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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我記得你”

最後一場是22:30到凌晨1:00的午夜場,等玩傢全部到齊換衣服,開場已經是11點。

錢金鑫大概是第一次玩這種角色扮演類遊戲。本來對劇本殺嗤之以鼻的他換上衣服之後就異常興奮,甚至還過來主動挽胡羞的手。

如果站臺上有真的火車,胡羞寧可現場臥軌也不願意讓秦宵一看到自己和這樣的男人站在一起。

次元壁打破瞭,悄悄藏起來的世外桃源被強闖,胡羞非常不爽,甚至有點氣憤,一切都源於居心叵測的王光明。

當然,不遠處也換瞭馬甲,拄著拐杖站在旁邊的李埃給瞭她無窮的安全感。

從來不肯參與女孩子遊戲的李埃聽到電話,主動說要帶表妹一同來玩,說得那麼不經意,卻目的直白——保護趙孝柔和胡羞。

在咖啡店見到李埃久瞭,穿衛衣牛仔褲也好,休閑寬松的毛衣也好,李埃透出的氛圍一直是溫柔而有距離的,藏著幽深的秘密;而換瞭場景第一次見到即將進入站臺,胸前別著角色名牌李埃,不時悄悄看向自己和趙孝柔,胡羞心中升起瞭一種異樣的感覺,他一直作為停瞭電的笨重機器停在蒙塵的地方,而今晚突然像是轟隆地運作起來,眼睛裡多瞭些稱得上神色的東西;尤其是那根拐杖——胡羞的這絲念頭絕對不懷惡意。

但曾經的劫難讓李埃看起來更加迷人,像個末世英雄。

而他絕對會藏在人群中不露聲色。

另外拼場的還有一對情侶很引人註意。女孩似乎一直在打電話,上海話從齒縫噴到嘴唇,嗶嗶啵啵;男人是個小年輕,個子不算高,皮膚黑又有點陽光。兩個人在空曠安靜的候場區占瞭一大片區域,莫名地很有存在感。

錢金鑫站在旁邊盯著說上海話的女人,神情非常認真,手上的任務卡都不看瞭。

胡羞心想,錢金鑫還真是對上海戶口這件事有很深的執念,哪怕是遇到個女玩傢講上海話都恨不得沖上去搭訕。

如果用自己沒戶口這事兒拒絕他,說不定早就能甩開這塊難纏的狗皮膏藥。

汽笛響瞭,鐵門的聲音也來瞭,是秦宵一。心臟狂亂地跳個不停,有人突然挽住瞭她的手臂,是錢金鑫。

他小聲說:“羞羞,都已經到蓉城瞭,我們作為夫婦進去怎麼樣?”

為什麼要在秦宵一面前挽我的手臂!誰和你是夫婦!

皺眉頭時的她正好和秦宵一四目相對。此刻的場景更像是,和男朋友鬧瞭別扭的女孩子把氣撒給瞭剛開場時的NPC。

胡羞的心情變得異常糟糕——上一場結束的時候秦宵一對自己說,梅小姐,希望你離開蓉城的日子,都會幸福。

如果他記得自己,那現在所謂幸福的模樣就是帶瞭男朋友來,關鍵這還不是男朋友,而她又不能直接跑去和秦宵一解釋,這隻是個甩不掉又難纏的相親對象。

那現在她在秦宵一的心裡就變成瞭,一個有男朋友還在出軌一樣泡小帥哥的膚淺輕浮的女玩傢,為她撐傘的美麗畫面也將變成晝顏一般禁忌的情節瞭。

雖然禁忌的也不錯……媽的想什麼呢!胡羞用力地搖瞭搖頭,頭發糊瞭旁邊錢金鑫一臉,頭頂的發飾也甩到地上,秦宵一撿起帶蕾絲邊的發飾,放在胡羞手中,遞給她一個有深意的眼神:“怎麼,送我的蓉城見面禮嗎?”

