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兩副身穿單薄裡衣的“枯骨”並排躺在床榻上,一言不發地盯著頭頂的承塵,久久沒有對話。
薑稚衣萬萬沒想到,本該纏綿悱惻的一夜會是這樣的風平浪靜。
她方才就是想著,當初她被他看見心衣的時候,除瞭害羞還在擔心自己的心衣是否拿得出手,他或許也有同樣的顧慮。
雖不過管中窺豹,未見全貌,大可不吝贊美,誇獎他一番。
哪知道卻把人誇得更加魂不守舍,舉步維艱。
誇也不行?誇人還誇錯瞭?
薑稚衣暗暗琢磨著問題出在哪裡,隱約記起寶嘉阿姊當初送來的畫冊背後還有一些註解,那會兒沒好意思看,便趁元策沐浴悄悄喚來驚蟄,讓她將那本《風月》拿來。
翻開一看,左一眼面紅耳赤,右一眼醍醐灌頂,瞪圓瞭眼睛又張圓瞭嘴,終於明白瞭男子那物多麼容易被招惹,被招惹狠瞭,不得紓解還會很難受。
這便不怪元策在浴房冷靜瞭這麼久才出來,出來以後還與她保持著井水不犯河水的距離。
薑稚衣滿腦子想著這些,臉頰一陣陣泛起熱意,半晌過去,終於鼓起勇氣打破瞭沉寂,想問問他還在難受嗎——
“你還在……”
元策:“我不在。”
“……”
薑稚衣緩緩偏過頭去,看見元策刀削斧鑿過一般的側臉輪廓緊繃成一線,被衾下胸膛卻隱隱起伏,像盛瞭一腔晃蕩的潮水。
“你要是難受的話——”
“我很……”
“要不我幫幫你。”
元策一句“我很好”說到一半,最後一個字頓在嘴邊,成瞭遲滯的氣音,驀然轉頭:“……幫我什麼?”
薑稚衣拉高被衾遮住瞭臉,隻露出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瞅著他,小聲道:“我方才臨時抱佛腳偷學瞭一門技藝——”
“?”
“你可知想要不難受,有許多殊途同歸之法,最簡單的,”薑稚衣伸出瞭自己的手,張開五指晃瞭晃,“用手就可以……”
盯著眼下指如蔥根的手,元策額角青筋突突一跳。
見他仿佛被鎮住,薑稚衣眨瞭眨眼,看著他的眼神認真赤誠:“你不知道?那我幫你,我已經學會瞭……”
……他若不知道,這半年多是怎麼過來的。
眼看那隻雪白的手伸入被衾,元策飛快轉過身拿背脊對住瞭她,閉著眼平息下洶湧的浪潮:“不必,我已經好瞭。”
卻聽身後人安靜片刻,低低咕噥:“也不全是為著幫你,其實是我好奇……”
元策睜開眼,頭皮發麻地僵在瞭榻上。
柔軟的身軀從背後貼上來,薑稚衣湊到他耳邊,出口的熱意像幼貓爪子在心上輕撓:“給我玩玩看,好不好?”
腦袋裡轟地一聲響,元策張口,說不出“好”,也說不出“不好”。
薑稚衣將這當成默許,半支起身子,手慢慢向前摸索著,找到瞭袴沿。
元策如入定般一動不動,感覺到那隻手小心翼翼一寸一探,在一點點接近他腦袋裡那根繃緊到極致的弦。
指尖抓觸上來的那一刻,元策天靈蓋一瞬間瘋狂震蕩,用最後的意志一把扣住她的手腕:“……臟。”
薑稚衣也被這觸感驚得指尖一顫,瞪大瞭眼緊張到大氣不敢出,輕輕吞咽瞭下,出口的話卻堅定:“阿策哥哥是全天下最幹凈的人。”
夏夜晚風清涼,透過窗門縫隙吹入臥房,吹得屋裡燭火搖晃著一抖一抖。
屋內漸漸彌漫起潮濕溽熱的氣息,一聲聲喘息從最初的壓抑到放縱,變得像吃人一樣兇狠。
元策平躺在榻,一手在下,一手抱著懷裡人,下頜緊壓在她頭頂心。
薑稚衣半趴在元策胸膛,手心握著自找的麻煩,又被他抓著手,在不見光的被衾裡來來回回,將潮紅的臉埋在他肩窩,牢牢閉緊瞭雙眼。
即便睜著眼也看不見被衾下的模樣,還是不敢擡起分毫眼皮。
忘瞭是哪時哪刻被元策忍無可忍一般咬著牙抓過瞭手,原本輕飄飄的動作便成瞭眼下這般的滔天巨浪,好一陣子過去,手酸得都快沒瞭知覺。
真是紙上得來終覺淺,一躬行就發現她不行。
那言兩語不是說得挺簡單嗎?沒人告訴她這事這麼累呀!
