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南宮鵬飛卓立如山,施展金剛不動身法,目光沉凝,極力掩抑內心的緊張。

    轟的一聲大震,南宮鵬飛只覺氣血狂逆,耳鳴目眩,卻身形不動分毫。

    禿額老人雙眉晃搖,真氣有渙散之感,心中不禁大驚,退出半步,猛泛殺機。

    驀地——

    天際遙處突隨風傳來一聲長嘯,飄回雲空,老化子樊華面色突變道:「甘老婆子,你的強敵趕至,我們先退回屋中以逸待勞。」

    老嫗尚未答言,禿額老叟冷笑道:「屋內無險可憑,此無異甕中捉鰲。」

    樊華蟻音傳聲道:「甘老婆子不可遲疑,老化子還會害你不成?」

    老嫗歎息一聲道:「窮凶禍福,非可逆睹,老身等如遭不幸,也是數該如此,閣下請置身事外,以免老身負疚。」說著襝衽一福,轉身偕同樊華等掠入茅舍中隱去。

    半空中盤旋兩隻白鶴,倏地電丸直瀉落在禿額老人雙肩,交相怪鳴了數聲。

    禿額老叟在懷中取出一隻玉瓶,傾出兩粒丹藥,與其徒藍劍棠分服而下。

    藍劍棠低聲道:「師父,此事難道非管不成麼?」

    禿頗老叟兩目一瞪道:「唇亡齒寒,不能不管,你知道為師何以遷居此處?」

    藍劍棠搖首答道:「不知!」

    禿額老叟道:「為師亦是避仇而來,因為仇家認為為師潛隱避世,絕不會找上此處,一則附近三四里外均有農家,再亦不能與甘六娘毗鄰而居,所以絕無法想到……」

    藍劍棠道:「如今?」

    禿額老叟歎息一聲道:「為師義助甘六娘半為私心,挾恩索報以不得吐露為師在此隱居為酬,互為利用,兩年來為師已悟徹一宗奇學……」說時只見十數點人影如彈凡疾擲掠至,倏地止口,向藍劍棠低語了數句,身形疾閃隱去。

    藍劍棠目注迅快掠來的人影,默思對策,忽感身後微風颯然,心中一驚,別面望去,但見那面目森冷如冰的南宮鵬飛已落在三尺遠處,不禁怒火陡湧。

    南宮鵬飛微笑道:「藍朋友,你我並非宿仇大恨,面對強仇大敵,應敵愾同仇才是!」

    藍劍棠悚然一怔,南宮鵬飛卻迅疾跨前與他並肩而立。

    來人紛紛停身站在藍劍棠三丈開外,目露驚愕之色,一灰衫中年人滿面寒霜,鼻中冷哼一聲道:「兩位可是甘六娘請來助拳朋友?」

    南宮鵬飛冷笑道:「什麼甘六娘在下不識,此處乃舍間,朋友來此意欲何為?」

    灰衫中年人陰惻惻笑道:「兄台豪氣驚人,居然擔當得起。」手指甘六娘茅舍,面色一沉,接道:「兄弟已查得一清二楚,甘六娘率領寡媳幼孫遷來隱居有五年之久……」

    南宮鵬飛眉頭一皺,道:「在下不喜嘮叨,從未聽說過甘六娘三字,尊駕如不信何妨入內察視究竟,若無事生非,莫謂在下辣手無情。」

    灰衫中年人目中泛過一抹殺機,合拳微拱道:「多承指點!」

    暗勁如山,直撞南宮鵬飛前胸。

    南宮鵬飛冷冷答道:「朋友少禮!」單掌一擺。

    灰衫中年人只覺自己送出的暗勁為一股奇妙的力道卸於無形,不禁暗暗震懍,目光示意同來之人。

    此時躍起四人,向甘六娘所居寒舍撲去。

    藍劍棠心中一驚,認為南宮鵬飛與灰衫中年人設下圈套愚弄他們師徒兩人,那有命匪徒前往寒舍探視究竟之理,他又奉其師之令不能坐視,意欲出手阻止,雙肩一晃,身尚未縱起,只覺左腕一麻,已被南宮鵬飛五指扣在腕脈要穴上。

    但聞南宮鵬飛蟻語傳聲道:「藍朋友,在下如無萬全準備,豈可引狼入室,朋友愚昧,適足於憤事,何妨暫負手旁觀。」

    藍衫中年人深陰目光打量南宮鵬飛藍劍棠兩眼,道:「兩位來歷,可否見告?」

    南宮鵬飛道:「在下兩人世居在此,躬耕務農,恬淡自樂,與世無爭,與人無尤,無可奉陳,到是朋友來歷望請賜告!」

    灰衫中年人道:「兄弟姓彭,草字海淵,奉家師之命擒捕甘六娘。」

    南宮鵬飛道:「令師是誰,想必是江湖中卓著盛名高手。」

    「這個未……」灰衫中年人微微一笑道:「礙難奉告!」左掌一擺,立有五六人向禿額老人所居疾如奔雷撲去。

    南宮鵬飛大喝道:「站住!」

    那六人如聞霹靂,心神巨震,不由自主地沉身止步,回面察視。

    南宮鵬飛沉聲道:「彭朋友速率眾離此,免自招殺身之禍。」

    彭海淵尚未答話,那邊甘六娘寒舍的三人已疾奔而來,一彪形大漢道:「那屋內並無一人,顯然甘六娘已聞風逃避。」

    藍劍棠聞言大感困惑,暗道:「怪事,茅屋中無處遁身,何以一個不見。」

    彭海淵冷笑道:「那老虔婆避往坡上屋內,怪不得喝阻彭某,哼,彭某不受危言恫嚇。」說著右掌疾揚,嘶地破空一道旗花衝霄騰起,半空中爆射流焰異彩,絢爛奪目,率眾撲向禿額老人居屋而去。

    藍劍棠只覺與其師原定之計似南轅北轍,目睹匪徒撲去不禁大怒。

    南宮鵬飛道:「他們末必能在令師手中討了好去,藍兄稍安毋燥,強敵後援恐須陸續趕至,留點氣力從容待敵。」

    藍劍棠道:「匪徒來歷恐閣下早就察知了。」

    南宮鵬飛搖首道:「與藍兄一樣,在下此刻尚茫然不知。」

    藍劍棠目露詫容道:「難道甘六娘未將內情奉告麼?」

    南宮鵬飛道:「各有隱衷,難言之苦,在下何能相強,其實亦無關宏旨,在下與丐幫樊華系莫逆之交,他為人方正,所交的朋友亦必然錯不了。」

    藍劍棠心恐其師安危,無心聞聽南宮鵬飛之言,目注坡上屋內動靜。

    南宮鵬飛道:「藍兄似不安心,你我藏身樹叢窺探匪徒舉動如何?」說著不待藍劍棠答話,右手已擱在藍劍棠左臂上,倏地騰身而起……

    彭海淵與眾匪徒撲抵禿額老叟屋外,只覺沉寂如水,由不得心中泛起一種無名緊張恐怖感覺,暗中打手式示意將此屋嚴密監視住,不得輕舉妄動。

    眾匪徒似是訓練有素,各布方位躡向簷下暗處。

    正值炎夏盛暑,雖然山居較涼爽,但窗戶仍是敞開著,彭海淵立右窗側,目光覷向內面,只見一竹榻上盤坐一面紅如火禿額老叟,正瞑目調息,頭頂冒出如蒸熱氣,彭海淵不禁大駭,忖道:「此人內功已臻化境,難怪那人阻止我等前來窺探以免殺身大禍。」

