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航:天涯書庫 > 軋戲 > 18.不經意的留情最為致命

18.不經意的留情最為致命

那種循序漸進,像細雨逐漸淋濕臉頰和發絲一樣的輕柔,濕瞭身體的雨漬沒那麼容易褪去。

劇本也好,愛情也罷,隻要自己出鏡足夠多,總會在秦宵一心中留下一點波瀾,他秦宵一喜歡入戲,不可能輕易忘掉自己。

這種夜晚才能冒出來的野心也許到瞭第二天就消失,再見到秦宵一還會心跳加速大腦短路。

但至少今夜她要牢記,對喜歡的想要珍惜的人,要小心翼翼。

劇情又被胡羞拓展瞭一點點。這一場的主要任務是攔截情報匯報給秦宵一,而每一個信封打開,都是關於蓉城的秘密。

將軍在離世之前曾經幹瞭不少壞事,秦宵一在成為財政部長之前和寧澤臣曾經兄弟相稱,惺惺相惜;而少年的馮酉金在參軍之前曾經受秦傢恩惠,本想成年後報答給秦宵一,卻因為將軍故意的指使前往蓉城剿匪,誤打誤撞殺害瞭參加宴會的秦傢全傢。

秦宵一彼時在美國留學,回到傢中發現秦傢被滅門,和馮酉金結下血海深仇,掌握瞭權利後,第一時間復仇,將馮酉金的妻兒全部軟禁在秦傢的暗房裡。

她可以解開誤會救出馮酉金妻兒,讓秦宵一和馮酉金冰釋前嫌;

也可以借著這個機會反過來威脅秦宵一,這樣的機密情報影響成為候選人,可以反過來訛詐一大筆錢,再幫助秦宵一贏。

這大概是雪國列車高明於其他劇本殺的地方。許多兩三百元門票的劇本殺,場景和戲服質量類似。

但劇本好幾頁,隻有一個NPC負責在場內觀察劇情進展,結束後復盤,玩傢全程自己演戲,幾頁的劇本難記又難騙,遇到不善說謊玩傢就會很無趣。

而雪國列車任務卡隻有一張,其餘包中的都為道具,剩下的劇情推進都靠和NPC做任務。

十幾個結局都和玩傢的互動有關,每一幕戲都是玩傢修改瞭劇情後推動的。

胡羞看著手上這些秘密情報,又一次陷入瞭為難。出於本心的善良,她的直覺是解開誤會救出妻兒;但解開誤會的結局也並不會有龍套妻兒出來演,隻是一個結局罷瞭,反過來坑騙秦宵一可以是有大把的互動機會的。

無論坑錢還是坑人,總是要和秦宵一對視、眉來眼去,反正拿到的錢還是幫助秦宵一上位,一舉兩得。

她終於明白瞭互動劇場的真諦,做什麼任務改劇情。

既然是進來談戀愛的,所有劇情都為瞭自己的戀愛戲服務就行瞭!

背著角色包跑到秦宵一面前,她鼓起勇氣問瞭一句:“秦部長,你想贏嗎?”

秦宵一挑起眉毛,身體稍微往後仰瞭仰:“什麼意思?”

這該死的聲音,太有磁性。胡羞不甘於一個回合就失敗:“我是問,你想贏嗎?我有一些不利於你又有利於你的情報。”

臉上的表情微妙地變幻瞭一瞬,秦宵一依舊在笑:“遵從你自己的內心。”

氣沉丹田,胡羞終於鼓足瞭勇氣,臨到嘴邊話突然變味:“好的,那我要訛你瞭,秦部長,這份報告如果你不買下來,我就交給馮酉金那邊的赫爾岑記者刊登在蓉城報墻瞭。”

說完胡羞在心裡打瞭自己一耳光,這即興臺詞真是太糟糕瞭,怎麼能說“訛”呢,沒有在心裡排練過的臺詞果然不行。

秦宵一從裡兜裡掏出錢來,嘆瞭口氣:“我都養瞭一群什麼不靠譜的黨羽。唯一值得信任的也翻車瞭,蓉城真是個大染缸。”

“啊?”

