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從南帕薩迪納到聖費爾南多非常便捷,經由山腳高速公路向西開,很快就能到。開車時,博斯打瞭個電話給哈勒,告訴他自己把DNA樣本送到瞭塞萊斯實驗室,而且已經和艾達·湯·福賽思談過瞭。

“我剛離開加利福尼亞解碼實驗室,”哈勒說,“他們下周會給出結果。”

博斯意識到哈勒的車仍然是博伊德在開,這話是哈勒給博伊德設下的圈套。

“發現有人在監視你嗎?”博斯問。

“還沒,”哈勒說,“把和艾達交談的情況告訴我。”

博斯復述瞭和艾達的談話,說他待會兒會寫份宣誓書,寫完以後第二天會拿給艾達簽字。

“你有合適的公證人嗎?”博斯問。

“我可以幫你找一個,也可以自己當公證人。”哈勒說。

說完再聯系以後,博斯掛斷瞭手機。四點不到,他就趕到瞭聖費爾南多警察局。博斯覺得這個時間偵查處應該沒什麼人瞭,但警監辦公室雖然關著門,燈卻仍然亮著。他把頭靠在門框上,想知道特雷維裡奧是不是在打電話,但沒聽到人聲。他敲瞭下門,等瞭會兒,特雷維裡奧突然打開門。

“哈裡,有什麼事嗎?”

“我想告訴你今天我對多克韋勒提起瞭訴訟。每項罪名的刑期是二十年,如果所有罪名都成立,他總共要坐上六十年牢。”

“那太好瞭。檢察官怎麼說?”

“說證據很嚴密。檢察官給瞭我一份預審前需要準備的材料列表,我想我這就要準備起來瞭。”

“很好,這麼說案子已經分配檢察官瞭嗎?”

“是的,一開始就是丹特·科瓦利斯檢察官接手。他從沒失過手,是這個行業裡最棒的。”

“太棒瞭,準備你的文件去吧,我過會兒就走。”

“貝拉怎麼樣瞭?你今天去過醫院瞭嗎?”

“我沒去,但聽說貝拉的狀況不錯。他們說明天會把她送回傢,她因為能這麼快回傢非常高興。”

“同塔琳和孩子在一起會對她有益的。”

“是啊!”

兩人仍舊站在特雷維裡奧的辦公室門口,博斯感覺到警監還有話想說,卻因為對以往的過節感到尷尬而難以開口。

“那我去寫東西瞭。”

他轉身往自己的辦公桌走去。

“哈裡,”特雷維裡奧說,“能進來聊會兒嗎?”

“當然可以。”博斯說。

特雷維裡奧走進辦公室,坐在辦公桌後面。他叫博斯坐下,博斯找瞭把椅子坐瞭下來。

“是為瞭用公傢電腦上機動車輛管理局網站查詢的事情嗎?”博斯問。

“當然不是,”特雷維裡奧說,“那都是過去的事瞭。”

他指著桌上的一份文件。

“我正在做偵查處的人員安排表,”他說,“整個處都是我在負責。我們的巡警力量足夠,但警探卻有缺口。貝拉不在以後,偵查處的人手就更不足瞭。現在我們不知道她何時能夠回來,甚至不知道她還能不能回來。”

博斯點點頭。

“在知道她的最終決定之前,我們得有人補缺,”特雷維裡奧說,“於是我今天跟局長提瞭這個問題,他會去市議會提出臨時撥款申請。我們想把你升職為全職警探,你覺得怎麼樣?”

博斯回答前思考瞭一會兒。他沒想到局裡會邀請他出任全職警探,更想不到邀約竟然是由一向和他不對付的特雷維裡奧發出的。

“你是說我不再是預備警官瞭嗎?你是說警察局會付給我全額工資瞭嗎?”

“是的。三級標準工資。我知道你在洛杉磯警察局時的工資要高一些,但我們現在隻能付這麼多。”

“偵查處的案子都要我管嗎?”

“現在你主要準備多克韋勒的案子,我們也不想讓你放掉手裡正在處理的那些懸案。但你說得沒錯,新的刑事案件發生後你就得管,你需要和西斯托一起出現場。”

博斯點點頭。被人需要是件好事,但他還沒準備好全職在聖費爾南多警察局工作。最近這段時間,惠特尼交辦的事情以及惠特尼遺囑執行人的角色將占用他很大一部分時間,遺囑認證也許就夠他忙瞭。

見博斯一直不說話,特雷維裡奧以為他對偵查處的人際關系心有芥蒂。

“我知道你和西斯托在市政管理局有過爭執,”他說,“但我想那隻是一時之氣。之後你們一起找到並救出瞭貝拉,合作得似乎很不錯。我說得沒錯吧。”

“不關西斯托的事,”博斯說,“他想做一名出色的警探,並具備成為一名好警探的重要條件。你呢?你沒想過因為那天晚上我的一時爆發而解雇我嗎?”

