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高二三班物理課,下課鈴一響,陳靜安立刻以光速出現在任課老師面前。
老師姓鄧名暉,四十五歲,特級教師,二中紅人,帶出過許多物理競賽獲獎學生,教學風格幽默有趣,抽象理論總能輔以趣味講解,深受學生們的愛戴。
陳靜安找他,可惜鄧暉想躲她,她能用多快的速度躥向講臺,鄧暉就能以更快的速度逃離講臺。
“暉哥。”陳靜安追出班級,像福爾康在追夏紫薇。
逃歸逃,鄧暉終究是人民教師,顧慮到和學生在走廊上追逐影響不好,不得已還是停下來。
“我說瞭,要想參賽,找你哥來說。”鄧老師滿臉嚴肅地說。
“我報名,為什麼找他來說?”
“那當然要找他來瞭。我問你,萬一你拿瞭獎,要不要繼續打奧賽?跟你哥一樣?”
“那不是必須的嗎?”陳靜安瞪著眼睛說。
“這不就得瞭,往後的事你要是做不瞭主,我可不會浪費這個寶貴名額送你去。”
“誰說我做不瞭主啊!”陳靜安道,“我爸媽會支持我,陳長寧說瞭不算。”
“那不行,你哥交代我瞭,不讓你去集訓隊。”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到年級組辦公室門口,時值上午第二節課課間操時間,原本應該於開學前修復好的塑膠跑道由於挨瞭一個潮濕多雨的寒假,現在仍在刷漆重修,課間操也就因此暫停瞭。廣播站最近都在這一期間播放點歌投稿,陳靜安跟著鄧老師進辦公室時,聽到廣播裡祝年年甜美的聲音:“春天是看花的季節,近幾天,不知道同學們有沒有註意到,逢春路上開瞭木槿花,一路上學一路看,很像一片木槿花海。高三十班有一位同學想點《花海》這首歌,送給,送給高三一班的,陳長寧同學,祝他在高考中旗開得勝,金榜題名。”
一聽到陳長寧的名字,陳靜安立刻翻瞭一道白眼。
這個人,在二中,就像是一朵鑲瞭金邊的烏雲,牢牢地罩在陳靜安頭頂上,怎麼都甩不掉。
中午去食堂吃飯,陳靜安一路聽田野和徐濤說他們上周日看完的電影,忍不住暴躁地打斷:“你們倆行不行啊,不知道我還沒看嗎?”
“所以是叫你去看啊,我跟你說,導演太厲害瞭,《致命魔術》結局太精彩瞭,你根本想不到。”田野長著一雙細致的單眼皮,鼻子上一顆痘痘就快冒頭,神情滿是勝利者的興奮,好像看瞭很牛的電影自己就很牛一樣。
陳靜安不屑地嗤瞭他一聲。
“哎?你為什麼不去找你哥啊,這種電影他一定會有的吧?”徐濤提醒道。
“別提他,我就算是去偷去搶也不找他。”陳靜安很有志氣地說。
“你不是說隻要你爸媽在傢,電腦就可以用嗎?”田野問。
“用可以,看電影不行,除非你有光盤,我拿電視放。”
“我隻有下載的資源,藍光的,好像有四點幾個G,U盤根本拷不瞭。不然你去我傢看吧,我可以再陪你看一遍。”田野大方地說。
陳靜安想瞭想,覺得此計可行。這學期才剛開學,高三年級的高考氛圍已經緊張起來,陳長寧最近周六周日都要上課,她可以趁周日去田野傢。
隻是,科幻片去哪兒看是解決瞭,物理競賽報名的事情實在是有些棘手。
高二年級這學期開始,每天也上八節課,陳靜安放學的時間和高三一樣。下完自習課,陳靜安和田野、徐濤一起往校門口走時,恰好碰見八班的祝年年。剛開春的季節,她一頭烏黑的長發束起,露著光潔飽滿的額頭,皮膚又白又細。田野他們原本步子邁得快,一偶遇級花,步速立馬慢下來,兩人一左一右拱瞭拱陳靜安的胳膊。
“年年,年年。”徐濤擠眉弄眼地說。
“看見瞭。”陳靜安推他。
“天天年年天天的我,深深看你的臉,生氣的溫柔……”
“再大點聲,”陳靜安白瞭一眼田野,“讓你的圈圈圓圓圈圈天天年年天天聽到吧。”
在陳靜安這裡吃癟,田野並不氣餒,很快位移到徐濤身邊:“年年今天心情好像很好。”
“年年哪天心情不好瞭?年年是小太陽。”
陳靜安要吐瞭:“人傢心情好不好跟你們有什麼關系?”
“喂,陳靜安,你這就沒意思瞭。咱們是好兄弟沒錯,年年的醋你可不能吃。”徐濤抱臂朝田野遞瞭個促狹的眼色,“不然你這分量都能單獨成立一個醋廠,跟鎮江對抗瞭。”
“你閉嘴吧。”陳靜安道。
她吃醋?吃祝年年的醋?
