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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
久坂走進室內，先是被光晃得眨瞭眨眼睛。
三月下旬，一個晴朗的午後。院長室的百葉窗開著，可以看到外面還沒長出葉子的楊樹和遠處亞洲醫科大學值得誇耀的新大樓。
貴船站在窗邊，註視著外面的光景，久坂進來瞭許久他都沒有動彈。
“失禮瞭。”
久坂走過去站在貴船旁邊，順著他的目光看向外面。
他本以為外面有什麼東西，卻發現沒什麼特別，就是平時見慣的景色。
窗外是樹木環繞的中庭，周圍安放著長椅和小得十分敷衍的花壇。對面是種著行道樹的步道，患者、傢屬和前來探病的人在步道上來來往往。研究大樓與醫院大樓之間的雙向單車道上設置瞭警衛員，攔下每一輛汽車登記，然後指明停車場的方向。
貴船一直凝視著這片光景，像是絲毫不感到厭倦，仿佛這風景是神聖的，他正陶醉其中。
過瞭一會兒，貴船自言自語般說著：“活著真好啊。”
久坂略顯驚訝地看瞭過去。
“久坂君，你不這麼認為嗎？”
“那當然，我也覺得活著很好。”
他好不容易才打起精神應瞭一句。貴船竟會說這種話，這究竟是吹的什麼風？
久坂把視線轉向貴船背後，發現屋裡堆著好多紙箱，顯然正在準備搬東西。
剛剛過去的一連串騷動損耗瞭他們不少精力，最終貴船在校內人事之爭中慘痛敗北。
原本如此渴望地位和名譽的人，一瞬間就失去瞭長年積累起來的所有東西。久坂也處在那個激蕩的旋渦之中，目睹瞭貴船的墜落。
就在不久之前，貴船還為此事深深懊惱，讓久坂懷疑他會不會憋出病來。不過一個月未見，他的心境好像發生瞭變化。
“久坂君啊，健康其實比生命還重要。”
貴船又說瞭一句不符合性格的話，讓久坂愣住瞭。
“您說得對。”
貴船總算離開窗邊，在扶手椅上坐瞭下來。他今天穿著棉佈長褲和長袖POLO衫，是難得一見的休閑打扮。
他喝瞭一口秘書適時端進來的熱茶，這樣問道：“你有什麼好消息嗎？”
“很可惜，一點都沒有。”
椎名直之因業務過失致他人死亡而遭到逮捕，如今事情過去瞭半年多，但一切依舊懸而未決。
臨床試驗被叫停，“核心”的研發觸瞭礁。由於出瞭這種醜聞，貴船不得不辭去學會的職位，還被免除瞭亞洲醫科大學院長一職，前幾天的理事會剛剛決定把他調到千葉的附屬醫院去當院長。
這樣一來，貴船的野心便迎來瞭句點。
久坂猜測他會意氣消沉，便特意過來探望，沒想到眼前的貴船竟格外淡定，還帶著輕松的表情。
“一點都沒有嗎，真是不錯。”貴船笑瞭，“我以前究竟在做些什麼啊。”他繼續說道，“拼命追求什麼校長、什麼學會的地位，到頭來，那些東西一點意義都沒有。”
久坂不知如何回答。
貴船又說：“口口聲聲說為瞭患者，可我不知從何時起，已把自己放在瞭最優先的位置上。不過啊，久坂君，醫生永遠是醫生，隻有跟患者面對面，為患者著想，才是醫生該做的事。現在，地位和利益都變得與我無關之後，我才總算想起來瞭。”
久坂看到貴船已眼含熱淚，不禁咽下瞭已經到嘴邊的話。
他驚訝地發現自己被打動瞭，貴船的話也適用於他自己。
想做能拯救生命的醫療器械，這是他來到日本克萊恩這傢公司的理由。
可是，在被銷售任務和營業目標步步追趕的過程中，不知何時他放棄瞭曾經心懷的崇高理想，成瞭一味追求收益和效率的人。
公司繁榮瞭，心卻會枯竭。最後，他甚至連那顆枯竭的心都察覺不到瞭。還有比這更愚蠢、更可笑的事情嗎？
“人生也不全都是壞事。”久坂的聲音有些震顫，“有許多患者在等著老師的‘核心’，不如我們再挑戰一次吧？為瞭患者。”
“是啊。”
貴船再度把視線投向窗外，他的表情很平靜。這個曾經誇耀權勢的人，又變回瞭一介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