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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約定

因為昨晚太過幸福,擔心隔天醒來一切灰飛煙滅,祝年年這一夜睜著眼睛直到天亮。和陳靜安互換身體的第四個早晨,她欣喜地發現自己還在陳傢。

她當然沒有賴床,聽見陳爸爸陳媽媽早早出門,她便起瞭床,完成洗漱時,陳長寧剛買瞭早餐回來。

他今天買的是生煎和豆漿。

祝年年默默做瞭個深呼吸,盡量以輕松自然的狀態和他說早安。陳長寧回以她微微一笑,繼而在餐桌前坐下,將一盒生煎移給她。

祝年年打開餐盒,見裡面躺著六隻生煎,正兀自為難怎麼吃完它們時,聽見對面陳長寧的聲音:“吃不完?”

“啊?”祝年年抬頭,對上他探問的目光,“我盡量……”

“能吃幾隻?”陳長寧沒等她說完話,果斷把餐盒移到自己面前,先夾走瞭兩隻,“四隻能搞定嗎?”

祝年年點頭,臉莫名發熱。

隨後,陳長寧插好豆漿的吸管,又把一杯豆漿推給她。

祝年年臉上的熱度蔓延到心頭的時候,陳長寧說:“你同學,祝年年,她借的那本書。”他看向她,臉上神情看不出什麼深意,“很遺憾,那本書是別人的,得還回來,你可以叫她再過來一趟,重新挑一本。”

咦?是別人的嗎?可陳靜安明明說是她挑選著買的。這麼想著,祝年年也沒有過多猶豫,直問:“那不是我買的嗎?”

陳長寧低頭吃生煎的動作一停,很短的一瞬間,他端起豆漿的杯子,猛吸瞭一口,說:“陳靜安告訴你是她買的嗎?”他抬起頭,目光如冬日的寒風,凜冽而尖銳。

祝年年夾在筷子上的生煎落回餐盒裡,陳長寧並沒有急著再說話,而是靜靜地看著她。

不知道過去瞭多久,祝年年感覺身上發冷的時候,陳長寧的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陳靜安四歲半來我傢,考慮到那個時候她已經懂事,我爸媽花瞭很長時間和心血讓她適應這個傢庭。陳靜安第一次在我傢發自內心地感到快樂、開心,並且放松下來,是因為吃瞭我媽做的韭菜合子。她大概從八歲開始,一頓飯就至少能吃兩個,這個數量隨著她長大,隻有增加,沒有減少。”

陳長寧語速平緩,看似不帶感情地說著這些,祝年年卻不難聽出他語義中蘊含的,和陳靜安之間深厚的親情。

“至於生煎,”陳長寧目光轉向桌上的餐盒,“和韭菜合子幾乎算是同一類型,她一個人能吃兩份,十二隻。味蕾、對食物的喜好,作用在人身上,屬於生理反應,它可以失誤一次、兩次,但不可能是每次。”

他說得對,祝年年想。生理反應是最難控制的反應,比如此刻,她全身發冷打戰,完全不受她本人支配。

陳長寧依舊沉靜地看著她。格外傷人的是,他看她,不再有哥哥對妹妹的情感面紗,他收回瞭那層柔軟的外殼,把她當一個陌生人。

“所以,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發現我的?”祝年年顫聲問。

“周五。”

祝年年強令自己回憶周五發生的事情,結合陳長寧說食物是生理反應,瞬間想起什麼:“小籠包?”