“我是說,你這麼單純忠心於我的,竟然也開始反過來訛我。訛——多麼陰險。”

胡羞接過錢,心裡卻樂開瞭花:“秦部長,雖說現在您很心痛,但是保護瞭您的名聲,最後錢也是都為您的陣營添磚加瓦,肥水不流外人田不是嗎。”

“羊毛出在羊身上啊。”秦宵一突然湊瞭過來:“給我看看包裡有沒有內奸卡。”

說完秦宵一的手已經伸進瞭胡羞的包裡。修長的手指在包裡撥來撥去,體溫和鼻息都在咫尺之間——情侶才有的親密。

這麼近距離的接觸把胡羞嚇瞭一跳,第一反應是媽的這也太近瞭怎麼能搞突襲的胸太平瞭趕緊躲開!

這一閃讓秦宵一也有點尷尬,臉也紅瞭。他整瞭整衣領:“沒有內奸牌我就放心瞭。你可要記住你是誰的人,不要借著這個機會倒戈。”

輪到胡羞後悔瞭,這近距離的機會竟然就這麼放過去瞭,趙孝柔的戀愛寶典怎麼說的,不是要創造機會肢體接觸嗎,怎麼沒碰上就已經結束瞭,秦宵一身上的味道不想聞嗎!

“想什麼呢……”秦宵一用手指點瞭點胡羞的腦門:“跟我走……”

胡羞機械地跟著,用手背悄悄試探瞭一下額頭,還好,啞光肌,沒有什麼油膩感。

到瞭百貨公司,秦宵一慢悠悠地說:“挑一件首飾。你的品位的確是不太行,幸虧沒有給林秋美送去,否則她看瞭更加不喜歡我瞭。”

真的假的。滿心狐疑的胡羞站在櫃臺:“我覺得我品位還行……綠色不是顯白嗎。”

“你又不黑……”秦宵一在鋪著絲絨的櫃臺裡拿出一副珍珠耳環,手指在耳垂上點瞭一下,算是試戴:“這個就很好。”

白落羽不在,百貨公司空氣非常安靜。胡羞也說不出話,整個人都沒瞭。

她看瞭看秦宵一的肩膀,眼睛不敢往上挪:“不,不幫我戴嗎……”

秦宵一把耳環放在胡羞的手心:“想得美……”

自從對秦宵一有瞭真正的野心,胡羞覺得自己的膽子越來越大。

如果秦宵一不拒絕,她就可以推一點,再推一點,秦宵一的底線絕對比自己低。

畢竟自己對視就智商下降,說話就大腦缺氧,有肢體接觸就心臟偷停。

而秦宵一每次都大大方方地接住,並且極具專業精神地演下去,胡羞一邊曖昧得暈頭轉向,一邊悉數牢記,準備到傢一點點分辨演技和真心。

這一場下班已經臨近兩點。為瞭看下班後真實的秦宵一,胡羞每次都在午夜的街頭逗留,哈欠連成串,等待秦宵一從安全出口出來。

商場雖然在市中心,而安全出口小門所在的街很窄,物業車流稀少人行路又寬,演員下班瞭經常在路邊群聚聊天。

推門出來的演員嘻嘻哈哈,秦宵一走出門時心情不錯,還在留門,是林秋美。

而林秋美把門堵住,咯咯笑著聲音清脆,門裡有人在敲,松開手有人抱怨著推門出來,是馮酉金。

秦宵一淡淡的微笑,因為臉頰瘦,嘴角有兩個括弧,眼睛瞥到身邊的胡羞,表情沒有變化。那個笑容翻譯過來的意思是,大傢都是朋友。

“你怎麼還在這兒?”

“我……打車。”

“人傢是為瞭來看你的,還不明白嗎?”寧澤臣吹瞭個口哨:“難不成還真有人為瞭看雪國列車的所有結局來多刷嗎,心有所屬好不好。”

“別瞎說……”秦宵一笑著,指著寧澤臣:“她這次是來看你的結局的。”

“我的結局她至少看過兩次。而且,你怎麼知道她來看我的結局?私下聊過瞭吧?”

寧澤臣兩個手指對在一起在面前點瞭三下:“哪裡聊的?車裡?傢裡?床上?”

