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堅持不懈的青蛙

“芝諾是第一位偉大的科學傢,”哈迪教授嚴肅地環顧教室,“例如,他提出瞭青蛙和深井的悖論。芝諾指出,如果青蛙每次跳躍的距離都是前一次的—半,那它永遠也無法到達井邊,中間始終橫著一段雖然很短但切實存在的距離。”

下午的物理課教室一片肅靜,3-A班的學生們默默思考著哈迪教授玄妙深奧的話語。隨即,教室後排緩緩舉起一隻手。

哈迪疑惑地看向那隻手。“怎麼?”他說,“有什麼問題,皮特納?”

“但邏輯課上,老師告訴我們那隻青蛙能夠跳到井邊。格羅特教授說——”

“青蛙不可能跳到井邊!”

“格羅特教授說它能。”

哈迪環抱雙臂,“在我的課上,青蛙永遠無法跳到井邊。我曾經親自做過研究,證據表明,青蛙距離井邊始終還有一丁點兒距離。例如,如果它跳——”

下課鈴聲響瞭起來。

所有學生都站起來朝門口走去。哈迪教授話剛說到一半,卻也隻能目送他們離開。他不快地揉瞭揉下巴,皺眉看著那群年輕的男女學生,一張張面孔有的聰明伶俐,有的困惑茫然。

最後一名學生走出教室後,哈迪拿起他的煙鬥來到走廊上,四處張望。果然,格羅特就在不遠處,摸著下巴站在飲水機旁。

“格羅特!”哈迪說,“來一下!”

格羅特教授抬起頭,眨眨眼睛,“什麼事?”

“來一下,”哈迪大步朝他走去,“你怎麼敢教芝諾?他是一位科學傢,這是我的教學范圍,不是你的。把芝諾留給我來教!”

“芝諾是一位哲學傢。”格羅特憤怒地瞪著哈迪,“我知道你想說什麼,關於青蛙和深井的悖論。奉告一句,哈迪,青蛙輕輕松松就能爬出井邊。你一直在誤導你的學生。邏輯可站在我這邊。”

“邏輯,呸!”哈迪嗤之以鼻,眼中冒出怒火,“陳詞濫調。很明顯,青蛙會一直被困在這個永恒的監獄中,永遠無法逃脫!”

“它能逃走。”

“它不能。”

“兩位先生談得差不多瞭吧?”一個平靜的聲音說。兩個人迅速轉過身,系主任靜靜地站在他們身後,露出一個微笑,“如果談完瞭,不知二位是否介意到我的辦公室來一下,”他朝辦公室門口點點頭,“不會耽誤很久的。”

格羅特和哈迪對視一眼。“看看你做的好事,”哈迪低聲說,他們走進系主任的辦公室,“你又讓我們惹上麻煩瞭。”

“是你起的頭——你和你的青蛙!”

“請坐,先生們。”系主任指瞭指兩把硬背椅子,“隨便坐。很抱歉在你們這麼忙的時候打攪你們,但我希望和你們談談。”他不太高興地望著他們,“我能問問你們這次爭論的原因嗎?”

“關於芝諾的事。”格羅特低聲說。

“芝諾?”

“青蛙和深井的悖論。”

“我明白瞭,”系主任點點頭,“明白瞭。青蛙和深井,一個兩千年前的悖論,古老的謎題。而你們兩個成年男人為瞭這個在走廊裡吵得就像——”

“問題在於,”哈迪過瞭一會兒開口說道,“沒有人真正做過實驗。這個悖論純粹是抽象的理論。”

“那麼,你們兩位可以開創先河,把青蛙放進井裡,親眼看看會發生什麼。”

“但青蛙不會按照悖論規定的條件跳躍。”

“那你們就想辦法讓它那樣跳,就這樣。我會給你們兩周時間設置實驗控制條件,針對這個討厭的謎題找到真相。我不想再看到你們日復一日為此爭論,我要你們一次性徹底解決這個問題。”

哈迪和格羅特沉默不語。

“好吧,格羅特。”最後哈迪說,“我們開始幹吧。”

“我們要找個網去抓青蛙。”格羅特說。

“網和罐子。”哈迪嘆瞭口氣,“我們最好盡快開始。”