咂摸瞭一下,好像是有點。
沒辦法,祝年年長得實在太好看瞭。
祝年年不止長得好看,陳靜安聽說她傢境也很好,獨生女,爸媽把她當公主一樣寵愛。別的不說,祝年年上高中以來,她爸爸天天都接送她上下學,是校門口常年固定停車的傢長之一。
不像陳靜安他們,還得每天擠公交車。
“咱們學校也有很多人羨慕你的。”目送祝年年上瞭她爸的車之後,田野終於舍得轉回目光,一邊往公交車站走,一邊說,“你哥太牛瞭,就咱們班,都至少有兩個女生暗戀他。”
“兩個不止。”徐濤一臉高深地搖頭,“咱們班十個女生,除去陳靜安,應該起碼有五個人暗戀陳長寧。他一個馬上要高考上大學的人,幹嗎不給學弟們留條活路。”
“你們倆真的很誇張。”陳靜安嗤道,“咱們班難道沒有帥哥嗎?張豐來不也上瞭年級帥哥榜嗎?”
“不一樣,不是一個級別的。你自己憑良心講,張豐來跟你哥能比嗎?就算成績能趕上,臉的帥度能比嗎?”徐濤說。
陳靜安噎住,腦子裡浮現出陳長寧討厭又自負的樣子:“張豐來人好,他比陳長寧好太多瞭。”
“張豐來可不想贏在人好這點上。”徐濤犀利地說,“我聽說他確實把你哥當目標敵人來著,今年的競賽他下瞭很多功夫,奔著打奧賽去的。”
“咱們班是不是隻推瞭他?靜安,你到底能不能搞定暉哥啊?你和張豐來,我絕對挺你到底。”田野關切地問。
“唉,”陳靜安仰天長嘆瞭一口氣,“走一步看一步吧。”
“走路看天小心閃到腰。”身側突然傳來一個惡魔般的聲音,嚇得陳靜安立刻挺直瞭腰。
在她愣神反應的時候,說話的人已經雙手插袋和他身邊的人往前走去瞭。陳靜安看著他的背影,翻瞭個冗長的白眼,無聲道:要你管!
能公然管教陳靜安的人,非陳長寧莫屬瞭。
盡管避開和陳長寧同搭一趟公交車,陳靜安還是不可避免地在小區外的老鐵餐館和他碰上。
周一、三、五,爸媽不在傢,晚飯他們隻能自己解決。
老鐵餐館通常是首選。
陳靜安到餐館的時候,陳長寧正在和老鐵聊天。老鐵先看到陳靜安,遠遠伸手招呼她:“靜安來瞭,今晚想吃什麼?鐵叔給你做。”
陳靜安走近陳長寧的座位,很警惕地盯著他:“你點瞭什麼?”
“你哥還沒點。”陳長寧沒回話,對面老鐵起身替他作答,“我剛拉他問學習方法來著,你琳琳妹妹馬上升初三,成績還在中遊,中考要考不上重點,你嬸估計得氣死。”
“琳琳跟我關系好,學習方法我可以教,你不用問陳長寧的,他這個人沒有耐心,不適合教別人。”
餐桌前坐著的陳長寧冷笑瞭一聲。
“你笑什麼?”陳靜安解開書包,丟到旁邊座位上,自己在陳長寧對面坐下。
“笑可笑之人。”陳長寧悠悠道。
“嘁,講話裝腔作勢。”陳靜安奚落道,轉頭對老鐵說,“我今天不吃套餐,我要點小炒。”
老鐵爽朗一笑:“行,想吃什麼小炒?”
陳靜安一個勁沖他遞眼色:“我最愛吃的那兩道,鐵叔你懂的,陳長寧買單。”
“行,那鐵叔現在去給你炒,你別和你哥吵啊,炒這事,鐵叔更擅長。”
“鐵叔,你笑話很冷。”陳靜安道。
鐵叔哈哈大笑著去瞭廚房。
陳靜安從筷子筒裡拿出一雙筷子,掰開瞭玩筷子上的竹屑,一邊玩一邊偷眼打量陳長寧,心中斟酌著要怎麼開始和他說物理競賽的事情。
“我買單?”兩人沉默地拉鋸,結果竟是陳長寧先開口。
陳靜安對他眨眼:“你比我有錢。”
“爸媽給你的零用錢比給我的多?”
“這不是存著買書瞭嗎?”
“買一堆科幻?”陳長寧挑眉道。
見他挑眉,陳靜安瞬時不樂意瞭:“我買的科幻書你敢說你沒看?我買的《少數派報告》裡面的批註不是你夾的?你這麼瞧不上科幻小說,就不要認真做批註瞭。”
“你看見我做批註,沒看見上面的內容嗎?我是認真做批註嗎?”
