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人生總有許多奇妙

  人生總是奇妙的,

  一旦你努力去做一件事,

  如果結果不是你想像的那樣,

  那麼老天一定會給你一個更好的結果。

  「知道未來的結果,人生便不再有期待,

  只有死一般的等待。」

  郝回歸站在周校工的宿舍四下環顧。

  宿舍已被重新粉刷,一些完好的雜誌和書本整齊地堆在牆角。他從裡面把所有的《科幻世界》都翻了出來。周校工從3月開始訂閱《科幻世界》,難道這和那個未來的人有關?郝回歸翻開其中一本,看了起來。一則廣告引起了他的注意——第五屆科幻故事徵文大賽。徵文的截止日期是10月,11月公佈獲獎名單以及刊登優秀作品。11月的雜誌並沒有到。他覺得周校工一定給這個徵文大賽投稿了,於是抄下了編輯部的電話。

  郝回歸把門帶上準備離開。突然,他踩到了一件東西。宿舍門口的地上放著一個大信封。剛來的時候還沒有,怎麼突然出現在地上?郝回歸彎腰撿起,仔細看了看,是《科幻世界》寄來的雜誌。

  看看周圍,一個人都沒有。郝回歸拆開信封,正是11月這一期,翻開目錄,第三頁便是獲獎作品名單。他快速掃了一眼作者姓名,十篇獲獎作品中有兩位姓周的。

  周曙光和周建民。

  獲獎的文章分別是《消失的23個小時》和《遇見未來的自己》。

  郝回歸脊背發涼,他幾乎能肯定,《遇見未來的自己》的作者周建民就是周校工的名字,而文章裡的內容一定就是他那段不為人知的經歷。他把雜誌捲起來,揣在外套裡,匆忙回到宿舍。

  遇見未來的自己

  周建民

  「10年之後我會怎樣?在哪裡?幹什麼?是否變得有錢?是否過上了想要的生活?……」相信絕大多數人都在心底想像過自己未來的模樣。但也只是偶爾想想而已,未來畢竟太虛幻、太縹緲。

  我是個孤兒,從小在福利院長大,習慣了一個人的生活,從來不會對誰有任何念想。可是有一天,我在打掃衛生時,撿到一個寫著「與時間對話」的海藍色的日記本。本來想還給失主,但整本日記裡沒有任何信息,只有扉頁上印著三個問題:

  想像一下,10年之後你是一個怎樣的人?

  如果10年後的自己突然出現在你的面前,你想問他什麼?

  你會利用他改變自己現在的命運嗎?

  每個問題後面都用括號標注了「請回答,你敢嗎?」的字樣。

  起初,我覺得這很幼稚。可是,也許是那天太無聊,或是太累了想放鬆,我竟坐了下來,把回答寫在了橫線上。

  …………

  不知道為什麼,之後的每天凌晨,我都忍不住要翻開這本日記,看看自己寫上的回答,想像10年後的自己。一個星期過去了,有一天,有人在傳達室找我,說是我的遠房親戚。

  我是個孤兒,哪有什麼親戚?雖然我們的身材、面容和裝扮都有差別,但當我見到那個人的瞬間,我便本能地意識到,他就是10年後的我。那是一種奇怪而強烈的直覺,恐怕只有一個人遇到另一個自己的時候才會有。

  我不害怕,也不質疑。

  我長時間一個人待著,想像過更多更離譜的場景。我問他我的未來,以及那些可供利用的未來信息,根本沒考慮過後果。他告訴我未來要經受的災難,告訴我未來做什麼最掙錢,告訴我某個領導會坐牢,哪個同事會死。他告訴我周圍所有人的未來。我特意把他說的那些會出事的日子在日曆上一一圈出來。

  他說,我可以利用這些信息,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人。本來我們都有些擔心,如果改變了現在的我,會影響到未來的我嗎?這點我和他都不知道。但能知道的是,無論這個世界的我如何改變,都不會影響到這個世界的他。比如,我在手腕上劃一道傷口,他的手腕卻沒有任何異樣。

  因為他的出現,我以為我會成為這個世界的先知,通曉一切,強大無比。

  但是我錯了。

  當他離開後,我才發現,我的生活已經完全被打亂,我的神經一點兒一點兒地崩潰。

  我根本無法繼續生活。

  現在,我剛吃了鎮靜劑,抓住僅有的一點兒理智,拚命寫下這個故事。從知道未來的那一刻開始,我每天都提心吊膽,害怕那些日子的到來;我想去拯救每一個認識的人,害怕自己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失去什麼。憧憬、希望、刺激、等待、害怕、緊張、內疚……我的每一個感官都被已知的未來放大。我睡不著,平靜不了,永遠醒著,等待著每一件事情的發生,等待每一個結果的揭曉。

  我寫下這個故事,只是想說:我錯了。

  我想告訴每一個讀到這篇文章的讀者:千萬不要試圖去瞭解自己的未來,否則你會失去整個人生。

  最後,我還想說: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遇見未來的自己,但是未來的世界會流行算命、星座、塔羅牌。

  當所有人都沉迷於預知未來,人生注定走向崩盤。

  文章底下有雜誌社編輯的評語:「該文章採用自述式寫作,原稿兩萬字,雖被刪節,但字裡行間依然使讀者身臨其境……組委會一致認為,本文為本屆科幻故事徵文大賽的金獎作品。」

  諷刺,真是天大的諷刺。郝回歸合上雜誌。

  周校工用最後的理智給所有人提的醒,卻被認為是虛構創作。

  為什麼只有我們相信的、見過的、經歷過的才叫真實?

  為什麼那些超過我們預想的、別人身上的都叫「傳說」或「科幻」?

  一個人只願意相信普通的世界,所以這個人就一直普通。

  一個人願意相信所有可能,所以這個人不平凡。

  郝回歸第一次正視自己所處的環境。這不是夢,這就是事實。

  郝回歸也留意到一句話:

  如果改變了現在的我,會影響到未來的我嗎?這點我和他都不知道。但能知道的是,無論這個世界的我如何改變,都不會影響到這個世界的他。比如,我在手腕上劃一道傷口,他的手腕卻沒有任何異樣。

  這就意味著在這個世界裡,無論劉大志發生怎樣的事情,對郝回歸都沒有影響,但回去之後,生活會不會改變卻不得而知。但萬一自己在這個世界做錯了一件事,也許就會改變自己回去之後的生活。如果他引導錯了一個人,也許在十幾年之後的世界裡,這個人的命運也會徹底地被改變。

  郝回歸腦子裡閃過這段時間他干預的很多事,突然覺得害怕。

  他改變不了曾經發生過的事情的結果,但能改變每個人面對未來的態度。但這種態度卻直接決定了每個人未來的生活。人生就是那麼好笑。剛來的時候,什麼事都想插手,反正和自己無關,等到發現自己要對一切負責時,反而害怕了。郝回歸終於知道自己和周校工能夠穿越到這個世界的原因——那本日記。那本日記現在並沒有出現在劉大志的生活中。也許……當它出現的時候,自己就可以穿越回去了。

