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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你的人生路上,有導遊嗎

夏成成在林樾的“黃埔軍校”裡瘋狂受訓,始終保持著高度的緊張狀態,林樾與其說是在帶他,不如說是開著120邁的車子猛速拖拉他,每天不管多晚回傢,下班之前都要做OKR工作匯報。

去森眾的第一天,夏成成連OKR是什麼都不知道,林樾最常掛在嘴上的話就是:不知道就去百度!去搜!去學!別指望我什麼都教你。

以前哪裡會做PPT和EXCEL,他也隻能硬著頭皮一頓現學,他感覺自己每天都像一隻笨鴨子,被林樾一頓猛填,有些不懂也不敢多問的,還要帶回傢向大表姐求解。

前幾天跟森眾的人一起開會,夏成成覺得每個人都說著他聽不懂的中國話,什麼控評、傭金、坑位費,什麼推流、純傭、專屬利益點……他像個亂入的路人,努力跟著大部隊的節奏。

向野每天像個找到瞭名校老師,然後當瞭甩手掌櫃的學生傢長,夏成成出門的時候叮囑:成成,今天好好學啊。

等夏成成晚上到傢後第一句是:成成,今天學瞭什麼?

夏成成每天到傢還要把現學的東西匯報一遍給向野,向野腦子接收這些東西向來很快,不僅能快速幫夏成成梳理出每天學習的重點,還能通過這種形式鞏固夏成成的學習成果。

上班面對的是“樾太後”雷厲風行的恐怖節奏,下班是大表姐不折不撓的學習回顧,最近的夏成成,恨不得每一天能有48小時,24小時根本不夠用啊!

不過他的大表姐最近也沒有閑著,邀著林樾一起篩瞭一遍旅行社陳總發來的導遊簡歷,對其中有些已經開通瞭短視頻賬號的導遊的綜合能力,也大概摸瞭個底,初步鎖定三男四女,一共七個人。

向野和每個導遊都進行瞭1V1的溝通,過程還算順利。疫情之後,對於這些突然失業的導遊來說,能有個找上門的按時發工資的工作,就算得上是天降好事瞭。

這期間,她還抽空參加瞭!DEA關於上庸白茶比稿的策略會和創意會,參會瞭才發現,短短一個月,自己在!DEA的話語權就基本上已經喪失殆盡瞭。

李弋在策略會上表示自己專程去上庸面談瞭王鹿鳴,王鹿鳴也明確表示瞭他本人是本次比稿的最終決策人,董事長王昀匯已經明確表示不會參會、參評此次比稿,所以整個方案的策略和創意核心,都是圍繞王鹿鳴提出的“除舊革新,煥然一新,改頭換面”等關鍵詞展開的。

向野聽完李弋與王鹿鳴對話的轉述,總覺得不太踏實。當場建議應該考慮王昀匯本人可能到場的情況,因為另一傢競標的當地公司正通萬和與上庸白茶已有多年合作基礎,同時從他們以往的出品來看,也可以看出王昀匯在品牌推廣上和王鹿鳴有完全不同的決策思路。

說明瞭這些情況後,向野在策略會當場建議準備PlanB,競稿組以時間不足為理由,表示與其為瞭保險做兩套準備,不如放手一搏做好一套方案。

“李總,你認為呢?”向野知道,不管上庸白茶那裡的決策人是誰,!DEA員工目前眼裡能為策略做拍板決策的人,隻有李弋。自己也是在其位、謀其職,想到還拿著股東分紅,總要略盡其責。

“王鹿鳴已經表示,在見我之前,他已經見過F&A的石磊瞭,所以我們這次比稿是不存在什麼信息差的,不用預設太多可能發生的事情,那樣的話,我們要顧慮的東西就太多瞭。執行人員就按既定的策略走吧,下周五提案,大傢加油吧。”

