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長舌婦們統統閉上瞭嘴,錯愕得眼珠子都快托眶而出。若此處無人,雪芝一定會賞給他一個驚天現炒熱鍋貼,但她無路可退。豐城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人傢造出她和他的謠言,他從不弭謗。現下是當上官公子的未婚妻,還是豐大叔的情婦,若非選不可,就光憑著臉,她也肯定選擇前者。她隻能默默無聲地看著上官透,看他虛情假意地裝白蓮花:“不知各位夫人在聊什麼,如此津津有味?”
白曼曼的臉都白瞭,幹笑道:“沒什麼,不過婦人的閑話傢常,上官公子不會感興趣。”
“原來如此,那請繼續聊。”上官透看瞭一眼雪芝,“芝兒一到晚上犯困便喜歡亂說話,怕她給各位夫人添麻煩。在下先帶走。”
一幫人連連點頭。上官透輕輕扶瞭一下雪芝的肩,親昵而不失禮節,帶她出去。雪芝當下把他叫到無人的涼亭中,蹙眉道:“你用什麼解釋不好,非要說那種話。若以後穿幫,必是百喙莫辯。”
上官透卻隻是靜靜看著她,不解釋,不承認,也不否認,讓她分外著急。她沒耐心等他說完,隻道:“罷瞭,到時就說我們有門派利益問題,不能在一起。就這樣。我走瞭。”
“等等。”上官透繞到她前面,“芝兒,我……”
“你還想說什麼?”雪芝心情原本便很糟糕,此時拼命壓抑,才沒發作,“今天是林奉紫生日,你不拿點時間陪陪她,那得顯得多失禮?”
“……你都聽說瞭什麼?”上官透忙道,“你不要相信別人的話,那些都是假的。”
“你急什麼?林奉紫不過其中一個,你還要花時間照顧那麼多個。”
“你不肯跟我在一起,我跟誰好你又那麼關心做什麼?”
“我不是關心。剛才我與峨嵋派的弟子比武,不論否臧,都隻是切磋。我沒有傷她,你為何要替她出手?”
“我不是替她出手。”
“那你是為瞭什麼?”
上官透欲言又止,隻道:“我不知道。”
“真沒想到,你連峨眉的女弟子都要碰。”
“那是燕子花自己到處說我和她在一起,我和她根本不認識。多的我不想說。而且,慈忍師太是我大姨,我怎麼可能去動她的弟子?”
雪芝嘲道:“她到處說和你有關系?這天下有女子願意和你的名字掛在一起麼?”
“芝兒,我沒有你想的那麼差。”
“在我心中你就是糟糕透頂。”
“我糟糕,你還敗給我?”
“好啊,你不說還好!我還沒跟你算剛才的帳呢,你乘人之危僥幸而已,還真覺得自己勝瞭?再來比過!”
“你冷靜一點。”
“你怕瞭?”
“你打不過我的,不要鬧。”
“我說瞭,方才我是沒有準備好。我們再比過!”雪芝提高音量,“我若再輸,任你處置!”
“任我處置?”上官透突然認真起來,“這是你說的,不許反悔。”
“是!你去拿兵器來!”
