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陳海蓮這樣說,梁淑華的臉瞬間變得煞白,她當然知道陳海蓮說的“這件事”是什麼,惶恐地搖著頭,乞求道:“海蓮,求你,不要問這個。我發誓,我跟這起案子沒有關系!給我留點顏面,求你瞭!”
梁淑華說這話的時候,眼淚都流下來瞭,陳海蓮見狀,便有些於心不忍,抿著嘴唇不說話瞭。蘇靜打量瞭一下她們倆,說道:“什麼意思?有什麼事是不能提的嗎?”
其實在場的人,除瞭蘇靜、趙從光和餘慶亮,都知道梁淑華有偷竊癖的事。而梁淑華最在乎的,自然是丈夫,其他人知道倒也算瞭,如果讓丈夫知道這件丟臉的事,她的婚姻便會出現危機,傢庭也會隨之破裂,這是她最不願看到的局面。
蘇靜觀察瞭一下周圍的人,發現大多數人都是一副瞭然於心的表情,聰明的她立刻意識到瞭:“看來你們都知道這事,隻有我和趙從光不知道嗎?”
她轉向陳海蓮,說道:“不過,你剛才都把話說到這份兒上瞭,說你最懷疑的人,就是梁淑華,要是不把這話說完,恐怕是沒法收尾瞭。”
陳海蓮深吸一口氣,下定決心說道:“梁淑華,我知道這件事對於你來說很丟臉,你也不希望別人知道,特別是你丈夫餘慶亮。但是你也知道,這是一種心理疾病,得瞭病就不該諱疾忌醫,我相信老餘就算知道瞭這件事,也會理解和幫助你的。所以,為瞭把這件事搞清楚,你還是讓我問吧。如果你不是兇手,肯定也希望能洗清嫌疑吧?”
梁淑華無話可說瞭,絕望地閉上瞭眼睛。餘慶亮茫然道:“你們在說什麼?”
“梁淑華有偷竊癖,老餘,這件事你可能一直都不知道。要不是我們親自目睹,加上她自己也承認瞭,我們也不可能知道。所以我現在想問的是,梁淑華,你的這個秘密,是不是被你女兒無意間知道瞭?然後她又告訴瞭另外四個小夥伴。你得知此事後,害怕他們泄露秘密,所以……”
沒等陳海蓮說完,梁淑華就哭喊起來:“所以我就把他們五個人全都綁架瞭,然後殺掉滅口嗎?陳海蓮,你到底把我想成什麼人瞭?對,偷竊癖這事是很丟臉,但還沒有到為此殺人的程度!更別說被綁架的人裡還有我自己的女兒!隻要思彤能安然無恙地回來,你讓我把這件事告知全天下都無所謂。我這樣回答,你滿意瞭吧!”
“你別激動,好嗎?咱們好好說。偷竊癖這事,是你自己告訴我們的,隻偷一些不太值錢的東西,也是你自己說的。萬一事實並非如此呢?比如說,其實你偷竊過某些非常貴重的物品,一旦被曝光,就將面臨數十年的刑期,整個人生都毀瞭,這樣的情況下,你做出極端的事情,就並非完全不可能瞭吧?”陳海蓮說。
梁淑華不再咆哮瞭,淒然一笑,說:“隨你怎麼說吧,警察如果能查到我偷瞭什麼國寶或者價值連城的古董,那就把我送進監獄好瞭。反正我的人生也快要分崩離析瞭。”
陳海蓮不知道該說什麼瞭,對何衛東說:“我問完瞭。”
“那繼續下一輪。”何衛東說。
這一次的“國王”是靳文輝,他把鬼牌放在桌面上,說:“我想不出來該問誰什麼問題。”
“那你是要放棄這次機會嗎?”何衛東問。
“不,讓我想想。”靳文輝思索一陣,對餘慶亮說,“老餘,我不是針對你啊,隻是覺得如果什麼都不問,會破壞遊戲規則,所以就問你一個問題吧。你說昨天晚上跟蹤鄒斌,然後跟丟瞭,那麼之後,你做瞭什麼?”
“跟丟之後,我在附近找他,結果沒找到。我沒想到他會在一傢不起眼的小按摩店裡。”
“你找瞭他多久?”
“幾十分鐘吧。”
“然後呢,就回傢瞭嗎?”
餘慶亮沉默片刻,說:“沒有立刻回傢。”
“那你在南部新區做什麼?”
“漫無目的地四處閑逛,幻想著能不能突然發現藏匿思彤他們的地方。”
“你覺得他們一定會在南部新區嗎?”
“當然不確定,但我也沒法把整個市區都找一遍吧。南部新區是離得最近的。”
“那你什麼時候回的傢?”
“凌晨三四點鐘。”
“這期間,有人能證明你在做什麼嗎?”
