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航班【三】

  那人影走路的姿勢很奇怪,既不同於普通屍體一跳一跳,也和殭屍的步履蹣跚不一樣,更接近於跌跌撞撞。隨著它的逐漸靠近,周圍的屍體都興奮起來,辟里啪啦地起身站立,就差行納粹禮了。它似乎一門心思要來後艙,對屍體視若無睹,逕直奔我們而來。

  “難道它就是屍王?”我問。劉挖挖點點頭,又搖搖頭,全神貫注地演算我的八字,只是那手抖得不是一般厲害。飛機不同於別的地方,真被什麼東西盯上了,沒地方跑,沒地方藏。我無奈地看著那黑影逐漸靠近,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緊急關頭,劉挖挖猛地把筆扔開,拿起紙大聲衝我喊道:“老馬!”

  “算出來了?”我又驚又喜。

  “借我計算器使使……”

  我一口血差點噴出來,劉挖挖不好意思地搔了搔頭,說命理八字只是公共課,不是趕屍必修,所以他一直學得很糊塗。

  眼看那屍王距離後艙只有二十多米,我們走投無路。我絕望西航地閉上眼睛,痛罵著劉挖挖的不靠譜兒,痛罵著那會長把我安排到這航班上,甚至痛罵那黑人辦事員。這時在我身後傳來一陣鏗鏘的金屬碰撞聲,我覺得有些不對勁,環顧四周,發現小空姐不見了,問劉挖挖,他也很茫然。我們倆都是一個冷戰,難道這屍王已經學會了隔空抓人的本領,把小空姐抓去當點心了?

  就在這時,一聲怒吼衝入我的耳朵:“小娘我跟你們拼了!”

  我們同時回頭,駭異地發現,小空姐推著一輛餐車從後艙工作間衝出來。那狹長的餐車頂上還堆著許多錫紙包飯盒,飯盒在冰冷的空調裡冒著蒸蒸熱氣,猶如一輛蒸汽機車,車頭還綁著一把小馬扎,四支不銹鋼腳如牛角般橫立。

  真虧她在這麼短時間內準備出這麼多武器……

  我和劉挖挖縮著身子閃過,小空姐推著餐車往前艙衝去,所向無敵,邊跑邊把熾熱的錫飯盒朝屍王扔過去,惡狠狠地嚷道:“先生你要牛肉還是要魚肉啊!你要麵條還是要米飯啊!來杯咖啡怎麼樣!把手機和電子設備都關了啊混蛋!”她英姿勃勃,就像一尊脖懸白雲觀開光金佛的王爾古雷女戰神。

  無數的餐盒與熱飲杯子飛舞出去,那屍王猝不及防,被打了個正著,兩隻手驚慌地揮舞起來。小空姐還不罷休,抄起電水壺又砸過去,拖著哭腔兒:“我還沒談過戀愛呢!我還沒跟姜維告白呢!”

  “別扔了!我答應你!我就是姜維!”屍王氣急敗壞地喊道。

  小空姐的狂暴攻勢戛然停止,連我和劉挖挖都愣在了那裡。我問劉挖挖:“姜維是誰啊?”劉挖挖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小空姐,回答說:“副機長。”

  我這才看清。這個叫姜維的年輕人大概也就二十七八歲,高鼻樑,深眼窩,長得挺帥,可惜被小空姐一通亂砸,整個人狼狽無比,雪白的機長服上沾滿了各式菜餚,還有幾處水漬和污痕。他哆哆嗦嗦走到小空姐跟前,苦笑道:“我在你眼裡,就那麼像屍體啊……”

  小空姐傻站在原地,張著嘴囁嚅了幾下,終於哇的一聲哭出來,轉身跑進工作間不出來了。也難怪,換了誰,這麼作出人生第一次告白,都得崩潰。姜維看了我倆一眼,也緊跟著跑了進去。