上官透迅速撤離,短短的時間又趕回到後院。黑夜,四下無人,環境岑寂得有些可怕。上官透扔瞭一把兵器在地上:“你選一把。”
雪芝蹲下來,拾瞭一把最好的青鋒劍。上官透挑瞭一把綠蘿彎刀。雪芝踢開那些兵器,縱身躍入後院。上官透也躍過去。還沒站好,雪芝已經舉劍,毫無預警地刺來。上官透橫手以刀鋒擋住攻擊,退瞭數步。接下來,隻聽見乒乒乓乓幾十聲響,雪芝全力以赴的突擊,讓人有些措手不及。上官透沒有她那麼大的殺氣,下手畢竟要軟一些,隻是維持最基本的防禦。
天如水,月如鉤。雪芝又一次使出瞭混月劍最後一式,且毫不留情朝著上官透劈去。一聲驚響,強烈碰撞,二人都後退數米。上官透揮刀,以刀鋒指地。刀身在快速而強力的力道碰撞下,已被砍出瞭無數個小缺口。雪芝又一個縱身,自上往下,刺向上官透。上官透躍起,跳到瞭房頂上。又交手數次,上官透收瞭幾次手,輕盈地在屋頂上躍過。
“就知道逃,算什麼好漢!”雪芝一路跑去,泄憤般踩碎踢飛瓦片。
你追我趕跑瞭數十個樓房,上官透看看前方,知道終於無處可逃。才有些猶疑地回頭,迎接雪芝的攻擊。確實,他開始隻想著勝她,但發現真正想下手是相當困難。一時間,房簷下,亭旁的小池中,波光粼粼,甍棟月影,隻剩兩條舞動的雪白倒影。又過瞭須臾,“當!”隨著這一聲響,半截刀旋轉著飛瞭出去。雪芝竟將綠蘿彎刀斬成兩段!上官透依然下不瞭手,每次半截刀快要接近雪芝時,又怕傷瞭她,忙收瞭手。雪芝看出他的退意,卻隻覺得他是在羞辱自己,恨不得立刻斫瞭眼前這個混帳東西。
不過多時,又是一聲巨響!又有半截刀飛出去。上官透手中拿下的便不再是刀,隻是匕首。他看看手中的刀柄,忽然在手心一轉,擊飛瞭雪芝手中的劍。雪芝原想跳出去撿,卻被上官透橫手擋住。但肉搏她也不怕。她雙手一握拳,又強硬地張開,一招“金風化日手”,直擊上官透胸口。上官透握住她的拳,反手將她的手朝後擰去。雪芝再難翻身,一個後踢,擊中他的膝蓋。上官透吃痛,後退數步。雪芝乘勝追擊,拳腳相加。上官透終於決定再不退讓,開始回擊。剛開始倆人的掌法還不相上下,但很快雪芝體力不足,力不從心。但她完全沒表現出來,直到被上官透一掌擊落屋脊,直墜入水池。
“芝兒!”上官透驚道,連忙跳下去救人。
剛落入水中,發現水還不是很涼,也不深,安心瞭些,開始在水中摸索著,尋找雪芝。但才一轉身,雪芝猛地從後面撲過來。上官透聽到瞭聲音,反應及時,又擋瞭她數個回合。他應接不暇,無奈道:“不要打,算我輸瞭還不行麼!”
“不行!”雪芝怒道,“你連奉紫都不放過!簡直不是人!”
“我沒有動過林奉紫。”
“你說的話,誰會相信!”
水花四濺,兩個人渾身濕透,連發絲也都搖擺在水紋中。倆人拳臂相擊瞭許久,上官透的耐心終於到達瞭極限。他猛地抓住雪芝的手腕,把她拉向自己:“你這醋吃得真是越來越沒道理瞭!”
“你胡說!”雪芝給他說得分外難堪,竟隨口扔出自己都覺得很糟的理由,“我難過,是因為看到夏公子有瞭未婚妻,和你一點關系都沒有!”
這一回,上官透徹底沒瞭聲音。池水碧青,波光蕩漾,反射在他們身上。上官透的臉上,是寂月印下銀華:“你竟然……還喜歡他?”