    但認定甘六娘潛藏在此,倚老人作為掩護符,不能示弱退去。

    驀聞左方不遠忽騰起一聲慘嗥,心內猛的大驚,循聲望去,只見一個同黨倒在塵埃,兩手掩住雙目,指縫中涔涔溢出殷紅鮮血,一隻白鶴張羽穿空飛上樹梢。

    可想而知,那匪徒為白鶴尖銳嘴爪傷及雙目,白鶴亦顯然此屋主人豢養,不禁咬牙切齒暗咒道:「扁毛畜生也敢欺人!」揚腕打出三支瓦面透風鏢,疾逾電射打向那只白鶴。

    那白鶴正偏目怒視彭海淵,見三隻透風鏢打來,居然不慌不亂,一俟距身前不遠處,突然振翅擊落三隻暗器,嗄的一聲怪鳴,搏下撲拿彭海淵。

    彭海洲大喝道:「你在找死。」手出如風,攫向飛鶴足脛。

    他手法怪異,帶出陰冽澈骨的暗勁,那飛鶴似知彭海淵掌法厲害,倏的騰空而起,盤旋似擇有利方向猛搏擊下。

    突然,不遠處又傳來一聲悶哼,彭海淵心神猛凜,發現又是一隻白鶴暗襲同黨。

    同黨警覺靈敏,只左肩後被喙穿一孔微傷,人鶴頓起一場激烈拚搏。

    一雙白鶴久經調教,其撲搏之式暗合上乘武功。

    南宮鵬飛雖習有七禽身法,自認皮毛之學,卻不敢炫露,那雙鶴身法令他神移其中,參悟其中巧妙變化。

    藍劍棠心中大感焦急,群匪撲近屋外逼伺,其師並無動靜,不知其師弄何玄虛,只聽天際遠處傳來刺耳長嘯。

    南宮鵬飛忽道:「看來,甘六娘仇家親自趕來了。」

    藍劍棠忽心中一動,詫道:「甘六娘為何不見,莫非他們有隱身之術麼?」

    南宮鵬飛微微一笑道:「仍在屋中,匪徒有目無珠,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藍劍棠無法相信,正欲出言詢問,忽見彭海淵左手五指怪異一把抓住鶴脛上,右掌噗的一聲,擊實在白鶴胸脯,慘唳一聲拋擊在地。

    換在常人,罕有其人能在彭海淵掌下活命,那白鶴臨罹重傷,卻振翅飛起衝入窗內落在竹榻上。

    禿頂老人無疑是在內功正緊要關頭,無法分神,眼簾始終未曾一啟。

    彭海淵閃在窗外目睹禿頂老人情景,看出蹊蹺,身形一提疾如驚鴻掠入室中。

    忽聞一清脆冷笑道:「膽大匪徒闖入人家,用心為何?」

    忽感金刃劈風之聲猛襲身後,他慌不迭移形於位,挪步旋身雙掌抓了出去,只見一眉清目秀八齡垂髫幼童,手持長劍行出漫空寒點襲向自身。

    對方年歲雖幼,卻武學極高,劍招詭奧辣毒,逼迫彭海淵連連倒退,相距竹榻七八尺外。

    彭海淵因無法確知此禿頂老人是否與甘六娘系同路人,不便盲目樹敵結怨,忙道:「小兄弟,你只告知甘六娘藏身之處,我立即退出室外不傷你的是。」

    那垂髫小童冷笑道:「誰是甘六娘,你不要將無中生有之事來搪塞,你傷了我豢養的鶴兒,還不賠他命來。」

    長劍揮展之間,呼嘯潮湧,劍虹電奔。

    彭海淵不敢怠慢,手中取出一柄鐵骨摺扇,點、撥、揮、拿,招式奧絕……

    驀地——

    尖銳長嘯又起,嘯聲中三條紅影電瀉疾落在禿額老叟宅外,現出三個面月森冷紅衣老人,其中,馬臉老者鼻中冷哼一聲,目睹高可及人白鶴與一雙手下激然猛搏,目蘊怒光大喝道:「住手!」電閃掠入宅內,用手一招。

    那只白鶴於頓感彼一股強勁的吸力,身不由主地自動投往馬臉老人掌心。

    只聽馬臉老人冷喝道:「甘六娘在內麼?」

    一個匪徒答道:「迄未發現甘六娘?」

    「那你們在此則甚?」

    「奉彭舵主之命,不敢或違。」

    「彭海淵何在?」

    「在此屋內與一幼童激烈拚搏。」

    馬臉紅衣老人不禁一呆,放開掌中白鶴,飄身窗外,果見彭海淵與一幼童打得難解難分,他那目光卻落在竹榻上的禿頂老人上,似曾相識充滿著無比的驚愕,沉聲喝道:「彭海淵!」

    彭海淵聞聲急攻三招,將垂髫小童逼開疾閃出室。

    那小童也不追出,只護住室內。

    彭海淵躬身抱拳道:「屬下參見香主。」

    馬臉老人道:「甘六娘何在?」

    彭海淵手指坡下茅屋,道:「那老虔婆與其寡媳幼孫本住在屋內,屬下趕到時,茅屋內已並無一人……」

    馬臉老人道:「是否甘六娘已經聞風逃去。」

    彭海淵略一沉吟道:「未必,甘六娘被屬下發現半月,雖嚴密監視,卻不露痕跡,監視甘六娘之人又系一不擅武功之凡庸,他怎知我等定在今日擒拿與她,今晨甘六娘尚在溪畔濯衣,她祖孫三代失蹤得極其可疑……」