特雷維裡奧舉起雙手做投降狀。

“哈裡,開始我的確對安排你當預備警探官不是很樂意,”他說,“可我現在要說:我完全錯瞭。就‘割紗工’的案子而言,因為你的工作我們才抓住瞭他,我對這一點心知肚明。至少就我而言,我們倆繼續相處下去完全沒有問題。我還想讓你知道,雇你做全職警探不是局長提出的。是我找他的,向他提出讓你當全職警探。”

“我很感激。這意味著我再也不能接私活瞭,是嗎?”

“你想私下繼續接活的話,我們可以去和局長談。你看怎麼樣?”

“那縣治安辦公室關於我開槍的調查呢?我們要不要等縣警局公佈結論再說?弄不好這事還會提交給地方檢察官辦公室呢!”

“拜托,我們都知道那你開槍合理合法。我們可以就當時可以采取的戰術戰略展開探討,但在開不開槍的問題上,沒有人可以提出質疑。最重要的是,大傢都理解貝拉不在後,我們會人手緊張。這也是局長的意思。”

博斯點點頭。他感覺無論對特雷維裡奧提什麼樣的要求,警監都會給予他滿意的答復。

“警監,能不能讓我晚上好好想想,明天再給你答復?”

“哈裡,當然可以。別忘瞭把你的決定告訴我。”

“我會的。”

博斯離開警監辦公室,關上門,走進自己的小隔間。博斯來局裡的真正目的是寫好艾達的宣誓書後用打印機打印,但不想在警監走出辦公室時被發現,因此他沒有馬上開始寫,而是檢查起早上和丹特·科瓦利斯會面時記下的待辦事宜來。

待辦事宜中的一項是檢察官希望拿到所有已知受害人簽名後的最新報告書。檢察官在報告書裡加入瞭他需要得到答復的問題。這些會進入多克韋勒的初審聽證記錄,受害人不必親自出庭做證。在初審聽證會上,檢察官隻需表明所有指控都證據確鑿就可以瞭。至於對合理的懷疑進行答辯後,證明被告人有罪則是開庭以後的事瞭。初審聽證的壓力主要集中在博斯身上,他要在聽證中證明對多克韋勒調查的合法性。科瓦利斯說,除非必要,他不希望看見強奸受害人在初審聽證時站在證人席上,避免當時的恐懼再次刺激她們。他隻需要在能起到作用的時候把她們帶上證人席,那就是法庭審判的時候。

特雷維裡奧關燈鎖門離開辦公室時,博斯準備讓受害人回答的問題正好寫瞭一半。

“哈裡,我得走瞭。”

“晚安,回去好好休息。”

“明天你來不來?”

“現在還不確定,不來的話,我會打電話告知你的。”

“很好。”

特雷維裡奧走到告示板前,寫下下班時間。這時博斯頗為緊張地看著小隔間的墻壁,但警監並沒對他沒有寫下簽到時間提出質疑。

警監走瞭以後,偵查處辦公室就剩博斯一個人瞭。他放下給證人的問題,在電腦上新建瞭個空白文檔。文檔是這樣起頭的:“我,艾達·湯·福賽思……”

不到一小時,他就用基本事實湊夠瞭兩頁文字。基於多年和證人及律師打交道的經驗,他知道文件中牽涉到的事實越少,對方律師能提出反駁的面就越窄。

他打印瞭兩份宣誓書準備拿給艾達簽字,一份提交給法庭,一份準備放在保存所有重要案情資料復件的文件夾裡。

走到打印機前,他看見部門告示板上貼瞭張簽名紙,通過舉行保齡球賽為受傷休假的同事征集捐款。接受捐款的警官被稱為“戴維十一”,博斯知道這是貝拉·盧爾德的無線電呼號。簽名紙上說,貝拉養傷期間雖然能拿到全額工資,但她的許多花費靠薪酬和警察局最近被削減過的醫療保險是無法覆蓋的。博斯猜測這指的是心理治療費用,警局保險不再包含這類費用瞭。從周五晚上開始的保齡球賽將盡可能長久地持續下去,建議捐贈人每局球賽捐助一美元——每人每小時捐四美元。

