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事情的前後順序有點顛倒,我從被起訴後到刑期確定前,都被關在東京拘留所裡。

就是站在第一次碰到阿笙的那個荒川堤防上,可以看見對岸那棟非常龐大的建築物。現在好像在改建,起重機從屋頂上伸出來,你還記得嗎?

那就是東京拘留所,松子應該也在那裡面的某個地方。

在拘留所時我接到松子的來信。拘留所是可以自由通信的,松子的信上說我們去遷戶籍結婚吧!聽說刑期確定並移送到監獄後,就隻有親人才能來會面或是通信。如果結婚成為夫妻的話,即使被送到不一樣的監獄也可以通信,松子如果先出獄的話就可以來探視我。

我高興得幾乎落淚。我是一個不止一次攪亂松子人生的男人,她居然要跟我這樣的男人結婚。

但是我在回信時,是這樣寫的,不要再和我有任何瓜葛瞭,我沒有資格讓松子幸福,而且也沒那個能力。即使我們重新在一起,隻會一再發生不幸的事。拜托你,忘瞭龍洋一這個男人,希望你重新開始過新的人生。

我立刻接到松子的回信。裡面放著結婚申請書,我隻要簽名、蓋章的話就可以提出,我心想她是來真的。

我很苦惱。

如果能和松子重新來過該有多好啊!光是想就令我感動不已,但是這樣松子真的能幸福嗎……

很遺憾,我的答案是否定的。今後我移送到監獄的話,或許性命難保,而且即使運氣好沒有死,回到外面自由的世界,我也沒自信可以規規矩矩過日子。況且我還是個會把女人打昏的男人,我怎麼想都覺得她不要和我在一起比較好。

我沒有在結婚申請書上簽名,就那樣放著。

又接到瞭松子催促的信。我沒有回信。因為我想說的話都已經寫在第一封信裡瞭。

不久後,我得知松子被判處一年有期徒刑,移送到栃木監獄。因此,我就沒再接到松子的信。如果在結婚申請書上簽名後提出的話,我們就可以再次通信,這一切都看我的決定。

我在被判決的前一天在結婚申請書上簽名並蓋瞭章。如果將這個東西對政府提出,我和松子就可以正式成為夫妻瞭。我一直看著印泥尚未幹透的結婚申請書,將它深深印在我腦海裡。然後將它撕成兩半,揉成一團後放入口中吞瞭下去。

這就是我選擇的結束方式。

我不想再去想松子瞭。這樣松子應該也可以覺醒吧!如果她出獄的話,應該可以另外遇到一個好男人,重新開始吧!我打從心裡希望她這樣。

……啊,我真是自私的人。

在監獄裡的生活,老實說並不是那麼難過。如同剛才我跟你說的,至少不會感到生命受到威脅,而且因為不能接觸安非他命,且過著正常的生活,所以我的身體變好瞭。

因為我原本就不喜歡集體生活,所以單獨一個人住,也不覺得辛苦。

從刑期的第二年到第三年是我最適應獄中生活的時候。我不思考任何事,每天糊著紙袋度過,早上起床後就工作,一直到就寢時間時,才發現一天又過瞭。

一般在過瞭刑期的三分之二時,就會開始準備審查假釋,但是我並沒有。假釋時需要保人,入監時的調查就要提出請誰來擔任保人。一般都是請親人擔任,但是等於是沒有親人的我,便拜托更生保護會。暴力集團的人如果沒有親人當保人,是很難獲得假釋的。而且我又是累犯,被關入單人間,所以不太可能獲得假釋。但是我並沒有因此而消沉,因為我本來就不想要假釋。

第一次被判刑時,我等出獄等得望眼欲穿。因為這麼一來我就成瞭有前科的人,好比鍍瞭一層金一樣。出獄的時候,老大還幫我慶祝。但是這次即使出獄,我也沒地方去。

今後要如何生活?沒有正經做過事的我可以在社會上生存下去嗎?我心裡隻有不安。我從沒有像當時那樣害怕過外面的世界,如果可以的話,我甚至想一直待在監獄裡,然而越是這樣想就越覺得時間過得快。

不知不覺間我的刑期屆滿瞭,出獄的那天早上來臨瞭。

我還記得很清楚。

那是一個萬裡無雲的晴天。

《被嫌棄的松子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