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映星痛快地殺瞭叛變最深的幾個長老,金堂主死在楊清手中,木堂主是被迫背叛,當教主回來後,他立刻向原教主投誠,因此隻是被教主打得半死不活,滾去養傷瞭,到底保住瞭一條命。

原映星對於內亂的處理方式簡單粗暴,不服他的直接打殺。然後他從下面的人裡重新選,補上瞭新的長老和堂主的位置。對於叛亂逃離的教徒,原映星也沒有放過,派人追殺。

聖教最近一直處於一種血腥狀態中,每個人都在戰戰兢兢,等待原教主的情緒穩定下去——沒錯,教主不是在發怒,他就是像瘋子一樣在見人就殺而已。

教主邪魅。

然而邪魅二字,尚道不足原教主壓在眾人心頭的恐懼感。怕的不是他狠,而是他不知什麼時候狠,又不知道什麼時候,又突然好說話起來。

到這個時候,許多教徒開始想念已逝的聖女大人。雖說聖女大人也不是什麼善茬,但聖女大人比起教主來說,起碼是個正常人類,善於溝通的人,也不是特別喜歡殺來殺去。以前聖女大人在,教主的大部分情緒,不管好的壞的,都是沖著聖女大人一個人去瞭。現在,教主的情緒發散給眾人,眾人簡直嚇哭。

教主對聖女如春風般溫暖,對他們,則如嚴冬一樣無情。

更倒黴的,是有位長老就教中事務跟教主大人討論——

“教主,前聖女已經逝瞭有半年瞭。我聖教不可一日無聖女,您該選新的聖女大人繼位……”

他鼓起勇氣擡頭,看到教主微笑面孔上的冰冷眼神。神祇一般,不含任何感情。

背後玉雕虎嘯群山圍屏,前有一長約七尺的朱漆方臺。殿中空曠,光線暗,四圍有四十二盞青銅蓮花燈點亮,傳聞中性格難測的教主坐在高坐上,手摩挲著寶座上雕刻的貔貅頭像。

他有一雙冷峻的眸子,在昏暗的大殿中顯得陰晴不定,聲音也怪異得讓人難以聽出他的情緒來,“你提醒我一件事瞭。月芽兒身死,是因為你們內訌引起的。當時誰提議讓她去雙陽的?給我份名單。”

“……教教教教主,法不責眾……”

原教主輕笑,“在我這裡,法是責眾的。”臉色冷下去,“怎麼,長老是要為民請命,以一人之身承擔眾罰嗎?那我也不反對啊。”

這位長老出去時,嚇得臉色煞白。殿外等著向教主匯報事務的其他幾位長老見他出來,忙圍上去,看到這位長老苦澀地搖頭,紛紛一臉衰色。等新任的左護法出來,喊下一位長老進殿。這一次,是剛回來的水堂主救瞭他們一命,水堂主說,“我來吧。”

“您請您請。”眾長老紛紛為這位美人讓位,這個榮耀,誰想跟她爭啊。

聆音調整瞭下呼吸,看眼身後垂著眼無聲無息的火堂主,頗為同情他。她幾乎能預見火堂主進去後,又會被教主一頓打,鼻青眼腫都是輕微的。好歹同興一路,她也不想看這個傻子因為聖女的事被修理得太慘,於是決定自己先進去。

聆音進去後,先簡單跟教主說瞭番聖女在雲門的事,試圖用這個消息,讓原映星的情緒平穩些,再說別的事。然她擡頭看,卻看不出原映星的表情與先時有絲毫緩和。頓一頓:我理解錯瞭?教主並不像我以為的那麼在乎月芽兒?

原映星正手撐著頭,無精打采地聽聆音絮叨。好容易聆音看他不感興趣,小心轉瞭話題,“我想向教主申請,拿活人做醫術上的實驗……”

原映星的眼皮撩開,有瞭興趣,“拿活人做實驗?”