雪芝十分後悔,試圖解釋:“我,其實我……”
“夠瞭。”上官透松開她,有些疲憊地喘氣,轉身離開。
“你等等,其實不是……”
雪芝吃力地在水中前行兩步,抓住上官透的衣角。上官透站住沒有動。可能人一到晚上,情緒都會有些激動。她想都沒想,便從背後抱住上官透。但眼淚居然快過動作,她剛一碰到他的身體,大顆大顆的淚珠便落瞭下來。剎那間,上官透渾身僵直。雪芝緊緊摟住他,哭出聲來。終於,她不想再硬撐下去,也不想每天不斷對自己說,我和此人已形同陌路。除瞭她無人知道,這近三年的時間裡,他日日夜夜都出現在她的生活中。閉關時,在漆黑的山洞裡,她躺在冰冷的石床上,又如何不曾夢到他溫暖的懷抱。可是醒過來,哪怕是隻有一個人的地方,也得欺騙自己,她對他並未心存愛慕。這等相思,若隻有她一個人承受,實是太不公平。此刻,所有的行為都隻是下意識的反應,她根本不知道如何開口。上官透轉過身,更加用力地抱住她,低聲道:“為何要哭?可也是因為夏輕眉……”
她用力搖頭,摟住他的脖子,哭得撕心裂肺。聽見她的哭聲,他全然心慌意亂,又怕太過親密冒犯瞭她,隻得一遍又一遍撫摸她的頭發,焦慮道:“芝兒乖,別哭。別哭。你若真是如此喜歡他,我這便去揍他,讓他毀婚約娶你。”
她更難過,又無法說出心中所想,隻能把頭埋進他的頸項,帶著哭腔喚道:“透哥哥……”
他愣瞭愣,一時沒能反應過來。直到她又嗚咽著叫瞭一聲“透哥哥”,他才明白瞭些什麼。他松開瞭她一些,便試探著吻瞭吻她的嘴唇。她輕顫瞭一下,往後縮瞭一些,眼都哭得紅腫,卻未表現出反感之情。接著,他狠狠地、深深地吻著她。她膽怯地回應,卻還是有些抗拒。終於他徹底明白,彎腰將她橫抱起來。雪芝低呼一聲,水珠順著衣裳落下。他快步遊走到水池邊緣,將雪芝放下在岸邊。濕透的白衣呈現出半透明狀,池水勾勒出柔和而飽滿的線條。雪芝搖搖頭,還沒坐起來,身體便被上岸的上官透壓住。剛吃痛悶哼一聲,尾音卻消失在他又一次強勢的吻中。
不知道是怎麼發生的。上官透一手動作迅速地剝掉她的衣物,一手伸入她的兜子,雪芝稍微遲疑瞭一下,卻不似第一次那般排斥。甚至……身體中有更多的火種,急切地呼喚著,渴求著,等待一把光焰將之點燃。粗喘聲在小小的無人庭院中,變得格外明顯,無法忽視。
紅窗輕搖,寒光動水池。她雙手緊緊抓著他的臂,在一聲低吟中,又一次完完全全容納瞭他的侵占。池中觳皺越發平靜,月影亦越發清晰。他的擁抱撐起瞭一片天。她纏著他,身隨著他的動作而劇烈的擺動,被飽滿的欲望不斷填充。在他熟練而霸道的啟發下,沉積多年的□□在一夜間燃燒。他不斷灌註著疼痛和極樂,所以她的淚水也不曾停過。而冰輪萬裡,茉莉花瓣展輕綃,茉莉花香隨風飄,便是連發梢也會戰栗。她的精神與肉體所有的防備,在一次又一次的沖擊下,潰不成軍。接近瘋狂的纏綿,再無界限的親密,隻有朦朧的感官告訴她,她四周飄舞著茉莉花瓣,而擁抱著她的人,是那隻會出現在夢中的人……
沉寂溫暖的夜後,同一個山莊,不同的庭院。午時過後,瘋狂的笑聲回蕩在大院中:“哈哈哈,誰告訴我說‘女人都是一個樣,沒上床之前拽得上瞭天,上瞭床都便是服服貼貼’!光頭,你被女子從房裡踹出來不說,對方還是你暗戀這麼久的小姑娘!丟死人,丟死人啊!”
上官透衣冠整齊,卻精神欠佳,隻坐在院子裡安靜地喝茶。笑夠瞭,仲濤飛速坐在他身邊,瞇著眼睛道:“昨晚到底發生瞭什麼事?”
上官透琢磨瞭很久,才丟下總結性發言:“不是昨晚的事,是今早的事。”
前夜纏綿過後,上官透抱雪芝回客房。雪芝當時還是非常小鳥依人,縮成一團抱住上官透,喚著透哥哥,甜甜地沉睡。上官透原本也打算睡覺,但一想到懷中抱的人是雪芝,身體又電流擊過般,迅速蘇醒。這一夜對雪芝來說是短暫的,對上官透來說,卻有一生那麼漫長。
翌日,花露猶泫,輕寒料峭,山中猿鳴卻知曙至。雪芝醒過來,卻見上官透正在和手中的碗奮戰。見她坐起來,他很端著粥過來,溫言道:“昨晚累瞭麼,我給你熬瞭粥,快趁熱喝。”
房門半敞,輕風撞珠簾。他舀瞭一勺粥,靠在嘴邊試瞭試溫度,微俯下身,小心卻笨拙地送到她嘴邊。雪芝很快想到前一夜他拉開兜子系帶,那動作非一般靈巧,臉上燒瞭起來。她知道,上官透很懂怎麼哄女孩子開心,在床上也是如魚得水,但這會兒他正在做的事,顯然是他最不擅長的。默默喝下粥,憋住沒有擰眉,雪芝沒好問他是否第一次下廚,看他彎腰喂湯,一臉當爹似的擔心,不僅湯做得粗糙,連動作都那麼不細致,她實在忍不住,垂頭捂著嘴笑。上官透還當是燙著她,連忙舀瞭一碗,自己喝瞭一口,又吹瞭幾口才給她喝。
涼風入室,雪芝打瞭個冷戰。上官透去把門關上,再回來繼續喂她。從未見過上官透這樣小心翼翼的樣子,雪芝在十二分的感動與幸福中,過完一個早上。但起來以後,發生瞭不幸的事。他們一出門,便聽到有人向她道喜。原來,前一夜上官透那句成親之事,已經傳遍整個山莊,估計不過多日也會流入江湖。
重雪芝和上官透的婚禮,這恐怕將會是武林第一盛大之喜事!