不,他不是,他隻是寫瞭一堆書裡的漏洞。他不提還好,一提陳靜安就來火:“好笑!這年頭有誰看科幻小說還要拼命找漏洞的,何況人傢作者1982年就去世瞭,活著的時候,冥王星還算九大行星之一呢,有漏洞不是很正常?”
陳長寧看著她,眉頭一皺:“你知道不求甚解和一知半解的危害嗎?”
陳靜安看他皺眉頭,心道:不好,一會兒要和他說參賽的事情,可不能提前惹毛他。思及此,她迅速換瞭個語氣:“您說得對,我應該凡事求個明白。”
“突然服軟不是你的風格。”陳長寧也從筷子筒裡拿出一雙筷子,“說吧,什麼事?”
“哪能總有什麼事呢?咱們兄妹一場,關系好,爸媽才放心。”話說到這裡的時候,老鐵正好端出一份小炒黃牛肉,陳靜安眼睛盯向那盤菜,順勢又說,“鐵叔也會放心,是吧?”
老鐵雖然不知道兄妹倆在聊啥,但還是應瞭聲“是”。
伸頭聞瞭聞芹菜和牛肉再加三兩辣椒炒在一起的味道,陳靜安緊接著麻利地從座位上起身,賣乖式地對陳長寧說:“我去打飯!”
盛好飯放到陳長寧面前,陳靜安看到他臉上浮現出探究意味,連忙躲避他的視線,正低頭夾菜,果然聽見他說:“物理競賽的事吧。”
筷子上剛夾起來的牛肉掉回盤裡。
“看來是瞭。”陳長寧手一伸,夾走她掉的那塊牛肉,優哉遊哉地吃瞭起來。
陳靜安面容苦澀,主動權被他搶去,感覺自己隻能任他宰割瞭。見他一筷子又一筷子專挑肉吃,陳靜安心神秒回,暫時忘卻物理競賽,加入搶吃黃牛肉的戰鬥中。
第二道菜是西紅柿炒雞蛋,老鐵有自己做這道菜的絕招,陳靜安曾央求陳媽媽偷師,無奈老鐵不肯傳授,這道菜就始終隻是老鐵的絕招。
陳靜安用番茄炒蛋拌瞭一碗白米飯,吃得肚子溜圓,快活似神仙。
到瞭晚上飯點,餐館生意漸忙起來,陳長寧去結賬,老鐵忙中不忘關心女兒學習,急急對陳長寧道:“長寧,你周末要是有空,上鐵叔傢一趟,和你琳琳妹妹做做思想工作,看看她能不能在初三加把勁,好好爭取考重點。”
陳長寧對鐵叔一笑,那笑容落在陳靜安眼裡,顯得極其做作,做作中帶著陰險,陰險中帶著黃鼠狼的狡猾,陳靜安忍不住出口:“鐵叔,你可別讓琳琳見他,陳長寧這個人很會騙小姑娘,我怕琳琳跟他學,弄不好要早戀哦。”
“啊?這怎麼說?”
見鐵叔來瞭興致,陳靜安還要再說,被陳長寧一手制住——胳膊架她脖子,巴掌捂她的嘴,押出瞭老鐵餐館。
此時天已黑透,一輪碩大皎潔的月亮掛在頭頂,陳靜安想從陳長寧的掣肘裡掙脫。陳長寧卻隻是笑著,很輕松就壓制瞭她的反抗。
武鬥不成,陳靜安隻好采用舌戰:“好男不跟女鬥,陳長寧,你不是……”
“我不是好男。”陳長寧接過她的話道。
“你打女人,你不是男人。”
“我都還沒打你,就被你罵不是男人,我有點虧,不然我們現在就坐實瞭你的說法吧。”陳長寧架著她進瞭單元樓。
陳靜安想用腳蹬樓梯扶手,借力脫逃。
不料,被陳長寧搶先識破,脫逃失敗。
陳靜安脖子梗著,眼睛裡一直是陳長寧那張分外高興的笑臉,到瞭傢門口,她想到一句厲害的話,說道:“你最好小心我下回偷襲你襠部。”
果然,陳長寧臉色一變,連帶著手上動作也一松,說時遲那時快,陳靜安充分把握住這個天賜的巧妙機會,就差拼上鷂子翻身的招數,從陳長寧的鉗制下逃瞭出來,順便還反推瞭他一把,毫無防備的陳長寧被她推到瞭門口的墻上。
“哈哈!”陳靜安拍掌大笑,“怕瞭吧,徐濤說,男人都怕被襲襠,說那叫‘偷桃’,男人會很痛。”
陳長寧臉色不大好:“你還知道自己是女生嗎?”
“廢話,我要不是女生,你能這麼輕松制得瞭我?”