  劉挖挖擦擦額頭上的汗,掐指一算,嘟囔道:“我就說嘛……就算是厲鬼撞煞,也不該這麼快就養出屍王,怎麼也得兩個……不,三個時辰。”我已經對劉挖挖的計算能力放棄了希望,沒接這話茬兒,問了另外一個問題:“他既然不是屍王,那走過來時,怎麼周圍屍體都那麼高興?”劉挖挖說:“他身上生氣太盛,又沒噴香水,胸口也沒品牌,肯定會擾動屍體均衡。我若是不給你做一番處理,你剛才過去也是那番景象。”

  我再往前看去,發現姜維過來以後,屍體都重新坐下了,恢復了剛才的森冷安靜。劉挖挖得意道:“你看是吧?”我冷哼一聲,比出中指,真是三個趕屍匠,頂一個事後諸葛亮。

  姜維從工作間走出來,看他的神色,似乎是把小空姐哄好了。劉挖挖問他怎麼離開駕駛艙了。姜維整整衣領,冷冷掃了我一眼,回答道:“飛機姿態有點不正常,機長讓我來後艙查看一下。”

  我苦笑著指了指窗外。姜維趴過去看了一眼那黑人的屍體,臉色微變:“不能讓他這麼掛下去,他會破壞機身的平衡姿態,一遭遇側風咱們就全完蛋了,連迫降安全都無法保證。”

  “豈止這麼簡單……”劉挖挖把黑鬼可能會導致整個航班屍變的事說出來。姜維不感興趣地擺了擺手:“這個劉總你自己拿主意就行,不用問我。趕屍,我不行;開飛機,你不行。咱們各司其職,做好分內的事就好。”

  姜維思維很清晰,說話也很幹練,比起滿嘴跑火車的劉挖挖,湘更對我的胃口。我問姜維:“可是人不可能爬到機翼上去解鉤西航子,你打算怎麼辦?”

  姜維拿起一個座椅遙控器,給我們比劃:“我會找一個氣候條件好點的空域,做一次小角度緊急制動,把屍體甩出去。”我們都說好。可姜維又說:“但那具屍體的位置太靠近發動機了,如果一次沒甩出去,他蕩回來,很容易被吸進去,到時候更麻煩。唯一的辦法是,在飛機轉向前,讓機身向右傾,機翼傾斜,使屍體懸掛與發動機不在一個平面。”

  他說的都是專業意見,我們都沒疑問。姜維對劉挖挖說道:“這個還得辛苦劉總一下,把坐在左側機艙的屍體都趕到右邊去,改變配重,機身自然就傾斜了。”

  劉挖挖卻一下子跳起來:“這絕對不行!你剛才沒聽我說嗎?那黑鬼的煞氣已經開始侵入機艙了,右邊靠機翼的座位已經開始有屍變的現象。全挪過去,那不是把炸藥往火堆裡扔嗎?”

  姜維微笑道:“甩掉屍體只要一瞬間,這點時間,我相信以劉總的業務水平,一定能爭取到。”

  這一頂高帽子砸下來,劉挖挖當時就不吭聲了,癟著嘴,瞪著大眼仁兒,跟歐陽鋒練蛤蟆功似的,也不知道是在想辦法,還是在找借口推托。

  這時候小空姐從工作間裡走出來,羞怯地看了我們幾個一眼,鑽到姜維身後,跟剛過門的小媳婦似的,低眉順眼不吭聲。我不知道工作間裡發生了什麼,但看她滿臉通紅,就知道姜維肯定用了什麼激烈手段安撫。“年輕真好啊!”我暗自感歎。

  這時姜維拍了拍我肩膀:“馬先生是吧?我需要你的幫忙。”

  “嗯?”