“是,”聆音說,“之前我都是在死人身上做實驗,有些效果出不來。現在想把活人拉過來,教主用不上的人,都可以給我。”

“像你之前那樣開腔破肚麼?”原映星笑問。

看出教主很感興趣,聆音松瞭口氣。在此時,天下行醫者,都是自行琢磨研究,少有拿人試藥之說。在朝廷那裡的酷刑處,拿人試藥,都是一種可怕的刑罰。然而在聖教這裡,水堂主聆音,是一直用死人來試用她的藥物的。正因為拿人做實驗,她的醫術,才遠非正道那邊可比。

人之發膚身體,對時人而言格外重要。人人講究死後罪免,開腔破肚屬於可怕的受人唾棄的行為。聖教的許多行為,都受白道那邊的不恥。然而從聖教流出去的藥,也沒有見這些正道之人拒絕使用。

聆音覺得好笑,白道人隻接受她試驗之後的溫柔結果,而要殺掉她其中的辛苦過程。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呢?

聆音並不看好聖教與白道的合作。

況且現在,聆音變本加厲,要用活人做實驗。原映星還很感興趣,批準瞭,並笑瞇瞇說,“我能加入其中嗎?”

聆音連忙道,“教主喜歡的話,隨時可以過來。”然她一頓,還是提醒教主一下,“教主,我們要是跟雲門合作的話,雲門那邊,必然要求我們停止這種拿人做實驗的事。他們白道的人,都接受不瞭這個。那我的實驗怎麼辦?”

原映星沉默瞭一下後道,“你先做著。到時候再看。”他心想,聖教的問題太多瞭,哪裡是一個醫術上的分糾能說清楚的。

他們正說此事時,左護法進殿,遞給原映星一張卷著的紙筒,“屬下在半路上截的信,看到下方有給教主的標志,屬下便拿來請示您。”

原映星依然是那副沒有骨頭般散漫的坐姿,閑閑地打開紙筒,果然密密麻麻,是一封書信。看完信,他笑瞭笑,“雲門九月中旬有門中大典,到時幾大門派都會前去慶祝。那我便也起行,去雲門走一趟吧。”

正式跟雲門談判雙方和解並合作的事。

聆音微訝:她前腳回聖教,教主後腳就收到雲門的情報瞭?這速度……“教主,您在雲門有內應啊?”

內應都能內應到雲門內部去,比教中情報網收到的消息還要早,不愧是他傢教主!

原教主揚揚眉,似笑非笑地說,“是姚芙給我的消息。我認得她的字跡。難為她回到瞭雲門,還跟我報信。雙面細作,做的不錯。我饒她一命,她的作用,終於在這個時候體現出來瞭。”

殿中其餘二人皆不敢開口回話瞭——

姚芙?

那個出身雲門,跟自傢教主關系匪淺的姚芙?

教主和姚芙的關系,他們一貫不敢多說多問,現在就低著頭,當作沒聽到瞭。而他們的教主,已經起身,準備安排好教中事務,親自帶人前往雲門,參加雲門的門中大典。

這時候的雲門側殿,楊清進去時,正聽姚芙在和掌門爭論什麼。楊清過去時,姚芙被掌門瞪瞭一眼,不耐道,“好瞭姚丫頭,魔教的事情你不要再提瞭,莫讓清兒看瞭笑話。”

轉向他們兩人,細細囑咐道,“這次門中大典,幾大門派都發瞭請帖,一些小門派要請帖的,你們也去處理瞭。這次門中大典,最重要的,是將你二人介紹給天下英雄。”

“清兒之前幾年因為那魔教聖女的事,一直不便出面。雖然幾傢私下裡都認識你,但是明面上,從來沒有讓你代表雲門的身份,與長輩們見面。這次你領著姚丫頭,認認人。你們兩位長老,也該是出山的時候瞭。莫要日後行走江湖,無人認識你們。”

楊清拱手,“是。”

姚芙在他身後淡著臉,也拱瞭拱手。說完這個,姚芙又跟掌門說,“我想去教習弟子武功的事……”

掌門這次笑容慈祥瞭,“姚丫頭多年不在山,你有這份心,師伯是很高興的。如果你不覺得事務繁多,還想為我門派調教弟子的話,那你就去吧。我雲門,正是需要你這種一心為門派考慮的人。”

楊清側瞭頭,深深看姚芙一眼,似訝,“門中大典前的事務繁瑣,師妹還想去教弟子習武?”