李弋說完看瞭看向野,她不可置否地點點頭,這不是認同,而是無可奈何。

向野覺得既然該定的都定瞭,會也開完瞭,起身準備閃人,沒想到這次被李弋叫住瞭。

“向野,這次上庸白茶的比稿提案,由你主講。”李弋不看她,依然冷靜地發號施令。

陳岸和其他人的視線反復在李弋、向野和趙勵勵臉上遊移,他們似乎不覺得這是一場職場大戲,而是一出三角戀修羅場現場直播。

“為什麼是我提啊?”向野倒不是怯場,就是有點煩李弋這幅不可一世的樣子。

“你剛剛提醒瞭我,王昀匯董事長可能參會的情況,加上之前一直合作的正通萬和,他似乎更相信跟他地緣上更親近的人。既然你說要以防萬一……”

“我提可以啊,但是李總,你也知道讓我提案是有風險的吧。”

李弋當然知道,向野從來不會去給客戶提一個連自己都說服不瞭的方案。

“向總,大局為重。”李弋每句話都像早就等在那兒瞭一樣,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她,火力十足地給她下馬威。

這不就是辦公室裡大傢都很期待的大佬“火拼”現場麼,每句話都禮貌客氣,卻又冒著濃烈的火藥味。

“好啊,大傢方案怎麼寫,我就怎麼提,大局為重,!DEA可不興搞一言堂。”

向野笑得像個提前扔掉拔河繩的擺爛選手,反將瞭一軍眼前這位總是在各項公司決策上擁有“一票否決權”的李弋。

圍觀的同事紛紛憋笑,偷看李總臉色。

“趕緊出去做事吧你們,方案早點做出來發給向總過一遍,你們就偷著樂吧,這次還有向總給你們兜底,下次可能就沒有這好運氣瞭。”

李弋把“上庸白茶”這口鍋穩穩地扣在瞭向野身上,“兜底”就是,比稿贏瞭算大傢的功勞,比稿輸瞭那就是你的問題。向野心如明鏡,釋然一笑,她突然覺得自己從李弋身邊果斷抽身的決定真是做得英明神武,不然遲早被他榨成幹屍。

其他同事雖然對現場的“三角劇情”還有留戀,但是李弋發瞭話,都隻好一個個收拾好筆記本和電腦從會議室撤瞭出去,向野本來急著走的,現在反而不著急瞭,她看李弋也沒有要走的意思,想著不如趁今天攤牌算瞭,不過對面還有個磨磨蹭蹭的趙勵勵。

向野覺得這小姑娘可能想多瞭,難不成是怕自己還會回頭啃李弋這把毒草嗎?

“勵勵,你先出去吧。”還沒等向野張嘴,李弋先發話瞭。

向野看趙勵勵抱著筆記本電腦,猶猶豫豫又委屈巴巴的眼神,看戲似的滿臉姨母笑,忍不住給她一些提醒。

“勵勵,你水杯別忘瞭,不過你放這兒也沒事,都知道是你的杯子,別人不會用的。”

“謝謝向總提醒。”趙勵勵拿瞭水杯,滿臉通紅地出去瞭。

聽到向野把自己比喻成水杯,李弋很不痛快,同時她這麼說,就是認證瞭趙勵勵對自己的所有權,這讓他更不痛快。

“向總還有什麼話要說嗎?”李弋的臉色比起剛剛開會時,難看瞭很多。

“李總準備給我發工資,還有分紅到什麼時候啊?”

“怎麼?這讓你很有負擔嗎?”