  姜維指了指地板:“我已經讓機長給貨艙通了氧氣,你跟我下去挪一下貨物配重。這樣劉總也能少趕兩具屍體。”這個要求合情合理,我答應了。

  小空姐揪著姜維衣角,把脖子上的金佛摘下來要給他戴上,卻被姜維給謝絕了。小空姐扁著嘴巴要哭,劉挖挖過來解圍道:“男戴觀音女戴佛,你給他戴這玩意兒,倆公的天天身貼肉,不吉利啊。”嚇得小空姐趕緊收回來,摸了半天口袋,拿出一管潤唇膏塞到姜維手裡。姜維收下來,鄭重其事地揣到衣兜裡。

  劉挖挖打開行李箱,把趕屍那一套行頭穿好了:頭頂七星笠,身披魚鱗蓑,手裡還拿著個趕屍鈴。據說這是湘西傳統趕屍的標配,斗笠擋臉,蓑衣避雨,搖著鈴鐺在前帶路,屍體在後頭跟著,邊撒符紙邊在嘴裡念叨:“湘西趕屍,生人勿近。”

  可是劉挖挖跟傳統有一個不一樣的地方,他另外一手不是拿符紙,而是拿著一張電路圖。

  “你這是做什麼?”我拿過去看。

  “你以為趕屍像電影裡那麼簡單?”劉挖挖沒好氣地把圖紙搶回去,“這是個系統工程,要合理利用生物電。一次趕那麼多具屍體,就得事先設計好,該把他們並聯還是串聯,電壓和電流強度是多少,還要考慮屍體表面阻抗。電路設計不合理,屍體是趕不動的。”

  我倒不知道這玩意跟電工還有聯繫,聽著有點頭暈,深悔自己多嘴,便留下劉挖挖在那兒咬著筆頭冥思苦想。小空姐抱來一卷電線,幫著劉挖挖燒膠皮、截線,眼睛卻一直瞟著姜維。姜維用內部電話向機長通報情況以後,衝我做了個出發的手勢。

  貨艙的入口就在工作間下方,通過一個掛著庫鉑鎖的氣密門進入。我們掀開地毯,拉開氣密門,下方露出一個漆黑的入口。我和姜維順著梯子爬下去,他輕車熟路地把貨艙燈光打開,然後在西小空姐依依不捨的眼神下將氣密門再度關上。

  我環顧四周,貨艙比客艙要開闊多了,裡面堆放著一大堆木箱和航空包裹,溫度很低,空氣中有股淡淡的臭味。奇怪的是,按道理飛機貨物的配載非常嚴格,可眼前這些貨物卻東一堆西一堆,顯得雜亂無章。

  根據計算,我們需要挪動三十具屍體和至少三百公斤行李,才能達到飛機傾斜的效果,而且還要迅速挪回去,這難度可不小。我心想自己一無所長,既不會趕屍,也不會開飛機,索性賣賣力氣吧,於是我挽起袖子準備大幹一場。

  可姜維卻沒動,他抬頭敲了敲氣密門,確定關好以後,走到我跟前比了個噤聲的手勢。他帶著我一直走到貨艙前端一個大木頭箱子的裡側,這才嚴肅地對我說:“馬先生,你得幫我控制這架飛機。”

  “What the fuck……”我差點沒忍住爆粗口。我今天出門前一定是忘了查黃歷,先是趕屍航班,然後是黑鬼外掛,好不容易出現一個靠譜的駕駛員,又想劫機?

  “我這麼做是有理由的,請你聽我說完。”姜維說得很誠懇,一直到這時候,他才顯露出一絲緊張與惶恐,他從上衣口袋掏出一包煙,拿出一支叼在嘴裡,卻沒點火。我看到那煙微微有些顫動。

  “我是副機長,負責跟地面保持聯絡。在半小時之前,我在耳機裡突然聽到了一陣模糊的呼叫。”姜維說,“開始我以為是附近有飛機干擾,但很快發現不是。那聲音不是很清晰,雜音很大,還伴隨著劇烈的風聲。”

  “說的什麼?”

  姜維遞給我一個耳機和MP3大小的電子設備,調了幾下旋鈕。我戴上之後,很快在雜音中分辨出了一個聲音。那聲音像是在暴風中低吟,吟誦的是一段英文:“Jingle bells,jingle bells,Jingle all the way……”反反覆覆就是這一句,充滿了令人不安的語調。

  “聖誕歌?”我皺起眉頭。已經快聖誕節了,收音機裡放放聖誕歌很正常,不明白姜維怎麼緊張成這樣。姜維把煙卷拿下來,說:“這個裝置可以收聽這架飛機在使用的所有頻道。你剛才聽到的,就是我剛才用的頻道,不過作用距離比較短,也就是說,聖誕歌的信號源離飛機不太遠。你想到什麼沒有?”

