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丹的生活忙碌而平靜,所有人的目的都是一樣的,沒有爾虞我詐,也沒有利益沖突,便少瞭許多紛爭。自從白夢和肯結婚後,不知道是不是被愛情滋潤瞭,整個人都柔和起來,竟意外的與秦翡成瞭朋友,這是兩個人從前想都未想到的事。很難想象,有一天她們會像親密的同事一樣下瞭班坐在土坡上喝啤酒看落日。
“打算什麼時候和行醫生結婚?”白夢丟瞭空酒瓶笑著問:“用一個過來人的身份告訴你,婚姻沒有她們說的那麼嚇人,至少新婚這一刻還是挺幸福的。”
“你說的好像是我不敢結婚似的。”秦翡撇嘴,“是你那個呆學長沒準備好,他呀想太多顧慮太多。”
“他是恐怕你受一點點委屈。”這還真是讓人羨慕不來的,肯也很愛她、很貼心,卻與行知止對秦翡那種細膩完全不同。不過每個人愛一個人的方式都是不同,她在和肯的相處中,學會瞭知足和珍惜,已經足夠瞭,無需羨慕他人。“看來要回到城市才能喝你們的喜酒瞭。”
“一定會邀請你的,記得包一個大紅包。”
“大明星,你缺錢嗎?我和肯都是無產階級,你就高抬貴手,放過我們吧。”
“喂,你這人,簡直葛朗臺……”
刺耳的報警聲打斷瞭秦翡的抱怨,這是她第一次聽見這樣的報警,白夢卻不一樣,臉色一變,幾乎從土坡上蹦瞭下去,匆匆離去前隻留瞭句:“有意外,快點……”
“快點什麼?”她完全搞不清楚情況,不過隨即湧入醫院的病患已經告訴她瞭事實。
——暴亂。
在這個貧窮的國度,每一天都在死人,可是這種鮮血淋漓的,觸目驚心的,著實讓人難以接受。
秦翡感覺胃被抓住瞭一樣,喉嚨也陣陣發癢。行知止沖在最前線,此時已經是沾瞭滿身的血漬,醫院的病房很緊張,還有一些是傳染性疾病,無論如何是不能將這些外傷患者抬進院內的。
負責人下令在院外搭建臨時帳篷,秦翡強忍著不適跟著後勤的工作人員迅速的搭建起來。在無數哭聲、叫喊聲和那些她聽不懂的語言中,腦子裡一片空白。
直到一個休息的空隙,她呆坐在地上,視線落在仍舊忙碌的行知止身上,那顆亂跳的心忽而安定。
或許,是該到瞭定下來的時候瞭。
她灼灼的視線很難讓人忽視,行知止處理完一個簡易的手術後,脫下手套後走到她面前,“累瞭?”
秦翡搖頭,“還能挺住。”
“不用太勉強自己,我們的人力有限,保重自己才能幫助更多的人。”
這話從行知止嘴裡說出來,著實可笑,秦翡拽著他的手臂站起身,拍瞭拍塵土說:“你這話還是說給自己聽吧。”她笑瞭笑,剛要轉身,又湧進醫院一批人,其中一位白皮膚的女人尤為顯眼,她用法語叫著“救命”,醫護人員立即便沖瞭過去。
秦翡也跟瞭過去,幫助翻譯。
女人並沒有受傷,受傷的是她懷裡抱著的小男孩,男孩的腿上滿是鮮血,傷口異常猙獰,無數的異物陷在傷口裡。
“這邊,先放下他。”秦翡用法語指揮這位女士將孩子放在簡易的木板上,行知止已經套好瞭醫療手套,檢查傷口。
“給我酒精和紗佈。”行知止大吼著,“還要手術刀和鑷子。”
秦翡對女士進行簡單的詢問,繼而快速轉述:“她是一名記者,孩子是被炸傷的……”
聽見“炸傷”二字,已經著手處理孩子腿傷的行知止動作一頓,幾乎沒有反應的時間,他已經放下的手術刀和鑷子,拿起聽診器檢查孩子的心肺及頭部。
“他受傷後就失去瞭意識嗎?”
“不知道,好像是。”女人完全是懵的,提供不出任何能幫助診斷的描述。
行知止看著已經失去意識的孩子,深深的呼吸,立即下瞭決定。“肯,這裡需要你。”
肯從帳篷裡跑出來,先是咒罵一聲,便舉著沾著血的手飛奔過來。“你知道我在手術的。”
“這個孩子更需要你。”
肯皺瞭皺眉,褪下手套,換瞭新的手套快速的進行基本檢查。有些慍怒的眼裡逐漸變成慶幸,他顧不及說什麼直接將孩子小心的抱起來,表情格外嚴肅,“交給我,他得感謝你。”肯匆匆離去,很快手術帳篷裡移出一位患者,顯然是給那個孩子騰出位置,可見其嚴重。
“行醫生。”另一個帳篷傳來一聲尖叫,行知止抬腿便沖瞭過去。
醫院裡被哭聲、尖叫聲、呻吟聲充斥著。秦翡看著一片忙碌和痛苦,內心一點點積攢出一種猶如新苗破土般的重生感。
這裡是地獄,可也是天堂。
貧窮、暴亂,他們無法改變,可是他們極力的奉獻著自己善良和美好。惟願他們所能做的那一點一滴,能夠改變這裡的落後和貧瘠,能夠讓那些眼神澄澈而簡單的人,少一點痛苦多一點歡樂。
以我所勞,願你安康。
整整四十八小時,無日無夜的手術,讓所有醫患人員疲憊至極。肯直接睡在瞭手術室,白夢用擔架將他從手術室拉出來都沒有將他吵醒。將他置放在宿舍門口的時候,白夢一邊擦汗一邊嘲笑:“這時候給他切條盲腸都不用麻藥瞭。”
秦翡笑出聲,“我也得去把我傢那位拉回來。”她站起身,踱步向帳篷走去。這間帳篷裡全是大手術術後的傷患,大多數患者還沒有意識,所以異常的安靜,因此此時那低聲的低喃也異常的清晰。
“能救下他真好。”
“不,我應該感謝他,不然的話,除瞭你還得再帶一個孩子在身邊。”
“呵呵,沒嫌棄你。”
“這些年有你陪我也挺好,我們是夥伴。”
“秦小翡說過,沒辦法治愈和面對,就找一個和它和平共處的辦法。我現在不再把你當成自己的困擾和恐懼,你是我的朋友,一個時刻陪我的小傢夥。等我有瞭孩子,你就是他的哥哥,我們會是一傢人。”
“嗯,一傢人。”
“額?你去哪?”行知止突然回頭,在看見立在門口的秦翡後瞭然一笑,“我說他怎麼走瞭,原來是你來瞭。”
秦翡走進帳篷,目光在他面上和病床上躺著的小男孩間來回的打量。行知止拉起她的手,有些疲憊的歪頭在她肩膀上,“秦小翡,現在真好。”
秦翡抬頭摸瞭摸他的臉,唇角緩緩的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眼睛也有些濕潤,輕輕的附和:“是呀,真好。
有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