正高興的功夫,錢金鑫突然接上瞭臺詞:“這是我夫人。夫人,管教無方。”

胡羞翻瞭個白眼,還往左躲瞭半米。隻可惜這些動作秦宵一都沒看見,轉過身挎著西裝往前走:“各位,時間不早瞭,我是蓉城的財務部長秦宵一,帶上邀請函,這邊請。”

身後有人在打哈欠,十一點,到現在也算是雪國列車的第五場,演瞭一整天的秦宵一,在蓉城大門就和勤務兵飆戲:“我為二位準備瞭十萬現金,一會兒到我房間來,作為我個人的薄禮。這些都是蓉城的貴客,還望兩位不要為難。”

站在黑暗中的側影都氣宇不凡,甩周圍猥瑣的男人幾條街。

胡羞瞥瞭身後的王光明和趙孝柔一眼,有點嫉妒趙孝柔身上的名牌——

正是上次和秦宵一互動最多的那一場的舞女梅小姐。這個角色在秦部長的組裡,秦部長照顧有加,又因為是舞女的身份,偶爾秦部長心情好還會和她上臺共舞一曲——這是在大眾點評上看到的新劇情。

而自己的角色是在林秋美的組裡套情報,能做的事情包括但不限於:給寧澤臣下藥,找馮酉金套情報,去病逝的將軍房間偷傢書——沒有一件事和秦宵一扯得上關系!

第一場戲結束之後,趙孝柔穿著紅色舞裙高興地跟著秦宵一和往301走。

胡羞內心眼淚汪汪,雪國列車VIP級別不幸運用戶,想要獲得好運氣,隻能加錢。

這場是王光明請客,胡羞也不能再不要臉地加一場生日服務,隻能敲開308的門去見林秋美。

她並沒有在雪國列車過多關註過林秋美。林秋美在劇中是個美麗又低調的女人,有錢,掌握著各國的情報,沒有她得不到的東西;被秦宵一追逐,心中惦念著寧澤臣。男玩傢很喜歡她,身材勻亭凹凸有致,並不高挑卻也真的甜美。

之前也在她的組裡,但因為演員不是同一個,胡羞看著她,看她黑黑的瞳孔總覺得有種異樣的感覺在心裡鉆來鉆去,那種安靜的,山雨欲來的力量,讓她隱隱地有些不安。

有人敲門,是趙孝柔。她穿著梅小姐的衣服,帶著一封秦宵一的情書來瞭。

這個任務胡羞也做過,代秦宵一給林小姐送情書,並去買百貨商店買一份禮物送給林秋美。

林秋美隻是輕輕掃瞭掃禮物,沉默地聽完瞭情書,在包中掏出五千塊給趙孝柔:“梅小姐,這錢是我給你的。替我給秦部長捎句話,我隻拿他當弟弟,禮物我收下瞭,但我對他沒有男女之情。”

等趙孝柔出瞭門,林秋美也給瞭胡羞五千塊:“渡部小姐,替我給寧警長捎句話,問他還記不記得當年在山上的誓言。”

胡羞這才想起來自己的角色名叫渡部奈美。去敲寧澤臣的門,寧澤臣披著條貂皮披肩在賭場賭錢,見到胡羞還熱情地把披肩環在她肩膀。

寧澤臣也換瞭演員,瘦弱瞭一些,聽到林秋美捎來的話立刻變瞭表情,深情款款。胡羞兩邊領賞,立刻去給林秋美買禮物,很是起勁。

逆天改劇情第一步,撮合寧澤臣和林秋美在一起。隻要這兩個人在劇中破鏡重圓,秦宵一就會做從頭到尾的單身漢。

於是第一晚,秦宵一表白失敗,被抓進警局瞭挨瞭頓打出來又看到寧澤臣和林秋美在路邊約會,神色不快。

臨近第二晚的候選人選舉,胡羞做完瞭任務,繞在秦宵一身邊,裝作想要找他領任務借機搭訕。

秦宵一“我聽剛才在車站,看到你和杜雲海手挽著手。情報人員身兼要職,還拋頭露面地有戀人,這不太安全吧。萬一是共黨,在蓉城可不太方便。”

杜雲海是錢金鑫的角色,胡羞從進蓉城就沒再看錢金鑫一眼,聽到秦宵一問,立刻反駁:“當然不是。他是一同來玩的朋友,平時就表演欲爆棚。

但這種油嘴滑舌的樣子的確像是共黨,我看我該舉報他。”

這話把秦宵一逗笑瞭:“好,舉報之後也算為我報仇,我賞你兩萬。”

胡羞倒是升起瞭一點小心思:秦宵一為什麼問錢金鑫。

難道是真的是記得自己,看到挽手臂還暗暗在心裡吃醋?

光是想想胡羞都心癢癢,越看秦宵一的臉越快樂,鼓起勇氣,又突然問瞭一句:“秦部長是否還記得我?”

