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致的結論

  曾經,在凌雙寫過的一個專欄裡顧初看過這樣一句話,凌雙說,你相信愛情嗎?我始終相信著,一對深愛的人就算背道而馳也終有相遇的那一天,青梅雖老竹馬依舊,時間的針腳總會將最正確的那對人縫在一起。

  將心托付出去最大的弊端就是,從此經年再無收回的可能。五年前她離別了陸北深,五年後相遇了陸北辰。於他懷裡的時候顧初就在想,這尊胸膛跟北深的有什麼不同?她找不出不同,卻又不知道這兩人有太多的不同。

  愛情中,每個女人都情願去做一個聰明的傻子。心境的變化她不是不知道,只是在迷茫自己的這份心思,也在迷茫著一顆女人心到底能承載多少段愛情。可有那麼一些時候她在想,五年後的陸北辰也好陸北深也罷,其實對她來說在相遇意義上沒什麼差別。陸北辰是陌生人,陸北深何嘗不是呢?過去的如能斬別,其實,誰是誰已經不那麼重要了。

  如果可以時光倒轉,她寧願不曾遇見。

  來不及深究這份感情的複雜,自己也就昏昏沉沉睡了。

  在陸北辰的懷裡她做了很多夢,隱約中,還感覺有人在吻她。是北深的吻,那麼熟悉,她哭了,在夢裡痛快地哭,緊緊抱住北深跟他說,其實我不想離開你,一點都不想。可是她始終看不到他的臉,努力去看,事與願違。

  有人叫醒了她。

  她睜眼,是陸北辰。

  他已經醒了,甚至都換好了衣服,白襯衫西裝長褲十分正式,坐在*邊凝著她,見她睜眼,他的眼神深沉而又複雜。顧初剛醒,頭還有點暈暈沉沉,他正襟危坐,襯衫白如雪,襯得他的面容俊美如畫,她忘了眨眼,一瞬不瞬地看著他。

  眼前的男人,像是變了個人,沉默如鐘。

  良久後,他才歎氣,伸手撫了她額頭一下,說,「收拾一下跟我走。」

  「去哪兒?」她怔怔。

  陸北辰起身,「依照你的好奇心,我想你會喜歡。」

  顧初一聽這話就徹底清醒了,八成是跟案子有關的事,忙不迭地起身,簡單洗漱了下後就跟著陸北辰出門了。

  *

  案件雖說是在瓊州發生,但白東是直接被押送回上海。

  等到地兒顧初才知道,羅池馬上要對白東進行第二次審訊。

  這在已經結了的案子中是非正常現象,但經過接觸顧初也清楚羅池的為人,他這個人表面看著吊兒郎當不務正業的,但面對工作一絲不苟的勁兒令人不得不折服。她跟著陸北辰一起待在觀察室,一堵鏡子遮住了審訊室的視線。

  剃了頭、身穿囚服的白東十分老實地坐在椅子上,頭頂上是微微搖晃著的燈罩,他那張面無表情的臉被晃蕩的燈光映得忽明忽暗。本是一張乾淨陽光的臉,可因為雙手染了鮮血,讓人看了亦是覺得猙獰了。

  羅池對於他殺害蕭雪的動機進行了重新審訊,在旁的記錄員一字不差地記錄。白東雖不解,但還是配合地複述,將痛恨蕭雪的原由再次一一道出。當提到他的弟弟姜丁時,羅池突然問,「那具打撈上來的屍體確定是姜丁的?」

  這個問題令在觀察室裡的顧初為之一震,下意識看向陸北辰,他卻絲毫沒有驚訝,好像知道羅池會問這個問題似的,神情篤定輕鬆。

  審訊室裡的白東看樣子也驚愕了,好半天他才說,「當時……有法醫鑒定說是姜丁的屍體。」

  「家屬沒有認屍嗎?」羅池皺眉。

  白東看上去有點茫然,「屍體是打撈上來的,不是被海水泡得嚴重就已經被魚咬得面目全非了,當時是無法認屍的,通過法醫鑒定才確定是姜丁。」

  「你見過屍體嗎?」

  白東搖頭,「我只是參加了姜丁的葬禮,認屍那天我沒能趕回來。」

  「誰去認屍的?」

  「姜丁的父母,當時我也是聽他們打電話說了這件事,兩個老人都快瘋了。」白東說到這兒,哽咽了。

  羅池沒再繼續問。

  白東卻一下子揪住了羅池,驚得記錄員趕忙一嗓子,「幹什麼你?放手!」

  羅池卻示意記錄員稍安勿躁。

  「羅警官,那具屍體不是姜丁的對嗎?我弟弟他是不是還沒死?」白東激動。

  羅池重重歎了口氣,轉頭看向鏡子這邊。

  觀察室裡的陸北辰面色凝重,顧初更是聯想到了什麼,臉色煞白。

  審訊工作做完後,她跟著陸北辰回到了車裡,沒一會兒,羅池也鑽了進來,久久的,誰都沒說話。

  「我還需要問一下姜丁的父母。」最終還是羅池打破了沉默。

  陸北辰靠在後座,略有沉思,後說,「沒有必要了,再繼續盤問,也不過是讓兩位老人更加難過。」

  羅池猛地回過頭,咬牙,「但願咱倆想得不一樣。」

  「事到如今,你我的想法會有出入嗎?」陸北辰隨意扯了一絲笑,「我想就連我的助理都能想到了。」

  顧初心口一窒。

  「顧初,你說說看。」羅池轉過來,半個身子搭在車座上。

  「我……只是直覺。」顧初壓著心口的不安,舔了舔唇說,「你們不會無緣無故重新審訊白東的,他殺人過程交代得很詳細沒有可疑點,最大的問題只能出在姜丁身上。那幅畫裡的人……我覺得就是姜丁。」