這個有趣的研究項目被稱為“蛙室”。大學將地下室的一大半提供給瞭他們,格羅特和哈迪把零件和材料搬到樓下,立即著手開始瞭工作。沒過多久,這件事就傳得盡人皆知。大部分科學專業的學生都支持哈迪,他們還成立瞭一個“跳不出俱樂部”,貶低青蛙的努力。而哲學和藝術專業也有人打算成立一個“跳得出俱樂部”,隻是還沒真正辦起來。

格羅特和哈迪熱情地投身於這個項目。隨著兩個星期的時間逐漸過去,他們缺課的時候也越來越多。蛙室本身進展順利,越來越像一段長長的下水管道,從地下室一端延伸到另一端。它的一頭消失在由電線和管子構成的迷宮裡,另一頭則是一扇門。

一天,格羅特走下樓時,發現哈迪已經在房間裡,看向管道裡面。

“聽著,”格羅特說,“我們說好瞭,除非兩人都在場,不能碰那東西。”

“我隻是看看而已,裡面很黑。”哈迪咧嘴一笑,“希望青蛙在裡面能看得見。”

“嗯,反正裡面隻有一條路可走。”

哈迪點燃煙鬥,“你覺得我們要不要試一下,放隻青蛙進去?我迫不及待想看看會發生什麼。”

“為時尚早。”格羅特緊張地看著哈迪到處尋找裝青蛙的罐子,“再等等不好嗎?”

“不敢面對現實,嗯?這兒,幫我一把。”

門口突然傳來“吱呀”一聲。他們抬頭望去,皮特納正站在那裡,好奇地看著房間裡細長的蛙室。

“什麼事?”哈迪說,“我們很忙。”

“你們準備開始實驗嗎?”皮特納走進房間裡,“這一大堆線圈和繼電器是做什麼用的?”

“這很簡單,”格羅特笑容滿面地說,“我親自做出來的東西。這裡的一端——”

“我來演示,”哈迪說,“你隻會把他搞糊塗。沒錯,我們正準備放入第一隻青蛙樣本。你可以留下來,年輕人,如果你願意的話。”他打開罐子,從裡面抓出一隻濕漉漉的青蛙,“正如你看到的,這個大管道有入口和出口,青蛙從入口進去。看看管道裡面,年輕人,看看。”

皮特納從管道開口的一端看向裡面,一條又長又黑的隧道,“那些線是什麼?”

“測量線。格羅特,把它打開。”

機器啟動,發出柔和的嗡嗡聲。哈迪抓起那隻青蛙放進管道裡。他關上金屬門,“啪嗒”一聲鎖好,“這樣青蛙就不能從這一端出來瞭。”

“青蛙才多大啊!”皮特納說,“這個管道都能裝得下一個成年人瞭。”

“看,”哈迪打開煤氣開關,“加熱管道這一端,高溫會迫使青蛙沿著管道前進。我們可以通過窗口觀察。”

他們看向管道裡面。青蛙靜靜地蹲在那裡,縮成一小團,憂鬱地望著前方。

“跳呀,你這隻笨青蛙。”哈迪說著,把煤氣開大。

“溫度別開那麼高,你這個瘋子!”格羅特叫道,“你想把它烤熟嗎?”

“看!”皮特納叫道,“它動瞭。”

青蛙跳瞭起來。“管道底部傳導熱量,”哈迪解釋說,“燙得它隻能不斷跳起來。看,它往前走瞭。”

突然,皮特納嚇得叫瞭起來:“我的上帝,哈迪教授!青蛙變小瞭,現在隻有之前一半大!”

哈迪眉飛色舞,“這就是最妙的地方。你看,管道的另一端有個力場。高溫迫使青蛙向那邊跳過去。而力場起到的作用則是把動物的身體組織壓縮得更緊密。於是青蛙跳得越遠,就會變得越小。”

“為什麼要這樣?”

“隻有這樣才能減少青蛙跳躍的距離。青蛙一邊跳躍一邊縮小,從而每一次跳躍的距離也按比例縮小。我們已經設置好實驗條件,跟芝諾悖論中所描述的縮減比一致。”

“可最後會怎樣?”

