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七、神功驚三小 惡耗奪魄

    這是一根高有丈五,必得兩人各抱的一截石竹!

    較之適地先後劈斷的兩根石竹,粗出了一倍而有餘!

    展寧眼看三色童子面現極度錯愕震驚之色,哈哈笑道:

    「要知我展某縱橫南北武林,是否真個是陡托虛名,且一招!」

    傲然說到這裡,也不待三色童子有所表示,逕自右手向天一撐,朝下一按,左掌照地自左至右連點三點,兩掌在胸前炸腕一推……

    兩股似白還黑的氣流合在一起,洶洶湧湧地逼向石竹撲去!

    「卡嚓」一聲暴響立傳!

    偌大的一截石竹應聲中斷,上半截約有六尺長短的一段,在石屑粉末漫天激湯之中,被摔的老遠……老遠!

    袖手旁觀的老小五人,臉色俱各一變,神色變化萬千!

    展寧有心煞煞三色童子的驕矜之氣,收式一笑道:

    「怎麼樣?這邊還有一根,你三位小友不妨來試試!」

    紫、白、紅三個童子,你望著我,我望著你,誰也沒吭聲!紅兒在眼神亂轉之中,卻已搖頭一伸舌頭!展寧情知是時候了,臉一板,喝道:「還有什麼話說?一定要我再發一掌,讓你等嘗嘗滋味再走?」

    一句喝,無異當頭一響悶雷,將紫兒打錯愕中震撼醒來,他,擺臂對白紅二童,作了個準備退去的手勢,衝著展寧一瞪眼,冷笑道:

    「你凶什麼?告訴你,雪山派的人也不是隨便容人欺侮的,小心你的狗頭,我爺爺遲早要來加倍報復你!」

    惡狠狠地交代這一聲,猛然擰回腰身,叫了聲「走!」三色童子疾如離弦之矢,頭也不回,逕向來路奔去!

    曙色方興,東方泛起黎明的魚肚之色!

    晨風習習,枝葉隨風婆娑起舞!

    展寧兵不血刃,化解了一場糾葛,心境頓覺一暢!

    霍地,他又想到什麼,含笑問道:

    「老哥哥,那雪山百樂仙翁一身藝業如何?你可曾聽人說起過?」

    酒怪搖頭道:

    「百樂仙翁與巫山婆婆俱是早一輩的成名高人,他數十年不履中原,誰知道他有了些什麼進境?可惜,可惜你一時情急,便將這三個小鬼打發走了,否則,說不定就可套出些許端霓來!」

    捧起酒葫蘆咕嘟灌了一口,倏地也想到什麼,葫蘆停在嘴邊,叫道:

    「哎呀!我怎麼也忘了?三個小鬼適才不是說,有什麼消息梢給我嗎?」

    鄔金鳳嫣然笑道:

    「老哥哥怎麼也當起真來了?黃口孺子說的話,豈是……」

    鄔金鳳一句藉調笑而寬慰的話尚未說的完整,耳旁衣袂飄風之聲又熾。

    異聲特盛中,傳來一聲清越的大喝之聲道:

    「背後罵人,就該掌嘴!」

    嗖嗖聲中,當面落下兩個人來!

    出人意科之外的,來的兩個人,卻是三色童子的紅兒與白兒!

    紫兒到哪裡去了呢?

    兩小這一折身回來,意味著什麼?

    未待展寧開口,白兒小腦袋一揚冷笑道:

    「展大俠,我弟兄還有兩點小小疑問,可不可以請問你?」

    「可以!可以!」

    酒怪一疊連聲說了兩聲可以,臉上湧上一瞥喜色,跨步站在兩小與展寧之間,水泡眼瞇成一道縫,哂道:

    「叫化子不做賠本生意,今天特別優待你兩位小朋友,我等雙方兩問抵兩問,不加你的利息,怎麼樣?」

    紅兒小臉一變,指的罵道:

    「要飯的,你給我滾開,你沒資格與我三色童子論斤兩,要想打架,就憑我……」回手一指自己的鼻頭,「小爺若是在十招之內打發不了你,一頭就碰死在石竹上!」

    再一指近身的一截石竹,傲然之色,畢露無遺!