    馬臉老人冷笑道:「所以你疑心到那禿頂老人身上。」

    彭海淵面色一紅,道:「屬下心疑不無道理,倘甘六娘假此禿頂老人作為護符,潛藏屋內,豈非……」

    馬臉老人面色一寒,道:「令主如非心有顧忌,豈可容甘六娘逍遙法外,你怎可恃強侵入那禿頂老賊室中。」

    彭海淵面色人變,心知那禿頂老人為一極難惹人物,只見馬臉老人冷笑道:「仇已結下,殊難化解,老夫先往甘六娘所居,瞧瞧有無蛛絲馬跡留下。」疾轉身軀飛掠出宅。

    那一雙紅衣老人目睹馬臉老人返回,密商了兩句,馬臉老人與彭海淵向茅屋一掠而去。

    這時南宮鵬飛向藍劍棠低聲道:「此三朱衣老人來歷可疑,聞聽他們說話,似為武林中極秘密幫派的高手,令師與三朱衣老人凶博難免,藍兄仍藏身在此注視匪徒動靜。」

    藍劍棠道:「尊駕意欲何往?」

    南宮鵬飛道:「去那茅屋中,略施小計,使馬臉老賊成為驚弓之鳥,一場殺劫或可消弭於無形也未可知。」說時身形一鶴沖天拔起八九丈高下。

    只見南宮鵬飛拔起之勢衰竭之際,倏地凌空一個觔斗,張臂如鳥,向茅屋中瀉落。

    他那身法非但奇奧,而且疾如鷹隼,藍劍棠大感驚愕,頓生望塵莫及之感。

    南宮鵬飛悄無聲息落在茅屋之後,藏身草堆之側,只見馬臉紅衣老人偕同彭海淵環繞著茅屋巡視走來。

    突聞馬臉老人陰惻惻冷笑道:「依老夫看來,那甘六娘祖孫三代依然藏身在茅屋內,並未逃走。」

    南宮鵬飛聞言不禁大吃一驚,暗道:「此人目光銳利,居然被他瞧出屋內布設奇門禁制。」

    突然那馬臉紅衣老人右腕一動,一顆彈丸之物飛擲在茅屋頂上,倏地轟起一團火光,燃燒起來。

    南宮鵬飛大喝一聲,凌空撲去,掌力嘯風如潮將火勢壓熄,輕飄飄落在紅衣老者之前,冷笑道:「你我素未謀面,無怨無仇,如何施此毒手將在下寒舍焚燬。」

    紅衣老者不由愕然,詫道:「尊駕與甘六娘是何淵源?」

    南宮鵬飛朗笑道:「在下一日之間就聽得三次甘六娘,究竟甘六娘是何人物,迄未得知,閣下因何確指有否明證?」

    馬臉紅衣老者不禁呆住,目光轉注在彭海淵臉上。

    彭海淵立時冷笑道:「尊駕別大言唬人,誰不知這片茅屋是甘六娘所居?」

    南宮鵬飛反顏相譏道:「彭老師真能確證麼?」目中逼射兩道懾人心神寒芒。

    彭海淵目光相接,頓生寒意,囁嚅不知所答。

    在此情形之下,使馬臉紅衣老者僵在那裡莫知所措,心中大感惱怒氣憤,怒視著彭海淵。

    彭海淵沉聲道:「尊駕你咄咄逼人,彭某來前已查明甘六娘確住在此地,也非無的放矢。」

    南宮鵬飛冷笑道:「彭老師忒以言辭犀利,無中生有,現事實證明並無甘六娘其人,既然彭老師已查明,能否將在下相鄰的禿頂老人來歷姓名見告,因為在下與他毗鄰而居,五年於茲,互有往還,迄未知其來歷姓名,在下相信彭老師不致不將甘六娘緊鄰輕以放過。」

    馬臉紅衣老者聞言心神一震,暗道:「這人顯然是一極難惹難纏的人物。」

    彭海淵面色一變,冷笑道:「尊駕妄想用話擠迫彭某,須知我彭某眼中不揉砂子,尊駕有何證明此屋確為尊駕所居。」

    南宮鵬飛冷笑道:「這容易得很,在下鄰居那位禿頂老前輩便可證明。」

    此話似未經思想便信口道出,但南宮鵬飛這一敲,端的敲在緊要關節上。

    立在坡上的一雙紅衣老人不禁面面相覷,隱在暗處藍劍棠暗豎姆指,道:「此人心計卓絕無倫,說話擲地有聲!」

    彭海淵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

    馬臉紅衣老人道:「尊駕此話當真?」

    南宮鵬飛朗笑道:「二位不信即請一問就知?」

    馬臉紅衣老者道:「那自然須問個清楚明白!」

    南宮鵬飛冷冷一笑,負手巍立,凝眸遠天,不再言語。

    馬臉紅衣老者向彭海淵示了一眼色,倏地同時拔上坡去,與另外一雙紅衣老叟相聚,只見南宮鵬飛迅疾閃電掠入茅屋內形蹤杳失。

    三紅衣老人竊竊私議,只聽沙啞語聲道:「令主說急須找出鄧公玄及勝玉珠,事關本門生死存亡,為此令主無暇啟及甘六娘及禿頂老鬼,此刻更不能與禿頂老鬼為敵,以免被他猜出我等來歷。」

    彭海淵道:「此刻改弦易轍尚還不遲。」

    馬臉紅衣老者歎息一聲道:「無奈甘六娘知道本門太多隱秘,令主宛如芒刺在背,非欲拔之後快,今日若不將甘六娘除之,徒貽無窮禍患。」

    彭海淵詫道:「甘六娘昔年亦是本門弟子麼?」

    「不是,他子甘麟雄昔年身為本門內堂副護法,諳曉本門甚多隱秘,甘麟雄忽生叛門之念,與另一凶邪暗中勾結,不慎為令主察覺,甘麟雄亦自知處身危如累卵,連夜率同家人逃出總壇……」馬臉紅衣老人長歎一聲道:「甘麟雄衝出重圍之際,不幸身負重傷,終不治身死,但令主不願隱秘外洩,多年來一直遣人搜查甘六娘下落……」

    彭海淵獲知馬臉老人當年與甘麟雄交情不惡,即使見得甘六娘,也不忍下得毒手,道:「這多年來,如要吐露本門隱秘,甘大娘盡可宣洩無遺了,殺他們祖孫三人又有何用?」

    另一紅衣老叟臉色一寒,道:「你知道什麼?令主之意在逼令甘六娘吐出曾經向何人洩露本門隱秘,瓜蔓抄之連根誅絕。」彭海淵悚然無語。

    驀地——

    一聲霹靂大喝道:「是何小輩傷了老夫的愛鶴?」

    佈伏在禿頂老人捨外的匪徒伏椿紛紛退了出來,只見面紅如火的禿頂老人飛身掠出,揮掌追擊退出宅外匪徒。

    兩聲淒厲慘嗥騰起,只見一雙匪徒為禿頂老人掌力擊實,踣折倒地,背骨根根斷裂,狂噴鮮血而死。

    彭海淵只覺人影一閃,禿頂老人已飄然落在身前,道:「小徒目睹你率眾侵入老夫草廬,妄施毒手重傷愛鶴,老夫問你用意何在?」語聲寒冷如冰。

    馬臉紅衣老者冷笑道:「並無什麼用意,我等來此尋覓一人,與閣下無干?」

    禿頂老人厲喝道:「既與老夫無干,為何傷我愛鶴?」

    ※※

    ※

    lionking:缺500、501頁

    禿頂老人本來硃砂紅臉,變作蒼白,著地沉濁,嘴角露出一絲苦笑。

    藍劍棠身受微傷,左肩血跡斑斑,飛身掠至道:「恩師,你受傷了麼?」

    禿頂老人在懷中取出一顆丹藥吞下,調勻了真氣,面色漸漸恢復紅潤,苦笑道:「這三才合擊之式端威力無匹,如非為師兩年來研悟一宗奇學,今日豈能倖免,不過他們三人傷得不輕,損及內腑,看來為師只須假與時日,或可與此魔頭一較長短。」

    藍劍棠道:「恩師仇家是誰?可否告知徒兒?」

    禿頂老人長歎一聲道:「此非其時,你不知道還好,否則恐惹殺身大禍。」

    藍劍棠道:「三紅衣老鬼似不知恩師……」

    禿頂老人忽縱聲大笑道:「他們怎麼不認出為師來歷,此刻雙方多存私心,暫不揭破,其實真相均知對方身份。」說時還劍回鞘,身形如鳥飛起,疾如離弦之矢落在茅屋外,道:「來犯之敵暫被驅退,至少一個對時之內可無卷士重來之虞,可容老朽入見否?」

    他說話時凝目內望,寂無一人,只剩下一座空蕩蕩房屋,並無桌椅床榻,宛如久無人居模樣,不禁心中大奇。

    忽聞甘六娘傳出語聲道:「兩年來,你我兩家互不通聞,壁壘分明,今日閣下為何紆尊降貴,光臨寒舍!」

    禿頂老人道:「因無老朽發現你我均是同一大仇!」

    甘六娘答道:「因舍下已布設奇門禁制,老身亦未能諳曉其中奇奧變化,無法出迎請乞見諒。」

    禿頂老叟聞言呆得一呆,暗生愧疚之念,因他自詡所學淵博,但未能察出茅屋中設有奇門,不禁耳根發熱。

    突然眼前人影一閃,現出南宮鵬飛,含笑道:「請進!」欠身肅客。

    禿頂老人跨入門內,眼中景物大異,只覺廳堂中甘六娘等人均離座施禮迎接自己,忙抱拳哈哈大笑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老朽知錯矣!」

    甘六娘道:「閣下無錯,老身並不願閣下牽入此項是非中。」

    禿頂老人詫道:「為什麼?」

    甘六娘道:「因為閣下與老身仇家不過是意氣之爭,但老身有殺子之仇,不共戴天,輕重有別,道不同不相為謀。」

    禿頂老人俯首無語,須臾長喟一聲道:「雖說如此,但老朽不能坐視不問,無動於衷,而且唇亡齒寒,老朽亦未必便可自保。」

    南宮鵬飛道:「我等目前亦無法穩操勝券,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先發制人,故我等片刻之後,必須離此潛入朱衣總壇……」