秦宵一推瞭他一把:“別過分好不好。我這個月工資不要瞭嗎,我和她私聯。”

“這樣的女孩子,私聯瞭也值啊,不就是罰兩千塊錢。”馮酉金點瞭根煙。

胡羞聽明白瞭,私自聯系玩傢對於雪國列車的人來說是會扣工資的。

而秦宵一努力地和她劃清界限,大概是不希望她在大傢的玩笑中尷尬。

如果是趙孝柔,在這種情況絕對巴不得所有人都開兩個人的玩笑。

畢竟在學校的青春期,曖昧都是從同學之間的玩笑話和謠傳開始的。

而成年人不能靠這個,靠風言風語織出來的情愫太含糊瞭,她要靠自己吸引。

想到這兒胡羞自己也驚訝,夜風之下她的神智比在雪國列車清醒多瞭。

而現在這身衣服何來吸引……她穿著的正是上班的時候的白襯衫黑裙子和不搭調的棕色皮靴。

再加上美瞳磨眼睛換回瞭黑框眼鏡。沒錯,就是趙孝柔說的無聊女教師——

她發誓隻是為瞭安全,畢竟半夜兩點鐘穿著暴露的裙子回到老小區總覺得有些危險;但反過來一想,她現在對秦宵一來說也一定特別安全,哪裡來的輔導員。

不該等下班的。萬萬沒想到自己準備瞭戲內的衣服,忘瞭戲外。

那些被自己嫌棄的趙孝柔推薦的純欲的連衣裙,此刻在胡羞的腦海裡瘋狂閃過,每一件都足夠吸引男生的目光,尤其秦宵一喜歡胸大的,怎麼就沒狠下心!

幾個人站在胡羞身邊陪同等車,完全不考慮回避三舍給秦宵一和她獨處。

琢磨著不能再盯著白T恤套著湖人23號球衣的秦宵一,胡羞心律不齊地換話題問寧澤臣:“你們怎麼回傢?這個時間也沒有地鐵瞭。”

“我們都住在附近,一會兒去喝酒。”

“喝酒?”

“對,每次下班都喝酒。”寧澤臣看瞭看她的衣裝打扮:“你是做什麼的啊?穿得這麼正式。老師?公務員?銀行職員?”

“翻譯……”

“啊?翻譯用穿得這麼嚴肅嗎?”

“我是口譯員,都在那種大會上出現。今天也是正好從會場過來。”

一群人站在身邊喔出瞭兩個八拍,寧澤臣用肩膀頂瞭頂秦宵一:“聽到沒有,是個大會翻譯,你的粉絲怎麼都這麼高端。

喜歡我的都是一些熟女欲女人妻,沒什麼文化隻有錢的那種。”

“說什麼呢……”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呀。”林秋美整個人還掛在接她下班的寧澤臣二號身上:“證明你外形很有魅力,體力好,是成熟女性會喜歡的類型,每次來找你玩的不也都是姐姐。”

寧澤臣做瞭個油膩的健身姿勢,胸肌在T恤下清晰可見:“同樣都是寧澤臣,你的男朋友簡直就是高個子版秦宵一。論人設,寧澤臣的血性土匪出身,還得是我。”

攏著林秋美的寧澤臣二號把手臂收得更緊瞭。如果說上次的失落是胡羞嫉妒的錯覺,這次近距離地看到秦宵一向後退一步,又轉過身說“喝酒走不走”,自己都沒察覺到的醋意和冷酷都在眼睛裡,空氣中失落的味道並非可有可無。

幾個人道瞭再見朝著另一個方向慢悠悠離開,胡羞才想起自己沒有叫車。

三公裡走回傢也不過40分鐘,沿街回傢是條筆直的大路,自己穿得這麼樸素,不會遇到什麼不安全。

最主要的原因是,秦宵一已經離開,而且對自己毫無惦念,是懷著得不到林秋美的沮喪結束瞭這場對話。深夜中自己安不安全,對他來說並不重要。

筆直的大路頭頂是三四號線的輕軌,路燈把影子縮短再拉長,夜路那麼安靜,失意和心碎都聽得到。

她隻是個來多刷的玩傢,竟然在刷過十次之後就妄想闖入他的生活。

即便是每周都見面,秦宵一在戲中每天和林秋美在戲中相見,那個世界對自己來說密不透風,甚至連吃醋都沒必要。

除瞭在戲中見三個小時,根本沒有機會和他見面,更不要提戀愛瞭。

路過店鋪時胡羞看著玻璃門映出的刻板的自己,笑瞭——和年輕男孩戀愛,真是癡心妄想。

“胡羞……”

風灌入耳朵,胡羞聽見有人在叫她,這可是凌晨快三點,開什麼玩笑,不會真的被什麼跟蹤狂盯上瞭吧?

