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刑警們依然在為葉劍的案子奔波,雖然這案子的調查還沒取得突破性成果,不過李峰的審訊工作卻讓副局長盧正失蹤的事浮出水面。
審訊室裡,張一昂和王瑞軍、宋星等人臉色凝重地坐在一起,集體盯著對面被銬在椅子上的李峰,他們剛剛得到瞭一條極其突然的情報。
李峰之所以手上會有這麼多條人命,一開始純屬為瞭他老婆蔣英。
他和蔣英同在一個村長大,蔣英比他小一歲,兩人自小青梅竹馬。蔣英十六歲那年,被同村的表叔強暴,表叔是村裡的惡霸,蔣英父母被他傢威脅,不敢聲張。李峰得知此事後,找他算賬,結果爭鬥中不小心把對方殺瞭,判瞭十二年。出獄後,李峰找到蔣英,得知蔣英已經嫁人,丈夫嫌棄她此前被強暴,非但不同情,反而對她傢暴,後來還逼迫她賣淫。於是李峰一氣之下,一不做,二不休,提刀殺瞭蔣英丈夫一傢,他也被村民當場抓獲,扭送到鄉裡的派出所。
這是大案,派出所馬上通知上級公安機關,可還沒等大部隊趕到,他當晚趁人不備打傷看守警察,搶奪槍支逃瞭出來,帶上蔣英出走,從此開始瞭亡命天涯路。
他靠盜竊和搶劫維持生計,期間殺害瞭多名無辜的人。他一路流竄作案,後來他會躲在三江口,據說是有人雇他來殺個人,結果沒殺成,就暫時住下瞭。
“你之前交代,你來三江口是有人雇你殺人,結果你發現下手對象是警察,你沒幹,是嗎?”宋星問道。
李峰臉上表情平淡無奇,他自被抓後,一直是這副模樣,既沒跟公安機關對著幹,也沒惶惶不可終日,他知道自己是死刑,交代案情很配合,唯獨一直稱所有事都是他幹的,和老婆蔣英完全無關,求警方放過她。
“對,是小飛找的我,小飛是我以前蹲大獄時認識的,你們可以查。後來我背瞭多條人命逃到江蘇,一次在路上居然被他認出來,我本想殺瞭他滅口,他當時請我們夫妻吃飯,還給瞭我兩千塊跑路費,我就不忍心下手瞭。那天喝完酒,他跟我說有人找他去三江口殺個人,給他一百萬。他沒殺過人,願意分我五十萬,讓我幹,我就答應瞭。到瞭三江口我才知道要殺的是個老警察,還是個領導,殺瞭會出大事的。我媳婦兒堅決不讓我再幹瞭,我呢,想著小孩兒那麼小,將來要花錢的地方多,幹瞭這一票就算被抓,給她們留點兒錢也好。我就跟小飛說,殺警察得跟雇主要兩百萬,定金先付一半。後來過瞭些天,再也沒遇到過小飛。我們夫妻跑瞭這些年也累瞭,索性就在三江口盤瞭個小店,安頓下來。”
宋星掏出一張盧正的照片,問:“你要殺的警察是不是這個人?”
“對,就是他,我記得姓盧。”
“叫盧正?”
“是這名。”
“那麼後來盧正是被誰殺的?”
“盧正後來被別人殺瞭嗎?我沒參與,我不知道。不過我想應該不是小飛,那小子沒這膽兒,說不定雇主不止找瞭他一個。”
“盧正真的不是你殺的?”
李峰淡笑道:“領導,我騙你們幹嗎?我以前犯的事都夠槍斃十回瞭,真是我幹的,我肯定認。”
“小飛去哪兒瞭?”
“我不知道啊,我對他不放心,不敢讓他留我手機號,我跟他約定每天晚上七點到一個路口碰面聯系,可那之後我一連去瞭好多天,也沒見過他。我想說不定他跟雇主報兩百萬後,雇主覺得他不可靠,直接殺他滅口瞭。”
“你知道雇主是誰嗎?”
李峰搖搖頭:“小飛不肯說,大概是怕我直接找雇主接單拿全部吧,江湖的事有江湖的規矩,我也沒細問。”
審完李峰後,張一昂匆匆回到辦公室,召集瞭幾個骨幹開會。
大傢一致認為盧局長肯定是被人殺害瞭。
盧正失蹤瞭這麼久,現如今物證肯定是找不到瞭,唯一的線索是人證,也就是這個叫“小飛”的人。小飛和李峰一同坐過牢,身份很容易查,唯獨怕小飛如李峰所猜,被雇主殺人滅口瞭,那人證這條線也徹底斷瞭。
接下去能否查出盧正失蹤的真相,關鍵是找出小飛,但能否找到人,也隻能聽天由命。
討論瞭半天,大傢還是把註意力回到瞭葉劍案上。
三江口是個小城市,半年時間裡兩個重要刑警被害,按概率講,這不應該是巧合,想必兩個案子存在某種關聯。
張一昂讓眾人先匯總這幾天的調查情況,以便決定接下來的方向。
法醫的工作沒有進展,隻知道葉劍死前先被車撞擊,又被人用刀捅過,但身上這麼多方向不一致的刀口,兇手是怎麼做到的,依然是個未解謎題。張一昂派人幾次去催,都被陳法醫打發回來:“我當瞭二十幾年法醫。我都查不出結果,還有誰能知道?你們不要催我,我一直在想辦法弄明白!……我腰椎跟屍檢結論沒關系!”
