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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

夏成成被向野盯得直起雞皮疙瘩,隻好交代他從監控裡看到的七七八八,他盡量把情況說得生動但不那麼寫實。

“我看到一開始在走廊裡,你喝醉瞭走路也,不太方便,他本來想扶你,結果你把人甩開瞭,我看他也不像什麼好人,甩得好!”夏成成的求生欲真的很強。

“然後呢?”向野聽著臉色卻慢慢憂慮起來,工作多年,她早就已經可以很熟練的對著喜歡的人不動聲色,對著討厭的人也和顏悅色瞭。即便是討厭的人,她也不想跟人交惡,何況這還是夏瑜的班主任。

“然後,你就到瞭大堂,一開始是趴在那個桌子上悶頭睡,那個灰毛衣,一開始看樣子是想給你墊個枕頭,結果你抬頭就開始……”夏成成想著自己怎麼說,可以少一點生命危險。

“別老是吞吞吐吐的。”向野看著他這個挑著揀著說話的樣子,實在是難受死瞭。

“你就開始……哭瞭。”夏成成說完瞄瞭向野一眼,發現她已經扶額瞭。

“然後,你好像罵他瞭,我當時看那個監控,也聽不清楚你們說什麼。”

向野弓起左手食指用力揉著眉心,這樣並沒有讓她的尷尬消減一點,如果有超能力,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從王鶴鳴的腦子裡抹去那些畫面。

“不過後來,你出門前指著他罵的那一句,罵得挺清楚的。”

夏成成笑嘻嘻地看瞭向野一眼,笑容立馬就被她眼裡鬱悶的寒光凍住瞭。

“你指著他罵他,憑什麼為人師表。”

夏成成說完,向野惱火得想跳車。一想到王老師和那群總是自視甚高的“上庸驕子”是一路人,一想到他還是夏瑜的班主任,她不免開始憂心忡忡。

雖然剛剛有幾秒,她聽到夏成成說自己罵瞭他,甚至覺得有些解氣,但是再一轉念,就覺得自己犯瞭蠢。說到底,還是太高估自己的酒量瞭。

“然後,你就被姐夫,哦不是,被那個叫李弋的帶走瞭。”夏成成說完覺得一身輕松。

向野卻是一臉緊繃,夏成成很難對這種鬱悶感同身受,但是他看出瞭向野的不痛快,想著要轉移一下她的註意力。

“你上次說的辦公室,我看瞭一個,之前是做旅行社的,不過你也知道,疫情來瞭他們也做不下去瞭,位置挺好的,那一塊也算是上庸的最中心瞭。”

“嗯。”向野心不在焉地點點頭,腦子裡還回**著那句“你憑什麼為人師表”。

這句狠話,已經在王鶴鳴的腦子裡跑瞭一天一夜瞭,從昨天到現在,一想到向野帶著滿臉淚和滿眼的厭惡對著他說出的這句話,他就覺得坐立難安。

“對瞭,你讓我找的上庸白茶和光合楊梅酒的那些東西,都在後座上。野葛鮮森那鬼地方太遠瞭,我下次再去。”

聽到上庸白茶,向野稍稍回過神,畢竟剛剛還在酒桌上拿這個品牌做過幌子。

“我得把抖音賬號先註銷瞭。”向野想到周宇輝那一臉的褶子,還有那個叫和美的精明助理,覺得自己那個賬號不能再用瞭。

“你設置成私密賬號不就行瞭,那樣別人就看不到你動態瞭。”

夏成成看著向野沒搭理自己,打開瞭音樂,跟著哼唱起來。

向野迅速把賬號設定成瞭私密賬號,然後看到瞭一條私信:

“你好,你的視頻做得很好,考慮合作嗎?我們是專業的網紅孵化機構,有很成熟的運作體系。”

向野不動聲色地放下手機,又回過頭伸手去後座拿夏成成找回來的物料。

“你怎麼連別人雜志都拿啊?”向野看著後座那厚厚一摞,抽出瞭中間那本雜志。

封面是穿得西裝革履,端著茶杯的王鹿鳴,向野翻瞭翻內頁,隨口問瞭一句:“封面這人是上庸白茶現在的當傢人嗎?”