陳長寧點頭:“還有,陳靜安從來沒側坐過我的自行車。最初,我以為那是她的新花樣,沒有多想。後來連續幾天,我說的話——每一句會讓陳靜安跳腳的話,你都毫無反應。我和她認識太久,就算她想要掩飾對我的攻擊性,以她的演技,不可能沒有一絲破綻,何況她還隻是個小朋友。”

“可是,可是靜安說,”聽祝年年提到陳靜安,陳長寧的目光很快有瞭細微松弛的變化,祝年年努力讓自己放輕松,“她說你是極端唯物主義者,不會相信……”

“相信你們彼此交換瞭人生嗎?”陳長寧接過她的話,隨後抬手看瞭眼表,“對,我不相信。昨晚你帶著祝年年,也就是陳靜安本人來我傢,翻瞭我的書架。由於你們隻想到作案,沒想到消除痕跡,所以我看見瞭一床關於時間旅行的科普類書籍,還有幾本穿越小說。另外,我的床有被躺過的痕跡,隻有陳靜安會那麼做,可是上面有長發,而陳靜安是短發。”

聽他說到這裡,祝年年情不自禁地瞪大瞭眼睛。一直耳聞陳長寧很聰明,各科老師都很喜歡他,過去隻在紅榜上分數欄那裡見識過,可直到現在、此刻,她才真正切身感受到這點。

祝年年後知後覺地想起陳靜安給她寫的守則裡,要她和陳長寧保持距離的條款,還有陳靜安對他的形容——野狼和野狐貍的雜交。對細節的敏銳是理科生的優勢,他善於在一堆素材裡找到最關鍵的蛛絲馬跡,然後穿針引線,完成精密的推理。

這是祝年年沒有的思路。對於身份敗露這件事,她心知無力回天,也沒什麼繼續說謊的必要,而她還有一個問題想問:“所以你昨天晚上和我聊屠格涅夫,是為瞭試探我嗎?”

“試探已經結束瞭,和你聊文學隻是為瞭確認。陳靜安說得對,我確實不相信什麼穿越、靈魂交換這種詭異的事情,而且我本來沒打算這麼快把這件事情說破,可是……”話到此處,他的目光忽然移向祝年年面前的生煎,“先吃早餐,吃完去學校,路上還有說的時間。”

這一下,祝年年有點意外。在持續性緊張的反應之後,仿佛某種界限被打破,最大的秘密被最在意的人得知,而他並沒有露出攻擊性,還讓她照常吃早餐上學,使她如釋重負。

她有些不切實際地幻想,這是不是意味著,祝年年本人和陳長寧的相識即將正式開始。

吃完早餐跟著陳長寧下樓,祝年年發現他今天沒有騎自行車,而是一路領著她去公交車站的方向。

“你們都是上周五發現的嗎?我指,身份互換這件事。”陳長寧問。

“對。”

“所以你當天就找瞭陳靜安?”

“沒有,是她來找的我。”

“哦?她找你說瞭什麼?”

早晨七點多,正是上課高峰,公交車站牌那裡已經有許多穿校服的學生紮堆等在一起。陳長寧在距站牌尚有幾步路的地方停下,周遭是車水馬龍的嘈雜聲響。他的聲音刻意壓低,隻夠身邊人聽清。

對陳長寧的提問,祝年年進行瞭短暫回憶:“她認為我們不是在做夢,而是真實地發生瞭穿越,什麼時間旅行,她當時很……興奮。後來午休的時候,我們倆各自寫瞭行動守則,交換瞭。”

“行動守則?”

“就是變成彼此之後,生活裡需要註意的事項。”

“你們都寫瞭?”

“嗯。”

“陳靜安寫的那份還在嗎?”

“在。”祝年年道。她每天隨身攜帶,並且自發地隨時進行補充。

“可以給我看看嗎?”