    酒怪涎皮涎臉,並不為紅兒的叫陣所惱,笑道:

    「人小口氣蠻大,要這般厲害幹什麼?廢話少說,這筆交易先說成不成交?」

    紅兒有心再說幾句什麼,白色童子一步前跨,擋在紅兒身前道:

    「叫化子你不要插口打趣,你提出交換的兩問,不須你開口,小爺已經聽的清清楚楚,第一問,你等是想打聽我爺爺是不是?」

    酒怪第三人愕然點頭之中,白兒一聲傲笑道:

    「小爺我不妨簡略先答覆你,你將巫山婆婆拿來與我爺爺相提並論麼?錯了!兩個巫山婆婆也不行!」

    語氣堅定,傲氣如雲!

    展寧等三人似也將信將疑,暗暗各自吃一大驚!

    酒怪何等心機,故意晃晃蓬頭亂髮撇嘴道:

    「吹牛!你吹牛!」

    「吹牛!」白兒一跳老高,恨聲大罵道:「要飯的你莫狗眼看人低,我問你,憑我爺爺的『乾坤罡氣』,鬼婆子已是望莫及的了,再加上他的『迷蹤身法』『彈指神通』,哪一件不比巫山婆婆強?還有天羅十一掌不必再說了!……」

    白兒一口氣說到這裡,眼看聽者動容,臉上直在變顏變色,情知已經受騙了,趕緊話尾一收,傲學大人深沉的口吻,冷笑道:

    「你等要問的第二點,就是有關酒怪你的那則消息,這也不難,只要將我的兩問答覆出來,我負責告訴你就是!」

    話說完,一拍他的小胸脯。

    展寧沒想到這小小童子,竟也有恁般精靈,遂也微微一笑道:「好吧!什麼話要問,請講!」白兒色厲內荏,故作泰然說「方纔你推的第一掌,真是那第十二式『十二天罡』?」「哪個騙你?」「那麼第二掌呢,那又是什麼名堂?」

    展寧這才恍然大悟這兩個孩子折回來之意,哈哈大笑中,反問道:

    「我且問你,就憑這一掌,便就夠做雪山祖師爺的資格了麼?」

    白兒怒道:

    「我不與你鬼扯,請你就話答話,告訴我等那一掌的名稱便了!」

    展寧瞥一眼兩眼圓睜的紅兒,笑道:

    「老實告訴你,這就是『天地一元掌』!」

    「天地一元掌?怎地沒聽人說起過?」

    白兒說得這一聲,瞟瞟紅兒,俱各搖了搖頭。

    鄔金鳳與酒怪,也楞然傻了眼。

    紅兒似也不顧過份沉默,小嘴一撇道:

    「這是真話?」

    「真話!」

    「那我倒要問問,這『天地一元功』打縱何處來的?」

    酒怪也有心聽個究竟,但在這骨節眼上心念一轉,插口道:

    「兩問已畢,這一問恕不答覆!」

    白兒怒極暴喝道:

    「該死的窮叫化子,你不必搗蛋打過來過問這些,只要答完這一問,我保管你吃虧不了,給你一本萬利就是!」展寧含笑上前道:

    「我也用不著瞞哄誰,我這『天地一元拳』就是得自這龍門石窟裡,你等如果意猶未足,我再告訴你,這是窮途書生遺留下來的絕學,滿意了吧?」

    白、紅兩個童子眉飛自語一陣,傲慢而又不懂的楞在當場。

    酒怪唯恐兩個娃娃說過不算,接口便叫道:

    「好了!好了!還賬!還賬!」

    一縷自得的笑意,漾在白紅兩個童子的神色之間,紅兒他神氣十足地,一手插在腰裡,揚臂一指酒怪,嘴巴撇成一道彎弓,笑道:

    「叫化子,這可是輕易不能洩露的天機,我據實告訴你,你要怎生謝我?」

    「你說啊!叫化子恩怨分明,決不虧待你如何!」

    紅兒故作神秘地,道

    「要聽這則好消息,你可要沉住氣啊?」

    酒怪被捉弄的心上心下,放聲笑道:

    「小鬼,你就實話實說吧!賣個什麼關子?」

    白兒平空插言道:

    「冤有頭,債有主,我等實話實說了,你一不准啼啼哭哭,再不准翻臉不認人,你要知道,這,與我雪山一派是毫不相干的?」

    話,經這樣一說,茲事體可就嚴重了!

