫色童子心服口難服,應聲點了一點頭!

    展寧哈哈大笑一聲,信臂向右又一指,笑道:

    「你看這根石竹如何,你三人要不要先來試試?」

    應指抬眼,三色童子全皆猛一怔,吶吶無言了!

    酒怪與鄔金鳳看明究裡,也闇然大吃一驚!

《血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