  他把雜誌社的聯繫方式記下來,立刻跑去了傳達室。

  「如果總是因為害怕失去而不敢改變,

  那麼永遠都不會得到。」

  「各位聽眾,下週六就是《將愛情進行到底》劇組的湘南演唱會了!我們的節目已經送出四張門票!廣告之後,趕緊撥打我們的熱線電話,最後一張門票等你來搶!」

  陳小武正在給豆芽換水,聽到這個消息,立刻放下手中的活,急匆匆跑到街口的小賣鋪。

  「又給電台打電話?」店主問陳小武。

  陳小武點點頭。

  「算了,你哪次打通過?」

  陳小武很焦慮。叮噹最近老在哼《將愛情進行到底》的主題曲,如果他能為叮噹搞到一張門票,他能想像到叮噹會有多開心。

  忙線。

  忙線。

  忙線。

  每次撥到最後一個號碼,陳小武都在嘴裡祈禱一次。

  「如果這一次電話接通,我寧願再泡十桶豆芽!」

  「十桶夠嗎?起碼要一百桶啊!」老闆哈哈大笑。

  「一百桶就一百桶!」

  聽筒中傳出了電台的廣告聲。

  「謝哥,你能不能把你的收音機關掉,聲音太大了,聽筒裡全是廣告聲。」

  「你聽筒裡有廣告和我的收音機有什麼關係?我這聲音再大也進不到你電話裡啊。」謝哥大聲應道。

  廣告結束,聽筒裡傳來陌生的聲音:「您好,您是我們今天的最後一名幸運聽眾,一會兒我們會把您接進直播間,您直接跟主持人對話就好。」

  「我?」陳小武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見話筒裡說:「恭喜最後一位聽眾,請問你得到這張門票是自己去,還是送人呢?」一秒之後,謝哥的收音機傳出了相同的話。

  陳小武沒敢說話,表情特別緊張,他覺得好像是自己,但又不敢肯定。

  「喂,你好。」

  「你、你好……是我嗎?」陳小武跟所有不相信自己被接通的聽眾一樣。

  「對!恭喜你!就是你!請問你打算怎麼處理這張票?」

  「真是我啊?」陳小武還是不敢相信,「打了大半年,第一次打通。」

  「功夫不負有心人!請問你打算怎麼處理這張票呢?」主持人似乎有點兒不耐煩。

  「我……我想送給我喜歡的女孩。」陳小武在店老闆面前很不好意思地說。

  「你把這張票送給自己喜歡的人?你自己不去?」

  「可是你們只有一張票啊,我當然要給自己喜歡的人啦。」

  「如果我告訴你,我們能送你兩張呢?」

  「啊?兩張?」陳小武呆住了。你給我兩張也沒用啊,叮噹要是知道跟我一起去,她才不會去呢。

  「我不需要兩張!我只要一張!」陳小武非常快速地拒絕。

  主持人呆住了,這種聽眾真是百年難遇。

  「啊,為什麼呢?」

  「不為什麼啊!一張才更珍貴啊!」他也不明白自己說了什麼。

  「哦……真的是很奇特的聽眾呢,那好的,那我們就送你一張吧,謝謝你撥打電話。導播同事會跟你聯繫的。」

  陳小武激動萬分!他真的成功了!

  《將愛情進行到底》是1998年超紅的偶像劇,每播出一集,第二天學校裡所有人都在討論。它的劇組一般只去大城市宣傳,但這次居然會來湘南。消息傳出,整個湘南都沸騰起來。這樣的活動,有錢都買不到票。

  第二天,陳小武來到學校,大家全在討論週末的演唱會,聽說誰有票,大家都羨慕得要死。陳小武心裡特別得意,他感覺自己有了一種特權,哪怕這種特權是打電話中獎得的。

  微笑開心地走了進來。

  叮噹見狀,走過去問:「是不是有什麼好事?」

  「你猜?」

  「啊?你不會弄到了週末的……」

  「噓!剛好這場見面會的電視台導演是我爸的朋友,給了我五張票,讓我帶朋友坐前幾排。因為要直播,找一些自己人比較好控制。」

  「天哪,五張!」幾分鐘之前,叮噹還在羨慕別人有一張後排票,幾分鐘之後自己竟已是VIP。

  「那……你打算叫誰去啊?」

  「不就是你、我、大志、陳桐、小武嘍?」微笑一笑。

  「你不叫郝老師啊?」

  「郝老師?他會對這感興趣嗎?」微笑很尷尬,自從知道叮噹向郝老師告白了,她就覺得大家待在一起很不自在。「那,我也問問吧……」微笑不忍叮噹失望。當微笑問郝回歸去不去的時候,勾起了郝回歸的很多回憶。郝回歸拿著門票,若有所思地對微笑說:「當時你可能覺得它只是一部偶像劇,可過了好多年你才發現那是你的青春。就像很多人,你當時可能覺得他只是個過客,過了很多年你才發現其實他是你的唯一。」

  「想不到郝老師居然把一部偶像劇說得如此清新脫俗。」

  郝回歸指著門票上的幾個人:「你看,這個女孩叫徐靜蕾。」

  「我最喜歡的就是她。你看,就是跟她學的。」微笑把頭側過來,上面用手絹綁著一個馬尾。

  「這女孩一看就不僅僅是個演員,她以後可能會做導演,很有才氣。」郝回歸告訴微笑。

  「這個男主角叫李亞鵬,聽說他正在和徐靜蕾談戀愛,我們都很喜歡他。」微笑說。

  「嗯,他倆一看就走不到一起。李亞鵬這個樣子可能會和歌手結婚,不過看起來也蠻容易離婚就是了。」

  「郝老師,看不出來,你還會算命。」

  「很多事都是注定的,不用算。」

  郝回歸很想告訴微笑,這部劇之後,他再也沒看到一部真正的、能影響那麼多人的青春愛情偶像劇。每個擁有共同時代回憶的人都是幸運的,歌曲、電視劇、服裝、遊戲、書籍,或是其他。

  我們在不同的地方,幹著同樣一件事,那種回憶極其美好。

  從郝回歸辦公室回來,微笑有點兒犯難了,這麼算起來,還少了一張票。

  「我去問問陳小武,他去,我再問陳桐,如果也去,那就我不去了。」這個時候的劉大志必須表現出一點兒捨己為人的精神,才能讓微笑覺得自己是個真正的男子漢。

  陳小武剛好走進教室,劉大志招招手讓他過來。

  「週末不是有個演唱會嗎?」劉大志特別神秘地說。

  「糟了……劉大志不會是知道我有演唱會的門票了吧?這個可是給叮噹的啊。不行,絕對不能承認,打死也不能承認!不做兄弟也不能承認!」陳小武心裡默默念著。

  「你想去看嗎?」劉大志問。

  「嗯?」陳小武心想,原來不是問我要票,太好了!

  陳小武猛搖頭,一顆碩大的腦袋從來沒有搖得如此迅速過。像裝兩把蒲扇在他耳朵上,這種速度都能讓陳小武飛起來。

  「你不去就不去,幹嗎一副要和我們劃清界限的樣子?」劉大志無法理解陳小武的反應。

  「叮噹,我有事想跟你說,你出來一下。」陳小武朝劉大志笑了笑,然後把叮噹叫出教室。

  「你是不是想去看這個週末的演唱會?」陳小武特別得瑟,臉得意地微微揚起,感覺擺好了姿勢等著叮噹來親吻自己。

  叮噹瞟了陳小武一眼,說:「是啊。」

  「那你怎麼去呢?」陳小武一臉得瑟。

  「微笑有五張VIP的票,剛好你不去,所以就郝老師、微笑、我、大志和陳桐去嘍。」

  「啊?」陳小武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整個人就像被雷劈過一樣,裡外都焦透了。

  「怎麼了?你不是不去嗎?為什麼問這個?」叮噹不解道。

  所有的努力、所有的付出、所有的希望,都被自己的得瑟給弄沒了!早知道這樣,就應該一上來就說自己有票給叮噹留著!這樣的話,不管叮噹要不要,好歹算是自己的心意,可是現在再說自己有票,就是自掘墳墓。

  陳小武把一切都嚥了下去,耷拉著腦袋回了教室。放學後,陳小武磨蹭了一會兒,跟在微笑他們後面,突然把票往地上一扔,然後立刻撿起,匆匆忙忙追上微笑他們,開心地說:「你們看,這是什麼?」他手裡拿著一張演唱會的門票。