“還沒到時候嗎……”薑稚衣帶著哭腔的,細若蚊蚋的聲音響起。
元策垂眼看著她,喘著氣喉結輕動:“……自己想玩的,就這點耐心?”
臉頰滾燙,掌心也滾燙,薑稚衣整個人像快熱融瞭一般汗透衣衫,被噴薄在頭頂心的喘息激得一陣陣顫栗,騰出的那隻手攥著元策的衣襟細細發抖。
感覺到元策的吻細密落下,從她鬢角輾轉至她耳垂,又遊走上她脖頸。
薑稚衣癢得含肩一縮,在這交頸纏綿裡仿佛成瞭快要溺死的魚。
疾風驟雨像要將參天的大樹連根拔起,風刮得越來越猛,雨勢也越來越大,卻在臨到毀天滅地的一瞬,一剎間全世界靜止。
一聲似喟嘆似悶哼的聲音在頭頂響起,薑稚衣五指一頓,頭暈目眩著擡起眼來。
元策在無邊的震顫裡緩緩垂下眼,看見她因驚訝半張的唇瓣,低頭吻瞭下去。
半刻鐘後,薑稚衣坐在榻上,看元策披瞭件燕居服,單膝屈地在榻前,拿帕子擦拭過她洗凈的手,將一根根手指慢慢擦幹,一面擦,一面時不時擡眼盯她。
明明他什麼話也沒講,目光裡卻好像有萬語千言被黏稠的絲線牽拉。
薑稚衣被他盯得心尖兒發顫,閃爍著目光避開視線,這一轉開眼,卻又看見榻下面盆裡渾濁的水,瞳仁一震,再次閃躲開去。
元策擦幹瞭她的手指,將她的手翻瞭個面,輕輕摩挲過她微微泛紅的指腹,吻瞭吻她的指根。
薑稚衣如驚弓之鳥,倏地把手收瞭回來:“好、好瞭,你收拾自己去吧。”
元策擡頭看她:“出過汗不重新沐浴瞭?”
“驚蟄不在,我洗不動瞭……”
“我不是在?”
薑稚衣飛快搖頭:“……不、不洗瞭,就這麼睡吧。”
元策看瞭她一會兒,撐膝起身,俯身在她眉心落下一吻:“那我去收拾下,很快。”
薑稚衣鎮靜地點點頭,等人走進浴房,再扛不住一腦袋栽進瞭綿軟的被褥。
過瞭會兒,又想起什麼,悄悄擡起手放到鼻端嗅瞭嗅。
分明應當洗幹凈瞭,可總覺他的氣息還殘留在指根。
並不好聞的味道,卻因為屬於他,聞著非但不覺討厭,心口還怦怦作響。
薑稚衣蹬瞭瞪腿,拿被衾捂住瞭紅透的臉。
元策從浴房簡單沖瞭個澡出來,看見薑稚衣側躺在榻上,拿後腦勺對著浴房,看上去似乎已經睡著瞭。
元策走上前去,掀被上榻,低頭去看她。
卻見她緊閉的眼下長睫顫巍巍,像受驚的蝴蝶撲動著翅膀。
膽兒這麼小,玩兒得還挺大。
“我未婚妻睡著瞭?”元策附在她耳邊問。
薑稚衣閉著眼用力點瞭點頭。
“今晚不抱著她未婚夫睡瞭?”
薑稚衣繼續點頭。
“玩完兒就丟。”元策平躺下來,輕輕嘖瞭一聲。
“等天一亮,得有五個月抱不到,也沒點舍不得。”
“也是,那長安城裡傢中富可敵國的、長相貌比潘安的、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精通的——多瞭去。”
“反正婚契都在長安,指不定看上哪個新人還能悔婚。”
……她才幾息沒說話,這就已經到悔婚瞭。
薑稚衣睜開眼來,轉過身瞪他,張開手臂:“給你抱給你抱!”
元策笑著把人抱進懷裡,低頭揉瞭揉她的發頂:“好好在長安,等我來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