陳長寧不看她,摘下書包,從裡面找出鑰匙開門:“你最好少跟那兩個‘哼哈二將’聊這種話題。”
“你管不著。”她特別不喜歡陳長寧叫她朋友“哼哈二將”,這個外號充分體現瞭陳長寧的傲慢無禮。
陳長寧開門的動作一停,周遭空氣瞬間凝結,陳靜安心道不好,但也不打算認錯。片刻沉默過後,陳長寧說:“好,既然我管不著,鄧暉今天找我聊的事,我就不管瞭。”
“嗯?鄧暉今天找你瞭?”
傢門打開,陳長寧走進去,看起來完全不想理陳靜安。
陳靜安追進去,被阻於陳長寧房門前。
他的聲音在裡面響起:“死瞭這條心吧,陳靜安。”
“憑什麼?”
陳長寧沒有回答。
中)
陳靜安周日下午去田野傢看片,徐濤也一起。田野爸媽周末休息在傢,聽說陳靜安和徐濤來,田野媽還一大早去菜市場買瞭好些菜招待。
這不是兩人第一次來田傢,可每一次來,陳靜安和徐濤都會感慨,田野房間裡真的好多漫畫書,而且他也是三人中,甚至整個三班裡為數不多可以用電腦,而且是聯瞭網的電腦的人。
“我下輩子投胎,一定要投到田野傢。”進田野房間時,徐濤滿臉艷羨地說,“最近有什麼新鮮貨?”
徐濤遞給田野的眼神別有意味,陳靜安看不過眼,禁不住推瞭徐濤一把:“你們男人是不是離瞭那些會死啊?”
她聲音挺大,聽得田野一陣驚慌,他趕緊退後一步鎖上房間門,朝陳靜安分外用力地比瞭個“噓”:“我爸媽要聽見瞭。”
陳靜安輕哼一聲,大步走到電腦桌前。
電腦前陳靜安開不瞭機,扭頭問田野:“開機密碼?”
“我生日。”
“我怎麼知道你生日是哪天?”
“你是不是兄弟啊,我都記得你生日,這個月28號,白羊座,對吧?”
“開機密碼!”陳靜安瞪著他說。
她才不是白羊座,3月28日,不過是陳傢領養她的日期而已。
田野的電腦裡下瞭很多科幻片,一下午,陳靜安獨自戴耳機看完瞭《致命魔術》《少數派報告》,還看瞭一部愛情片《倒黴愛神》。田野和徐濤則躺在**看漫畫,間或討論愛情片。
陳靜安觀影結束,田野媽在門外喊吃飯,為瞭不引起長輩懷疑,田野強行開啟影片討論。
“愛情片那部太假瞭,最差,不講科學基礎。”
“確實,還是《少數派報告》經典,畢竟是名傢寫的原著。”徐濤說,“不過話說回來,世上真的存在靈魂互換的可能嗎?”
陳靜安一路斜覷著他們,沒有接話,心道:男生們真可怕。
又一想,陳長寧會不會也是這樣,瞞著爸媽和她,每天也在房間裡做些“**邪”之事。
剛想到這個畫面,陳靜安就不自覺地打瞭個冷戰。
三人走到飯桌邊,田野爸已經在主位坐好,田野媽最後端瞭一碗湯出來,看見陳靜安,微微一笑,說道:“剛剛你傢人打電話過來找你,我跟他說你在我傢吃晚飯瞭,沒關系吧?”
聽到這個問題,陳、田、徐三人都是一愣。
田野率先反應過來:“媽,你沒聽錯吧?確定不是徐濤爸媽打來的?”
“怎麼就是我瞭?”徐濤拱瞭拱田野的手臂,“我今天出門跟我爸媽說瞭來你傢,他們早就答應瞭。”
田野媽慈愛地笑起來:“我沒聽錯,是靜安傢打來的。”
“阿姨,打電話的是我爸還是我媽?”陳靜安疑惑道。她出門前明明也和爸媽交代過自己今天的行程。
“哦,是你哥。”
除瞭他還能是誰!陳靜安在心中默默翻白眼。
飯間,田野傢的就餐氛圍一如既往的好,哪怕說到男女互換身體,田野爸也很隨和地加入談話:“你們學理科,就這點好,遇到情況,會先思考現實可能性、合理性,有好奇心,有好奇心才能針對性地去研究嘛。”
徐濤很會拍長輩馬屁:“田叔叔,您真開明,要是我爸也像您這樣,我該多幸福啊。”
陳靜安偷偷瞪瞭他一眼,接過他的話說:“你想得美,田叔叔是我們班最受歡迎的傢長,搶著想跟田野互換身份的同學,估計要排隊繞二中一圈呢。”
她的話引來田野爸一連串朗聲大笑。
顯然,在拍馬屁這件事上,陳靜安更勝一籌,她也理所當然地獲贈瞭一道來自徐濤的白眼回應。
不過,關於到底想和哪位同學互換身體一事,徐濤和陳靜安在回傢的路上又延展瞭討論。
徐濤仍然堅持:“跟田野換就好,我這個人,很知足。”
“你跟田野都快穿同一條褲子瞭,換不換有什麼必要?”