“這個嘛,”哈迪說,“我們致力於研究解決的正是這個問題。管道另一端有個光子束,如果青蛙能跳到那裡,就能切斷光子束,從而切斷力場。”

“它會跳到那裡的。”格羅特咕噥著。

“不,它會變得越來越小,跳得越來越短。對它來說,管道會變得越來越長,無窮無盡。它永遠無法跳到那裡。”

他們兩人怒目相視。“別那麼肯定。”格羅特說。

他們透過窗口看向管道裡面。青蛙已經向前跳瞭好一段的距離。現在它隻有蒼蠅那麼大,在管道中一點點前進,幾乎很難看得見瞭。青蛙變得越來越小,幾乎隻有針尖大小。最後,它消失瞭。

“天啊。”皮特納說。

“皮特納,你先出去吧,”哈迪搓著手說,“我和格羅特有事要討論。”

他在那個年輕人背後鎖上門。

“好瞭,”格羅特說,“是你設計瞭這個管道。青蛙身上發生瞭什麼事?”

“為什麼這麼問,它還在繼續跳躍,在亞原子空間中。”

“你這個騙子。青蛙肯定是在管道中某個地方慘遭不幸瞭。”

“好吧,”哈迪說,“如果你這麼想,也許你可以親自檢查一下管道。”

“我會的。我相信我會找到一扇……暗門。”

“悉聽尊便。”哈迪咧嘴笑著說。他關掉瞭煤氣,打開金屬門。

“把手電筒給我。”格羅特說。哈迪把手電筒遞給他。他不高興地咕噥著,爬瞭進去,他的聲音在管道裡空洞地回響著,“目前,還沒暗門。”

哈迪看著他消失在管道裡,彎下腰朝裡面望去。格羅特已經爬到一半,喘息不止,動作費勁。“怎麼瞭?”哈迪問。

“這裡太窄瞭……”

“哦?”哈迪咧嘴一笑。他把煙鬥從嘴裡取出來,放在桌子上,“嗯,也許我們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他“砰”的一聲關上金屬門,匆匆跑到管道另一端,按下開關。電子管亮瞭起來,繼電器“咔嗒”一聲接通。

哈迪雙臂環抱在胸前。“開始跳吧,我親愛的青蛙,”他說,“盡情跳躍。”

他走向煤氣開關,把它打開。

裡面很黑很黑。格羅特很長一段時間趴在那裡一動不動,萬千思緒在他腦海中飄過:哈迪怎麼瞭?他想幹什麼?最後,他用手肘撐起身體,腦袋隨即撞上瞭管道頂部。

管道開始變熱。“哈迪!”他驚恐地大聲喊道,身邊回蕩著雷鳴般的回聲,“把門打開。發生瞭什麼事?”

他在管道裡想要轉過身回到門口,但卡在那裡動彈不得,除瞭前進別無選擇。他開始向前爬,嘴裡低聲嘟噥著:“等著瞧,哈迪。居然開這種玩笑,我真不知道你想幹什麼——”

管道突然顫動瞭一下。他被震倒,下巴撞在金屬上。他眨瞭眨眼睛。管道變大瞭,現在周圍的空間很寬敞。還有他的衣服也是!他的襯衫和褲子都變得像帳篷一樣掛在身上。

“哦,天啊。”格羅特發出微弱的聲音。他跪起來,吃力地轉過身。他在管道中沿著來路艱難地爬回金屬門那裡。他推瞭推門,可是根本沒用。現在,這扇門對他來說太大瞭,靠他的力量不可能打得開。

他呆呆地坐瞭一段時間,直到身下的金屬地板變得很燙,才不情願地沿著管道爬向涼爽的地方。他把身體蜷成一團,憂鬱地盯著眼前一片黑暗。“我該怎麼辦?”他心想。

過瞭一會兒,他總算恢復瞭一絲勇氣,“我必須從邏輯的角度思考。我剛才已經進入瞭力場,所以變得隻有原來一半大,現在大概三英尺①高。管道的長度對我來說也增加瞭一倍。”

他從已經變得巨大的衣服口袋裡拿出手電筒和一些紙,算瞭起來。現在他幾乎已經握不住手電筒瞭。

腳下的地板開始發燙,他不由自主沿著管道向前挪動瞭一點點,以避開高溫,“如果我在這裡停留的時間足夠長,”他咕噥著,“也許我——”

管道又顫動一次,向四面八方後退。他發現自己被一大堆粗糙的織物淹沒,幾乎喘不過氣來,最後總算掙脫出來。

“一英尺半,”格羅特環顧四周,“我再也不敢動瞭,一動都不敢動。”

然而,當腳下的地板變燙時,他隻能再往前爬瞭一點兒。“四分之三英尺,”他臉上冒出冷汗,“四分之三英尺。”他看著前方的管道。很遠很遠的另一端有個光點,是穿過管道的光子束。如果他能抵達那裡,隻要他能抵達那裡,隻要能走到那裡!