  我眼睛一下瞪大:“你是說,這聖誕歌,是那個掛在機翼上的黑人發出的呼救?”

  現在飛機已經飛行了兩個多小時,那黑人起碼死了一個半鐘頭。我以前聽過些離奇事件,據說人如果死前情緒過於強烈,靈魂很可能不會立即消散,會在特定頻率被收音機通話器什麼的接收到。

  這黑人死在了機翼下,魂魄既然能化為煞氣,那麼滲入通信波段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可是他死後幹什麼不好,幹嗎一直哼哼聖誕歌呢?

  “難道說……”

  一個荒謬的念頭進入我的腦海,姜維卻不置可否。我再也無法冷靜下去,揪住他的衣領怒喝道:“那聖誕歌怎麼解釋?你別告訴我他是聖誕老人!”

  馴鹿與飛機撞在一起,然後聖誕老人被掛在機翼上穿著紅衣服死去,死後化身厲鬼並激活湘西屍王——我他媽的不想遭遇這種不要臉的混賬事故。

  姜維示意我冷靜,給我也遞了一支煙。我謝絕了,從兜裡掏出湘一片潤喉糖含到嘴裡。姜維說:“當我看到窗外那屍體的時候,西航和你的想法差不多,可是你再聽聽這個……”

  他又把設備調節了幾下旋鈕。我戴著耳機,繼續聽下去,發現還是那一句歌詞,但聲音變得清晰溫潤多了,甚至有些抑揚頓挫,但念頌歌詞時那種邪邪的感覺卻揮不去。

  “這次怎麼如此清晰?”

  姜維一屁股坐在地上,面露痛苦之色。我再三問他,他惶惑地抬起頭,慢慢說道:“你現在收聽的是機長專用頻道,唱這句歌詞的是我們機長。”

  我霎時口乾舌燥,心臟狂跳,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鬼上身了。

  “你什麼時候發現的?”

  “我離開駕駛艙的時候,機長還很正常。可我剛才給機長打電話匯報,電話裡機長什麼都沒說,就一直在唱這句歌詞。我一聽,就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妙。”

  看來,那黑人化成的厲鬼順著無線電波,上了機長的身,這情況比屍體撞煞還麻煩。驅鬼還能靠點民間秘方,實在不行扔條髒內褲;開飛機非得靠專業人士不可,被上了身可怎麼驅?

  這麼大的事情,得趕緊告訴劉挖挖。我剛要往後艙走,卻被姜維一把抓住:“馬先生,我單獨叫你下來,就是不希望你跟其他人說。”

  “為什麼?”

  “因為你是臨時被安排上飛機的,只有你不可疑,其他人……”姜維眼神閃過一片黯然,“其他人我現在都信不過。”

  我腦子轉得飛快:“你的意思是,那個黑人爬上飛機,是因為機組裡有他的內應?”

  姜維點了點頭。我對他有點同情。他才剛剛跟小空姐捅破了窗戶紙,戀情還沒持續一刻鐘,就要面對這麼尷尬的局面。但我也相當佩服他,從他到後艙到下貨艙,前後時間很短,他卻迅速作出了判斷並採取了堅決行動,決斷力實在驚人。

  “那咱們現在怎麼辦?”

  “先按照原計劃,把屍體甩掉。然後我上去穩住局面,你留在貨艙裡。這裡有一套全新的無線電發射器,還沒拆封,是上批援助非洲時剩下的物資,組裝很簡單。你在這裡把它裝好,設法跟祖國或路過的飛機取得聯繫。”

  這種時候,說自己不行是沒用的!於是我沒有推辭,和姜維握了握手:“希望一切順利。”

  姜維抬起頭,望著天花板:“希望一切順利。等到事情解決了,我就會和她求……”

  “閉嘴!這種喪氣話不能說的!”