  「陳小武,你怎麼有票?」

  「我剛剛撿到的!我們可以一起去看啦!」陳小武臉不紅、心不跳地說。

  「不會吧?是不是我們掉的?」劉大志一把將票搶過去,看了一眼。

  「還真是別人掉的。哇,你的票座位好好啊。微笑,我們是第三排,陳小武是第一排呢!」

  幾個人一聽,紛紛圍上來。第一排那該離舞台多近啊,都能很清楚地看見明星們的臉了!陳小武突然腰桿又挺直了,說:「叮噹,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們換一下,你坐第一排!」劉大志接著說:「嘿,我就說嘛,怎麼可能比我們的好,陳小武撿到的這張票是二樓的第一排。哈哈哈!」

  所有人大笑。陳小武臉憋得通紅,尷尬得要死。叮噹連忙搖手表示不跟陳小武換票。二樓,還不如坐到場外去得了。

  「每個人心裡都應該留著一點兒小小的光,

  萬一哪天燃了呢。」

  演唱會當天,大家在外場集合。叮噹的臉上烏雲密佈。

  「你大姨怎麼知道?難道大志知道這件事了?」微笑很納悶。

  「我把自己喜歡郝老師的事寫到日記上了,可能她在我家的時候,看到的吧……」叮噹猜測道。

  「那怎麼辦?」

  「我總不能讓大姨跑到學校去找郝老師麻煩。雖然我覺得郝老師可能也喜歡我,但我不能毀掉他的前途。我答應大姨了,絕對不再想這件事。你知道我大姨什麼事都能做出來。」叮噹覺得很遺憾,但她覺得自己為愛做出了犧牲。

  「難過嗎?」

  「難過。可能愛情的道路上,這些都是必經的挫折吧。」

  「不過大姨也說了,因為我年齡小,所以接觸的世界和人都不夠多,剛好一個男老師出現在我的世界裡,就容易崇拜,容易動心。大姨說不是因為老師太好,而是因為我們見識太少。只有等我們真的走出去,不再因為盲目崇拜而喜歡,而是因為相互合適而珍惜,可能才是真正的愛。我覺得大姨說得也對,喜歡老師不僅顯得自己見識太少,也會給老師帶來非常不好的影響。」叮噹好像一夜之間長大了很多。

  少女情懷總是詩,把一切不如意詩化,也是好的選擇。

  「走吧,我們開開心心地看演唱會去吧。」叮噹見郝回歸遠遠地走過來,拉著微笑迎了上去,眼神裡再無傾慕,而是自豪。她覺得自己為愛情做出了犧牲,做出了忍讓。

  陳小武一個人坐在二樓第一排,睜大了眼睛也只能看到叮噹那螞蟻般大小的後腦勺。導演看見微笑,走過來打招呼:「一會兒我們有互動環節,大家一定要熱鬧一點兒哦。這樣我們電視直播的畫面會更好看。微笑,拜託你們啦!」

  「喂,微笑,你看。」叮噹推推微笑。

  順著叮噹眼神的方向,微笑看到一個高高帥帥酷似金城武的男孩坐在那邊。

  「怎麼了?」

  「好帥,好像金城武。」

  叮噹確實可以隨時從悲慟中走出來,也可以隨時讓自己沉浸在開心的情緒裡。

  「好了好了,演唱會快開始了。」

  燈光暗了,主持人走出來簡短地介紹之後,主創團隊上場。

  導演出來,全場尖叫!

  主題曲演唱者出來,全場尖叫!

  女二號出來,全場尖叫!

  男二號出來,更是尖叫!

  徐靜蕾和李亞鵬出來,全場high翻了。

  郝回歸對這場演唱會記憶猶新。每首歌全場都能大合唱,唱到動情處,女孩們都在抹眼淚。過了那麼多年,歡呼聲、音樂聲、心裡的激動,一點兒都不曾改變。主創們在舞台上說:「謝謝大家喜歡這部劇。我們這些人也是因為這部劇才認識,成為好朋友的,希望不管過去多少年,我們還能是你們今天看到的這樣。」聽到這句話,郝回歸笑了起來,心裡特別暖。他看了看身邊的陳桐、劉大志,他們都十分投入。如果能一直這樣,該有多好。劉大志本來覺得,這種演唱會就是湊個熱鬧,到了現場才知道,原來演唱會最重要的不是聽歌,而是去感受別人的感受,這樣自己就會有更不一樣的感受。

  互動環節,主持人走上台:「大家在自己的座位底下是不是發現了紙飛機和鉛筆?現在,大家可以把自己的願望寫在紙飛機上,寫好後,我喊三二一,大家都朝舞台上扔。被我們撿到的紙飛機,主創就能滿足你的願望噢。」

  一瞬間,空中全是密密麻麻的飛機,特別浪漫。

  「大志,你寫了什麼?」微笑問。

  「嘿,亂寫了一點兒東西。」劉大志聳聳肩。

  劉大志看著自己的飛機飛啊飛,飛啊飛,朝主持人飛了過去,直直打在主持人的臉上。全場哄堂大笑。主持人也尷尬地笑了笑,扶了扶眼鏡說:「我們來看看,到底什麼樣的願望,那麼著急想被看見。」

  微笑和叮噹也特別為這個紙飛機的主人感到激動。

  劉大志的臉已經開始變色。

  主持人開始念:「主持人你好!和她認識的時候,我5歲,正被街道上的小朋友欺負。當時,她站出來幫我打架,我特別感動……」

  微笑覺得有些不對。

  「她是短髮,我以為她是男孩,後來發現她是女孩,從小練跆拳道。」

  叮噹扭過頭看著微笑。

  「後來我就一直關注她,小學、初中,現在高中,她成了我的同桌。」

  陳桐也轉過頭看著劉大志,而他整個人已經縮到了座位底下。

  「我想為她點一首電視劇的主題曲《遙望》,表達我的心聲。如果能看到我的飛機,我很希望大家都一起唱,我也把這首歌獻給她。」

  五個人的臉色全變了,各有各的心思。全場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主持人也有些感動:「請這位同學站起來,讓我們看看是誰。」

  劉大志不敢動。

  主持人繼續說:「我們來看看這個紙飛機的編號,一樓三排7號!」

  一張臉出現在了舞台的大屏幕上,劉大志的腦袋「嗡」一下,空白了。

  郝回歸的腦袋也「嗡」一下,同樣空白。

  「這位男同學,恭喜你,你的願望一會兒大家會幫你實現,你的女主角呢?」鏡頭轉向叮噹,叮噹連忙搖頭;再一轉,微笑的臉已出現在屏幕上。

  這之後的事,劉大志完全不記得了。一散場,微笑背起書包衝了出去。其他幾個人看見,立刻追了上去。

  「你們先回去吧,我送微笑回家。」郝回歸不知道該怎麼解決。

  他追上微笑:「微笑,你不要太生劉大志的氣,雖然他……」

  「郝老師,我沒生他的氣,我先走了。」微笑直接打斷他的話。

  郝回歸站在原地。

  微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她摸摸自己的臉頰,還在發燙。

  叮噹曾說:「雖然有些男孩我不喜歡,但我還是喜歡他們喜歡我。」可是,微笑不覺得被劉大誌喜歡是件好事,但自己討厭劉大志嗎?好像也並不。那自己究竟應該生氣,還是應該怎樣?每天朝夕相處的好朋友突然說喜歡你,而且從5歲開始就一直在關注著你,這期間的心情,包括今天要鼓起的勇氣,該有多大?微笑不會去想周圍人的看法,只是突然面對了一個從未想過的問題,不知道如何面對。