“那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
“就——”徐濤想瞭半天也沒能說出個所以然,月色皎潔,他仰天嘆瞭口氣,“你說,田野有時候會不會也羨慕我?”
“羨慕你什麼?羨慕你爸媽給你設宵禁?讓你每天按時起床,按時睡覺,還要自己洗衣服疊被子?我爸媽都不這麼對我。”陳靜安不屑地說。
“也是。”徐濤自嘲地抱著胳膊笑瞭笑,轉頭問,“你呢?你想跟誰換?”
“如果是像電影裡那樣,一定要親瞭才能換,那我不換。”
“為什麼?”
“多尷尬,我隻想跟女的換。”
徐濤瞭然地點點頭,忽然又問:“女的?誰啊?我認識嗎?”
經徐濤一提問,陳靜安才意識到自己暴露瞭心聲,而她不想再繼續坦白,於是加速向前,不打算再正面回應這件事。
其實她很早就有過幻想,想跟一個人交換人生。
坐公交車回到傢,已經是晚上九點半,陳靜安在門口換完鞋,陳爸爸剛背著手從陳長寧房間出來。
“靜安回來瞭?”
“是啊,爸。”
“早點睡。”
見陳爸爸點點頭要回房,陳靜安連忙趿拉著拖鞋跑過去:“爸,你留步!”
陳爸爸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陳靜安特意站在陳長寧房門口,瞄瞭一眼裡面狀況。坐在書桌前的陳長寧察覺到她的目光,也朝她看來。
陳靜安對他做瞭個特別醜的鬼臉。
“找爸爸什麼事?”
“我想報名參加物理競賽。”陳靜安開門見山道。
陳爸爸臉上滑過短暫的不自然,同時,他的眼神往陳長寧的方向飄瞭一會兒,就這麼一個小瞬間,陳靜安立刻捕捉到瞭。
陳長寧已經先下手瞭!
果然,陳爸爸面露難色:“你有想參賽的積極性,也有能力,報名當然可以。不過,爸爸建議你聽聽你哥的意見,他去年參加過瞭,知道一些比賽的消息,或許他會有不一樣的想法。”
“他的想法就是不讓我去。”陳靜安委屈地說。
“不然你們兄妹先討論,實在討論不出結果,我再跟你媽商量一下?主要吧,這事情背後真相是什麼,還沒弄清楚……”
“爸,你說不插手的。”陳長寧打斷瞭陳爸爸的話。
“對,對,靜安啊,你好好跟哥哥說,無論如何,哥哥是為你好。”被陳長寧打斷,陳爸爸的臉色竟有些慌亂。
陳靜安看著他,心中升騰起好奇心——陳爸爸和陳長寧之間有秘密。
話畢,陳爸爸自顧自地點點頭回房瞭。
陳靜安目送陳爸爸回房,一轉頭,眼色就厲害起來。她進瞭陳長寧房間,輕聲帶上門,又疾步走到陳長寧床邊跳坐上去,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沒換衣服不要坐我**。”
“偏要坐,我不隻是坐,我還要把外面的灰、臟東西全留在你**。”話畢,陳靜安果真就地一躺,環抱雙臂,把自己卷成一個蠶寶寶,來回在陳長寧**滾動。
陳長寧扔掉筆,桌上發出一聲輕響。
陳靜安偷眼看他:“嗬!你還先生氣瞭?”
陳長寧沒理她,伸手把墻邊的時鐘拿過來握在手裡轉動。陳靜安不明白他的用意,正想提問,見他將桌上試卷挪到桌角,離陳靜安更近的位置。
“這是去年山東一模的理綜卷,八點鐘開始,現在九點四十,還有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看看做瞭多少。”
他臉上寫著不開心,陳靜安心知狀況不對,一下子收起戰鬥的心思,麻溜地從**起身看他的試卷。一看,她有些意外,一小時四十分鐘,陳長寧連選擇題都沒做完。
“這……那……”
“你破事真的很多。”
他這麼說,陳靜安不高興瞭:“你又沒跟我說你在做卷子,爸不是才從你房間出去嗎?我以為……”
“你以為爸是為瞭誰的事耽誤我做題?”
“誰的?”
“是誰夜不歸宿?”
“什麼意思?你說我夜不歸宿?”陳靜安難以置信,“我要夜不歸宿現在還能坐在這兒?”
“九點半。”
“啥玩意兒?”