物證方面也沒有在案發現場找到可疑人員的指向性證據。
局裡已經派警員和楓林晚大酒店的老板陸一波初步瞭解過情況,據他描述,案發當晚他和葉劍一起吃過飯,此後葉劍先離開,他留在飯局很晚才回,他不知道葉劍為何遇害。
屍體、物證、人證,幾個大方向上沒有成果,不過總歸還是查到瞭一些線索。
宋星介紹說:“案發當晚,葉劍參加完酒會後,在酒店門口叫瞭輛出租車,來到案發地附近,我們已經找過司機,他對葉劍當時的狀態沒什麼印象。我們想,葉劍為什麼要在大晚上獨自來到案發地?他肯定是約瞭什麼人!”
大傢都點頭同意。
宋星繼續說:“我們又查瞭葉劍的短信和電話,案發當天葉劍沒有收到過可疑電話和短信,技術人員還查瞭他微信信息,也沒有發現異常。最後我們在調取酒店門口的監控後,才弄明白原因。”
宋星打開電腦裡的監控視頻片段,畫面中看到葉劍一個人走到瞭酒店門口,背對著攝像頭從口袋裡摸出一張紙條,低頭看瞭幾眼,隨後將紙條撕碎扔進瞭一旁的垃圾桶,又點瞭一支煙,轉身朝酒店內環視瞭一圈,然後快步走出瞭畫面。
“我們判斷的結果是,有人給葉劍留瞭張紙條,約他當晚來案發地見面,繼而發生命案。可見留紙條的人,極可能就是兇手!”
李茜問道:“能查出紙條的來源嗎?”
宋星搖搖頭:“我們嘗試過各種辦法,誰給的紙條,什麼時候給的,還是一無所知。”
李茜思考瞭一會兒,做出一個結論:“一人給葉劍留下紙條,約他在大晚上到案發地這麼偏僻的地方碰面,葉劍也獨自去瞭,說明葉劍和這個人之間,一定有著某些秘密。”
她難得參與案件的分析,說完自己的結論,便滿懷期待地看著眾人,眾人隻是隨便點點頭,說她的話很有道理,心裡都在說,是個警察都會這麼想,可知道瞭葉劍跟那人之間有秘密,對破案有個啥用?
眾人正待宋星繼續說下去,誰知他低下頭:“暫時……暫時查到的線索隻有這些瞭。”
一時之間,討論戛然而止,眾人陷入瞭沉默,這案子人證、物證都沒有,接下來怎麼查?
張一昂冷靜地看著眾人,看得出大傢對接下來的方向都很茫然,他心裡感慨,三江口刑警的辦案能力果然很有限,最後還是得靠他這省廳的出手才行,也罷也罷,誰讓自己是領導呢?
張一昂咳嗽一聲,準備提示手下:“你們啊,集體陷入瞭思維盲區,恰恰忘瞭案發現場留下的最重要的線索。”
“最重要的線索……”眾人皺眉嘀咕起來,李茜突然眼前一亮:“局長的名字!”
張一昂很不滿地瞪她一眼。
王瑞軍連忙救場:“是VIP卡,水療中心呢!”
“你看,軍兒又抓住瞭關鍵,水療中心!”張一昂朝他點頭以示鼓勵,“葉劍從錢包裡找出水療中心的卡片,臨死之前藏到身下,必然是要告訴我們某個極其重要的信息,信息就是這水療中心的VIP卡。”
宋星握著拳頭直截瞭當地說:“要不我們以掃黃的名義,把水療中心整個端瞭,人全部帶回來審。”
“不行,”張一昂直接搖頭否決瞭,“我們不清楚葉劍留下的信息到底代表著什麼,怎麼查,怎麼問?貿然行動隻會打草驚蛇。”
“那該怎麼辦?”“是啊,其他也沒辦法瞭。”眾人紛紛陷入不解。
“這樣吧……”張一昂思索片刻,沉聲道,“穩妥起見,我決定親自來一趟暗訪!”
“不能吧!”他話音一落,所有人異口同聲驚叫起來。
張一昂看著眾人,大傢臉色各異,李茜臉頰透紅,想不到領導竟是這樣的人,而許科長這老實人臉上此刻表情卻最為豐富。
張一昂不由得朝他問:“老許,你好像有什麼顧慮?”
“呃……顧慮也談不上,我隻是擔心這項辦案經費審計部門到時不批,嘿嘿,也小幾千塊錢哪。”
“我進去又不用花錢,要他們批什麼?”
王瑞軍盡量委婉地勸說:“如果會所知道局長您的身份,哪還敢收錢,可萬一被其他部門的人知道瞭,總歸……總歸影響不太好的嘛。”
張一昂微微一愣,搖搖頭,用一副鄙夷的表情瞧著他:“我是說穿便服去,把老鴇單獨叫下來問話,跟她說清楚,如果她不配合我們工作,馬上把場子查瞭!”
原來暗訪,僅此而已,大傢又都笑逐顏開,一片其樂融融,出各種主意。
過瞭片刻,王瑞軍想起瞭什麼,又不無擔憂地表示:“這樣倒是個辦法,不過如果我們不暴露身份,恐怕進不去,老鴇也叫不出來。我聽說這傢會所管得很嚴,進門要先打電話說暗號,暗號每個月更換一次,隻發到老客戶的手機上,如果沒有暗號,外人根本不讓進。”
張一昂皺眉想瞭想,問:“你知道暗號嗎?”
王瑞軍點點頭:“知道!”
在眾人紛紛詫異的註視中,王瑞軍連忙糾正:“我是說,我能通過線人,知道暗號。”
“那就行瞭,這事你來安排,總之,今天晚上我要見到老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