“哦,你說他那個偽君子啊,天天上電視打廣告,生怕別人不認識他,假瞭吧唧的。”夏成成一想到王鹿鳴在庸墅門口的嘴臉,就氣不打一出來。

“你跟人傢什麼怨什麼仇啊,說話這麼不客氣?”向野實在沒看懂夏成成在咬牙切齒什麼。

“他們傢就沒一個好東西。”夏成成已經開始不滿足於隻罵王鹿鳴瞭,開始上升傢人瞭。

“別人傢裡人也沒招你惹你,你犯得著嗎?罵人還興連座啊?”向野翻著雜志,白瞭夏成成一眼。

“你不是也罵他弟弟,不配為人師表嗎?”夏成成覺得向野這種“隻許州官放火,不準百姓點燈”的行為不太合理。

“他弟弟?”向野“啪”地一聲合上瞭雜志,瞠目結舌地看著這個話多的司機,驚訝得下巴都快掉到車底下瞭。

“你罵的那個灰衣服就是他弟弟啊,叫什麼來著?算瞭,誰稀罕知道他叫什麼。”

向野也是傢長會那天聽他做過一次自我介紹,當時剛落座,心不在焉的,叫什麼她還真沒聽清,但是聽到王老師是王鹿鳴的弟弟,她對於自己醉酒罵人這件事的悔意,又加重瞭一倍。

上庸白茶,可是她重點關註的,可發展合作關系的本地品牌,這下整挺好,發酒瘋把別人傢少爺罵瞭個狗血噴頭,以後還想談什麼合作啊?

“他傢裡賣白茶的,我居然還給他送瞭一盒黑茶。”向野想到那天在校門口生塞給王鶴鳴的那盒黑茶,臉更黑瞭。

“那種人,你還給他送禮?”夏成成撇瞭撇嘴,覺得難以置信。

“姐,我們直接回向善坪嗎?”

車已經進瞭市區,天色也漸漸晚瞭,車窗外後移的山峰變成瞭一棟棟高樓,夏成成在等著向野做決斷。

向野猶猶豫豫的,如果王鶴鳴現在在她面前,她是很樂意馬上鞠躬道歉的,畢竟現在的她,也算得上是能屈能伸瞭。不過昨天剛剛才那麼罵瞭人傢,今天又巴巴跑過去道歉,於情於理都像個神經病。

因為元旦假期擁有瞭手機使用權的夏瑜,剛從班主任那裡拿回手機,就接到瞭向野的電話。

“夏瑜,你今天在學校挺好的吧?”

“挺好的啊,就是王老師……”

向野立馬緊張起來,還沒等夏瑜說完就急急插話:“他怎麼你瞭?”

“他讓我多花點心思在語文上,我這次月考,語文又又又沒考好。”

向野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小人之心瞭,看來他還沒下作到拿無辜小孩兒出氣的地步。

“明天元旦你們不放假嗎?我順路帶你回傢。”

“元旦就明天一天假,明天晚上還得上自習,我隻想在宿舍補覺。”

“那好吧,不管你瞭。”

“姐……”

“什麼?”

“生日快樂!”

“好啦,下次再去學校看你。”

向野打完電話如釋重負:“成成,我們去你找的辦公室看看。”

不得不說夏成成的確是靠譜的,這個辦公室從位置到格局都很符合向野的心理預期,而且旅行社老板急著轉租,價格也很合理。

“先就定這裡吧。”向野很痛快地拍板瞭,因為她本來也就是拿這個地方做個過渡。

“就這麼定瞭?”

“我相信你的眼光。”向野皺著眉頭,假裝老氣橫秋地拍瞭拍夏成成的肩。

夏成成不好意思地歪瞭歪頭,滿臉寫著開心,原來被人相信和認可是這種感覺啊?