“你回傢的時候九點半,這之前,你沒給傢裡打一個電話,爸媽擔心,怕催你讓你覺得壓力大,所以我去打瞭。我打電話的時候七點多,相信你同學的媽媽應該提醒瞭你,你但凡考慮過爸媽會擔心,就應該回個電話。”
“我……你……”事涉爸媽,陳靜安整個人心急到結巴,“你也說你七點多打過電話,既然你都知道我在同學傢,我以為你告訴爸媽,爸媽會放心啊。況且,我中午出門的時候跟爸媽說過瞭我去同學傢,我哪知道他們還是會擔心!”
桌前的陳長寧冷笑瞭一聲,他沒有看陳靜安,隻是壓低聲音說:“你應該提前告訴他們,你去的是男同學傢。”
“去男同學傢怎麼瞭?田野是你認識的,何況,又不是我一個人去,徐濤也一起去瞭啊。”
陳長寧好像完全不想聽陳靜安的解釋,厚重的沉默氛圍漸漸蔓延,房間裡沒有其他動靜,她的目光隻能跟著他的動作。見他靜靜從桌前拿回剛丟開的那支筆,以為他要重新做卷子,結果他隻是玩筆。
“你能說話嗎?”陳靜安不安地問。
“說什麼?”
“你要覺得我打擾你做題,我可以馬上走。”
陳長寧微微偏轉視線看她,用那種明顯氣還沒消的眼神。
陳靜安吞瞭口口水,氣勢在不知不覺中弱下來:“就……物理競賽那事。”
“嗯。”
“你到底為什麼不讓我報名?你和爸有什麼事瞞著我?”
“啪”一聲,陳長寧捏在手上玩的筆再次掉在桌面上,發出不和諧聲響。
見他還要去把筆拿回去,陳靜安忍不住出手按住他的手腕:“能別玩筆瞭嗎?看得我心慌。”
“你還會心慌?”陳長寧道,“我以為你是斯巴達第一勇士。”
“你別老這麼陰陽怪氣行嗎?我都不知道哪裡得罪你瞭。”陳靜安松開他的手,視線一低,看到他書桌的抽屜,順手拉開,“欸,你那個小石頭MP3可以借我聽兩天嗎?”邊說著,她邊低頭在陳長寧的抽屜裡尋找MP3。
找瞭一圈,裡面沒有MP3,隻有一堆冊子和書,以及一套陳長寧從小收藏到大的機器貓。其實這套機器貓原本有十二隻,有兩隻被陳靜安扔瞭,至今沒找回來,以至於每次她看到,都會為機器貓一傢人的殘缺而感到愧疚。
“不在那兒。”陳長寧扯開她的手,而後關上抽屜,移動椅子去旁邊書包裡找出一隻黑色MP3,將一隻耳機塞進耳朵,按開MP3聽瞭起來。
陳靜安以為陳長寧在測試電量,他買的這款MP3沒有電子屏,看不到歌名和電量,沒想到他聽瞭半天也沒摘下來。她等不及,從他手裡拿過另一隻耳機:“在聽聽力嗎?這麼認真!”
耳機裡傳出聲音,果然是英語聽力,還是標準倫敦腔,陳靜安大驚:“你不是吧!真的用MP3聽聽力?”話問出口的同時,陳靜安意識到自己的判斷不準,陳長寧在聽的似乎不是聽力課文,裡面的男低音滿含感情,朗讀時還有鋼琴聲,語句聽起來像是詩。
陳長寧連續按鍵,英文詩沒瞭,耳機裡依次跳著播放下一首、下下一首、下下下一首,到第四首,耳機裡終於傳來樂聲,是陳靜安之前下的周傑倫的專輯《八度空間》,正在播放的這首歌是《分裂》,一首陳靜安很喜歡,但在專輯裡相對冷門的一首歌。不知道是受瞭前面英文詩的影響,還是這首歌本身的影響,房間裡的氛圍緩和,陳靜安的心情也慢慢平復。
“你不是把我下的歌都刪瞭嗎?怎麼還有一首?”
“漏瞭。”
“如果你說這首歌是你特地給我留的,我就原諒你。”
陳靜安話說完,陳長寧朝她看過來,黑色小石頭MP3的一隻耳機在他耳朵裡,另一隻在陳靜安耳朵裡。他看過來的時候,歌詞正好唱到“沒人綁著你走才快樂”,陳靜安心尖忽然不受控制地一酸,這一點軟弱反應不想被陳長寧看到,她猛地低下瞭頭。
“你為什麼總是不肯讓我如願以償呢?”
他在高處,陳靜安看不見他的反應,直到《分裂》整首聽完,才聽到他說:“讓你參加物理競賽,你會如願以償嗎?”
陳靜安瞬間抬頭,想當然地認為希望來臨:“你會讓我參加嗎?”
他看著陳靜安,陳靜安看著他的眼睛,試圖在那顆“黑色星球”裡窺探出他真實的想法。
“你就當我不想讓你如願以償吧。”他伸手摘下耳機,順手也摘瞭陳靜安耳朵裡那隻,“MP3暫時借不瞭,我自己要用。”
陳靜安氣得從**直立起來:“我要去跟爸媽告狀!”