“我一個人出的門,大半夜的,大傢都睡覺瞭,當然沒人能幫我證明。”
靳文輝點瞭下頭,問梁淑華:“抱歉,雖然按照遊戲規則,我不能向兩個人提問,但這個問題是與之相關的,所以為瞭把事情弄清楚,隻有問你瞭——你知道老餘昨晚出去的事嗎?”
“知道,”梁淑華有氣無力地回答,“他說想去找鄒斌談談。”
“那他什麼時候回去的,你知不知道?”
梁淑華搖頭:“我睡著瞭,早上醒來的時候,看到他睡在客廳的沙發上。”
“他的衣服是幹的還是濕的?”
“什麼?”
靳文輝重復瞭一遍問題。梁淑華說:“衣服放在旁邊的凳子上,我沒有看出來是濕的。”
“那就是幹的瞭。”
“應該是吧,怎麼瞭?”
靳文輝再次望向餘慶亮:“昨天晚上,我記得下瞭大雨,南部新區離高新區這麼近,應該也下雨瞭吧?”
“嗯。”
“你剛才說,在外面漫無目的地逛瞭幾個小時,不可能沒有淋到雨。但是回到傢後,你的衣服竟然是幹的?”
這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餘慶亮身上,包括陳娟和何衛東。餘慶亮頓時有點慌瞭,說:“我回到傢,肯定換上幹的衣服瞭啊!”
“那被雨打濕的衣服呢?”
“短褲和T恤,我洗澡時就順便手搓瞭,然後晾在瞭陽臺上。”
“這就有點不合理瞭,你半夜三四點鐘才回傢,又淋瞭雨,不覺得累嗎?洗衣服又不是什麼迫切的事情,為什麼不能第二天再洗?”
餘慶亮氣呼呼地說:“因為這幾天我老婆已經心力交瘁瞭,如果我換在一旁不洗,等於留給她洗,我不想她這麼辛苦,就自己洗瞭,怎麼,不可以嗎?”
“當然可以。”靳文輝思忖一刻,對何衛東說,“我問完瞭。”
“那就繼續。”
第五輪的“國王”,是蘇靜,她把國王牌扔在桌上,說道:“終於輪到我瞭,我還擔心會不會因為運氣問題,一次‘國王’都抽不到呢。”
“看起來,你好像迫不及待想要提問瞭。”趙從光說。
“是的。”
“那你想問誰?”
“你。”
趙從光一怔:“什麼?你懷疑我?”
“我不是有理由懷疑任何人嗎?”
“但是——”趙從光望瞭一眼警察和其他人,壓低聲音說,“我跟你是一傢人,我做瞭些什麼,你應該很清楚。”
“現在想起我們是一傢人瞭?你之前那麼多個沒回傢的日子,要是能想到這一點就好瞭。那些日子你做瞭些什麼,我真的不清楚。”
“那你想問我什麼?”
蘇靜凝視著趙從光的眼睛,說道:“趙從光,你老實告訴我,你在外面到底有沒有情人和私生子?”
“蘇靜,你能不能分一下場合?”趙從光氣惱地說,“這是我們的傢事、私事,跟今天的主題有什麼關系?你覺得兩位警察和另外幾個傢長,有興趣聽我們在這裡掰扯跟案情毫不相幹的八卦嗎?”
“誰說我問的問題跟案情毫不相幹?”
“什麼?”
“說不定我問的這個問題,會牽扯出很驚人的內幕。”
“你瘋瞭嗎,蘇靜?你在說什麼?”
“趙從光,你是在裝糊塗,還是沒想好怎麼回答我的問題,所以故意拖延時間?”
“我隻是不想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我的私事,”趙從光瞪著蘇靜,“我們不能回傢聊嗎?非得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
“當著警察的面,隻能說實話,這樣的機會,我當然要珍惜。回到傢還能從你嘴裡問出實話嗎?”蘇靜輕淺地一笑,“不過你也不用回答瞭,你剛才那句話,等於間接地承認瞭。否則的話,你隻需要理直氣壯地說一句‘沒有的事’就行瞭,何必這麼多廢話。”
趙從光露出難堪的神情,明顯有些啞口無言。良久,他說:“就算我在外面有情人和私生子,最多能證明我對婚姻不忠,跟這次的案件有什麼關系?”
“你承認這一點,說明你的確是個渣男。渣男自然沒有什麼道德底線,你會做出怎樣令人大跌眼鏡的事情,就不奇怪瞭。”
“那你倒是說說看,我在外面有情人和私生子,跟綁架自己的親生兒子有什麼關系?”
“乍一看,是沒有關系,但是如果做一個大膽的猜測呢?其實我之前就這樣想過,隻是一直忍著沒有說出來,今天實在是不想再忍瞭,幹脆當著大傢還有警察的面,把這種可能拋出來吧。”
“你到底想說什麼?”
