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他心態好,是因為他不愛你。我心態好,也是因為……他不愛你。”

他不愛你……

這個男人就這樣語氣輕松地將她一直深知、卻一直不願承認的事實說瞭出來。

任司徒反倒是瞬間輕松瞭,或許是在他深沉如海的目光下鬼迷心竅瞭吧,就連一直以來對孫瑤都難以啟齒的話,她都能像講笑話似的,對他說出瞭口:“可我就是忘不瞭他。”

確實是個笑話,任司徒說著都忍不住笑瞭,卻是苦笑,隻因這個笑話的主角是她自己。反反復復,猶猶豫豫,爬出來又跌回去……可就是越逼自己忘記,就越忘不瞭。

“女人放棄上一段摯愛,是不是都和你這樣反反復復,猶猶豫豫?”他問,卻不需要她的答案,因為他自己很明白——“不過沒關系,我有的是時間陪你耗。”

那如果她一輩子忘不瞭呢?他也會陪她耗一輩子?這個想法從腦海中冒出來,任司徒忍不住失笑,兀自搖搖頭。看著如此篤定的他,幾乎有些羨慕瞭:“那男人呢?你們忘記上一段摯愛的速度是不是快得令女人發指?”

“這我倒沒經驗。”時鐘無謂地聳聳肩,轉瞬間卻是眸光一變,幾乎是冷峻地看著她,一瞬不瞬,“我從不放棄。”

任司徒心尖驀地一緊。他的聲音沒有多少起伏,他的表情裡也沒有多少溫度,可為什麼她的身體、尤其是耳根卻在他的盯視下,忍不住隱隱發燙……

可隨即他又話鋒一轉,笑著對任司徒說,“當然,你可千萬別學我。”

他甚至像教訓個小孩子似的,點瞭點她的鼻頭。

任司徒不得不對面前這個把一切看得如此之透、卻又如此坦蕩的男人刮目相看瞭:“你就不怕我是利用你忘記他?”

時鐘挑眉一笑,對著她張開懷抱:“歡迎利用。”

他作勢真的要摟她,任司徒不禁被逗笑瞭,下一刻已抓緊襯衣的領口和下擺,逃竄似的溜下瞭床。可剛跑出不遠,腿心就酸疼得不行,步伐不由得慢瞭下來,他沒有跟上來,卻沒有錯過她腳下的遲滯。

“需要幫忙麼?”

聽他這麼問,任司徒不由得回過頭去。她的目光有些不自禁地略過他的身體各處,最後才落在瞭打著石膏的胳膊上:“你還是先照顧好你自己吧。”

等任司徒進瞭浴室,才發現浴缸裡的水已經放好瞭,保持恒溫的指示燈也亮著,洗漱用品、全新的浴衣毛巾也全部擱在隨手可及處。

估計是他在她累得連手指不願動彈時,為她準備好的。

任司徒的手撫過潔白的浴衣,微笑卻不自知。

她把自己沉進浴缸,氤氳的熱氣蒸得她都快犯困瞭,闔上眼,渾身輕松,腦子裡卻不得平靜。有聲音在一直、一直、一直地閃回……

放心,我這不是在怪你……

確認你沒出事我就放心瞭……

好瞭,不打攪你瞭……

盛嘉言的聲音不知怎麼的又變成瞭時鐘的。

他心態好,是因為他不愛你……

不過沒關系,我有的是時間陪你耗……

我從不放棄……

歡迎利用……

任司徒猛地睜開眼睛。浴缸的尾端因隨時置換熱水而隱隱出現瞭一個註水的漩渦,就如同這兩個男人的聲音她心中造就的漩渦。

任司徒不敢再多逗留,她跨出浴缸,一邊擦拭著頭發,一邊披上浴袍走向門邊,卻在路過鏡子時,腳步不由得一頓。

她看著自己從浴袍領邊露出的皮膚,不由得回想起方才自己回頭所看見的那一幕:那個男人赤著上半身倚著床頭,身上除瞭車禍後還未痊愈的小傷痕,還有一些更細微的、像是被小貓小狗抓傷的痕跡,肩頭還有一枚清晰的牙印……

那一道道痕跡都在提醒任司徒,她對這個男人做瞭些什麼。

至於這個男人對她做瞭些什麼……

任司徒抹掉鏡上的水汽,鏡中的她瞬間變得清晰。自己身上竟沒有留下任何青紫的痕跡,對此,任司徒難免有些驚訝。

已被任司徒強制的壓到記憶最底層的某些旖旎回憶,在此刻突然不受控地翻湧出來,他的吮咬、揉捏、撫弄,力道雖然重,卻掌握得極其有度,並沒有真的傷到她……

連最失控的時候都不忘如此顧及她的男人,可為什麼那麼多人非得說他不是好人?