    禿頂老人面色忽變,道:「呂梁總壇,凶險萬分,你等人數單薄,輕率闖入,徒招殺身之禍,甚為不智,而且朱衣令主馮翊武功曠絕,陰險殘暴……」

    「什麼?」南宮鵬飛詫道:「朱衣令主名喚馮翊麼?」

    禿頂老人自知失言,目露惶恐之色,道:「馮翊是他真實姓名,普天之下除老朽外,恐無第二人知情。」

    南宮鵬飛道:「諒閣下與馮翊本為好友,後因事反目不和麼?」

    禿頂老人苦笑道:「老朽這點微末技藝,怎配與他為友,老朽昔年是他親信屬下,不過此乃一二十年前的事了。」

    「二十年是一不太短歲月。」南宮鵬飛目含深意道:「其時馮翊尚在蒼冥劍容華修翰門下為徒,華老前輩耿直方正,怎容他廣植私黨。」

    禿頂老人道:「尊駕所知不謂不多,但怎知馮翊其時已背師重投,私植羽黨,當時老朽還是他心腹,言無不從,計無不從。」言下自悔不勝,又道:「老朽不該將真實姓名洩露,為諸位帶來不測之禍。」

    南宮鵬飛搖首微笑道:「無妨,馮翊樹敵結怨太多,自顧不暇,決不致自己前來,但不知馮翊背師另投何人?」

    禿頂老人忽面色一變,道:「尊駕休再妄念在老朽口中套出絲毫真情實話!」

    南宮鵬飛哈哈大笑道:「閣下不請自來,馮翊之名又是閣下自動說出,我就不信你就脫得了干係。」

    禿頂老人面色大變,良久長歎一聲道:「尊駕說得不錯,不過尊駕是否欲以此脅迫老朽麼?」

    南宮鵬飛聞言,不禁目泛怒光,冷笑道:「此話未免妄度君子之腹,閣下請自便吧?」

    驅客令一出,禿頂老人臉上似有點掛不住,銀鬚無風自動,顯然怒極,兩臂蓄滿真氣。

    南宮鵬飛見狀,鼻中一哼,道:「閣下還是留點氣力對付馮翊遣來高手吧!如我所料不差,今晚三更前後必捲土重來。」

    禿頭老叟突然長歎一聲道:「老朽年逾七旬,無兒無女,了無牽掛,生既無何歡,死又有何懼,但今晚必須留神一二,馮翊暗投另師為昔年武林凶煞毒尊者。」

    南宮鵬飛一聞知毒尊者之名,不禁機伶伶打一寒顫,暗道:「鄧公玄乃馮翊門徒,但仍傷在催魂伽藍丁大江白骨針下,不言而知催魂伽藍丁大江亦是馮翊手下,此中必有蹊蹺?」

    他茫然不解,後又靈機一動,不由恍然大悟,道:「馮翊投在毒尊者門下時,毒尊者諒另有他徒。」

    禿頂老人以驚異目光望了南宮鵬飛一眼,似讚佩南宮鵬飛推事察理,層次有序,點點頭道:「尊駕料得委實不錯,老朽雖知馮翊另有一師兄,但老朽等無法到達毒尊者潛隱之處,不知事實真象,只依稀風聞毒尊者逝去,師兄弟二人爭奪掌門之位,遂演變成鬩牆之禍,師兄弟二人形成極端對立,直至今日愈演愈熾……」

    甘六娘突問道:「他那師兄是誰?」

    禿頂老人微微一笑道:「你我就是所知太多,故今日不免風聲鶴唳,一夕數驚,他師兄迄今老朽尚不知其名,前十年馮翊之事,老朽比較清楚,但十年後恐令郎勝過老朽所知。」

    甘六娘聞禿頂老人提起其子,不由心頭一酸。

    其媳目眶瑩光流轉,珠淚落下斷線般。

    南宮鵬飛忙向禿頂老人道:「今晚強敵必至,閣下應有所準備。」

    禿頂老人自知失言,引起甘六娘婆媳傷心往事,忙道:「老朽稍時再來!」大袖一揚,掠出戶外而杳。

    南宮鵬飛望了甘六娘婆媳一眼,道:「兩位請不要難過,在下決相助兩位手刃大仇,但此非其時……」

    忽聞戶外傳來一聲悶嗥,南宮鵬飛疾閃出室,摻著一人進入,只見是鐵鞭崑崙袁振斌肩脊等處殷紅鮮血流下……

    勝玉珠不禁花容失色,心如刀絞,道:「袁老師,你怎麼了。」

    袁振斌豪笑道:「袁某死不了,只受了點皮肉輕傷,少俠,如不及時撤離此處,恐雙拳難敵四手。」

    南宮鵬飛微笑道:「袁兄威望武林,怎麼今天膽小如鼠起來了。」說著取出一粒丹藥與袁振斌服下。

    袁振斌眼皮微翻,冷笑道:「袁某只知此處三里方圓之外匪邪密佈伏椿,半為身著紅衣,武功詭異,並非袁某自詡武功出眾,能勝過袁某的卻亦寥寥無幾,似紅衣凶邪卻武功個個極高,我等人力單薄,無法穩操勝算。」

    南宮鵬飛略一沉吟道:「據袁兄觀察,他們共有多少人?」

    袁振斌道:「約八十餘人,袁某並非危言聳聽,他們尚在守候援手,趨吉避凶,不是示弱……」

    南宮鵬飛忙道:「逃遁已無門,老兄已連殺他們四人,匪徒豈肯罷休,置之死地而後生,在下與樊老英雄出外判明形勢後,再定對策,袁兄請休息片刻。」

    袁振斌道:「慢著,那紅衣匪徒是何來歷?」

    南宮鵬飛道:「這還要問,自然勝姑娘師門有關了。」偕同樊華疾掠出去,藉著地勢隱蔽不顯身形。

    樊華道:「少俠計將安出?」

    南宮鵬飛道:「以毒攻毒,釜底抽薪。」右手一托樊華腋下,騰身拔起,疾如流星而杳。

    …………

    暮暝四合,雲山蒼茫。

    陵岳如阜,綠草及膝,草叢中冉冉冒起兩條黑影,風動衣袂,瑟瑟出聲。

    四外長草中隱隱逼射十數道森厲眼神,注視著那一雙人影。

    只聞一低沉話聲道:「鄧少俠吩咐你我在此守候吳江七雄,他們當在三更時分趕至。」

    「為何一定要等吳江七雄?」

    「鄧少俠一著失策,致勝玉珠遁逃無蹤,荒寺中又被白髮無名老賊一陣阻擾,更無法可尋勝玉珠下落,恐謀畫成空,又恐令主不容,是以欲先發制人,在此不遠一幢茅屋內潛隱祖孫三人,這三人使令主久久寢食難安,少俠發現本門不少高手趕至……」

    「什麼,鄧少俠命我等就為此麼?」

    「正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你我與吳江七雄暗中施展絕毒暗器誅戮朱衣匪徒,鄧少俠與花蕊夫人潛入呂梁總壇……」