還知道自己的名字,死定瞭死定瞭!不對,這個聲音……

回過頭時胡羞還以為自己眼睛花瞭。

秦宵一騎瞭一輛帶後座的自行車,從身後騎過來時鼻尖似乎嗅到瞭木質地板的味道。

他伸出腳停在她身邊,手指在耳邊比瞭比,指的是後座:“上來……”

坐上車的那一瞬力道有點大,胡羞非常驚恐地看瞭看後車輪,還好,沒有壓癟,後車輪還有氣,她不算重。

秦宵一也不說話,隻默默地蹬車,過瞭好一會兒才說:“本來想去喝酒,但是到路口時回頭看到你沒打車,想瞭想你傢的方向,你可能是走回來的。”

“是的,忘記打車瞭。”

“如果舍不得的話,就不要總是來瞭。每周來一次,一個月下來也是幾千塊,錢包吃不消吧?”

“沒關系,我就是……想來見你。”

“那就更沒必要瞭——我有什麼好看的。”沉默瞭幾秒秦宵一卻又開瞭口:“能被人這麼惦念著是我的榮幸,也做不瞭什麼,隻能送你一段。可惜,車是兩輪的。”

“比四個輪好多瞭!環保!而且比較……浪漫,像少女漫畫裡高中的學長。”

胡羞每句話都詞不達意,在心裡不停地搜索字典,可惡,竟然什麼都想不起來。

秦宵一可以繞開她的曖昧:“之前騎共享單車,方便是很方便,但是覺得不是自己的,沒有歸屬感。

我不知道為什麼,對於屬不屬於自己這件事,有點在乎。大概是秦宵一演多瞭,久瞭甚至分不太清戲裡戲外。”

“這樣才證明是專業的。分不清戲裡戲外是戲癡的一種。”

“不要總是捧我啊。”

影子裡映出的是她和秦宵一。車輪轉得並不快,似乎秦宵一也沒想騎快車——

雖然不肯承認這很浪漫,但專業演員秦宵一絕對知道,愛情劇中男女主角騎單車,絕對不會在深夜競速,那是日劇傻小子才會做的事情。

自行車拐彎進入小路,上弦月變成瞭聚光燈,映照著她和秦宵一。

胡羞在初秋的晚風裡飛快地思索著趙孝柔的戀愛寶典,名字聯系方式住址登堂入室這樣的關鍵詞在腦海裡輪轉瞭好多遍,最終都放棄瞭。

背影的籃球衣上印著23號JAMES,至少她知道瞭秦宵一喜歡打籃球。

和趙孝柔不一樣,快刀斬亂麻的趙孝柔喜歡長驅直入,單槍匹馬地把人殺到底,行不行,同不同意,給個痛快;而胡羞經歷過糟糕的愛情之後,對秦宵一突然不急瞭。

那種循序漸進,像細雨逐漸淋濕臉頰和發絲一樣的輕柔,濕瞭身體的雨漬沒那麼容易褪去。

劇本也好,愛情也罷,隻要自己出鏡足夠多,總會在秦宵一心中留下一點波瀾,他秦宵一喜歡入戲,不可能輕易忘掉自己。

這種夜晚才能冒出來的野心也許到瞭第二天就消失,再見到秦宵一還會心跳加速大腦短路。

但至少今夜她要牢記,對喜歡的想要珍惜的人,要小心翼翼。

“你住幾樓?我等你開燈再走。”

“頂樓……其實不用麻煩的,到樓下已經很安全瞭。”

“好人做到底咯。”秦宵一在車上有些駝背的樣子很酷,下瞭戲像個自戀小男孩:“不需要的話,那我走瞭。”

“不……”胡羞貪婪地喊瞭一句,說完腦子又空瞭。

“趕緊上去。明天我也要上班,困。”秦宵一的籃球服前面,有個金色印花的Lakers。

“我能不能知道你的名字?”胡羞停在單元門探出頭,暗自保證,這是今晚最後的貪婪。

自行車叉在路中間,車頭歪著,秦宵一的手還在口袋裡:“刁稚宇。幼稚的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