最令雪芝汗顏的是,上官透不卑不亢,不緊不慢,還對別人道謝,讓別人參加他們的大婚。隨後,護法們也跑來恭喜他們。除瞭穆遠以外,幾乎所有人都對宮主這個未來夫君感到十分滿意。一切都是如此的理所當然,如此的天經地義。但在雪芝看來,簡直不可理喻。她哭喪著臉,把他往門外推去:“給我出去!!”接著砰的一聲,重重關上門。
接下來,仲濤聽到瞭消息,很快找到上官透,看他一個人坐在門外喝悶茶,事情發展也猜到瞭個□□成。跟上官透聊瞭一陣子,仲濤終於再難壓抑雪恥報仇之欲,把壓抑多年的怨恨化作瞭可怖的笑聲。“上官透,你也有今天!被趕出來,還被拒婚,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奉紫的壽宴結束,人們已陸續踏上歸第之路。雪芝因心情煩躁,還未開始準備,便收到瞭重火宮的密函。密函是林宇凰寫的:“有急事,請速到蘇州仙山英州。”雪芝總算清醒瞭些,開始飛速收拾包裹,也不通知上官透,便帶著重火宮的弟子們,還有豐涉那個拖油瓶趕向蘇州。
一日後,仙山英州。街道上人來人往,但仙山英州暫時關門,站在門口的小販數排,其中有一個男子包著頭,瞎瞭一隻眼,正在販賣秘籍,還有傳說是真貨的寒魄杖:“小姑娘,買本《一品神月杖法》吧。”
“凰兒,不要鬧。出瞭什麼事?”
林宇凰挑挑眉,把東西收好,朝雪芝勾勾手指,縱身躍上仙山英州的樓頂。雪芝也跟著上去。
氣和天澄,蘇州延綿瞭十裡胭脂樓。林宇凰的幹笑卻很是不應景:“芝丫頭,有件事我們大概都已忽略很久。不知你是否還記得三年前,《蓮神九式》被人偷走一事?”
雪芝的一顆心像被重物壓住,她有些吃力地道:“撇去副作用不看,《蓮神九式》是武籍聖典,不是尋常人能修煉的。”
“確實如此。”林宇凰清澈的眸子中,有異樣的光芒在閃爍,“但是……宮內有人死去。”
“是怎麼死的?”
“我,還有幾個長老都去看過,死者身上沒有一招與《蓮神九式》的招式有雷同之處。一招也沒有。”
“那是?”
“兇手使用的是峨眉涅磐功,但招式走向,和《蓮神九式》卻是完全一樣的。”
“那麼,這個人一定不是峨嵋派的。”
“也不一定。”林宇凰遲疑瞭一下,“但是,此人很可能手中有‘蓮翼’另一本秘籍。”
“《芙蓉心經》?”
“芝丫頭,知道這說明瞭什麼嗎?”
雪芝不語。
“蓮翼”的兩本秘籍,頭一次同時出現在武林。《芙蓉心經》原本是刻在一個玉杯上,原應被處理掉,但照現在的狀況看,它應該是和《蓮神九式》一樣,被人竊走瞭內容。偷這兩本秘籍的人,還不清楚是否同一個人。但是,開始修煉《芙蓉心經》,已成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