    酒怪一生逢場做戲,插渾打趣來遊戲人間,聽得這幾句似假還真的言語,也顧覺忐忑不安,癡癡楞楞了!

    他認真的瞥瞥白兒與紅兒,環掃一瞥鄔金鳳與展寧,雙眉一蹙,喝道:

    「有什麼話,請爽爽快快說出口來,似恁般婆婆媽媽,真令人心煩意亂哩!」

    口裡說得固是平平淡淡,急切之情,卻在他的眉梢眼角流露出來!

    紅兒不為催促所動,迭出奇峰地笑問道:

    「叫化子,九江分壇可是你丐幫助威,將它挑了的?」

    劈頭一問涉及到丐幫,酒怪心弦一震,便就變顏變色了!

    酒怪不愧是個俠肝義膽的性情中人,儘管心中起伏不已,卻鎮定如常點頭應道:

    「不錯!老叫化敢作敢當!」

    紅兒右手拇指一直,幌了一幌,夷然一笑道:

    「英雄!你是英雄!老叫化,我再向你打聽打聽,人說安慶那個地方風水好,江面上有個什麼『萬塔來朝』的塔王之王,你對那地方熟不熟呢?」

    這又提到「安慶」,老叫化當真駭詫難言,魂不附體了!

    臉色一變再變中,苦喪著臉道:

    「小弟弟你實話實說,何必這樣折磨我……」

    話未落音,眼前人影電幌。

    兩個童子只顧逗人有趣,焉能防到變生掣肘,禍起當前?

    「流雲步法」何等離奇,只見旋風一起,青色人影電疾幌到,持這一白一紅兩個頑童有所警覺時,要想飄身閃開,已經來不及了!

    兩聲驚叫起,一左一右的兩條胳膊的腕脈穴道,已被展寧扣個正著!

    這一招來的突兀萬分,不但是被制的兩個孩子,就連鄔金鳳與酒怪也怔是一征。

    說時遲,那時快——

    就在展寧堪堪扣住兩小的腕脈穴道,有心開口發話的同時——

    一聲大喝當頭響起:

    「放手!先放手,再說話!」

    應著這句暴喝之聲,電光石火般,降下一個人來!

    人到掌也到,兩股勁急無倫的掌風勁氣,劈向展寧!

    展寧哪能依言就放手,兩手同時一縮,連同兩個孩子同時暴退三丈!

    在這一撲一退的同一剎那,人影交叉橫飛,一股如同墨霧卻照面撼了上來!

    隆然一響!

    鄔金鳳沒料著來掌竟有憑般雄渾,一連震退了兩個大步!

    紫兒也不沾光,不多不少,也是連退了兩個大步!這一來,雙方俱皆驚怔住了!

    展寧打暴退中站穩身子,放聲大喝道:

    「你這三個娃娃,怎地這般不知地厚天高,我念在與你雪山派的淵源,不願動手來懲治你等,以為我是心有顧慮,不敢下手嗎?吮?……」

    吮字聲中,指上一運功——

    白紅兩個童子,便就殺豬似的嚎叫起來……

    紫兒大吼一聲,身隨掌進,飛身卻又撲上前來!

    轟然再一響!

    鄔金鳳跨步吐掌,又是硬生生地阻在身前!

    紫兒涯嘴欲裂,戟指暴喝道:

    「鬼女,你當真背叛地獄谷主,要來阻擋小爺麼?」

    展寧手指微微再一吐勁,兩心狂嚎幾聲,豆大的汗珠滴落下來!

    紫兒亡命又待提身撲起,展寧一聲厲吼道:

    「紫兒,你給我站好,倘若再進一步,我這雙掌一吐勁,紅白兩個童子心脈震斷,便就悔之晚矣了!

    一言恫嚇,確乎收到了理想的效果!

    紫兒恨的直咬牙,就是不敢強行出手前來搶救!