  「微笑,睡了嗎?要不要喝杯牛奶?」微笑的爸爸在外敲門問。

  微笑平靜地打開門,接過牛奶,一口氣把牛奶喝完,然後關上門,靠在門上,突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比起優秀,

  我更想做一個真實的人。」

  「郝老師!你們班的兩個學生做的好事!電視台求愛!湘南五中的文科班可出名了啊!」周校長大罵。何主任陪著郝回歸挨罵。

  「校長……劉大志就是想免費點首歌,然後編了個故事……你說得太嚴重了。」郝回歸硬著頭皮解釋。

  「郝回歸,你們班劉大志真的要徹底管教管教了,逃課打電動,又在電視直播時求愛,實在太過分了!再這麼下去,我看他的書也不要再讀了!」

  「校長,那個,其實大志平時還是很努力的,他的成績提高得也很快……」何世福幫著郝回歸說。

  「很快能有多快?能考上重點本科?考不上重點,別跟我談成績。你們出去吧,每天那麼多破事還不夠煩的。」

  走出校長室,何世福欲言又止,猶豫了一下,問道:「郝老師,你覺得湘南五中到底怎麼樣?」

  「還不錯吧。老師都挺好的,學生也努力。何主任你管理得也很好,今年文科班應該會有幾個人考上重點吧。」

  「嗯。」何世福點點頭。

  「怎麼了?」

  「你想過去別的高中當老師嗎?更大的空間、更高的工資,也許那裡還會完全尊重老師的教育方法。」

  郝回歸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難道上一次教育局李主任的聚會上,何主任已經與那位楊校長達成一致啦?在他的記憶中,何世福確實帶著大批老師跳槽,這讓湘南五中此後5年默默無聞。不過,這件事不應發生在今年啊!

  「郝老師?」

  「啊?這也太突然了。」

  「是啊,我也覺得是不是下個學期再考慮,但我發現好像現在校領導對很多事的態度和我想像的不太一樣,而對方隨時歡迎咱們。」

  「如果有學校尊重老師的教育理念,自然最好不過,但現在面臨高考,所以……」郝回歸只好先穩住何主任。

  「郝老師,你考慮考慮,考慮好了可以隨時來找我。」

  郝回歸希望一切都按原來的時間發展,最好能拖過這一屆畢業生。萬一何主任走了,其他老師、學生跟著轉校,鬧得人心惶惶,很多人的命運都將改寫。

  演唱會告白的事在學校傳開了。

  「劉大志,沒想到,挺行的啊。就你,敢跟微笑表白?笑死我了。」鄭偉哈哈大笑。

  「偉哥,我還敢跟你表白呢,要不要感受一下?」劉大志嬉皮笑臉。他本想躲著眾人的目光,可轉念一想,喜歡一個人有錯嗎?說出來有錯嗎?

  「滾你的,劉大志我告訴你,也許對你來說做任何事都沒底線,但你不要忘記了微笑是文科班的尖子,你離她的人生太遠了,別以為自己做了什麼了不得的事。如果你真喜歡她,請你不要把她拉到和你一樣的層次。」鄭偉很鄙視劉大志。陳小武聽了,十分不爽,立刻便要上去和鄭偉動手,被劉大志一把扯住。他拽著陳小武往教室走,一路迎著各色目光。進教室之後,也不知他是對陳小武說,還是對自己說:「鄭偉說的是對的。」

  整個上午,劉大志和微笑沒有互動。大家也都等著看熱鬧。

  微笑並沒有什麼異常,似乎整件事就沒發生過。可是,她越是無所謂,劉大志越是覺得有壓力。他好幾次想跟微笑道歉,卻又不知道從哪裡說起,張了幾次嘴,發出一個「那個……」然後就說不出話來了。

  微笑遞給他一張紙條,上面寫著:「變聾啞人了?」

  捏著紙條,劉大志覺得自己這個禍闖大了。

  放學、回家、上學,一切如常。

  週二中午,照例沒有廣播,但廣播卻開了,傳出一個熟悉的聲音。

  「大家好,我是高三文科班的劉大志,我想跟我們班的微笑同學道歉,也想跟所有人道歉。我撒謊了,我在電視直播上說自己喜歡微笑,其實這只是我隨便編造的故事,我只是想讓劇組的主創唱一首電視劇的主題曲而已。為了這個目的,我編造了一個假故事,給微笑帶來困擾。我對不起她,對不起大家,希望大家不要再以訛傳訛。我說完了。」

  眾人驚呆了。劉大志到底想幹什麼?叮噹和微笑正走進校園,也站住了。郝回歸立刻往廣播室衝去,趕到的時候,劉大志正從廣播室門上的窗戶裡爬出來。

  「劉大志!」郝回歸異常憤怒。劉大志嚇得差點兒從窗戶上摔下來。

  「你是不是瘋了?!」

  「郝老師,怎麼了?」

  「你知道你剛剛做了什麼嗎?」

  「我在跟微笑道歉啊。我不希望別人把我和她扯到一起。」

  「你知道你這樣做會給你帶來多大的影響嗎?上次已經被校長口頭警告!現在又偷偷爬進廣播室,你還想不想繼續讀書了?!」

  「我沒想過你會說這個……我覺得現在大家指指點點,給微笑帶來了很大影響。鄭偉說得對,我不應該為自己的私心把微笑拉到和我一樣的層次……這件事因我而起,我必須自己去解決……如果真要受罰,那也是應該的。」劉大志低著頭,說出心聲。

  「郝老師,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

  是啊,如果是自己,會怎麼做?我是把頭埋進沙子裡,等這件事完全不被人記得,再假裝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還是會像劉大志一樣,不想讓微笑受到任何委屈。

  郝回歸想了想,說:「算了,先回教室,走一步看一步吧。」

  劉大志有些意外,剛剛郝老師還在生氣,怎麼突然就變了?

  這一次,郝回歸覺得劉大志是對的。他不僅覺得劉大志做對了,而且覺得這是他在劉大志身上學到的最好的事。17歲的自己能做出來,為什麼到了36歲,什麼都做不出來了?劉大志走進教室。所有人看著他。他聳聳肩,走到自己的座位,不敢看微笑。過了一會兒,微笑遞過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你真是我見過的最幼稚的人。」他不知道這是讚美還是諷刺,只好把紙條認真疊起,和上一張紙條一起放進書包最裡層,然後繼續聽課。校方責令劉大志在下一次升旗儀式時在全校師生面前做檢討,認真反省,並記大過,留校察看。

  周校長把何世福叫到辦公室。

  「何主任,當初我就說,學校不能建什麼廣播站,天天播歌,現在還在廣播裡告白!搞那麼多鬼名堂!」何世福低頭聽著。

  「下周!下周你就把廣播站給我停掉!」

  「周校長……」

  「沒什麼好商量的,告訴微笑,別做廣播站了!豈有此理!」

  在告訴微笑之前,郝回歸先把劉大志叫到辦公室。

  「劉大志,我要告訴你一件事,但你先冷靜。」

  「啊?我又怎麼了?」

  「廣播站因為你的道歉被校長關了。」

  「啊?」劉大志的腦子一下空白。他太清楚廣播站是微笑一直以來的夢想,曾經在班會上,微笑也說過,未來想做一名記者。為了這個廣播站,她付出了很多努力。然而他卻把這一切毀了。

  「郝老師……我……」劉大志張著嘴,眼神放空,半天說不出一句話,「我也沒想到會這樣。」

  「是不是完蛋了?」劉大志可憐巴巴地看著郝回歸。兩個人面對面,久久沒有說話。他倆都很清楚,如果微笑失去了廣播站,劉大志和她絕對連朋友都做不成了。這個世界上很多事不是你覺得好就好了,你覺得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就算是好辦法了。如果一件事的結果不能讓絕大部分的人滿意,那麼處理這件事的辦法就是自私的。

