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伐柯沒有察覺到陸池的言外之意,卻是想起瞭另一樁事,“啊對瞭,我昨日不是去瞭一趟朱傢麼……”
陸池聽瞭這個開場白,隻以為她又要提起朱傢那門莫名其妙的親事瞭,剛剛還有些飛揚的心一下子又沉寂瞭下來,他鬱鬱地看瞭一眼毫無自覺的施伐柯,自己中意的姑娘更中意替他做媒,真是件令人苦惱的事呢……
“你知道我在門口看到誰瞭嗎?”施伐柯一臉神秘地道。
“誰?”陸池挑眉。
“那個小胖子朱禮!”施伐柯一臉誇張地道,“原來他是朱傢二房的孩子。”
陸池倒真有些意外,竟然不是想說朱傢的親事麼?
……隻是,突然提起那個小胖子作甚?
“不過一段時日沒見他,他看起來清減瞭許多,也懂事瞭許多。”施伐柯頗有些噓唏的樣子,“看起來這段時日過得很是辛苦呢。”
“玉不琢不成器。”陸池毫不心虛地道。
“也是,你也是用心良苦瞭,比起那個蠻橫的小胖子,現在的朱禮看起來可要可愛許多。”施伐柯點點頭,深以為然,然後話音一轉,又道:“你可知他傢中長輩為何突然要他回傢中族學上課?先前不是在學堂裡學得好好的嗎?”
陸池眉頭一挑,突然有些明白施伐柯繞這麼大一個圈子想說什麼瞭……但他很善解人意地沒有戳破,隻順著她的話頭道:“因為我發現他有過目不忘之能,不忍他被傢中繼母捧殺耽誤,故登門將此事告知瞭朱傢那位老太爺,想來朱老太爺如今正如獲至寶,想親自動手打磨這塊璞玉吧。”
施伐柯有些驚訝,原來朱禮竟然有過目不忘之能,那可真的很是瞭不得瞭。
“其實,昨日朱禮見到我,央我替他說情呢。”施伐柯總算將話繞到瞭正題上。
“哦?”
“咳,他說他不想回傢中族學,想拜你為師……想讓我幫著勸說,不過我也知道先生收徒不是小事,旁人一句話能抵什麼用?我三哥當初拜師,那位先生可是考驗瞭他一整年呢,所以我也隻是替他傳句話,至於你要不要收他為徒肯定還是看你自己的意思……”施伐柯十分委婉地說著,努力表達著自己的意思。
“好。”
“啊?什麼?”施伐柯一愣,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朱禮不是托你說情,想拜我為師麼?”陸池揚眉。
“呃,是……”
“我說,好。”陸池笑瞭一下,道。
施伐柯驚訝瞭一下,隨即也笑瞭起來,一臉瞭然道:“你原就打算收他為徒的吧?”
師者,傳道授業解惑也。
若非陸池惜才,不忍一個有過目不忘之能的天才毀於繼母的捧殺,又怎麼會自找麻煩登朱傢的門,將此事告知朱老太爺呢?
想來,陸池定是一早便有瞭收徒的打算吧,隻是擔心朱禮仗著自己有過目不忘之能就恃才傲物不服管教,這才磨磨他的傲氣,朱禮那小胖子真是白操心瞭。
陸池一臉驚訝,“你怎麼會這樣想?”簡直是典型的得瞭便宜還賣乖呢。
施伐柯笑著斜睨瞭他一眼,“那難不成你是因為我一句話就改變主意願意收朱禮為徒瞭?這也太兒戲瞭,放心吧……我不會拆穿你其實很中意收朱禮為徒這件事的。”
他就是如此兒戲的呀!
陸池嘆氣,可惜這世道,真話總沒人肯信呢。
“陸公子,你真是一個負責任的好先生。”施伐柯一臉認真地表揚他。
陸池被表揚得有點羞愧。
唔,其實他也沒有那麼高尚啦。
說話間,外頭響起瞭馬車的軲轆聲。
“應該是可甜回來瞭。”施伐柯一臉高興地跑瞭出去,“我去看看。”
陸池支著下巴,沉下瞭臉,再次覺得賀傢那位大小姐當真是太煩人瞭。
明明氣氛正好呢。
不一會兒,便見賀可甜有些吃力地拎著一個大大的食盒進來瞭,大概是因為食盒又大又重的關系,她氣息微急,白皙的臉頰也染瞭一絲緋色。
“怎麼弄瞭這麼大一個食盒啊。”施伐柯邊走邊驚嘆。
賀可甜有心表現一番,也不肯讓施伐柯幫著提,聞言隻羞赧地笑瞭一下,“不知陸公子喜歡吃什麼,便多備瞭幾樣。”
說著,她走到桌前,十分吃力地將那個大大的食盒擺在瞭桌上。
“陸公子,抱歉因為我讓你餓壞瞭。”賀可甜說著,打開瞭食盒的蓋子,將裡面的碗碟一一擺瞭出來。
雞絲粥、棗泥山藥糕、一籠五彩小包子,幾樣精致的小菜,甚至還有一盞燕窩,這食器和做法看起來應該不是外頭飯館裡的,八成是賀可甜回瞭一趟傢,讓自傢廚娘趕出來的。
施伐柯有點驚嘆,先前賀可甜說多備瞭幾樣可見也是謙虛瞭的。
……難怪那麼重。
這一大盒子可以說很用心瞭。
賀可甜略帶期待地看向臨淵先生,希望她精心準備的吃食可以讓他抹去先前的不快,進而感受到她的一番心意,然而她失望瞭,因為對著這一桌子的美味,自稱餓極瞭的陸池卻並沒有動作,甚至連表情都沒有變化。
“賀小姐太客氣瞭,在下受之有愧。”陸池板著臉道。
“是我打翻瞭你的早膳在先,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賀可甜急於將功補過,一時顧不得矜持,親手替他盛瞭一碗雞絲粥,“陸公子,你嘗嘗這個雞絲粥,很清甜的。”
陸池卻是一下子站瞭起來,“不敢勞煩賀小姐。”
他的動作著實有些突兀,卻又似乎不是那麼突兀,如果說他是一個古板又迂腐的書生,他這番作態也並不奇怪。
可……賀可甜總覺得他不該是這樣的性格。
於是她稍稍愣瞭一下,默默往後站瞭站。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滿腔的熱情被涼水澆瞭一遍又一遍,賀可甜終於受不住,哽咽著道瞭一句,“陸公子慢用,我……便先告辭瞭。”
聲音已有哽咽之意。
饒是鐵石心腸的人聽到,隻怕也要心軟,然而陸池仿佛比鐵石心腸更甚,隻默默垂眸,作恭謹有禮狀,可是說是鐵石心腸中的鐵石心腸瞭……
賀可甜終於咬唇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