    展寧一瞥楞在當場的酒怪,叫道:

    「老哥哥,你有什麼話只管問他,他若有什麼口言虛實,鬼話三千,我只需舉手之勞,便將這兩個小鬼送上西天!」

    酒怪由渾返虛,逞向紫兒笑道:

    「你不必如此急燥,你只需實話實說,我保證不傷你等半根毫髮便了!」

    「要你保證個屈,似這般逞強要狹,也能算是豪傑嗎?」

    紫兒恨恨地說到此處,亡命又盯了鄔金鳳一眼,其可奈何地道:

    「你問吧,小爺據實答覆你!」

    酒怪心虛地乾咳一聲,含笑問道:

    「根據適才紅兒的一言半語來捉摸,可是那地獄谷主,為了要報復小孤山一戰之仇,對我丐幫採取了什麼行動可是?」

    「不錯!你猜對了!」

    斬釘截鐵這一聲答覆,證實了酒怪心頭的疑團!

    酒怪臉色一變,隨又靄聲問道:

    「據你所知的詳情,是個怎麼樣的行動呢?」

    紫兒神情木然道道:「四大閻王剿丐幫!」「逕向我安徽總壇去的?」「不錯!」

    「是哪四個閻王?」「剿滅武當一派得手了的洞庭二殿楚江王,安徽分壇的四殿五宮王,少林寺僅免於難的三殿宋帝王,再一個就是來自沂蒙山的千殿輪轉王子!」

    「啊啊!啊!」

    酒怪耳聞凶耗,情不自禁的連叼幾聲,抑止住滿懷激動,語聲急切又道:

    「地獄谷要那四個閻王,何時趕到安徽?」

    紫兒心知酒怪的言外之意,冷然一笑道:

    「怎麼?你還打算前去搶救麼?」

    酒怪也極度怔神震驚中,卻是一連點了幾點頭。

    紫兒睥睨笑道:

    「晚了!來不及了!正式圍剿的時間,應該就在昨天夜裡,現在迢迢千里途程,縱算你生就飛毛腿,趕去也無補於事了!」

    「哦哦,老天!」

    當頭,震的他七暈八素,方寸大亂了!

    似歎息,又似哀掉的叫得這一聲,楞在當場,倒是沒有了下文!

    鄔金鳳玉面上似疚還愧的幾變臉色,木然打量在酒怪臉上,默然不動一聲!

    展寧也自呆了一呆,雙手一拉扣住穴道的兩個孩子,大跨步走上前來道:

    「你這話當真?」

    紫兒雙手一攤道:

    「這還假得了嗎?」

    展寧沒什麼好說的了,雙手一鬆,一擺手道:

    「好吧!與你三人不相干,你等可以走了!」

    紫兒似沒想到能有如此輕鬆,對展寧投上一瞥情感複雜的眼光,微微笑道:

    「展大俠,我還有一句話要講……」

    展寧一望形同木雞的酒怪,似覺意外地,蹙眉問道:「什麼話?快講!」

    「當真你是我雪山派的人了?」

    「這還能假?」展寧話完一攤手道:「你試想,現在我已知道你三色童子是那地獄谷主的同路人,而且我自信能夠制服你等,為何我要手下留情?還不淺而易見?」

    紫兒點頭問道:

    「你,是不是還要去那石樓山?」

    「啊?」展寧一驚不小,急聲問道:「你又是怎生知道的?」

    紫兒微笑不答,仰望一眼既已黎明的天色,綻顏一笑道:

    「假如你真有心要去石樓山,我勸你的稍緩時日,此刻卻是前去不得,我這一說,就是報答你今夭手下留情的盛情,信不信由你!」

    話說完,面對紅白二童一示意,就待提身縱起……

    展寧一步大跨,阻在紫兒身前道:

    「你既是好意來知會我,怎地又話說半截,不痛不癢呢?」

    紫兒訕然一笑道:

    「請原諒,我已經說的太多了,倘使你展大俠仍覺意猶未足,我就再補充一句,此去你要特別小心,說不定真有一險!……」

    話未說完,三色童子同時提氣縱身……

    相繼消失在晨曦之中!

《血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