他花瞭點兒時間思考算出來的數字。“好吧,”他最後說,“希望我算得沒錯。根據計算結果,如果我一刻不停地走下去,九小時三十分鐘後會到達光束那裡。”他深吸一口氣,把手電筒扛到肩上。

“然而,”他喃喃地說,“到那時我可能已經變得相當小……”他鼓起勇氣開始前進。

哈迪教授轉向皮特納,“告訴全班同學,你今天早上看到瞭什麼。”

每個人都轉身看著皮特納,他緊張地咽瞭口唾沫,“嗯,我到地下室去。格羅特教授邀請我參觀蛙室。他們正打算開始實驗。”

“你指的是什麼實驗?”

“那個芝諾實驗,”他緊張地解釋說,“關於青蛙的。他把青蛙放進管道裡,關上門。然後格羅特教授打開電源。”

“發生瞭什麼?”

“青蛙開始跳躍。它變小瞭。”

“你是說它變小瞭?然後呢?”

“它消失瞭。”

哈迪教授坐在椅子上向後靠去,“那麼青蛙沒有跳到管道另一端?”

“沒有。”

“就是這樣。”教室裡一陣竊竊私語,“所以你們看,青蛙沒有像我的同事格羅特教授期待的那樣,跳到管道另一端。它永遠無法抵達終點。唉,我們再也見不到這隻不幸的青蛙瞭。”

教室裡一陣騷動,哈迪用鉛筆敲瞭敲桌子。他點燃煙鬥,冷靜地噴出一個煙圈,靠在椅子上,“可憐的格羅特,這個實驗恐怕會讓他清醒一下。他受到的打擊可不小。你們大概已經註意到,他沒有出現在下午的課堂上。據我所知,格羅特教授決定去山間休個長假。也許等他充分休息之後,就會忘記——”

格羅特心生畏懼,但他還是繼續向前,“別害怕,”他自言自語,“繼續前進。”

管道再次顫動。他搖搖晃晃站立不穩,手電筒掉到地上,熄滅瞭。他獨自一人置身於這個巨大的洞穴裡,這個廣闊的、仿佛無邊無際的空間中。

但他還是繼續前進。

過瞭一會兒,他又開始感到疲憊。這已經不是第一次瞭。“休息一下也沒什麼害處。”他在粗糙不平的地板上坐下來,“根據我的計算,現在大概還需要兩天左右的時間。也許更長……”

他打瞭個盹,然後又開始繼續往前走。管道突然的顫動不會再嚇到他,他已經漸漸習以為常。他遲早會抵達光子束那裡,把它切斷。然後力場會消失,他也能恢復正常大小。格羅特在心中暗笑,哈迪豈不是會感到很驚訝——

他不知被什麼絆倒,摔瞭一跤,一頭紮進周圍的黑暗中。他心裡浮現出一陣深深的恐懼,整個人開始顫抖。他站瞭起來,環顧四周。

現在該往哪邊走?

“我的上帝。”他說,彎腰摸著下面的地板。往哪邊走?時間在流逝。他開始慢慢移動,先是朝著某個方向,然後又轉向另一個方向。他分辨不出方向,完全分辨不出。

然後,他開始奔跑,在黑暗中慌不擇路,跌跌撞撞。突然,他踉蹌瞭一下,那種熟悉的感覺又出現瞭,他松瞭一口氣,幾乎哭出來。他正朝著正確的方向前進!他再次開始奔跑,張開嘴深呼吸,保持冷靜。又是一次劇烈的顫動,他又縮小瞭一半,但這說明他找到瞭正確的方向。他繼續向前奔跑。