  陸北辰聞言後看著羅池,「我想我的助理跟你的想法也不謀而合吧。」

  羅池開了車窗,有些煩躁地點了支煙,抽了口後說,「媽的,老子也算是辦案無數了,還沒遇上這麼*的例子。」

  「骨灰裡查不出任何線索,那顆牙齒卻能提供最準確的信息,牙齒的填物資料已經傳給你了,想要查清楚牙齒的主人不過就是臨門一腳的事。」陸北辰淡淡地說。

  「如果姜丁的死跟蕭雪有關,她一定會有幫兇,否則怎麼會有人不想讓我們看到那幅畫呢。」羅池狠狠吐了一口煙霧,說。

  「在屍體上找線索是我的事,破案是你的事。」

  羅池早就習慣了他這種不冷不淡的態度,嘴上說著不幫忙,但實際上他比任何人都忘我,他便又笑了,「誰不知道您陸大教授的破案能力也是一流啊。」

  「不好意思,我只所以插手不過就是想清理一下法醫界的敗類。」

  顧初知道他暗指給姜丁做屍體驗證的法醫,羅池自然也知道,嘻嘻笑著又恭維了兩句,然後說,「現在最可疑的就是劉繼強,常軍也不是沒有可疑,據調查,常軍在蕭雪遇害消息被曝光後的第二天,曾經潛入過蕭雪家一次,但他的解釋是,他只想睹物思人。」

  「但常軍目前不在上海。」陸北辰說了句。

  羅池點點頭,沉默。

  顧初一個激靈,「等等,你們說……常軍目前不在上海?意思就是指,現在在上海的人是……劉繼強?」

  羅池看著她不說話,顧初又看向陸北辰,他看著她良久後點點頭。

  這一下子顧初就完全明白了,頭像是被人從後面狠敲了一棍子似的,嗡地一聲,「你們為什麼沒告訴我?」她喃喃,甚覺得呼吸困難。

  「顧初,劉繼強那邊羅池一直在盯著,顧思不會有危險。」陸北辰知道她在想什麼,輕聲安慰。

  「不……」顧初的手指在發抖,邊搖頭邊掏出手機,「你們不瞭解思思……不瞭解。」

  「你冷靜點。」陸北辰按住了她的手,面色嚴肅。

  顧初條件反射地吼了一嗓子,「她不是你妹妹!」

  時間,就在這一刻停止了。

  陸北辰不動,只是看著她,眼神平靜得嚇人,羅池面色有點尷尬,想解釋什麼終究也沒能說出來。顧初喊出這一嗓子後,心中的壓抑方才紓解,低下頭,緊緊閉著眼睛,緩了呼吸才說,「我只是太瞭解思思了,如果思思就是衝著劉繼強來的,那麼一定不是想跟他再續前緣,她會自己去查個明白。」

  這些天一直沒有顧思的消息,她就覺得奇怪。

  陸北辰伸手壓住了她的肩膀,一字一句道,「我知道你擔心她,其實顧思來上海的企圖羅池早就知道了,否則他為什麼會提前回上海報到?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讓顧思出事。」

  「是啊顧初,我也向你保證,你妹妹一定不會有事。」羅池見氣氛緩和了,才敢說話,「這件事陸教授都插手了,所以一定沒問題。」

  顧初全身泛軟,心臟始終在突突地跳,可陸北辰的眼神極為堅定,看著她,給她帶來了沉穩有力的安全感,令她那顆不安的心魂得到安撫,一時間她忍不住脫口,低低的,「求求你,一定不能讓我妹妹出事。」

  陸北辰的心口就被撞了一下,當著羅池的面忍不住將她納入了懷裡,承諾,「好。」

  *

  陸北辰主動攬了羅池的工作,親自去查牙齒的主人,羅池那邊也將手下兵分兩路,加強了對劉繼強的監控。顧初在家裡坐立不安,打了電話給喬雲霄問顧思的行蹤,喬雲霄說一般顧思都是白天出去玩晚上才回到他那裡住,但因為這兩天他基本上是公司和醫院兩頭跑,所以他也很少回家,末了又問她為什麼不給顧思打電話,她沒多說什麼,只是說顧思的手機總沒信號,她想跟她逛逛街找不到人。

  喬雲霄沒多加懷疑,只當顧思是失戀了想一個人靜靜,便說晚上他回去跟顧思說一聲。

  到了晚上,還沒等陸北辰回來的時候,喬雲霄打了電話過來,說顧思還沒回家,粗心丫頭連手機都沒帶,應該是早上離開家的時候忘記帶了。顧初倒是沒懷疑喬雲霄的推斷,之前幾次她都能打得通顧思的手機,只是她都沒怎麼接。

  晚八點多鐘的時候,顧初的手機響了,一個陌生的號碼。

  她激靈了一下,接通。

  緊跟著裡面傳來的是顧思的聲音,壓得很低,聲音發顫,「姐,救、救我,我——啊!」

  通話突然就中斷了。

《七年顧初如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