  「郝老師,你千萬不要放棄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最近怎麼了?總是想做好事,卻總是變成壞事。」

  郝回歸拍拍劉大志的肩膀:「好了,沒事,我們一起來解決問題吧。你先回去,我想辦法。」

  十分鐘之後,郝回歸從教室把微笑叫出來。劉大志特別緊張。

  微笑滿腹疑惑。郝回歸問道:「你還記得校園電視新聞比賽的事嗎?」

  「記得啊,電視台舉辦的比賽,每個學校組織老師帶隊,學生參加。電視台會和獲得一等獎的學校聯合開辦校園電視台,設備都由他們來贊助。」

  「那你有興趣參加嗎?」

  「我?當然想,但我們學校你也知道,一直以理科活動為主,從來不支持文科學生參加這種比賽。」

  「如果你想,老師支持你。」郝回歸很認真地說。

  「可是……」

  「沒問題。我來帶隊,你組織人參加。我看劉大志、陳桐他們就行。你沒興趣?」

  「不是。我在想,如果參加會耽誤大家的學習時間。」

  「你放心,這個我來搞定。」

  「而且,如果參加的話,可能就沒有時間繼續做廣播站了……」微笑很遲疑地說。

  「微笑,做廣播站只是為了學習經驗。你已經做了這麼久,需要嘗試一點兒新的挑戰。」

  微笑想想也對,如果真的能夠嘗試一些新的事物,也能讓自己學到更多。

  「廣播站不做的事情,回頭我跟主任說,你現在回去把劉大志他們幾個叫來辦公室。放學之後,大家一起分工。」

  劉大志等著微笑回來扇自己耳光,等著微笑換座位,等著微笑把自己打入冷宮。可是,微笑竟一臉笑意,臉上甚至洋溢著從未有過的開心。微笑確實開心,郝回歸對這個大賽的熱情超過了她的想像,她一直以為學校對這個比賽不感興趣。

  「天哪,郝老師是給微笑下藥了嗎?太不正常了。」劉大志心裡想著。

  「微……微笑,廣播站還做嗎?」劉大志仍有些緊張。

  「郝老師跟你說了?原來你知道了啊。廣播站不做了。」微笑終於對自己開口了。劉大志鬆了一口氣。

  「那你……為什麼還那麼開心?」

  「嗯?我很開心嗎?我哪裡很開心?對了,郝老師叫你們幾個去一趟,千萬要記住,跟我沒關係,主要還是看你們自己的興趣!」說著,微笑忍不住笑了出來。

  辦公室裡,郝回歸把前因後果說了一遍。劉大志一聽,崇拜得恨不得當場就給郝回歸跪下來。其他幾人一聽劉大志又闖了禍,臉上都流露出一副「你最好離我們遠一點兒」的嫌棄表情。

  郝回歸看著大家。

  「反正我不考大學,我幹什麼都行,只要你們覺得我行。」陳小武先表態。

  「以我的成績也考不上重點,隨便考個學校,到時候嫁個好老公就行。我參加。」叮噹接著說。

  「該看的書早就看完了,我就等著高考了,我也可以參加。」

  劉大志第一次覺得陳桐得瑟的樣子很帥。

  「雖然我知道我們現在走的路不是你想去的地方,

  但能和你一起走,我去哪兒都可以。」

  郝回歸不知道自己這麼做的結果會是什麼。他不懂新聞,也不瞭解記者這個職業,當帶隊老師的胸有成竹也是裝的。

  放學後,幾個人留在教室裡。

  「沒想到大家都很有新聞理想嘛,我們的黃金之隊成立了!我們的目標就是做出最棒的校園新聞!」郝回歸覺得此刻的自己就像幼兒園的大班老師,「接下來,我們要確定一個好的選題,然後大家各司其職。陳桐會用家用攝像機,你來拍攝。微笑寫稿、採訪和出鏡。小武和大志負責外聯。叮噹你來統籌。我來帶隊。大家還有什麼意見?」

  「絕對沒問題,保證圓滿完成任務!」劉大志像打了雞血一般。

  「行,那大家晚上都想想,我們應該拍什麼樣的新聞。明天繼續開會,各自報一下選題。」

  回家的路上,陳小武非常不理解地問:「你怎麼那麼激動?你懂什麼叫新聞嗎?」

  「雖然不懂,但我知道如果不努力拿個第一名,微笑就要跟我絕交了。」劉大志低聲說。

  郝回歸坐在辦公室,拿出一張白紙,把腦子裡能記住的還沒有在1998年發生的新聞大事件全都用簡單的代號寫了下來。什麼三聚氰胺,什麼蘇丹紅,什麼松江上漂死豬。他寫了又劃掉,如果真帶著大家把這些選題給做出來,最後肯定是吃不了兜著走。

  第二天放學後,大家各自報選題。

  劉大志拿出筆記本,上面寫著他搜集到的選題:本市再現離婚潮,錯版人民幣升值潛力大,克隆技術的前景猜想。

  「哥,我們要參加的是校園新聞大賽,要和學生有關係,你這都是什麼啊!」叮噹一臉不屑。

  「啊?其實我的這個也可以啊,比如離婚潮對學生族群的影響,比如學生收集錯版人民幣變富豪,學生立志成為克隆技術專家……」

  「行了行了,你閉嘴。」郝回歸轉頭問微笑,「微笑,你有什麼方向?」

  「我昨晚想了想,一方面要關注學生群體本身,另一方面還得囊括本市各個學校,不能孤立地關注一個標本。比如關注學生群體的早戀現象?」微笑說。

  「早戀?你怎麼拍?暗戀算嗎?」劉大志很驚異。

  「還有別的嗎?」

  「或者學校暴力?老師體罰學生?」

  「嗯,這幾個選題都還可以。陳桐,你呢?」

  「我想了一下,現在教委不允許學校佔用學生太多時間,增加太多功課,也反對補課,我們可以調查各個學校的補課現象。」

  「這個好!做起來肯定特別帶勁兒!」劉大志最恨補課。

  「大家的選題都不錯,但都存在一個問題。其實大家都知道校園裡存在著早戀、體罰、補課的現象,如果我們做的話,只是讓大家更深入地瞭解。如果我們真要不一樣的話,可能要做一些大家不知道的事。通過我們的調查,讓大家認知一個新的世界。」

  「啊,郝老師,還有這種新聞?」大家都很好奇。

  郝回歸故作沉思道:「陳小武,我問你,你家豆芽分幾種?」

  陳小武很不好意思,特彆扭捏地說:「郝老師,這是什麼意思啊?」

  劉大志見陳小武不好意思,搶著說:「我知道。他家豆芽分兩種:一種泡了藥水的,賣給餐館;一種沒泡藥水的,賣給熟客。」

  陳小武瞪了劉大志一眼。

  「小武,你家居然還賣泡了藥水的豆芽?」叮噹很驚訝地問。

  「哎呀,其實也不是。我們賣不泡藥水的,但不好看。泡了藥水的,又大又白,很多餐館都用那種豆芽。」陳小武連忙解釋。

  「那我問你,菜場有很多菜,晚上賣不完,一般怎麼處理?或者有一些被人挑選之後的次品菜,會怎麼處理?」郝回歸接著問。

  「有一些收入比較低的顧客會來買,還有一些單位因為便宜也會來採購。」陳小武回答。

  「你們想過沒有,這些單位裡有沒有學校食堂?」

  大家沉默了一會兒,然後一起發出「不會吧!」的驚歎。

  「難道我們食堂用的蔬菜可能都是剩下的?」陳小武從未想過這個,他回想了一下,「郝老師,你這麼一說我倒想起來了,好像隔壁的蔡姐就曾經把一些廢肉賣給過學校食堂……」

  「對,我就是這意思。要不調查一下學生食堂的進貨渠道?」

  微笑一下興奮了起來,覺得自己能做一些對社會有意義的事情。

  「郝老師,你怎麼想到這個的?」微笑問。

  「啊?做新聞嘛……就是要關注生活中的每一個細節,只有時時刻刻去問為什麼,生活才會不停地給你各種令你驚訝的答案啊。」郝回歸不可能告訴她「這是我2015年的時候在電視上看到的……」