    本就語雲甚低,說至此處更是細為游絲,杳不可聞。

    驀地——

    夜空中起了弩箭破空聲,勁疾勢猛,逼出一片悸耳尖銳嘯風,由四面八方湧襲那一雙人影。

    但聞起了叮叮怪聲聲響,蝗弩悉數磕飛開去。

    只聽草叢中響起森厲大喝道:「是何鼠輩妄施暗算,速滾了出來!」一雙黑影正是南宮鵬飛及樊華兩人。

    四個朱衣老者疾然現身,橫劍立在四象方位,八道炯炯目光懾人心神。

    玄武方位朱衣老者陰惻惻笑道:「兩位藏身草叢,形同宵小,分明心懷叵測……」

    「胡說!」南宮鵬飛厲喝道:「你等在此還只是奉了老賊亂命,屠戮異己,為虎作倀,宵小不如。」

    那朱衣老者獰笑道:「尊駕知道得太多了。」

    南宮鵬飛輕笑一聲道:「怎麼?四位可是起了殺人滅口之念?」

    「不錯。」

    南宮鵬飛大笑道:「四位自然心中明白,我等是何許人及有何圖謀了,因為你等潛隱附近,不慎為你等耳聞,但此無關緊要,因為諸位已成甕中之鰲。」

    「尊駕真是鄧公玄私黨?」

    「不錯!」南宮鵬飛答時,肩頭星寒劍出鞘,向那朱衣老者飛點而去,迅疾如電點在胸坎上。

    「啊……」只嗥得半聲,鮮血如雨噴出,栽僕在地殞命。

    其他三朱次老者不禁駭然變色,目睹星寒劍宛如一截頑鐵,粗鈍無光,尤其南宮鵬飛有意不貫輸絕乘內功,難察覺其黑綠光華犀利無匹,所以茫然莫明。

    因為。

    身無高強武功,根本無法身著朱衣,顯然朱衣是一職司極高的標記,這面對南宮鵬飛樊華四朱衣老者均有一身絕乘武學,罡氣護體,尋常刀劍休想傷得他們毫髮。

    但是。

    竟傷在南宮鵬飛劍下,而且是極平常的刀劍,洞穿胸腔,貫穿背骨,怎不令三朱衣凶邪震駭。

    殊不知南宮鵬飛拿捏極準,劍尖點在死者胸坎之際才施展內力,墨綠劍罡如同摧枯拉朽般穿胸斃命,無人能瞧出其異。

    三朱衣老者駭極亡魂,同地,一鶴沖天騰起,分向如飛掠去。

    樊華目露茫然不解之色,搖首喃喃自語道:「此乃不可能之事,匪夷所思!」

    南宮鵬飛道:「你說什麼?」

    樊華道:「少俠手中這柄劍並非頑鐵,而是犀利無匹神兵寶刃,卻毫無異徵,憶老化子幼時,無意聞聽一位武林前輩嘗謂數百年前曾有一柄奇劍出現在江湖上,兩年後又即淹沒無聞,自此以後即不再現,極似必俠手中這柄鐵劍。」

    南宮鵬飛目光望了四外一眼,道:「樊老英雄可否請道其詳,在下洗耳恭聽?」

    樊華道:「大約五百年前江湖中有兩句話流傳:

    天動星斗寒,

    雲卷墨螭飛。

    其時有一武林怪傑,耿直剛毅,嫉惡好仇,因好揭人陰私不留人餘地,致黑白兩道均對他厭惡,非除他而後快,一次途次深山中遭受猝襲,重傷逃去,倖免於死。

    數年之後,江湖中傳出風聲謂此怪傑需清償猝襲之仇,當年參與猝襲之人均將不免。

    這一怪傑果然再出武林,施展一柄奇劍,表面上看似鈍鐵一般,其實犀利無匹,但需極高武功無法施展,劍身貫輪太乙真力,方可使其內蘊威力發揮,墨綠劍罡無堅不摧,威勢宛如雷霆萬鈞。

    兩年間這怪傑仗著那柄『墨螭』劍,縱橫武林,睥闔江湖,誅殺了一百七十四名黑白兩道高手,震動整個武林,而此人突告銷聲匿跡,墨螭劍亦不知下落……」

    南宮鵬飛笑道:「你何以斷定在下手中這柄劍就是墨螭劍?」

    樊華道:「老化子只說神似,卻未敢斷言,但只有少俠才可使用墨螭劍,此劍具有避邪驅毒,水火不侵之異……」說時注視了南宮鵬飛手中鐵劍,不勝迷惘惶惑。

    南宮鵬飛道:「不論在下手中鐵劍是否墨螭,絕不可張揚出去。」說著突壓低語聲道:「匪徒又捲土重來。」一拉樊華,身形疾塌藏入長草叢中不見。

    須臾,如風雲閃電般掠來七條身影,長短不一,目光炯炯電射懾人。

    只聽一人冷笑道:「在這裡了!」

    他們找著那具朱衣老者屍體,但聞另一人歎聲道:「我不知此人用的什麼劍?居然能將姜老五洞胸裂腹斃命?」接著手中飛出一條約莫九尺索狀蟲豸。

    接著其他六人在袖中亦飛出同樣之物。

    南宮鵬飛目光銳厲,瞧出那是七隻鐵鱗毒蜈,心中暗暗一震,忖道:「如非身懷避毒珠及墨螭劍,只怕今晚要喪命在七隻鐵鱗毒蜈凶吻之下了。」

    他知樊華所言是實,墨螭劍就是星寒劍,他喜愛墨螭劍名逐捐棄星寒不用。

    無疑地馮翊既是毒尊者弟子,擅於役使百毒,毒蜈自然系毒尊者豢養的了,用毒之法更比催魂伽藍丁大江尤為高明。

    連貫想到赤城山主其人,不言而知赤城山主乃馮翊同門手足,各為私慾,逐成鬩牆之爭,幸虧武林中有他兩人互相牽制,才未釀成大劫。

    樊華道:「他們放出是何毒物?」

    南宮鵬飛答道:「七隻鐵鱗毒蜈,有墨螭劍在百毒不侵毋庸懼怕。」

    草叢中起了一片吱吱怪鳴,令人不寒而慄。

    那七具魅樣人影,只覺毒蜈逡巡不前,似遇上克制之物,不禁暗暗心驚,但聽語聲揚道:「難道他們遁逃遠去了麼?怎麼末發現兩人去處!」

    南宮鵬飛冷笑道:「誰逃走了,那毒蜈嚇不了在下兩人,鄧少俠已諳曉役使百毒之法,你等提防反噬。」

    七匪聞言暗中大駭,面色一變,其中一人迅疾在懷中取出一節竹筒就唇緩緩吹起尖銳哨聲。

    那哨聲似有節奏,高亢震耳,隨著夜風飄傳開去,入耳戰顫。

    七隻毒娛本疾行如風,猛的似遇強阻,在南宮鵬飛樊華兩人身外止住,不敢繼續前行縮成一團。

    忽地聞得竹哨聲,迅疾身軀挺得筆直,口中吐出毒煙,腥臭刺鼻。

    南宮鵬飛墨螭劍平指,內力迸吐,身形平射宛如離弦矢弩矢墨螭飛虹平地疾捲。

    樊華配合奇佳,身形玄鶴沖天拔起,防誤傷在犀利劍鋒之下,揚手打出一蓬飛針,疾為蝗雨,襲向七條魅樣人影。

    果然墨螭劍威力無匹,七隻毒蜈悉為墨劍飛虹絞成肉醬爛泥。

    竹哨雖然中止,七魅人影紛紛出掌逼開樊華襲來飛蝗銀針。

    南宮鵬飛疾然踏出。

    一個面如圓月,三綹繼短鬚朱衣老者迎著南宮鵬飛掠來,逼射凶光,冷笑道:「老朽等靈蜈俱被你克制麼?」

    南宮鵬飛冷笑道:「俱為在下殺了!」

    那朱衣老者面色大變,喝道:「老朽不信尊駕是鄧公玄私黨?」

    南宮鵬飛道:「鄧公玄乃在下至友,信與不信卻是一般。」

    那老者陰惻惻發出一聲冷笑,背上掀出一柄奇形兵刃「鎖口金輪」,道:「鄧公玄未必不告訴你老朽是何人?」振碗一晃,夜空中揮出金颼寒芒,利輪索咯疾轉。

    南宮鵬飛道:「在下一向不擅浮誇,勝負高下一試手底便知。」

    話聲甫落,紅衣老者冷笑一聲好,金輪疾弧,迅逾雷奔切向南宮鵬飛左腕。

    此招看似迅厲無比,那知竟是虛招,勢至中途,突然一變「流星趕月」,金輪鋼刃指向南宮鵬飛咽喉重穴,輪轉可飛,軸兩前端圓孔內並打出三支棗核毒釘。

    休說是南宮鵬飛,就是大方禪師也難免傷在此一辣毒奇招之下。

    南宮鵬飛見輪招太過奇奧,而且迅厲無比,即使能避過「流星趕月」輪招,也無法逃過三支棗核毒釘,心中一急,內力疾迸透輸劍身,墨綠光華竟飛出去捲落棗核毒釘並迎向輪招而去。