姚芙點瞭下頭,怕這位師兄多想,解釋道,“我多年不在雲門,雲門照顧我良多,我卻未曾為門派做些什麼。有此機會,便想近些力。”

楊清笑瞭笑,跟掌門說,“既然師妹都有這份心,我這個師兄隻躲懶,頗為慚愧。我便也抽些空閑,和師妹一起,教授弟子們課業吧。”

他們指的,對象都是外門弟子。通常內門弟子都有自己的師父,用不著他們插手。隻有師父不在的內門弟子,才會請教他們這些長老。

楊清此舉,讓掌門欣慰。先前楊清非要娶一個村姑,掌門為難十分。後楊清突然想通,不再提娶那位楊姑娘的事。掌門等瞭許久,都沒等到下文,慢慢地也放下瞭心。現在楊清又成瞭以前的楊清,掌門連連點頭,心中自豪。

再有旁人前來請教掌門俗事,楊清與姚芙二人,便退瞭出去。楊清並不與姚芙說話,神色淡淡,倒是出門後相別之際,姚芙忽然側瞭臉,看著他淡聲道,“師兄聽我教授弟子課業,就說自己也要去。這是什麼道理?師兄這麼不放心我?怕我有損雲門的利益?師兄是看我在魔教呆瞭幾年,便不信任我瞭嗎?”

楊清微微笑瞭笑,“師妹自己心中明白。”

“我心中不解,”姚芙冷淡看他,“求師兄解惑。師兄到底是為何,處處針對於我?自我回到雲門,便能看到你處處對我的排擠和壓制。在山外時,還不曾如此。師兄自己也並非行的端做得正的人,這般對我,是否是心虛?”

楊清見她目光凜冽地看著自己,卻並沒有受她影響,隻道,“外門弟子,人實在是太多瞭些,水平差距太遠瞭些。我這麼說,師妹你聽懂瞭嗎?”

“……!”姚芙眸子驟縮,身子繃直,警惕地看著這位師兄。

原書中的真正男主啊。

果然她做什麼,都逃不過他的眼。

外門弟子人多,水平參差不齊,方便她做很多事。雲門弟子的核心是內門,但數量最多的,是外門。如果外門弟子出狀況,簡直比內門還要復雜,難以查出來。姚芙想在外門弟子中,散佈一些有利於魔教的事,讓弟子們扭轉對魔教的看法;她還要跟原映星傳信,隨時跟他報告雲門這邊的情況。

除此之外,還有許多事,內門弟子知道的關於魔教的訊息較多,她安排起來束手束腳;但外門弟子本就信息少,吩咐起來,也不會多想。

楊清現在,就指出瞭她這個想法,讓姚芙臉色蒼白。

楊清說,“師妹不必這麼緊張,起碼現在,我與你是站在同一方的,我也希望促成雲門和魔教的合作,所以我並不會阻止你。你隻要註意好其中分寸,不要太過損害我雲門的利益便罷。”

姚芙低下眼,心想:雲門的利益?我並非是你們大世界的人,善惡於我有影響力,你們的正邪分類,對我卻沒有束縛。我想過瞭,我欠原映星良多。我要償還他,即便你是真正主角,我也要助他,打敗你。

楊清又道,“還有一事,外門弟子中的乙班,我希望你永遠不要沾上,湊過去。”

姚芙挑瞭挑眉,看到有位長老過來,不便多說,就拱瞭拱手,答應離去。等她回去後,從外門長老那裡取來弟子的名冊,在乙班那裡翻到“楊望月”的名字,她才若有所思,明白瞭楊清的意思:楊清是希望她不要出現在望月面前。

姚芙一頓,再頓,後心情復雜。

她覺得這位師兄,其實本來並不打算管她在外門的事。她已經跟原映星傳過一次消息,如果楊清能猜到她在外門的齟齬的話,必然也能猜到這個。但是楊清並沒有說什麼。說明他不在意。

他在意的,隻是望月。

因為不想她與望月見面,他才答應回去外門教授武學,讓他自己忙碌多一分。

那楊清去外門,到底是為瞭監視她多一些,還是為瞭望月多一些呢?