  接下來我們兩個齊心協力,把三百多公斤的貨物連拖帶拽挪到了右邊,其中就包括了那個無線電台的包裝箱。姜維對我簡單地講解了一下無線電的操作,然後爬回客艙去了。

  我一個人在寒冷的貨艙裡坐下,心中忐忑不安,這一連串變故,讓我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孤獨。我看看手錶,飛機已經飛行了差不多三個小時,可感覺比三年都長。我把手探入懷中,把手機打開。毫無疑問,這裡一點信號都沒有,但電子書和遊戲還能玩,我需要讓自己情緒平復,聯想到日常生活的氛圍,暫時忘記外頭的屍體、厲鬼和底細不明的人類。

  然後我發現平時在手機裡裝的,全是打殭屍的遊戲。命運真他媽太幽默了。

  飛機忽然顛簸了一下,我看到擱在箱子上的礦泉水瓶水位稍微開始傾斜,知道姜維開始動作了。

  貨艙裡的貨物,是作為固定砝碼配載在右側的,而客艙裡的屍體,則在劉挖挖的控制下成為活動砝碼。它們需要飛快前往右側,然後在飛機甩開屍體以後,再飛快地回到左側,避免發生事故。

  頭頂天花板開始傳來悶悶的腳步聲,隱約還有鈴聲和叫喊。我閉上眼睛都能想像到劉挖挖戴著斗笠披著蓑衣,聲嘶力竭地搖著鈴鐺,帶著三十具用電線串聯起來的屍體在狹窄的機艙裡轉轉悠悠的畫面。

  飛機傾斜的角度變大了,我有點坐不穩,就抓住旁邊箱子的帆布。這個姿態持續了十五秒時間,機身突然劇烈一震,貨艙裡沒固定好的箱子都移動了幾分,鋼支架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這估計就是姜維說的小角度制動了。

  頭頂忽然傳來一陣歡呼,我心裡一喜,看來那具黑人屍體被甩掉了。可是隨即一想,厲鬼恐怕已侵入了駕駛艙,那屍體在不在其實已不重要,情緒又低落下去。

  天花板又傳來腳步聲和鈴聲,肯定是劉挖挖搖著鈴鐺,驅趕著屍體們返回座位。慢慢的,飛機姿態逐漸調整回來。我長出一口氣,按照計劃,打開無線電台的箱子開始組裝。

  突然,我手中的動作停住了,一道寒冷徹骨的涼氣從心臟散發出來。我的腦海裡,那鈴聲和那歌詞逐漸合二為一。

  “Jingle bells,jingle bells,Jingle all the way……”

  “叮叮噹,叮叮噹,鈴兒響叮噹……”

  腦海中,聖誕老人和雪橇的影像逐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行面色鐵青的行屍走肉,前頭一個斗笠蓑衣的男子搖著鈴鐺,踽踽而行。

  原來,這唱的根本不是聖誕歌,而是趕屍鈴!

  那懸掛在機翼的黑鬼,從一開始就沒在窺視,而是在趕屍——即使是身亡後也從未停止。他不是華裔,那麼用英文趕屍也不足為奇。他上了機長的身以後,繼續在念趕屍詞趕屍。

  可他趕的屍在哪裡呢?

  我把視線投向空蕩蕩的貨艙內,這才注意到,眼前雜亂無章的貨物裡,有幾個是黑色的木箱,長方形,一頭寬,一頭狹,上面還有層蓋子。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那蓋子似乎在微微顫動,露出一條縫隙,裡面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拚命頂起。

  我願意付出全部的財產,來換取一個人告訴我,這只是西門子的冰箱。

  【附:趕屍歌】

  《In a corpse open grave》

  YoYoYo

  Walking through the road

  In a corpse open grave

  Over the fields we go

  Screaming all the way

  Bells on rotten body

  Making people slay

  What fear it is to run and wipe

  A corpse band tonight

  Oh,Jingle bells,jingle bells

  Jingle all the way

  Oh,what fun it is to wipe

  In a corpse open grave

  Jingle bells,jingle bells

  Jingle all the way

  Oh,what fear it is to wipe

  Corpse open grave

  YoYoYo

《我讀書少,你可別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