    那朱衣老者不禁驚嚎出聲,墨虹勢為奔雷,只覺頭面奇寒,顎尖一麻迎刃倒地。

    南宮鵬飛喉中發出一聲輕嘯,身形騰空,化為龍飛九天之式,墨綠飛虹如飛瀑怒潮般望六條人影罩襲而下。

    那六個朱衣高手一見同黨倒斃,不禁大怒,正欲聯臂出手之際,豈料南宮鵬飛以粟米之先劍勢壓下措手不及,俱成劍下亡魂之鬼。

    樊華目睹南宮鵬飛劍招至奇,不由瞠目結舌,只覺南宮鵬飛武功雖奇不足於致七朱衣凶邪死命,系得墨螭劍之助,但不知南宮鵬飛從何處得來的墨螭劍。

    驀地……

    遠處夜空忽閃出一道異彩眩目旗花,照耀天邊。

    樊華忙道:「不好,甘老婆子被匪徒圍襲。」

    南宮鵬飛冷笑一聲道:「紅衣凶邪果然歹毒,但在下原要為此,他們雖人單勢薄,恃仗奇門禁制,在短短時刻內無法得逞,你我趁機找上丐幫弟子散佈流言。」

    樊華道:「老化子一人綽綽有餘,少俠還是趕往甘六娘處,何況少俠之計已然奏效,馮翊聞訊必不敢離山。」

    南宮鵬飛略一沉吟,頷首道:「老英雄須留神一二。」說著望甘六娘所居奔去。

    …………

    紅衣匪徒果然中計,一面急訊報明呂梁總壇,為恐夜長夢多,分出七武功已臻化境高手對付南宮鵬飛樊華等人,多半趕撲襲甘六娘處,尚有四五人居間策應並負責傳訊,雙管齊下,只許成功,不容失敗。

    兩幢屋宇靜悄悄在如墨夜色中,一點燈火俱無。

    一雙黑衣漢子為首掠來,每人手中各持著一隻長僅尺許銀筒,身法迅快如電,飛落在禿頂老人居宅外。

    他們身甫落地,兩隻銀筒卡簧一響,筒口內噴出兩股強猛火焰夾著甚多磷粉。

    磷粉黏性極強,均粘在禿頂老人牆壁瓦面上,著火猛燃,蔓延成燎原之勢。

    忽聞一聲霹震大喝道:「好歹毒的火器,老夫不能饒你!」

    窗內禿頂老人疾穿而出,勢若奔雷,雙手向兩黑衣漢子抓去。

    一雙匪徒厲喝道:「你在找死!」

    禿頂老人哈哈大笑,手法奇詭如電,笑了兩聲,將一雙黑衣漢子手中火筒奪下。

    他那奪筒手法極其霸道,不但噴火筒被奪去,而且一雙黑衣漢子十指根根斷裂,鮮血如注,十指連心,痛徹心脾,慘嗥一聲,就死過去。

    此刻,凶邪紛紛接踵而至,聯臂合攻禿頂老叟。

    藍劍棠與垂髫小童相繼現身,將匪徒接著。

    但,匪徒似今晚竟遣出不下百數十人,分兵兩路,將甘六娘茅屋團團圍住。

    一匪徒高聲道:「甘老夫人何必如此頑強,須知覆巢之下必無完卵,令郎何辜,慘罹此劫。」

    只聽甘六娘怒罵道:「貓哭耗子假慈悲,老婆子不領尊駕的情,今晚已安排妥善,穩操勝算,尊駕何不束手就縛,可饒你一條命。」

    那匪徒冷笑一聲,摸出一隻噴火銀筒,厲聲道:「兄弟奉命施為,無法保全,請甘老夫人見諒。」說時烈焰如注噴向茅屋屋頂,火焰中帶著磷粉。

    突然,不知何處生出一股狂風,呼嘯如潮迎向烈焰壓來,那匪徒身後還有甚多同黨,狂風將磷粉烈焰迸震掃回,粘在甚多匪徒身上,著火燃燒起來。

    立時騰起一片哀嗥,只見四五具火人倒下就地滾轉,欲將火壓熄。

    但那磷粉異常惡毒,一粘人身燃著即無法熄滅,非全部燒完無法壓抑。

    哀嗥之聲音愈叫愈厲,不忍卒聞。

    只見那數人俱燒成一截枯炭,慘不卒睹。

    突聞一朱衣老者厲聲道:「看來甘六娘是無法保全了。」

    但聽甘六娘傳來冷笑道:「誰要你等保全。」

    那朱衣老者面色一變,雙掌平推拂出一股如山暗勁,欲摧毀茅屋。

    他只覺這如山潛勁如一種奇妙的力道卸於無形,不禁大駭,怒喝道:「甘六娘,想不到這些年來你居然練成絕藝,這樣吧,你我印證一番,如老朽落敗,立時率眾退走。」

    蒼空繁星明滅,星光閃爍下,禿頂老人師徒三人與朱衣凶邪激搏狠烈,但茅屋外群邪如魅,色厲睛凶,卻不敢妄闖入茅屋半步。

    那朱衣老叟又道:「甘六浪,你知老朽是誰?」

    只聽甘六娘道:「尊駕是誰與老身無干,既然奉命來此侵襲,就是老身強仇大敵。老身亦不願與尊駕印證武功。」

    朱衣老叟四顧了一眼,長歎一聲道:「老朽沙隆熙,與令郎交誼深篤,雖奉命來此,意欲曲為保全,只須隨往總壇,沙某盡力求令主赦免死罪,另覓一屋安置。」

    甘六娘冷笑道:「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沙老師能否活過三日,尚未可知。」

    沙隆熙聞言一呆,冷冷笑道:「老夫人莫非危言恫嚇?」

    甘六娘冷笑道:「誰來嚇你!數月前鄧公玄前來找我老婆子密謀除去馮翊惡賊,老婆子自然首允,計議之下約定俟機而行,但目前已恐我與那鄧公玄因密謀被其師妹勝玉珠偵悉,所以先發制人,前月鄧公玄已遣人來找甘老婆子處……」

    沙隆熙大喝道:「這一重大機密,為何吐露予沙某等人聞知?」

    甘六娘道:「沙老師是聰明人,自然可猜出我老婆子吐露機密用意!」

    沙隆熙不禁面色大變,招來群邪計議,低聲辯論,猛然悟出甘六娘話中含意,不由膽寒心驚。

    甘六娘冷冷一笑道:「沙老師想出來了麼?」

    沙隆熙道:「莫非鄧公玄請你有意洩漏居處讓我等察覺,俾使今主遣出大部高手擒拿與你,使呂梁總壇內部空虛,俾使鄧公文長驅直入……」

    「沙老師委實聰明睿智,一點就透。」甘六娘冷笑道:「可惜沙老師你省悟得太遲了點。」

    沙隆熙心神巨震,道:「聽你語氣,可是那鄧公玄叛徒已奔往呂梁總壇去了麼?」

    「正是!」

    沙隆熙冷笑道:「鄧公玄未必能稱心償願,因為他叛門意圖已盛傳江湖,令主已有防患,而且呂梁總壇無異金城湯池,鄧公玄此去正好自投羅網。」

    甘六娘哈哈大笑道:「呂梁總壇步步死域,凶危萬分這話本非虛詞,對外來陌生強敵確是金城湯池,但肘腋之變卻形同虛設,鄧公玄對呂梁總壇布設一草一木,無不瞭若指掌,他易容改裝潛入重地易於探囊取物。」說著語聲微微一頓,又冷笑一聲道:「呂梁總壇佈置宛為森羅地獄,此非一朝一夕之功,設置有年,決不能中途因變改弦易張,老身就是為了所知太多,馮翊才嚴令搜覓下落殺之滅口。」