“去吧,敲門輕點,媽睡瞭。”陳長寧拉過卷子,又挑瞭支筆,做起試卷來。
陳靜安一腔怒氣無處發泄,握緊拳頭往房門口走瞭兩個大步,又轉回身走到陳長寧背後,狠狠推瞭他一把:“你太壞瞭!”
陳長寧好像已經知道她會有這一手,也沒反抗,任由她推,等她推完,他又重新坐直身體,從容握筆做題。
陳靜安被他這副毫不在意她的態度氣炸瞭,她在他椅背後站著,拳頭握瞭放,放瞭又握,最終忍不住一傾身,一口咬在他左肩上,順便在他肩膀上喊出一聲“不能打擾爸媽”的怒吼。
這才算發泄出去百分之二的怒氣。
“陳靜安,你是狗啊?”陳長寧吃痛地扳開她的頭。
“是狗才好呢!我會咬死你!”陳靜安放小聲音但不放輕氣勢地回擊道,“你不要以為自己跟鄧暉熟就能左右他,你不是我的法定監護人,沒資格替我做決定。”
陳長寧揉肩膀的手做瞭個“請”的姿勢:“你可以找爸媽。”
陳靜安哼瞭一聲,頭也不回地走瞭。
下)
不知道是不是受瞭陳長寧刺激,陳靜安的例假提前兩天到瞭。她從噩夢中驚醒,一摸床單,果然側漏瞭。
她默默地起床換內衣、洗床單,盡管動作很輕,還趕在爸媽起床的時間之前做這些,卻還是被發現瞭。
陳媽媽進來看見陳靜安的狀況,忙到洗手池上拿瞭陳爸爸的牙刷和漱口杯,將他推走:“你去廚房刷。”隨後她擼起袖子,從陳靜安手裡搶過床單,“媽媽來吧,你別受涼,一會兒喝杯紅糖水。”
陳靜安被陳媽媽擠到一邊,猶豫瞭半晌,還是低頭搓著睡衣,說:“媽,我想參加物理競賽。”開口向陳媽媽提要求,比向陳爸爸提更難,可陳靜安暫時想不到別的辦法。
陳媽媽搓床單的動作停下來,從墻上的鏡子裡看著陳靜安,問道:“你哥不同意?”
陳靜安點頭,心中忐忑。
小時候在孤兒院,一開始是陳媽媽不想要她。盡管這許多年過去,陳媽媽早已把她當親生女兒,可陳靜安就是沒法忘記,沒法忘記陳媽媽那一整套放棄她的神態和動作。在陳傢生活的小心翼翼,她全用在瞭陳媽媽身上。
“這件事我沒有過問,你爸跟長寧在溝通,我知道的也不全。”陳媽媽搓完血跡,將床單裝進盆裡,“你哥去年打過奧賽,無論經驗還是能力,他的意見都值得參考,媽媽是覺得,你可以和長寧好好聊,不要賭氣。”
“我沒有,沒有賭氣。”
陳媽媽端起盆,要去陽臺洗衣機,離開衛生間前,她拍瞭拍陳靜安的肩膀:“媽媽相信你們可以自己解決。”
陳靜安泄氣地靠在墻上,瓷磚很涼,她靠瞭一會兒才察覺到,於是走回房間。
沒過多久,陳媽媽來給她換新床單,陳靜安此時已經換好校服。例假期間,胸衣勒得有些難受,提醒她要買新內衣瞭,而她眼看著陳媽媽在忙碌,想讓媽媽陪自己去買的話在喉口輾轉,好久都沒說出去。
“衛生巾夠用嗎?”鋪完床單的陳媽媽問。
陳靜安點頭。其實夜用的不夠,她會自己去買。
“在學校少喝冰的,體育課不要硬上,請假就行。”
對陳媽媽的例行叮囑,陳靜安安靜地照單全收。自她月經初潮以來,陳媽媽總算對她和對陳長寧區別以待。起先,陳靜安還挺開心,覺得自己在陳媽媽心裡是特殊的,或許陳媽媽已經把自己真正當成瞭女兒。慢慢地,陳靜安發現,陳媽媽也僅限於在與女生相關的幾件事上對陳靜安區別相待,陳靜安其他的大事小事,學習之類,陳媽媽和陳爸爸一樣,都聽陳長寧的。
他們應該還是把她當外人吧。陳靜安每每都會難過地這樣想。
爸媽出門,陳長寧剛好洗漱完出來,陳靜安一邊瞪著他,一邊泄憤似的把桌上的油條一節一節掰斷,放進豆漿盒子裡——陳長寧最討厭油條拌豆漿。
陳長寧目睹這一切,卻不惱,轉身去廚房拿瞭雙筷子,默默從豆漿裡夾出油條吃。
爸媽不在傢,陳靜安不必偽裝自己,趁陳長寧低頭吃豆漿很專心的時候,她猛拍瞭一把餐桌,成功使他受驚。等他抬起頭看自己,陳靜安大聲質問:“你手上是不是掌握瞭什麼能說服爸媽的理由?你跟爸之間的秘密?”