……恐怕,是後者吧。

姚芙手撐著額頭,心中苦澀,想到:前後兩個與她有密切關聯的男人,都與望月有糾紛。比起她,他們都更向著望月多一些。

她是哪裡做的不好嗎?她自認對不住原映星,卻沒有對不住楊清過。然而,一個兩個,都在防她。

原映星也罷,青梅竹馬。楊清身為正道人,都寧可向著一個魔教妖女,反對她這個師妹提防再提防,實在讓她,讓她……讓她無話可說。

當姚芙與楊清願回外門教弟子功課的消息傳去外門時,望月在與其他兩名女弟子在換房舍。外門弟子的房舍,都是兩人同一間。望月跟方如怡分到一間,蔣雨是最後招進來的小弟子,房舍不夠,單獨分瞭她一人一間,還是離習武堂最遠的房舍。常年沒人住,屋子偏潮,屋頂漏雨,墻壁不實,木床塌陷。屋子裡光線也不好,進去黑漆漆的。蔣雨一看到,都快哭瞭。

中午幾個女弟子一起用膳時,聽到蔣雨房舍的條件,都頗為同情她。安慰道,“別擔心,你跟長老申請,他肯定會叫人幫你修葺屋子的。”

蔣雨仍然不開心,悶悶道,“但是我一個人住,離習武堂那麼遠。等我過去後,恐怕都沒人瞭。”

女弟子們嘆口氣,這就沒辦法安慰瞭,隻好說讓她等等吧,等有女弟子下山、或者明天招收新弟子,她的情況就不會這樣瞭。

望月正被雲嵐等幾個內門女弟子領著,也過來用膳。聽她們在討論房舍,心中一動,湊過來,手搭在蔣雨肩上,輕快道,“這有什麼?我天生不怕遠不怕寂寞,我與你換房舍可好?我跟方師姐是一間的。”

蔣雨訝然擡頭:萬沒有想到這個年紀比她還要小的師姐,會主動與她換房舍。

周圍女弟子驚訝,勸說瞭幾句後,沒有勸服望月,反倒讓蔣雨握住望月的手,感激不已:她來雲門,本就想好好習武,以後要重振自己武學世傢的傢業。她與別的弟子都不一樣,她身擔重負。房舍偏遠又舊陋,心中失落無以復加。望月此次,可稱得上是雪中送炭。

望月在蔣雨等人眼中,已經是一等一的好人瞭。

連方如怡都有些感動:這個傻師妹,太善良瞭。

望月笑嘻嘻,接受瞭他們的恭維。她才不傻,跟方如怡同住一屋子,還不知道多少秘密得被看去呢。楊清都不能過來找她瞭。一個人住,多自在。偏遠點好,她就喜歡偏遠。要是離雲門內門太近瞭,望月反而要發愁呢。

用過膳後,眾人就幫她們換房舍。

忙碌到傍晚,才聽說柃木長老要和姚長老一起,重新開始教他們外門弟子習武。長老過來通知他們,讓他們沒事就去後山聽課。隻是兩位長老在忙門中大典的事,也不是每日都過來,能不能碰上,看各自的緣法吧。

眾人熱烈討論起柃木長老的風采,還有姚長老人盡皆知的八卦來。

望月轉瞭轉眼珠,對楊清的心思,若有所覺。

與眾弟子分開後,其餘人都是三三兩兩地回房,隻望月是獨自一人。臨別時,蔣雨又對她大大感謝一番,聽說她喜歡吃甜食,連連保證每天都幫她準備,讓望月頗為受用——管她是出於什麼原因考慮呢,她總歸是做瞭好事。蔣雨就該謝她。

她回去自己的房舍,重林過後,沿著小徑走,遠遠就看到舍中亮著燈火——咦?

望月推門而入,看到白衣青年站在墻邊,手扶著墻壁在摸索。聽到開門聲,楊清道,“你這裡的屋頂和墻都有些問題,早些請示長老,讓他幫你修一修。”

望月眼睛在屋裡一掃,看到桌上的食盒。她過去打開,看到是一盒糕點,唇角帶瞭笑。又走向楊清,從後跳上他的肩,摟住他笑吟吟道,“不想讓別的男人進我的屋子。你幫我修好不好?”

楊清笑一下,“我沒時間。”

“我不急啊。”

“……好吧。”

“師叔,謝謝你帶糕點給我,我好喜歡的。”

“不用謝。”

楊清將她從自己肩上推下去,蹲在地上,看墻面上的裂縫。他垂著眉眼蹲在那裡,看起來是真的打算幫她修補屋子瞭。

望月蹲到他旁邊,楊清在看墻,望月則在看他。少女手托腮幫,好奇問,“聽說你本來不想教外門弟子課業,現在又過來教瞭,是來教我的嗎?”