  「那我們就做這個吧?大家覺得怎麼樣?」微笑詢問大家的意見。

  「特別好!小武可以去市場調查,看看有哪些學校會進劣質菜品。我可以去別的學校食堂調查什麼菜受歡迎、什麼菜大家不喜歡、什麼菜貴、什麼菜便宜。萬一剛好跟小武的調查重合就太棒了!」劉大志搶先發言。

  「嗯!」微笑點點頭,「這個規劃方向是對的。我也可以從側面瞭解一下學生食堂是如何經營的,是學校的老師負責,還是承包給了個人?包括學生食堂的衛生情況。如果陳桐能潛入學校的食堂看看菜品就最好不過了。」微笑非常迅速地進行了分工。劉大志覺得微笑的腦子真的很好使。

  「那我幹嗎?」叮噹問。

  「你陪小武去菜市場取證吧,不然小武一個人太顯眼。」劉大志建議道。

  「啊?我不要和陳小武一組,我對菜一點兒研究都沒有,都是我媽買的。」

  「沒關係,叮噹,你跟著我就行。」陳小武絲毫沒有感覺到叮噹對自己的嫌棄。

  「叮噹,你長得很像有錢人家的女兒,很多時候小武不方便問的,你可以問,說你爸管學校食堂,看看對方有沒有什麼貓膩的東西可以賣給你?」

  郝回歸看著他們,覺得一切都很有意思。每個人的青春中印象最深的事莫過於和一群夥伴完成同一目標。郝回歸自然也懷念那段日子,沒想到過了那麼多年,又要和這些人一起完成一件事。

  叮噹一想到自己要做「臥底」,變得很興奮:「那我是不是要穿得很好看才能去菜市場啊?這樣別人才會覺得我是富家小姐啊。」

  「你不用穿得很好看,你現在就很好看了。」劉大志說。

  「那好吧,看在你誇我的面子上,我就跟陳小武一起吧。」叮噹應允下來。陳小武笑得合不攏嘴。

  等到開始調查,劉大志才發現,原來做這件事還蠻困難的,不是一句話說完那麼簡單的。有些學校進門需要檢查學生證,他就去借學生證;有些學校需要穿校服才能進,他又先去借校服;有些學校需要在傳達室登記才能進,他就只能翻牆進去。

  以前,有些事覺得麻煩,他往往就不做了。可現在,他卻覺得只要是麻煩就都能解決。以前他特別討厭事情不遂人願,現在卻等著意外發生。只有把問題一個一個地解決了,才能離自己想要的東西越來越近。

  調查雖然折騰,但真的發現了好多問題。有些學校的米飯特別好吃,有的卻一點兒米香味都沒有。同樣的菜,有些學校放油,有些學校放水。有些學校由老師自己承包,有些學校則外包給了某領導的親戚。有的學校的教師櫥窗和學生櫥窗的菜不一樣,哪怕一樣的菜,菜品也不同。有些學校的炒肉,上面還連著毛皮,一看就是蔡姐割掉不要的廢肉。越是調查,劉大志越覺得心慌,沒想到學校食堂有這麼多內幕。

  他從一面牆翻出來,沒站穩,四仰八叉摔到地上,可是他居然一點兒都不覺得疼。劉大志順勢躺在地上,想著這段時間發生的事。他從來不知道自己能跑完5000米,也不知道自己原來會學習。很多事他以前根本不會懂,也不會理解。自己究竟是因為郝老師才變成現在這樣,還是自己本就是這樣,只是自己從未相信過自己?

  劉大志寫了很長的調查總結,交給大家。

  有些學校食堂是外包的,比如二十二中包給了副校長的親戚,時間5年。

  有些菜看起來很黑很黏,有些菜味道特別重,因為很多菜賣不完就冷凍,冷凍了味道不好,就要加很多的鹽、味精、辣椒醬之類的,把味道蓋住。

  有些蔬菜很難看,很大可能是菜市場被挑剩下的菜。

  學校和學校間的米飯味道不一樣,難吃的飯很有可能是用劣質大米鋪一層,反覆蒸,然後再攪和開,繼續蒸。看起來量就很大。

  很多肉難以下嚥。陳小武說有些是死豬肉,是瘦肉和皮之間的「串串肉」。

  十六中食堂的蔬菜就往盆子裡一放,過一道水,根本談不上清洗。髒,而且有土。

  三十七中上個月發生了幾起學生食物中毒事件,因為食堂的食物是過期的……

  「這些人真是……」微笑想了半天,沒有找到合適的詞,她的臉氣得通紅,「太缺德了!槍斃一百遍都不夠!」

  微笑拿起粉筆,唰唰唰地在黑板上迅速寫了個調查流程,每個字都寫得很用力。在劉大志心裡,微笑一直是個很懂得控制情緒的人,而現在,微笑真的生氣了,這種生氣是因為認真,是因為熱愛。劉大志有點兒羨慕,什麼時候自己也能有一個愛好,也能為這個愛好而開心、生氣?

  「如果可以的話,你們最好再調查一下學生食堂的利益鏈,利益是怎麼分配的。要知道現在食堂之所以會出現問題,都是為了掙錢,要麼就是學校靠學生食堂掙錢,要麼就是承包食堂的人靠省材料掙錢,關鍵是這種錢是不能掙的。」郝回歸插了一句話。

  大家很專注地拿出本子記錄。大家本來只是打算幫幫微笑,沒想到現在真的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每個人都有了一種責任感。

  「現在大志把學校食堂的漏洞和菜品的供應鏈找到了,那相關部門我們要怎麼才能採訪到?」

  「我爸有個機關小冊子,上面有政府各部門領導的電話和名字,我可以抄出來。」

  「我和叮噹配合得也不錯。有些學校專門挑剩菜,昨天還有商販要把過期的雞蛋賣給叮噹,說可以做茶葉蛋賣給學生。這樣的雞蛋批發更便宜,還能賣得更貴。但我們要換一個菜市場,那裡太多人認識我。」陳小武也很激動,原來自己每天做的事居然能做出這麼厲害的新聞。

  「我的天……」茶葉蛋是劉大志的最愛。

  「非常好。但這些都是負面內容,我們最好再調查一兩家有標準、做得好的食堂,進行對比,不要給學生和家長們造成無端的恐慌。」郝回歸很清楚,只做負面新聞,有失公允。

  放學後,陳桐戴著帽子,偷偷坐在學校食堂的角落,盯著食堂工作區的狀況。打算趁人不注意,進入工作區,躲進倉庫,等工作人員下班就可以拍食堂內部的衛生狀況和菜品了。

  「喂,做臥底應該帶上我啊。」劉大志不動聲色,悄悄坐到陳桐身邊。

  「你怎麼來了?」

  「我看這有個人高高大大、陽陽光光,卻鬼鬼祟祟,一猜就是你。」

  「我……哪裡鬼鬼祟祟?」

  「你本來就高,還戴個帽子,不就是告訴別人——快看我,我準備做些不法的勾當!」

  陳桐想了想,把帽子摘下,放進書包。

  「一起唄,打個照應,工具都準備好了。」劉大志眉頭一揚,掏出一根鐵絲。

  看到這根鐵絲,陳桐笑了起來。

  「那次是因為生銹,這一次我真的可以。」

  「噓,走!」陳桐立刻站起來,扯了下劉大志的衣角。

  有工作人員從工作間把蒸好的大鍋飯抬了出來,門開著。兩人立刻走進去,左轉直走再左轉,一陣腐臭傳來,兩人摀住鼻子。倉庫裡,燈光昏暗,各種菜都堆在一起,散發著惡臭。還來不及觀察,就有食堂師傅提著籃子走過來拿東西。陳桐立刻拽著劉大志往暗處蹲下。這地方陳桐之前踩過點,但只能容納一人,兩個人擠在這裡,屏住呼吸,面對面,特別拘謹。