“好。”祝年年聞言正要摘下書包,感覺到陳長寧出手制止瞭她的動作,她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陳長寧往路面一指:“車來瞭。”

祝年年本人很少乘公交車上學,小學到初中,都是媽媽接送她上學,上高中以後,爸爸工作遷到和學校順路的地方,就換瞭爸爸接送。變成陳靜安之後,她乘過幾次公交車。

可她並沒有和陳長寧一起坐過。

這趟公交車經過三所學校,車上混雜著三所學校的學生。祝年年之前不怎麼註意其他人,今天有陳長寧在身邊,她感覺乘車體驗很不一般。

好多女生一邊偷看他們,一邊竊竊私語。其中有幾個比較大的聲音傳進祝年年耳朵裡,直讓她感覺臉熱。明明她自己以前也常迎接各種明裡暗裡的目光和討論,感受卻與現在截然不同,尤其是聽到一些曖昧言論,祝年年直感覺自己的心臟正在以緩慢但又不可逆轉的速度爆炸。

“是男女朋友嗎?”

“二中可以這麼明目張膽地談戀愛啊?”

“男生好像是二中風雲人物。”

“他真的好少坐公交車啊,我隻碰過三次。”

“是陳長寧和他妹妹啊。”有穿二中校服的女生故意更大聲地說。

討論聲忽然就變小瞭。

想知道陳長寧聽到這些話的反應,祝年年悄悄觀察他,卻見他眉頭緊皺,眼睛凝視著車窗上某一處許久未動,分明已經走神。

自己的妹妹和一個陌生人發生瞭這樣不可思議的狀況,是很令人頭痛的事吧?祝年年默默代入他的心境想。

後來一直到下車,陳長寧才終於回過神。

“現在給我吧。”學校車站前,他忽然很焦急地對祝年年說。

祝年年聞言解書包,立刻從裡面找出陳靜安寫的守則。陳長寧接過去,邊往人行道走邊看瞭起來。

陳靜安寫的內容不多,陳長寧很快看完。其間,他始終凝神思索的緊繃神情慢慢松懈,大約是看到什麼好笑的內容,嘴角一度還有笑意。隨後,他將守則還給祝年年。

“她有表達過……想換回來嗎?”陳長寧問。

“沒有。”

祝年年不假思索的回答令陳長寧轉頭看她,須臾過後,他又問:“她和你說過為什麼嗎?”

祝年年愣住瞭。事實上,陳靜安從沒提過這點,她也沒想過問陳靜安。

身份互換這些天以來,她隻知道自己不想換回去是因為陳長寧,可是陳靜安為什麼也不想換回來,她不知道,隻覺得陳靜安好像很喜歡當“祝年年”。

這時,兩人已走進學校,對陳長寧的提問,祝年年隻能老實作答:“她沒有和我說過。”

陳長寧沉默。過瞭一會兒,他的聲音再次傳來:“你們一般在哪裡碰面?什麼時候?今天約瞭碰面嗎?”

“通常是在小花園,午休和放學的時候,今天……大概會吧,我們還要交換作業。”

陳長寧突然停步,祝年年也跟著停下。隨後,他用眼神示意她跟自己走。祝年年猜測他大約有什麼重要事情要避開人群說,沒有多問,默默跟瞭上去。

清晨的花園小徑,已經有不少人在這裡大聲背單詞。陳長寧一路帶祝年年穿花拂柳,到一處僻靜的地方才停下。

他轉過身看她,眼神透著懇切意味。果然,接下來他說的話印證瞭祝年年的猜想。

“祝年年同學。”他的語氣神情都極認真,“可不可以請求你一件事?”

祝年年用力點頭。

“我知道你和陳靜安身份互換的事,先不要告訴她。”

“為什麼?”祝年年忍不住問。

陳長寧的神情有些意外,大約沒想到她會提這樣直接的問題。他想瞭想,說:“現在不是時候。”

“哦。”祝年年輕聲道。

“麻煩你瞭。”他微笑著說。

祝年年搖瞭搖頭:“沒關系。”其實她還想問他“什麼時候是時候”,可惜她先一步意識到現在不是問這個問題的時候。他對她,有很明顯的客氣和疏離瞭。

雖然微微有點失落,但好在,她真正以祝年年的身份和陳長寧認識瞭。希望發生在她和陳靜安身上的神奇事件可以持久一些,這樣她就可以更從容地和他相處,成為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