“不是,”楊清頭不擡,“隻是湊巧。”

望月哼一聲,才不相信他的托詞,“我知道你是想天天看到我,才過來教課的。但是你看到瞭,我這裡離習武堂好遠,恐怕不能每天過去。你見不到我,不要傷心哦。”

楊清笑瞭下,“這有什麼好傷心的。”

他手一寸寸摸著墻,在感受其中的縫隙。面前有面墻,心裡也產生一面墻,相互對比,思索怎麼幫望月這裡來補墻。望月看他與她說話心不在焉的樣子,自己卻一點都不生氣,她嬌嬌道,“楊清,你對我真好啊。你能永遠對我這麼好嗎?”

“能啊。”他依然漫不經心。

望月彎眸笑一下。

楊清許久沒聽到她說話聲,他習慣她在他忙碌時,跟他嘰嘰喳喳。她突然不說話,他就有種微妙感。擡頭,便看到望月似笑非笑的面孔。當然,在他擡頭一瞬時,望月立即整理自己的臉部表情,隻是還被楊清看到瞭。

楊清扶著墻的手指僵瞭一下,問,“笑什麼?你不相信我,覺得我是在騙你?”

望月:“沒有啊。我信你啊。”

楊清看著她,和氣道,“阿月,你不是說,要跟我交心嗎?幹什麼又騙我?你告訴我你的真實想法,我想聽。”

望月看他一眼後,站瞭起來。

靠墻而立,道,“男人呢,真是一種有趣的人。你說永遠對我好,我是不相信的。這世上不可能有人永遠無條件地包容寵溺另一個人。如果有,那一定是有條件的。我是在想,明明知道男人說的是假話,偏偏我就是喜歡聽。就因為說這話的人是你。我覺得這樣子很逗,很有意思,才笑的啊。”

楊清思索片刻,反問般,“一個人永遠不可能無條件地對另一個人好?你是這麼認為的?”

“嗯。”望月點頭。

“父母會無條件對子女好。”楊清說。

“不是。他們也需要從子女那裡得到滿足自豪感。”

“你不相信世上有從一而終的愛戀?從古至今,相扶到老的人,也並不少。”

“從一而終,隻是因為合作吧。”

楊清低著頭,思索怎麼跟望月講。她說的其實有道理,他本心,是認同望月的話的。人的感情多麼復雜,朝秦暮楚。他自己對感情尚且遲疑,況望月在聖教經歷瞭多少次背叛,她不相信,是正常的。他該用什麼樣的語言,與望月討論這個問題麼?

他希望望月跟他說她的想法,如果他答得不好,完全否定瞭她,也許下一次,望月再不想跟他說瞭。

半晌,楊清走到望月旁邊,與她一起看幽黑的屋外青山,“你說得對。一個人,不可能無條件對另一個人好。這世上不可能有人永遠無條件地包容寵溺另一個人,一定是有條件的。我可以永遠對你好,但我也是有條件的。”

望月問,“什麼條件?”

“需要你體諒我。我們互相體諒,互相理解。你能看到我的用心,我得到滿足,就願意繼續這樣下去。反之隻有我一個人,另一個人,永遠在作死,永遠在刁鉆。時間長瞭,我可能就疲憊,就繼續不下去瞭。”

“你的要求就是這樣?”望月轉眼看他,若有所思,“需要得到回應?”

“誰不需要回應啊,阿月?”

望月便笑,轉身摟住他,撲在他懷裡蹭瞭蹭,“哥哥,你放心吧。跟我在一起,我不會讓你覺得累的。你寵我,包容我。我也會寵你,也會包容你。你喜歡什麼樣的人,我就是你喜歡的樣子。”

兩個人在屋中,說著這些閑話。

討論情感。

這是他們真正意義上,第一次跟對方說彼此的想法。思索對方的話,坦誠自己的看法。

說一個人在成長中身上失去的,必然在另一個人身上找到。

說長期的隱忍,必然會迎來徹底的爆發。

說不原諒,就不體諒;不體諒,則不可能永遠原諒。

一直說到寒夜鐘鳴,楊清哄她上床睡覺,自己離去。

臨去前,望月側睡在床上,扯青年的衣袖,“哥哥,我很喜歡我們說這些。”

“我也是。”

“哥哥,我好像比昨天更加喜歡你瞭。”

“我也是。”

俯身親瞭下少女額頭,繾綣溫情。

此間溫意綿綿,尚不知山雨欲來,風滿樓——門中大典,即將迎來魔教教主的攪局。

攪得正道改天換日,風雨招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