“什麼?”
“明知故問!”
“陳靜安,”陳長寧喝瞭口豆漿,裡面混著油條的味道讓他短暫皺眉,陳靜安看得高興,對上他剛抬起的視線,聽他問,“你為什麼想參加物理競賽?”
陳靜安氣勢洶洶要回答,被陳長寧一個“暫停”的手勢打斷。
他看著她,神情認真地說:“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胡說八道就算瞭。”
這話對陳靜安很有效,她立刻收回攻勢,氣沉丹田,一邊看陳長寧氣定神閑地吃早餐,一邊真的用心想起來。
“高考可以加分。”
“拿獎瞭才有加分。”
“我會爭取拿獎。”
“你對自己有點過於自信。”
“什麼意思?你覺得我拿不瞭?”
陳長寧把豆漿盒推去一旁,看來不打算再吃,他雙手交疊在桌前,認真地看向她:“我問過鄧暉,一班那個,物理成績,甚至理科三門,考試沒掉出過年級前三,發揮極其穩定。”
“你說林光輝嘛,他是厲害,我服,我不跟他比,那張豐來呢?我們班憑什麼是他?”
“張豐來成績比你穩定。”
“他是穩定,穩定得沒進過年級前十。”
“攻擊他人有意思嗎?”陳長寧皺眉道。
“反正不管我是不是攻擊他人,總之你就是認為我不行,打心眼裡覺得我比不上別人,哪怕張豐來沒我成績好,你也不會挺我,不管我怎麼努力,你永遠不會肯定我。”說著說著,陳靜安自覺越來越委屈,例假掌控瞭她的情緒,怕再說下去要在他面前哭出來,她及時停下話頭,拽瞭旁邊的書包,頭也不回地出門瞭。
上高中以來,陳靜安因學習和陳長寧鬧糾紛是常事。雖然在他那裡碰瞭壁,她卻並沒有完全放棄參加物理競賽的念頭,她把勁頭用在磨鄧暉老師身上。
鄧暉當然是躲著她。說起來,一位人民教師怕被學生纏,實在不是件光彩的事,鄧暉也委實是沒辦法,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這天下午放學,鄧暉托一個高三年級學生喊陳長寧來辦公室,眼見報名截止日期越來越近,他想就陳靜安的事最後再和陳長寧聊一次。
“我建議你對靜安說真相,老師不方便,但你可以。你妹妹跟你一樣,做事很堅持,這是能學好物理的基本品格。我不想她受挫,對物理失去興趣。”鄧暉說。
陳長寧站著,一臉少年氣。鄧暉當老師這麼多年,依舊沒法從這少年臉上參透他真正的心跡。
“鄧老師,您覺得,一個總跟自己作對的哥哥百般阻撓自己參賽,和知道自己熱愛的學科競賽有黑幕,哪個更容易接受?”
鄧暉想瞭想,坦承道:“我沒明白。”
陳長寧搖頭笑瞭笑:“老師不用太明白。陳靜安不會接受黑幕,更不會接受自己是因為黑幕而被放棄的選手,她對物理的熱愛很虔誠,我不想她知道這些。”
鄧暉推瞭推眼鏡,斟酌著說:“黑幕不黑幕,畢竟也是你的猜測……”
“事情的真相,鄧老師比我清楚。陳靜安是我的傢人,我比您為她考慮得更多。省隊今年的參賽名單已經內定,二中能送進去的人隻有林光輝和張豐來而已。我知道老師您的身份不方便說太多,我們目的一致。”
鄧暉張瞭張嘴,原是想說點什麼,沒防備陳長寧知道這麼多,一瞬間有些身為人民教師的愧疚。過瞭好半晌,他才重新找回思路,說道:“長寧,你也熱愛物理,去年也代表學校入瞭省隊,拿瞭獎,比起靜安,我倒希望你別受這些沒被證實的消息影響。”
“鄧老師放心,我比陳靜安理智。”
呸!才沒有!
年級組辦公室外背靠墻壁而站的陳靜安心道。
她不是故意要偷聽鄧老師和陳長寧談話的,正好碰上而已。奇怪的是,得知陳長寧阻止自己參賽的真相,她並沒有太多難過。
初春傍晚的天色漸漸昏暗,有徐徐的夜風拂過。趕在陳長寧和鄧老師發現之前,陳靜安離開瞭年級組辦公室門口。
一路踢著小石子出校門,陳靜安有些氣惱,為什麼陳長寧總要把她想得很弱?
或許他和自己一樣,從沒忘記過她是領養的孩子。
這是陳靜安唯一能想到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