“之前是有一點受之有愧的感覺,覺得對其他人也不公平,但是現在我想通瞭,每天不上班還有錢拿,這種好事我沒理由拒絕,所以問問你。”

“發到!DEA倒閉,你知道我,向來有始有終,畢竟這公司是從我和你這兒開始的。”李弋沒跟她說氣話,他覺得這些錢補償不瞭她這些年為瞭工作,在自己身邊沒日沒夜耗費的青春,另一方面也是在變相地對她進行道德綁架。

畢竟曾經的向野,總覺得自己要對得起每個月領到手的每一分工資,要對得起來自同事和上司的每一份期待與賞識,所以隻能一直更拼命地工作,換一份心安理得。他太瞭解她的為人瞭,“寧肯天下人負我”的為人。

“那我可要祝!DEA基業長青,百年不衰瞭。”向野當然聽懂瞭他“有始有終”那四個字裡的弦外之音,她隻是滿眼平和地看著他,塵埃落定的神情。

“向野……”李弋看到眼前像換瞭一個人的向野,突然有些崩潰。

“李總,晟然傢居的方總到瞭。”會議室外,前臺小聲的提醒,把李弋即將傾瀉的情緒按下瞭暫停。

“我先見一下客戶。”

“李總,再見。”

向野看著他離開的背影,突然有一些恍惚,會議室自動關上的門,讓這個偌大的空間裡,突然隻剩下她一個人。

她想起大一開學典禮時第一次見到李弋,他是即將畢業的W大風雲人物,那個時候的他還帶著一些學生氣,帶著一些即將成為廣告人的理想主義,和學弟學妹分享著心得,分享著自己對傳播學和當下傳播困境的理解……那樣的李弋,還有些青澀,但是很真實。

當時的那個現場,學弟學妹提問環節,很多人舉手,大傢似乎都很希望獲得和優秀學長對話的機會,向野坐在第一排的最左側,完全不想參與任何互動,隻期待這場漫長的典禮趕緊結束。所以李弋帶著話筒走到她面前的時候,她完全懵瞭。

“這位新同學,沒有什麼想問的嗎?”

她覺得李弋好像是看出瞭她走神,故意把話筒遞到瞭她眼前,她仰頭看瞭看他,然後對著他搖瞭搖頭。

“但是我有問題想問你。”李弋似乎不想就此挪開步子。

現場突然發出一片哄鬧的聲音,大傢仿佛都在等一個新傳院新八卦的誕生。

“你為什麼選擇W大的廣告傳播學專業?”

向野心裡的第一反應是,當然是因為高考沒考好啊,加上聽別人說做廣告很掙錢……但是這種話在這種場合說出來實在是太欠揍瞭,太三觀不正瞭。

她再一次輕輕搖瞭搖頭,不肯回話。

“這位女同學實在是太高冷瞭。”李弋沒有再為難她,順勢把話筒遞給瞭另一個後排的男生。

第二次見到李弋,是夜晚的學校操場,向野坐上操場旁的石凳上發呆,突然有一雙跑鞋出現在她眼前。

“是你啊,不肯說話的新同學?”

向野抬起頭,看到瞭路燈下李弋那張意氣風發的臉,她轉頭望向跑道,繼續保持沉默,因為實在不知道跟他說什麼。

“是不是因為沒考好才來的W大?”李弋在另一張石凳上坐下,兩次見她都是鬱鬱沉沉,他感覺到她並不享受自己目前的大學生活。

向野忘瞭自己之後又和他說瞭些什麼,後來的一年裡,她時常還能在操場遇見他,那時候他好像很喜歡跑步。而向野,對於熱愛跑步的人總有些莫名其妙的好感。

李弋就像是那個在校園裡第一個發現她迷路瞭的人,所以一直用自己的方式,引導著她走上瞭一條他親身實踐過的正確的道路,她曾經也的確感激過他。

但是進入F&A之後,向野發現李弋像是變瞭一個人,一個把商業規則和人情世故玩得遊刃有餘的人。他依然會指導她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她好像被他一天一天地,打造成瞭他最稱手的一件武器。

如果李弋早就知道向野動過那場手術,他就會後怕,自己對向野的高壓式提攜幾乎讓他變成瞭“殺人兇手”。

向野把回憶按下暫停,走出會議室,走出瞭!DEA,抬頭看到天空一架飛機正飛過,拖出一條長長的尾跡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