“假如——冷春來是你的情人,冷俊傑是你的私生子,那一切就解釋得通瞭。”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露出驚愕的神情,望向瞭趙從光。趙從光本人更是張口結舌,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好一會兒後,才惱怒地說:“蘇靜,你的想象力也太豐富瞭吧?這種狗血的劇情都能往我身上安,你怎麼不去當編劇啊?”
“我也沒說一定就是如此,隻是說假如罷瞭,你先別急,不妨聽我把話說完,雖然隻是我的推測,但絕非毫無根據。理由有兩個:第一,這麼多年,我很清楚你的審美喜好,你是文化行業的,冷春來這種有幾分姿色的文藝女青年,正是你喜歡的類型;第二,冷俊傑的年齡,正好跟趙星差不多大。”
“我之前不是告訴過你嗎,十幾年前,我懷疑你有外遇的時候,就雇瞭一個人來調查你,雖然沒有實證,但這個人當時就明確告訴我,你有一個情人,還有一個私生子。這對母子沒在南玶市,被你安排在外地,你定期給他們生活費和撫養費。但是後來,這個女人不滿足於在異地當你的地下情人,便帶著兒子來到你所在的城市。而這個私生子的年齡,跟趙星一樣大。她用某種方法,讓這個孩子跟趙星就讀同一所學校,同一個班級。”
“這時的你,心裡肯定很慌,不知道這個女人意欲何為。你們之間怎麼交流,發生瞭些什麼,我猜不到。但我猜,這個女人也許提出瞭一個過分的要求,那就是讓你跟我離婚,然後跟她名正言順地在一起。但她不知道的是,這是不可能的。因為你爸退休之後,能夠當你靠山的,隻剩下我娘傢的傢族企業瞭。跟我徹底撕破臉,對你絕對沒有好處,所以你不可能同意這樣的要求。”
“但這個女人不肯罷休,甚至威脅你,如果你不照她說的去做,她就把你的醜事全都抖摟出來,讓你身敗名裂。到時候我不但會跟你離婚,你的父母恐怕也會棄你而去,你的公司自然也會大受影響,如此一來,傢庭、名譽、事業,就全都毀瞭,所以你絕對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那麼,怎麼才能堵住這個女人的嘴呢?答案不言而喻。”
蘇靜說這些話的時候,趙從光面紅耳赤,胸口劇烈起伏著,看起來大為光火。他忍住沒有打斷蘇靜的話,等她停下來的時候,才說道:“我知道,就算我否認,你也不會相信。那我問你,假如真是如此,我隻需要對付這個女人就行瞭,為什麼要綁架連同趙星在內的幾個孩子?”
“答案不是明擺著的嗎?冷春來把這事告訴瞭冷俊傑,而冷俊傑在跟幾個好朋友玩國王遊戲的時候,又告訴瞭他們!這事被你知曉瞭,迫於無奈,你隻有狠下心來,把知道這事的人全都滅口!”
趙從光一隻手指著蘇靜,全身都在顫抖,怒不可遏地說道:“蘇靜,不管怎麼說,咱們也算是夫妻一場,我承認,我是有對不起你的地方,但我最近也在想辦法彌補,你有必要這樣做嗎?這麼懷疑我,還當著這麼多人還有警察的面說出來,你這是要置我於死地啊!你就這麼恨我嗎?”
“不,你錯瞭,趙從光,我不恨你,真的。那天你跟我解釋你為什麼會出軌之後,我試著理解你、原諒你,我也真的這樣做瞭。但是當我意識到兇手可能就在我們當中之後,我把每個人都想瞭一遍,結果發現你最可疑。我今天當著警察的面把自己的猜測說出來,是出於擔心和害怕。你出軌倒無所謂,但你如果為瞭守住自己的秘密,做出這麼可怕的事情,甚至還殺瞭人,我就沒法不在乎瞭。我不能讓自己和兒子跟殺人兇手生活在一起!”
“但你猜錯瞭,蘇靜!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這樣,你要我怎麼說,你才會相信?”
“你隻要讓警察相信,你真的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就行瞭,你有證據能證明自己是清白的嗎?”
“我要是有證據,還在這兒跟你廢什麼話!”
房間裡短暫地沉寂瞭一刻,陳娟說:“這樣,蘇靜的推測,我們已經記錄下來瞭,之後肯定會去調查和驗證的。現在,遊戲繼續吧。”
“陳警官,這個遊戲要玩到什麼時候?”韓雪妍問。
“這個我心裡有數。”陳娟說,望瞭一眼身邊的何衛東。後者點瞭點頭,把八張撲克牌和在一起,再次洗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