    沙隆熙知甘六娘所說均是實情,搖首暗暗歎息,重重咳了一聲道:「老夫人吐露胸中隱秘,顯然抑制不住得意之感,須知人算不如夭算,萬一鄧公玄毒謀有變……」

    甘六娘喝道:「沙老師莫想說動我老婆子,你等不知此刻已陷入重伏中,想活不到明天,即使能逃出重圍,返回總壇報與馮翊也無濟於事,因為馮翊無法辨認每一個手下都可能是鄧公玄,杯弓蛇影,睡臥不寧。」

    只聽十丈開外隨風傳來陰森森冷笑道:「老夫體念上天有好生之德,不為已甚,沙老師可否率領同黨向南走來,可見一株匝蔭十畝巨樟,老夫就在樹上恭候。」

    沙隆熙聞言面色一變,道:「閣下來歷可否見告?」

    那森冷語聲又起:「老夫少在江湖行道,即是道出姓名也不知老夫是何許人,諸位已困在天羅地網之下,老夫不願妄造殺孽,請來商談。」

    沙隆熙只覺事有蹊蹺,道:「閣下為何不願現身,定欲沙某等人前往商談,用心叵測,沙某不中閣下的詭計。」

    驀地……

    隨風傳來一聲長笑,笑聲雖不宏,卻內力沉厚,刺入耳鼓,良久笑完才道:「沙隆熙,老夫一番好意,到反落了一個不是處,你不知鄧公玄從風雷堡處竊來九顆『子母雷珠』,就埋設在茅屋周邊,說不定就在你腳下,只須引發一顆,立即引發炸烈,血肉橫飛。」

    沙隆熙駭然變色,高聲道:「甘六娘此事是真麼?」

    靜悄悄一無回聲。

    忽地從另一方向遠處傳來甘六娘語聲道:「千真萬確!」

    群邪不禁膽寒魂飛,又察覺坡上那禿頂老人及藍劍棠幼童亦無蹤影,知情勢危險萬分,另一朱衣老者低聲道:「甘六娘何能在我等環密伏椿之下遁出,足證此人之言決非危言恫嚇之詞,但那株巨樟之下亦非善地,我等不可坐失機宜,速密商如為何衝出重圍逃回呂梁。」

    只聽森冷語聲又隨風傳來道:「沙老師心意已決否,老夫無法延挨,數到十時,老夫引發子母雷珠。」說著沉聲道:

    「一!」

    「二!」

    「三!」

    …………

    …………

    數至六時,沙隆熙等心神大震,大喝一聲道:「走!」

    群邪朝東奔去,去如流星奔矢,轉瞬間,已奔至一矮丘窪地。

    沙隆熙忽壓沉語聲喝止,回面凝望遠處,目露迷惘困惑之色,冷笑道:「我等上當了!」

    另一面目陰森朱衣老者道:「是否受了騙?」

    沙隆熙面色異樣難看,答道:「因為他們為何不追趕我等?所以才察出甘六娘及此人語中有詐。」

    忽聞一聲陰惻惻冷笑傳來道:「料不到沙老師你如此冥頑不靈,你等已身陷重伏,為何需追趕你等未免多此一舉。」

    語聲中眩目紫光閃得兩閃,驚天霹靂大作,硝煙轟起如霧騰起一片慘嗥聲。

    沙隆熙目睹紫光,不禁大駭,高叫道:「子母雷珠!快走!」身形倏地拔起,群邪亦驚覺有異,紛紛騰身奔空。

    但子母當珠威力奇大,一經引發,十丈之圓內立成劫灰,所幸這顆雷珠大小,威力亦減弱多半。

    雖然如此,沙隆熙等人中有十數人被炸成重傷,血肉模糊,群邪鼠奔豕突逃去。

    硝煙漸斂,星光閃爍下,只見南宮鵬飛及勝玉珠、鐵鞭崑崙袁振斌等人如飛掠至。

    南宮鵬飛迅疾出指將傷者點了昏穴。

    甘六娘祖孫三人相繼趕至,她那寡媳與勝玉珠似友誼頗深,兩人竊竊私語。

    最後禿頂老人偕藍劍棠及垂髫幼童電疾風飄掠抵。

    甘六娘道:「子母雷珠威力似非與外間傳言之盛。」

    南宮鵬飛微微一笑道:「武林中甚多高手及後起之秀,因緣際遇獲雷震子知道,慨憎子母雷珠以為防身避凶之用,或另有深意以為他是索報之本,但此雷珠與他防身所用卻大不相同,不但所含的成份有著極大之差異,而且威力亦大減。」

    甘六娘恍然大悟道:「少俠是說子母雷珠有兩種,片刻之前所施展的系雷震子所贈並非所用的。」

    南宮鵬飛點點頭道:「不錯!」

    甘六娘道:「沙隆熙等人讓其逃回呂梁,無異開押縱虎,後患無窮。」

    南宮鵬飛搖首笑道:「在下原要他逃走,不過沙隆熙等人逃回呂梁總壇途中,並無安逸,風聲鶴唳,草木皆兵,非死即傷。」

    禿頂老叟道:「今晚僥倖逃開殺身之禍,大德終當相報,非是老朽要打破沙鍋問到底,那有救命恩人不知姓名之理。」

    夜空中忽傳來蒼老語聲道:「老納也有同感!」

    星光閃爍映照下,一個貌像清瘦老僧緩緩走來。

    這老僧骨瘦如柴,穿著一條灰色僧袍,鬚髮如銀,手持一串佛珠,袍袖飄飛,向甘六娘南宮鵬飛等人含笑問訊。

    甘大娘愛孫虎兒,目睹老僧,不禁喜笑顏開,飛撲上前,抱著老僧右腿,仰面道:「老和尚,你答應去年夏天必來探望虎兒,怎麼遲至如今才來嘛!」

    清瘦老僧面帶慈祥笑容,撫摸虎兒頭頂,道:「乖孩子,是老衲遇上一場重大之事,為此耽誤了一兩年時光。」

    虎兒道:「這事極為重要麼?」

    老僧點點頭道:「不但極為重要,而且事關整個武林大局安危,因此老衲不得已失信爽諾。」

    甘六娘面色一變,低喝道:「虎兒,有話稍待再說,別打擾老禪師。」

    「不要緊。」老僧輕輕撫摸虎兒面頰,目光四顧了一眼,含笑道:「老衲南海普陀法雨寺無住。」

    袁振斌失聲驚道:「無住大師?」

    他知無住大師乃少林前輩,不知為了何事,十數年前無住大師悄然離了嵩山,從此武林中就失了無住大師身影。

    無住大師注視了袁振斌一眼,微笑道:「如老衲眼力不差,施主莫非是袁振斌大俠麼?」

    袁振斌抬掌一拱,道:「昔年自別老禪師後,想念殊深,風聞老禪師負氣離開少林後……」

    無住大師右掌一搖,黯然歎息道:「非是老衲負氣離山,而是在少林中無立足之地。」

    袁振斌詫道:「這是何故!」

    無住大師長長歎息一聲,道:「此非一言可盡,老衲稍時自當詳細奉告。」說著望著南宮鵬飛,又道:「老衲來時曾與韋檀樾相遇,極力推許施主為武林奇才,但施主並非韋檀樾所敘形象,更不能贊同將沙隆熙等人縱返呂梁,可否請問其故?」

