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病雖然嚴重,但一時沒有生命危險,旁邊一直有人陪著,瞿樺哪怕新婚之夜回來一趟,第二天晚上再去陪床,於情於理也說得過去,可他新婚夜硬是沒有回傢。瞿樺的母親同穆靜解釋,瞿樺是由奶奶帶大的,感情很好,怕奶奶的病情有反復,才一直陪著。
穆靜表現得很是善解人意,她完全沒有因為新婚之夜獨守空房有任何的抱怨,反而主動問起瞭奶奶的病情。
她從婆婆嘴裡得知,奶奶腦部檢查出惡性腫瘤,目前除瞭手術切除,沒有更好的治療辦法,瞿樺這些天一直在說服奶奶手術。婆婆沒告訴穆靜的是,奶奶的病如果不做手術絕沒有痊愈的可能,而奶奶一直把手術當成西方野蠻人的作為,文明的東方人隻信任中醫,她老人傢寧可忍受病痛也不願嘗試,在她看來,刀一開,她就活不瞭瞭,而她不見到孫子結婚是絕不肯閉眼的。
婆婆雖然沒說,穆靜自己卻已經猜到瞭七八分。既然瞿樺如此孝順,新婚之夜都要在醫院陪著,那麼今後的日子勢必也要陪瞭。作為一個貼心的妻子,穆靜不得不成全他,她回到房間從衣櫃裡給瞿樺取瞭些換洗衣物,一一疊好,她很會疊衣物,不僅能把衣服的體積壓縮到最小,還能沒有一點褶皺。疊好的衣服被穆靜裝在袋子裡,足夠瞿樺一個星期都不用回來取衣物。她帶著袋子和一兜喜糖到瞭學校,臉上帶著平常少見的笑意。人人都以為她是為婚事開心,穆靜並不是一個善交際的人,可系裡每一個同事都收到瞭她的喜糖,他們都知道穆靜成瞭瞿傢的兒媳。
上午課一結束,穆靜就騎車去瞭糕點鋪,挑裡面最貴的點心買瞭包好,同換洗衣物一起帶去瞭醫院。瞿樺的婚禮因為是在醫院食堂辦的,神經外科不少醫護都參加瞭婚禮,穆靜一來,有人就認出瞭這是瞿樺的愛人。瞿樺是神經外科以至整個中心醫院出瞭名的單身漢,加之他的傢世,幾乎每天都有要給他做媒的,科裡也不乏愛慕他的女同事,可瞿樺對待別人的示好,臉色就跟他的手術刀一樣的冷。心臟外科有一同樣高傲的漂亮女醫生織瞭一條長圍巾想要溫暖溫暖瞿樺冰冷的心,瞿樺說他不習慣戴圍巾,說這話的時候他正坐在辦公室啃饅頭,連頭也沒抬,他剛做完一臺大手術,裡面衣服和頭發都是濕的,吃的是同事幫忙打來的剩飯,女醫生說戴戴就習慣瞭,瞿樺沒抬頭,從抽屜裡拿出一張票子作為圍巾的報酬,看都沒看人,繼續低頭吃剩饅頭和冷掉的白菜。
瞿樺把錢和糧票一直放在辦公室的抽屜裡,並且從來都不鎖,有人一時缺錢和糧票,他就讓人拉開抽屜隨便用,有瞭再放回去。他這樣高傲又懶得交際的一個人,因為大方,在科室的人緣也很不錯。
女醫生的臉頃刻就變瞭色,問瞿樺這是什麼意思,瞿樺又拿出一張票子,同女醫生說,他沒毛線票,隻能給她錢讓她自己去換,女醫生從瞿樺手裡扯走瞭自己織的圍巾,怨憤地看瞭瞿樺一眼,轉身後再也沒回頭。瞿樺並沒為沒有買到圍巾而難過,那條圍巾遠沒有織圍巾的人漂亮。這幾年科裡同事都在猜這棵名草到底落到誰傢,沒想到還是便宜瞭外人。然而見瞭穆靜的人,即使是瞿樺曾經的愛慕者,也不得不承認,單論外貌和氣質,兩人實在是很般配。
穆靜到的時候,瞿樺剛結束一臺手術要去食堂吃飯,結束的時間比他預計的早瞭半個小時。和瞿樺共事久瞭的人知道,判斷他高不高興,從臉上是看不出來的,要看他的手術縫線,今天瞿大夫要比往常高興些。
穆靜這是第一次見到工作中的瞿樺,隔著不近的一段距離,瞿樺沖他點瞭點頭。瞿樺看到穆靜,第一句是問:“吃飯瞭麼?”沒等回答,便說:“在食堂一起吃吧。”
食堂給手術室預留瞭飯,今天的夥食不錯,有芹菜牛肉,剛才和瞿樺一起做手術的人都很知趣地到另一桌去吃,隻留瞿樺和穆靜兩個人。
瞿樺專門給穆靜要瞭饅頭,他印象裡北方人喜歡吃面食。瞿樺是左撇子,夾菜時兩人的手偶爾碰到。穆靜自己也奇怪,他們竟然連手都沒有拉過,就結婚瞭。
穆靜明顯對眼前的面食興趣並不大,她就著半個饅頭,吃瞭幾口芹菜,就拿出她準備的東西,“這是我給奶奶買的點心,我一會兒上課,就先不去病房看瞭,你幫我帶給奶奶。”她又拿出一個袋子,“這是我從你的衣櫃裡給你找的換洗衣服,你白天這麼忙,晚上又要陪床,我猜你沒時間回去拿,就給你帶來瞭。”
瞿樺本來一直低頭吃飯,聽到穆靜的話,他停住瞭筷子,“你是希望我這一周都住在醫院?”
“你母親說你很孝順,和奶奶感情很好,我以為……”
穆靜的帽子扣下來,瞿樺要是不在醫院裡陪,反倒成瞭不孝順……
“真是難為你為我想得這麼周到。”
“那你吃吧,我走瞭。”
瞿樺拉住瞭穆靜的手,“你先等會兒,等會兒我看看袋子裡的東西齊不齊全,要是少瞭什麼,還要辛苦你再給我帶一趟,不麻煩吧。”
“不麻煩。”
穆靜出瞭食堂,又跟著瞿樺回瞭休息室,休息室隻他們兩個人,穆靜看著瞿樺清點衣物。
瞿樺打開袋子,看穆靜給他帶的衣服,意外的是衣服疊得很好,簡直不忍心拆。他在大致看瞭一遍過後,對穆靜說:“你把最重要的東西忘帶瞭。”
“什麼?”
“內衣。”
瞿樺並不是故意刁難穆靜,一臺大手術做下來,最先被汗浸濕的就是裡面的衣服。外面的可以不換,但裡面的一天換一次都不嫌多。既然穆靜不想讓他回傢拿,那隻能請她帶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