而秦宵一面無表情也不回答,眼睛輕輕地瞇瞭一下,轉身走瞭。

多嘴問這一句幹嘛?胡羞有點傷心,下意識地掏出任務卡仔細研讀,任務還沒做完,趕緊去找到最後一封情報信賺錢算瞭。

拿到最後一筆錢,選舉會即將開始,胡羞在飯店前臺悄悄點身上的錢,身後走過秦宵一,在肩膀飄過留下一句:“你跟我來……”

還有什麼任務要派嗎?胡羞一頭霧水跟著秦宵一走進百貨公司。

心裡嘀咕,玩瞭這麼多次也沒見過百貨公司有什麼任務要做,這不是秦宵一的產業嗎。

難道還對林秋美不死心,哦你還開展櫃,拿出表,什麼,還是上次生日給我的那一塊?

秦宵一你死瞭這條心吧這表我絕對不會送給林秋美的她已經和寧澤臣在一起瞭!

下一秒秦宵一托起胡羞的手,把表輕輕地戴在瞭他的手腕上:“還記得這塊表嗎?”

胡羞愣住瞭。

她的手還停在半空,面前的鏡子裡,她另一隻手捂著嘴,臉上是不敢相信,陶醉,手指在臉頰邊還有一些……嬌媚,她並不敢認出這就是自己。

但此時此刻,胡羞模糊地感覺得到,曾經那些冰川般沒法輕易撼動的傷痛也許還在,但此刻鏡子裡的自己的表情,是痊愈回春的樣子。

這是秦宵一帶給她的最大的禮物。

身後的百貨公司老板娘也笑瞭:“秦公子,沒想到,您和渡部小姐還有點故事?”

心跳都到瞭喉嚨口,胡羞向後退瞭一步正好絆在門檻,整個人向後仰瞭過去,身後接住他的不是別人,正是李埃。李埃臂膀有力,拐杖用力地拄在地上:“沒事吧?”

老板娘盯著李埃,像是整個人看呆瞭。胡羞慶幸身後的是李埃不是錢金鑫,也感嘆終於沒有栽過去,就算現在內心狂喜,也不能再下盤不穩摔倒瞭,不能把自己在秦宵一面前是個傻缺這件事暴露得這麼明顯。

站直瞭把發飾扶正她撒腿就跑,還順帶留下一句騷話:“秦部長,你的心意我收到瞭,我真的隻愛你一個人!”

停穩瞭再回頭時,秦宵一走出百貨公司大門,禮貌又克制地看瞭一眼李埃。

李埃拄著拐杖遠遠地看瞭一眼,轉身去瞭其他房間,在遊戲裡看到胡羞快樂,他便放心。

而秦宵一站在蓉城的中心路口,也看向她的方向——秦宵一在戲裡一向冷漠,她竟然領到瞭為數不多的溫柔。

這讓她在第三輪充滿瞭勇氣。盡管不在秦宵一的組,她跟緊瞭林秋美,被漂亮的姐姐保護著,整個人都有力氣瞭。

來的路上就和趙孝柔串通好,多拿刀,第三輪最先幹掉錢金鑫和王光明,反正出瞭遊戲抵賴就是瞭。

遠遠地看到錢金鑫,胡羞走過去沒等他轉過頭就紮瞭他一刀——見鬼去吧,拜金又無聊的男人。

旁邊有人影閃過,胡羞向後退一步,正好撞到瞭秦宵一。

胡羞心頭一熱,想起手上的表,話也熟絡起來:“不好意思,還好你是NPC,不然我死定瞭。”

“笑什麼笑,還不快躲,還好遇到的是我,不然要被殺死瞭。”

“沒關系啊,我隻是來看帥哥的,不一定要贏。”這話有點得寸進尺,剛出口就閃瞭舌頭。

“來蓉城是想看誰?”

胡羞心裡狂轟爛炸,表面卻平靜無比:“秦部長不是號稱過目不忘的嗎?我當然不能說為瞭誰來,不想給他負擔。”

黑暗中看不清秦宵一的表情,他似乎在笑。融化冰山的感動讓胡羞貪婪地開瞭口:“能不能……讓我在你身後躲一會兒?”

黑暗真是個好東西,藏在秦宵一身後,在這種沒有光的環境裡,兩個人都變成瞭曖昧的,沒有輪廓的,融為瞭一體的影子。

貪戀著微微傳來的體溫,她聽見秦宵一說:“你是不是叫胡羞?”

時間靜止,萬物消音,突然的安靜讓胡羞不知所措,隻覺得心跳的聲音很吵——咚,咚,咚……如果秦宵一這時繼續說下去,她真的不一定聽得到。

而秦宵一的話沒停:“我記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