    南宮鵬飛正色道:「在下與老禪師往昔無一面之緣,謬托知己恐誤大事,老禪師既謂在下不似韋大俠所敘形象,何以又知在下就是韋大俠所說之人。」

    無住大師道:「因老衲方才遇丐幫高手現身攔阻,正巧遇上韋檀樾,他亦盛讚施主武林奇才……」

    禿頂老叟笑道:「莫非老禪師動了好勝之念,老朽甘願作證。」

    虎兒說道:「老和尚,您老人家與他似是舊識?」

    無住大師哈哈大笑道:「孩子,這點到被你猜中了,老衲離開此處後,察覺武林中蘊含一股險惡詭秘情勢,並發現呂梁紅衣教主實為老衲心目中所疑之人,因在途中無意解救了這位武林怪傑鶴叟方蘭亭……」

    袁振斌道:「老禪師在方老英雄口中得知馮翊是麼?」

    無住禪師頷首微笑道:「為此老的懇求方檀樾暗助甘老夫人,馮翊決不願甘老夫人祖孫三代逍遙自在,恐洩漏呂梁隱秘,殺了滅口。」

    方蘭亭道:「老朽奉命來時,深恐遭受甘大嫂誤會不容,正巧馮翊屬下兇徒侵襲甘府,老朽助其將來犯者誅絕,趁機提出喜愛此地景物不亞江南,意欲結廬其旁潛隱……」

    甘大娘道:「方大俠若說出是受老禪師之托也不致……」

    方蘭亭忙搖手微笑道:「一則老禪師嚴囑不准說出,再則老朽與馮翊有過一段極不平常的淵源,恐更遭大嫂誤會反為不美。」

    甘六娘默默不語,胸中不禁感慨萬分。

    南宮鵬飛趁機答道:「老禪師,在下謬蒙韋大俠龍大俠抬愛,未免吹噓有加,江湖末學,怎堪稱許武林奇才,老禪師豈可當真。」

    無住禪師道:「韋龍二位檀樾,自視甚高,向不對人輕於稱許,施主必有真才實學無疑,但老納對施主舉動安排未免有閃爍無從捉摸之感。」

    南宮鵬飛早聽出無住禪師弦外之音,意欲問出自己真正來歷,微笑道:「龍大俠是否告知老禪師在下師承來歷?」

    無住禪師道:「就是龍檀樾不肯言明,只道出施主複姓南宮名喚鵬飛。」

    南宮鵬飛道:「老禪師為何極於問明在下師承來歷?假如在下有所礙難不願言明。」

    無住禪師笑道:「老衲自有方法查明。」說著右掌望外一圈,一招「三環套月」擊出。

    掌式中含蘊著無數巧妙的變化,迅快如雷,掌中帶指,拍向南宮鵬飛左脅,三指飛扣南宮鵬飛左手腕眼要穴。

    南宮鵬飛目睹無住禪師出掌奇詭精奧,先發制人,若不用奇反擊,則盡為克制落在下風,忙旋身錯步,右掌三指駢戟如刃,一式「怒鳥投林」橫截無住禪師右肘,疾若奔電,破空怒嘯。

    無住禪師若不及時撤掌,這條右臂立被截斷,不由心頭一震,手臂疾沉,身形移宮換位,左掌「五嶽吞雲」印向南宮鵬飛胸後命門要穴,宏聲道:「好迅厲的輕斬經截脈手法!」

    那知南宮鵬飛身法奇快,右手疾如驟雨搶攻、點、拂、截、斬,玄奧奇詭。

    無住禪師長眉濃皺,袍袖飄飛,雙掌疾如雷霆,式式宛如鐵錘震山,罡風四起。

    南宮鵬飛目睹無住禪師動了真怒,喝道:「少林名宿,世外高人,為何妄動無名。」心中暗驚無住禪師武功奇高,自己如不施展師門絕學,定落敗無疑。

    無住禪師察覺南宮鵬飛武功淵博,並有正邪之長,復亂無序,非但瞧不出師承來歷,而且破綻百出,但其破綻似是一陷阱,不禁暗感憂慮。

    驀地……

    只聞丐幫高人云中雁鐵丐龍騰霄哈哈大笑傳來道:「老禪師,你瞧龍老丐兒寄名弟子還堪造就麼?」

    無住禪師聞言雙掌一封,疾飄開三丈開外,詫道:「什麼,是龍檀樾寄名弟子。」

    只見龐大如鳥身影電瀉疾落,正是龍騰霄,兩目一瞪,道:「難道是我花子說謊不成?」

    無住禪師道:「為何先前不說明?」

    龍騰霄道:「你雖是少林高僧,但剛愎自負性情至今難改,你武功較之我老叫化稍勝一籌,推許我寄名弟子反而引起厭惡反感……」

    「不錯,老衲積習難改,被你老叫化搞得一清二楚。」無住禪師微笑道:「但憑你這點武功焉能造就南宮施主武林奇才?」

    龍騰霄哈哈大笑道:「老叫化就是為此姑允收為寄名弟子。」

    天際微現魚肚白色,郊野遠處,只見三條人影彈丸疾射如飛掠走。

    只見樊華偕同一雙丐幫高手掠至,道:「匪徒敗退之際,正巧遇上兼程趕奔呂梁的鄧公玄,鄧公玄心狠手辣,揮劍戮殺十七人!」

    南宮鵬飛道:「只鄧公玄一人麼?」

    樊華答道:「還有花蕊夫人等同黨,但後有那銀鬚老叟等一干追兵,鄧公玄不願戀戰,望北逸逃而去。」

    南宮鵬飛頷首笑道:「如此一來,馮翊將睡不安枕矣,不但要應付叛門鄧公玄心腹之患,而且還需提防同門手足暗襲。」說著轉眼目注勝玉珠微笑又道:「勝姑娘最好中止呂梁之行。」

    勝玉珠淒然一笑,欲言又止,星眸內似蘊含淚珠。

    鐵鞭崑崙袁振斌知道勝玉珠心事,忙道:「咱們先回甘嫂府上再說。」

    樊華忙道:「化子尚未說完,呂梁匪徒似欲捲土重來。」

    南宮鵬飛道:「在下已思好退身之計,走!」

    群雄如飛朝甘六娘茅屋如飛掠去……

    …………

    日上三竿

    鶴叟方蘭亭及甘六娘兩幢莊宅靜悄悄地無人,一切均靜得出奇。

    驀地,遠處現出七八條身影,疾如電閃,紅線劃空,瞬眼之間,迅如流星掠落至方蘭亭莊外。

    只見一闊面方頤,目落朗星,五官勻整,三綹短鬚,約莫四旬左右中年紅衣人,打量莊宅景物一眼,道:「這就是方蘭亭居屋麼?」

    左肩後紅衣老者答道:「正是!」

    那中年人道:「怎麼他竟會與甘大娘住在毗鄰,互不往還幾達兩載,寧非怪事!」

    「稟令主,他們不相往來顯系故意做作。」

    紅衣中年人手掌一擺,隨行黨羽分撲兩宅搜覓而去。

    須臾,那搜索兩宅中人疾又返回,道:「宅內空無人影!」

    紅衣中年人不言而知是群邪之首,另有一種威嚴氣質,聞言不禁一怔,目中泛出一線怒光,低喝道:「放出旗花,我不信他們能飛上天去!」

    「對方聞知令主真實來歷,已自聞名喪膽,怎敢尚逗留此處。」

    「方蘭亭早知我就是馮翊!」

    一道赤紅旗花已自沖天射起,閃耀雲空。

    但,四面八方,天際遠處雲霄中亦爆射藍黑流焰。

    馮翊不禁臉色鐵青,目光森厲駭人,鋼牙緊咬,胸中氣極。

《朱衣驊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