任司徒失笑。

就在這時,門邊突然傳出動靜,任司徒嚇瞭一跳,趕緊把浴袍披回去。時鐘卻已經推門進入浴室。

他從水霧中朝她走來,任司徒焦急地綁著浴袍帶子,他卻已悄然走到她身後,他的手自後擁住她的腰,連帶按住瞭她綁帶子的手。

“怎麼這麼香?”他低頭嗅瞭嗅她頸邊。

任司徒愣瞭一下:“……這不是你傢沐浴乳的味道麼?”

時鐘無聲地嘆口氣,這個不解風情的女人……

彼此都站在鏡子前,目光在鏡中交匯,任司徒看見鏡中的他,緩緩解開她剛系好的浴袍帶子。他的手靈活地竄進瞭隨之敞開的浴袍領邊。

任司徒便再度被他揉捏得呼吸不穩起來。這回她終於準確地抓住瞭他的手,堅定地對他搖瞭搖頭。

他卻隨著她回頭的動作順勢吻住她。等任司徒從他那綿長得幾乎要讓人溺斃的吻中掙脫出神智,她身上的浴袍不知何時已經墜落在瞭彼此的腳邊。

他放過瞭她的唇,火熱的吻開始順著她的頸側向下,任司徒猛然意識到他想幹什麼,連忙反身推開他。

他想吻她的疤痕?任司徒無來由地心生抵觸,她手邊便是盥洗臺,臺上還放著她換下的襯衫,任司徒想也沒想,扯過襯衫就往身上套,話也是幾乎沒過腦子就脫口而出:“哪都可以,那兒不行……”

話音一落就看見面前的這個男人勾起瞭一邊嘴角,要笑不笑的樣子:“說話算話?”

……

……

任司徒坐在盥洗臺上,膝蓋都不由自主地微微發顫。冰冷的臺面,火熱的……他。

他的吻幾乎落遍瞭她的全身,發掘著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深藏在她身體上的奧秘……終於,他不再在她雙腿間作惡,直起身子,啄瞭啄她的嘴角,問她:“可以麼?”

任司徒隻覺得頭暈,還未散去的水霧令她連呼吸都覺得困難,隻能粗喘著氣,雙手撐在冰冷的臺面上。

她想她應該是點頭瞭的,接下來,就輪到這個男人,身體力行地去教會她沉淪的定義……

任司徒直到隔日傍晚才回到傢。

準確來說,是她在車上睡著瞭,等到終於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車子已經停在瞭自傢樓下。

她迷迷瞪瞪地看瞭眼窗外,隨後偏回頭來,才發現自己正枕著時鐘的肩膀。

而時鐘,等著她發現他似的,與她視線一對上,便和煦一笑,輕柔地問她:“終於醒瞭?”

任司徒趕緊直起身子,有些尷尬地看一眼前頭的司機,見司機十分恪盡職守,根本就沒在關心後座的情況,才揉捏著眉心問時鐘:“到瞭怎麼都不叫醒我?”

“如果我告訴你答案,你是不是會請我上去喝杯東西?”他不答反問。

“下次吧。”任司徒已經自行開門準備下車瞭,“你也回去好好休息,折騰瞭一晚,你應該比我還……”

得!見他突然變得暗昧不明的目光,任司徒就知道自己又說瞭不該說的話。

索性無視掉時鐘的目光,頭也不回地下車。

時鐘看一眼她落在車上的外套,便不自覺地回想起她方才懊惱得恨不得吞掉自己的嘴巴的樣子——

她是有多急著逃走?連衣服都不要瞭。

時鐘忍不住輕笑,眼看她的身影已繞過車頭,走上瞭公寓樓外的臺階,他正欲降下車窗叫住她,可下一秒,時鐘的笑容就僵在瞭嘴角邊——

剛走上兩級臺階的任司徒也在同時怔住瞭腳步。

車內、車外的這兩道微怔的目光全都投向瞭剛從公寓樓裡走出來的盛嘉言身上。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盛嘉言,他下瞭幾級臺階來到任司徒跟前。

任司徒還有些錯愕地瞪著眼,盛嘉言已經微笑地給出瞭解釋:“孫瑤提前帶尋尋回來瞭,她沒這兒的鑰匙,我過來給他們開門。”

任司徒還沒來得及接話,身後就傳來“砰”地一聲關上車門的聲音。

任司徒與盛嘉言齊齊循聲看去,隻見時鐘下瞭車,正走向他們。

時鐘把她落下的外套披在瞭她肩上。

他能感覺到她肩膀的僵硬。便順勢摟住瞭她的肩。繼而打量起盛嘉言來,有些明知故問:“這位是?”

任司徒不由得抬眸看向時鐘——他的眼神,又將她帶回瞭昨晚某個時刻,某個他堅定地對她說出“他心態好,是因為他不愛你”的時刻……

他不愛……所以,她也是時候走出這道叫做“盛嘉言”的牢籠瞭……

此刻,站在盛嘉言面前的任司徒終於找回瞭合適的表情,來為這兩個男人介紹彼此:“這是盛嘉言,我最好的朋友。”

“這是時鐘,”任司徒忍不住咽瞭口唾沫,“我……男朋友。”

《誰許情深誤浮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