  食堂師傅左摸摸,西摸摸,從這邊走到那邊。

  「你呼吸聲怎麼這麼重?」劉大志小聲地問。

  「啊?」

  「我說你呼吸的聲音太重,要不要我約我爸給你看看,可能呼吸道有問題。」

  「氧氣被你分走一半,缺氧了。」

  兩個人蹲了快一個小時,從呼吸到出汗,再到身高,陳桐到底一米八四還是一米八五,聊了個遍。終於有人過來拉閘,關門,遠遠地傳來食堂大門的關門聲。陳桐趕緊站起來,大口呼吸,腿完全麻了。他拿出手電筒,打開,隨意掃射了一下。所有的菜密密麻麻堆在架上,有蔬菜,有醃好的肉。兩人一點兒一點兒走過去,發出惡臭的原來是雞蛋架,有些蛋已經碎了,沒人清理。陳桐拿起一個雞蛋照了照,搖了搖,裡面的蛋黃似已散了。

  「大志,你幫我拿手電筒,我來拍。」

  從一堆菜到一缸漂著灰的油,一併拍下來。

  「啊呀,太麻煩了。」劉大志走到牆邊,「啪」地把燈全打開了。

  整個倉庫一目瞭然,如垃圾場一般。

  「打手電筒怪麻煩的,這多方便。」劉大志揚揚下巴,卻發現陳桐的臉色已變,「這樣不行。」

  「哥,你把整個食堂的電源都打開了!」

  劉大志開的是總閘,倉庫、工作間、食堂裡的所有燈同時亮起。

  從校園裡看,食堂似乎又營業了。

  「快跑!馬上就會有人來。」陳桐把攝像機收好,就去開門,拉了兩下沒打開。劉大志還準備掏出鐵絲。陳桐指著貨架一旁的牆上的窗戶:「來不及了!爬上去!」兩人慌手慌腳地把幾袋大米、麵粉挪了過來。外面已響起保安的聲音。

  「踩著我的背先上。」陳桐蹲下來。

  「那你呢?」

  「我比你高,能直接翻上去。」

  當保安進來時,兩人已翻出了學校的外牆。劉大志不敢久留,趕緊從草叢裡往大路上跑,陳桐卻有點兒慢。

  「你沒事吧?」

  「沒事。我就是看看他們是不是追上來了。」

  到了大道的路燈下,劉大志很緊張:「糟了,你臉上流血了,趕緊去醫院。」

  「不用不用。」陳桐用手一摸,可能是磕到了窗欞,他直接擦掉臉上的血,用手指稍微感受一下眉頭的傷,一道小口子,並不嚴重。

  「沒事,明天就癒合了,不用去醫院了。」陳桐揮揮手。

  「不行,必須得去。上來。」劉大志走到陳桐面前,蹲了下來。

  「幹什麼?」

  「我背你……」

  「滾!我是男人。」

  「上次我練拳扭傷的時候,你也背過我啊。」劉大志沒管陳桐,依然背對著陳桐蹲了下來。

  陳桐走上去,踢了一腳,把劉大志踢翻:「說了不用,我腿又沒斷,只是臉上擦傷。」

  「不行不行。」劉大志非得攙扶著陳桐往醫院走。陳桐幾近被劉大志劫持去了醫院。

  陳桐和微笑也有進展。

  他們拿到各個部門負責人的名字和電話號碼之後,直接在單位大門口圍堵採訪。一邊拿著校園新聞大賽組委會的介紹信,一邊直接架好了機器,被訪人只能硬著頭皮半推半就接受了採訪。

  劉大志看著微笑他們拍回來的採訪,很著急地說:「這個應該不行吧?他們怎麼每一個人都『嗯嗯嗯啊啊啊』的,教育局的領導都是啞巴嗎?」

  微笑點點頭:「嗯,我一開始也覺得這樣不行,但是你不覺得他們都裝啞巴,不回答問題,反而表明了一種態度嗎?這種推卸責任的態度,其實比正面回應更有說服力。」

  「對,讓他們啞一輩子得了!」劉大志恍然大悟。有時候沉默比表態更能代表一個人的態度。

  「凡是沒有經歷挫折,就不算真正努力過,

  只能算是順流而下。凡是經歷挫折,還能存在,

  挺立的樣子就是努力後的風骨。」

  麻煩很快就來了。

  有人給陳志軍打電話,投訴陳桐對自己進行了拍攝。工程單位的領導也給王大千打了電話,說絕不能把自己的採訪剪輯成節目。

  幾個人坐在教室,愁眉苦臉。

  「我有一個朋友,做廣告銷售的。」郝回歸這樣開頭。

  「郝老師,你怎麼有那麼多朋友?」劉大志垂頭喪氣。

  「你別廢話!要不要聽!」一截粉筆頭直接飛向劉大志的腦門。

  所有人哈哈大笑,沉悶的環境有了一點點活力。

  「我朋友說,做廣告銷售,在成功找到客戶之前,都要經過拒絕。客戶不拒絕你,你就不可能開單……」

  「我懂了!」劉大志搶先說。

  「懂什麼?」

  「千萬不要做廣告銷售,注定會失敗。」

  「劉大志,你過來。」微笑瞪著他。劉大志笑著跑到教室後面:「我懂我懂,不遭遇挫折,這新聞就沒什麼意義了。遭遇困難,就說明我們開始觸犯到別人的利益了。」

  陳桐點點頭:「雖然我爸跟我說了,但有種他就打死我。」

  微笑也站起來:「我回去跟我爸談判,他必須支持我!不然我跟他絕交!」以前,微笑覺得做新聞只要敢於表達就行,這才剛剛邁出半步,就體會到了做新聞的艱難。

  「要不,我們換一個選題?」劉大志不想微笑太為難,「找一個不需要和周圍人打交道的怎麼樣?」

  「不行,這條新聞不是為我做的,是我們一起努力的結果,不能因為我而放棄。」

  「沒關係的,微笑。這條新聞就是為你做的。」劉大志繼續說。

  「大志,雖然我真的非常感謝你,但是我更希望大家在做這件事的時候,知道這件事的意義,不是為了我,而是我們真的很想改變一些什麼。如果你想安慰我,我知道了。但如果你真的覺得做這條新聞只是為了幫我,那你接下來不用再幫我了。」

  劉大志目瞪口呆。陳桐趕緊把他拉出教室:「我知道你是不希望微笑有壓力,但現在微笑需要的是鼓勵,是把眼前的事解決,而不是幫她另外再找一條路。這麼幹,她當然會生氣了。」