博斯在參加保齡球賽的一支隊伍裡看到瞭西斯托的名字。他從口袋裡拿出一支筆,在特雷維裡奧的名字下面簽上瞭自己的名字。警監把自己的名字寫在每局五美元的那一列上,博斯和他一樣。

回到辦公桌旁以後,博斯打電話給哈勒。和平時一樣,哈勒坐在林肯車後座,被司機帶到洛杉磯的某個角落。

“我準備好瞭宣誓書,等你找好公證人就可以辦宣誓書的公證手續瞭。”他說。

“很好,”哈勒說,“我想見艾達,明天我們也許都會過去,你看早上十點怎麼樣?”

博斯意識到自己忘瞭跟艾達要手機號,不知該怎麼跟她約時間。艾達為世界上最離群索居的男人工作,應該沒有在黃頁上登記過電話號碼。

“沒問題,”博斯說,“明天十點在她傢裡碰面。我會早點去,去看看她是否出門瞭。你把公證人帶上。”

“好的,”哈勒說,“把她傢的地址發郵件給我。”

“得空發。還有件事,收到包裹裡的文件原件怎麼辦?明天帶上還是上法庭的時候帶?”

“都不用,隻要能保證安全,把文件放在你現在藏的地方就好。”

“現在保存的地方很安全。”

“很好,等法庭讓我們交出原件的時候再拿。”

“明白。”

兩人結束瞭通話。博斯的活幹完瞭,他從打印機托盤裡拿出福賽思的宣誓書,離開警察局。他駕車駛往伯班克的飛機場,覺得萬斯一案在走到似乎最關鍵的步驟時最好再變換一下交通工具。

他把切諾基開進赫茲租車行的還車通道,拿上包括幹擾器在內的個人物品,把車還瞭。他決定把偽裝徹底做好,到借車中心的阿維斯櫃臺去借另一輛車。排隊等待時,他想到瞭艾達及她對他拜訪惠特尼之後幾天發生的事做出的敘述。艾達對聖拉斐爾路宅邸裡發生的事情瞭如指掌,能從別人所不具備的角度看問題,博斯決定再準備些問題,第二天問她。

車到伍德羅·威爾遜道的時候天已經黑瞭。繞完最後一個彎時,他看見有輛車停在房前的人行道旁,博斯座駕的車頭燈照到車內等待的兩個人身上。車輛交會時,博斯試著認出車內人的身份,想弄明白他們為何不介意暴露自己的位置,直接把車停在房前。他馬上得出瞭結論。

“肯定是警察!”

他猜測來人一定是縣治安辦公室的警察,想問他關於射傷多克韋勒的後續問題。他在穆赫蘭道的下一個十字路口掉頭,把車開回自己的房前,毫不猶豫地把租來的福特金牛開進車庫。鎖上車以後,他走到街前,去信箱拿信——並借機看一眼路旁停車的車牌號。車上兩個人此時已經下瞭車。

信箱裡沒有信。

“是哈裡·博斯嗎?”

博斯轉過身,發現前幾天晚上在多克韋勒被槍擊的現場都沒見過這兩個人,他們應該不是縣治安辦公室槍擊組的人。

“是我。夥計們,找我有什麼事?”

兩人一齊拿出警察證,證件上的警徽在頭頂路燈的照耀下閃閃發亮。兩人都是四十歲出頭的白人男性,身上穿著警服,顯然是搭檔過來執行任務的。

博斯註意到其中一位警察的腋下夾著本黑色的文件夾。跡象雖小,卻能說明一些事情。博斯知道縣治安辦公室用的文件夾是綠色的,洛杉磯警察局用的是藍色的。

“我們來自帕薩迪納警察局,”一位警察說,“我是普瓦德拉警官,他是弗蘭克斯警官。”

“你們是帕薩迪納警察局的嗎?”博斯問。

“是的,先生,”普瓦德拉說,“我們正在調查一起殺人案,想問你幾個問題。”

“不介意的話,能否進去說話?”弗蘭克斯問。

殺人案。讓人吃驚的事真是一件連一件。艾達·湯·福賽思說自己被人跟蹤時恐懼的表情從博斯的腦海中一閃而過。他停下腳步,看著來訪的兩位警察。

“誰被殺瞭?”他問。

“死者是惠特尼·萬斯。”

《錯誤的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