隨著他不斷向前奔跑,地面愈發變得崎嶇不平。一塊塊巨石不斷把他絆倒,很快,他被迫停瞭下來。管道內壁沒有拋光嗎?出瞭什麼問題,明明經過打磨,用鋼絲棉——

“當然是瞭,”他嘀咕道,“要是被變小瞭……即使是刀片的表面……”

他一路摸索著,繼續前進。所有的東西都籠罩著一層朦朧的光線,無論是周圍巨大的石塊還是他自己的身體,都在微微發光。怎麼回事?他看瞭看自己的雙手,在黑暗中閃閃發亮。

“當然,”他說,“因為高溫。謝謝你,哈迪。”他在半明半暗中從一塊石頭跳向另一塊石頭。他跑過一望無際、佈滿巨石的平原,像山羊一樣在懸崖峭壁之間跳躍。“或者,像隻青蛙一樣。”他說。他不斷跳躍,不時停下來喘息。還需要多長時間?他看著堆積在周圍那些巨石的尺寸,突然感到毛骨悚然。

“也許還是不要計算比較好。”他爬上一座高聳的山峰,翻到另一邊。下一道深淵看起來甚至更寬。他勉強跳瞭過去,喘息不止,拼命抓住石頭。

他不停地跳躍,一次又一次,自己也不記得究竟跳瞭多少次。

他站在一塊巨石的邊緣,再次跳起來。

然後他掉瞭下去,不斷向下跌落,落入深深的裂縫中,落入昏暗的光線中,仿佛跌入無底洞,不斷向下跌落。

格羅特教授閉上眼睛。他內心一片平靜,疲憊的身體徹底放松。

“再也不用跳瞭。”他不斷地向下飄落,“物體下落的規律……身體越小,重力越小……難怪蟲子掉下去都摔得很輕……這種特點……”

他閉上眼睛,最終讓自己陷入一片黑暗。

“就這樣,”哈迪教授說,“我們可以期待這次實驗載入科學的史冊——”

他停瞭下來,皺起眉頭。班上所有學生都朝門口看去。有些學生露出微笑,甚至有個人開始大笑起來,哈迪轉過身,想看看發生瞭什麼。

“查爾斯·福特筆下的《蛙雨》?”他說。

一隻青蛙跳進房間裡。

皮特納站起來。“教授,”他興奮地說,“這證實瞭我的猜測。青蛙尺寸變得如此之小,以至於穿過瞭——”

“什麼?”哈迪說,“這肯定是另一隻青蛙。”

“——穿過瞭蛙室地板的分子之間的空間。然後,青蛙會慢慢飄回到地面,因為重力加速度產生的影響也按比例減少。離開力場後,它又會恢復原本的大小。”

皮特納面露微笑,低頭看著那隻青蛙慢慢爬過房間。

“說真的——”哈迪教授有氣無力地跌坐在桌邊,開口說道。就在這時,下課鈴聲響起,學生們開始收拾書籍文件。很快,哈迪發現教室裡隻剩下他獨自一人面對那隻青蛙。他搖瞭搖頭。“不可能,”他喃喃低語,“世界上到處都是青蛙。這不可能是同一隻青蛙。”

一名學生來到他桌前,“哈迪教授——”

哈迪抬起頭。

“嗯,什麼事?”

“外面走廊裡有個人想見你,他看起來有點兒不安,隻披瞭條毯子。”

“好的。”哈迪說。他嘆口氣站瞭起來,在門口停下做瞭個深呼吸。然後他沉著臉來到外面走廊上。

格羅特裹著一條紅色毛毯站在那裡,激動得滿臉通紅。哈迪看著他,滿懷歉意。

“我們還是沒弄清!”格羅特叫道。

“什麼?”哈迪咕噥著,“你是說,呃,格羅特——”

“我們還是沒弄清這隻青蛙是否能抵達管道另一端。我和它都從分子縫隙間掉瞭出來。我們必須找到其他方法來驗證芝諾悖論。蛙室不頂用。”

“是的,沒錯,”哈迪說,“我說,格羅特——”

“我們稍後再討論,”格羅特說,“我得去上課瞭。今晚我去找你。”

他抓緊毯子,匆匆忙忙沿著走廊大步離開。

①1英尺=30.48厘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