  劉大志想想也對,自己這段時間已經克服了遇見困難就掉頭的毛病,但對於微笑,他又產生了慣性的思維。

  回家之後,微笑坐立不安,她不知道怎麼跟爸爸聊這件事。

  晚飯時,王大千再一次提起校園新聞大賽。微笑問:「爸,你昨天不是說有人給你打電話問我採訪的事嗎?他們是不是說不能用採訪他們的片段?」

  「嗯。」

  「但是這條新聞真的很重要,你知道現在很多學校的食堂……」

  「微笑,不用跟爸爸說,爸爸不想聽這個。」王大千放下筷子。

  微笑一下僵在那兒。王大千接著說:「你幹好自己的事就好,不用跟爸爸說,我只是隨便問問。」

  「那你問我……不是希望我不播嗎?」

  「你還是不夠瞭解爸爸。我走到今天,絕不是靠關係。不就是採訪嘛,答得好是他們的本事;答得不好,是他們自己能力不夠。」

  微笑完全沒有想到爸爸會這樣說,她擔心的問題原來完全是多餘的。她特別興奮地跑過去重重地抱了抱爸爸。

  「你上高一後就再也沒抱過爸爸啦。」王大千有點兒不好意思。

  經過近一個月的採集和拍攝,一條十分鐘的新聞終於交到了組委會。一開始大家特別激動,每天都在等電視台的回復。可是,一連兩個星期都沒有消息,又過了幾天,大家都有種石沉大海的感覺。再後來,大家已經不怎麼提這件事,害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一天晚上八點,和往常一樣,微笑在家吃飯,突然電話響起,是叮噹急促且顫抖的聲音:「快快快,快看新聞,我們的、我們的那個新聞,在播出。我的天,你穿那條天藍色的裙子實在太好看了。你快看啊!」

  「真的?」微笑立刻把電話掛了,朝電視機飛奔過去,調到新聞頻道,已經播到自己採訪教育局領導的畫面。領導很尷尬,面對微笑連珠炮似的提問,一個都答不上來。爸爸和張姨一邊看一邊感歎:「現在學生食堂太過分了。微笑你們這條新聞做得太好了。我們真為你驕傲!」劉大志在家也對著郝鐵梅說:「媽,這條線索是我挖到的,厲害吧?」

  「怎麼挖到的?」

  「我像臥底一樣潛伏進其他學校,暗中調查了很久,我愛上這個工作了!」

  「你想做記者?」

  「不,想做一個臥底!」

  「啪!」劉大志的腦門挨了一巴掌。新聞還沒結束,微笑家的電話已急促地響起。王大千接電話,那邊立刻劈頭蓋臉一頓罵:「王大千,你是怎麼答應我的?你不是說盡最大努力讓你女兒不用我的採訪嗎?你個王八蛋!」

  王大千也不惱,一直道歉:「主任,我是說我會盡最大努力,但我跟我女兒關係一直不好,她已經兩個星期沒理過我了,我現在自身難保啊。主任,我明天就登門給您道歉。」

  電話剛掛,又立刻響起,又是來罵人的。

  「爸,謝謝你。」

  「不就是道歉嘛,你爸最不怕的就是道歉了。既然道歉能解決問題,那就別怕自己犯錯誤。你使勁兒犯,我使勁兒道。」

  第二天一早,路上的同學看見微笑紛紛打招呼,也紛紛給微笑看自己帶的飯盒,很多媽媽一大早就起來做飯,死活不讓自家孩子再吃食堂的飯菜。郝回歸正在教室等著,一看見微笑就說:「新聞昨晚播出了,效果非常好。聽何主任說,今天一大早教育局領導就組織開會,把分管學生食堂的主任痛批了一頓,讓各學校徹查呢。分管的主任估計會被降職。」

  劉大志和陳桐走進教室。劉大志高興地說:「昨天微笑帥炸了,我們是不是鐵定得獎了啊?」

  「還早,這只是優秀作品的展示,不過應該八九不離十。」

  這條新聞不僅引發了全市學生食堂的整頓,相關部門領導被撤,所有進貨渠道被重新規定,有專門部門監督,嚴禁學生食堂轉包給私人。電視台也對此次整改進行了跟蹤報道。學校的老師也紛紛預祝郝回歸拿獎。叮噹也不忘提醒微笑:「你千萬要記得噢,當了台長,一定要選我在校電視台主持個點歌節目。」

  這段時間,不僅有新聞媒體來採訪,微笑他們也會被邀請跟同學們分享經驗。大家都跟小明星似的,不過他們最期待的還是下週一的表彰大會,這決定著他們能不能開創校園電視台。

  週一,劉大志等人在學校上課,郝回歸一個人參加表彰大會。

  放學後,眾人留在教室。郝回歸從外面回來,面露難色。

  幾個人似乎都察覺到了什麼。

  「郝老師,是不是……我們沒有獲獎?」陳桐問道。

  郝回歸點點頭,又搖搖頭,想了想:「組委會主席找到我,跟我說,由於新聞造成了不良影響,所以取消了評獎資格。我們與大賽的要求不一致。」

  幾個人聽了,有些失落,但又紛紛看著微笑,最難過的應該是她吧。見眾人看自己,微笑反而笑了起來:「其實,我早就想過萬一沒有得獎怎麼辦。但我覺得那天新聞播出的時候,我就已經心滿意足了,更何況我們真的改變了好多事。這段時間,我才真正理解什麼叫理想,不是為了獲得什麼而去努力,而是因為你的努力可以改變一些什麼。我做新聞不是為了獲獎,而是為了讓更多人能對得起自己的良心。而且,當有很多人開始找陳桐的爸爸,找我爸爸的時候,我在想為什麼新聞那麼難做,今天我才明白很多事情正是因為難做,所以才要繼續做。大家開心一點兒,我真的沒什麼,而且大家都在幫我,真的很感謝你們。再說了,做不了電視台,我還可以繼續做廣播站啊。」聽見最後一句話,大家才發現,兜兜轉轉一大圈,又回到了原點。

  「微笑,我要跟你承認錯誤,我一直沒有告訴你。」劉大志不想再隱瞞了。

  「嗯?」

  「上次我闖進廣播站之後,校長決定把廣播站停了。我們都瞞著你,為了不讓你難過,郝老師才想出這個方法,希望能得獎,開設校園電視台,但是沒想到我們被取消資格了。廣播站做不了了,都是我的錯。你說大家在幫你,其實大家是在幫我,我們騙了你。」

  微笑看了看劉大志,又看了看郝回歸。

  郝回歸對她點點頭。微笑咬著下嘴唇想了想:「沒事,做不了就不做吧。反正我以前做廣播站也是為了學習經驗。現在自己要學的還有很多,不一定非要在廣播站裡學。我要考北京廣播學院的新聞專業,還有很多東西需要準備。沒事的,你也不用太自責。如果不是你讓廣播站停了,可能我們永遠都沒有機會來做這件事,也不會知道我們能做成這件事,對吧?」

  「真的?」劉大志不敢相信地問。

  「你過來,跪下。」微笑看著他。

  「啊?」

  「我都說了沒事了,你非要問,那你就在這兒跪一晚吧。我就原諒你。」

  「不是不是!」劉大志連忙解釋。其他人都笑了起來。

  郝回歸在一旁看著,心裡長舒了一口氣。雖然沒有拿獎,但這不就是自己最終的目的嗎?讓微笑和劉大志和解。

  「走走走,老師請你們吃冰激凌!」

  「好啊好啊。」大家立刻把剛才的不快拋之腦後。

  少年就是好,容易開心,也容易忘懷。但凡走了心,一切都有意義。又過了一周,電視台打來電話,市教育台要做一檔採訪高考狀元的節目,大家覺得微笑在學生食堂的採訪中表現很好,希望邀請她做節目主持人。在電視上看到微笑採訪歷年高考狀元的樣子,郝回歸不禁感歎:「人生總是奇妙的,一旦你努力去做一件事,如果結果不是你想像的那樣,那麼老天一定會給你一個更好的結果。」

《我在未來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