“姐,那個旅行社老板說,那些辦公用具我們要的話就留著用,不要就直接丟瞭。”

“留著吧,省下的錢我當獎金發你,到時候收拾收拾,我們再把那幾盆死氣沉沉的綠植換瞭,再換個門頭,就差不多瞭。”

向野邊在辦公室幾個區域走著邊自己念叨著,夏成成跟在一旁點頭如搗蒜。

“對瞭,公司手續什麼時候能辦好?”

向野突然回過頭,夏成成正準備搬起一盆枯黃的發財樹。

“隻要公司地址確定瞭就快瞭,現在都是三證合一瞭,半個月肯定夠瞭。”

“好,這事兒你負責盯著啊,靠你瞭。”向野現在對夏成成一百個放心。

“放心吧!”夏成成每個字都說得充滿幹勁。

他從小就覺得,這個大表姐,是個做大事的人。現在自己跟著她一起做事,雖然東奔西跑的,但是比以前到處混,踏實也充實多瞭。

夜幕降臨,燈火亮起,上庸的街道上熙熙攘攘。

2020年12月31日,這個跨年夜裡,行人湧入燈火通明的大街小巷,雖然戴著口罩,眉眼卻都透著擋不住的歡欣之色。這個被疫情沖擊過的小城裡,無數人在等待著新年煙花升空的時刻,然後許下2021年的新年願望。

我們似乎總是對新的一年寄予厚望,盼望著新的一年裡時光會對自己好一點,這個世界會更美好一點。

王鶴鳴放下手中的書,望著正在頭頂綻放的跨年煙花,臉上帶著一些沮喪的平和:“生日快樂,新年快樂。”

上庸的煙花,潭沙的煙花,居然很默契地選在瞭同一時間燃放。

李弋穿著浴袍,站在一線江景豪宅的落地窗前,端著紅酒,抬頭是江面之上綻開的煙花,俯首是江邊比肩接踵的人群,原來這世界有那麼多人,他卻隻覺得那股孤獨感變得更強烈瞭。

就在上個月,就在這棟房子裡,他剛剛完成瞭對向野的求婚,他告訴她,未來想要和她一起在這裡生活。

那個時候,被求婚的她,臉上似乎好像就沒有多驚喜吧,一副水到渠成的雲淡風輕。

她站在一屋子的白玫瑰中間,淡淡地說出的那個“好”,不像是在表達結婚的意願,更像是在做著什麼妥協。

趙勵勵裹著浴袍從浴室裡走瞭出來,袖口上還有“XY”的字母刺繡。

這個傢裡,還留著他為向野定制的東西,從浴袍到拖鞋,從漱口杯到紅酒杯,他也曾事無巨細的,想努力在這個傢裡添上她的氣息。物是人非,大概說的就是這番情境。

趙勵勵擦著濕漉漉的頭發,赤腳踩在米白色天絲雕花地毯上,走到李弋身邊,拽著他的手搖晃:“煙花!我要許願!”

李弋轉過頭看著這個閉眼認真許願的女孩兒,幾個小時前,她還隻是他的女下屬,是她和向野共同的學妹。

他目色稍冷地側頭看著她,眼波裡,腦海裡,卻是幾年前的向野坐在江邊的咖啡館裡埋頭工作的樣子,那時的煙花,在她的背後一朵一朵地升空,綻放,消逝,她隻是安靜地回頭望瞭幾眼,然後又靜靜地對著電腦屏幕,繼續工作。

“你不喜歡看煙花?”當時還沒離開F&A的李弋,對著眼前這個剛剛晉升創意總監的工作狂女友,好奇發問。

“喜歡啊,但是煙花易冷,看完後總是有些失落。”向野淡淡地回他的話。

李弋把手扶到趙勵勵到腰際,她嗔笑著將臉湊向他的脖頸。

這一刻,李弋突然覺得眼前的人和景都有些戲謔,他帶著自嘲的冷笑,喃喃說道:“是啊,煙花易冷,人心易變。”

“你說什麼?”趙勵勵微微嘟嘴,一臉懵然地仰頭望著他。

他一言不發,醉眼迷離,在趙勵勵的眉眼間,恍惚看到瞭另一個人,吻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