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兩聲“對不起”

陸瑾年仿佛沒有註意到喬安好眼底的詫異一樣,伸出手,將披在她肩上的外套攏瞭攏,低聲說:“天冷,小心感冒。”

從陸瑾年生日那一晚之後,兩個人之間的關系一直很冷很淡,除瞭拍戲時有交流,其他的大多數都沒什麼交集。

喬安好聽到陸瑾年的聲音,收瞭收視線,輕聲說瞭一句:“謝謝。”

陸瑾年沒有接話,盯著喬安好看瞭一會兒,然後順著她剛剛的視線,望去,看到木槿花開的嬌艷美好。

喬安好安靜的站在一旁,沒有說話,披著的外套上,有著陸瑾年特有的清淡氣息飄入鼻中,讓她的心情,如同潮水一般起伏不定。

他是在關心她吧……要不然不會給她買胃藥,不會看她穿的少出來給她送外套……

可是,他若是真的關心她,又為什麼突然間對她翻臉憤怒?

兩個人不知道就這樣沉默的僵持瞭多久,盯著木槿花始終沒有離開視線的陸瑾年,突然間淡淡的開口,打破瞭寂靜:“嘉木情況怎麼樣瞭?是不是要醒來瞭?”

“嗯。”喬安好輕聲的應瞭一下,過瞭良久,才緩緩地開口:“嘉木哥動瞭,專傢說這代表著他肯定可以醒來瞭,但是具體什麼時候,還不太確定。”

說這句話的時候,喬安好一直都在留意著陸瑾年,想要從他的表情裡打探出一絲遺憾,可是她盯瞭許久,陸瑾年還是那副冷淡孤傲的模樣,甚至到瞭最後,還一臉平靜的“恩”瞭一聲,語調很淡的說:“能醒來就好。”

喬安好有些頹軟的低下頭,心底泛起瞭一絲難過,她不是不希望許嘉木醒來,她隻是為陸瑾年明知道許嘉木一醒,他們之間便沒瞭半點關系,卻沒有絲毫的反應而難受。

喬安好垂著腦袋,平息瞭好久,才讓自己心情平緩瞭下來,然後悶悶的出聲:“我先進去瞭,等下要拍攝瞭。”

陸瑾年沒有說話,目光依舊盯著面前的盛開的木槿花。

喬安好在一旁站瞭片刻,看到他都沒有反應,便將外套脫瞭下來,遞給瞭陸瑾年,轉身,沖著攝影棚走去。

陸瑾年聽著喬安好高跟鞋踩在地上,發出的噠噠噠聲,逐漸的遠離,直到消失不見,才緩緩地轉頭,看向瞭喬安好剛剛離去的方向,十分有韻味的一條路,路燈昏黃清淡,空無一人。

嘉木要醒來瞭,她應該很高興吧……那個時候,他們是不是就要在一起瞭?

那他呢?怎麼辦?功成身退?孤獨終老?-

連續長達一周黑天白夜的拍攝結束,喬安好迎來瞭長達十天的空檔期。

回城之前,喬安好看到還有一大半的燕窩沒動,於是便給瞭趙萌一半,自己拎瞭一半回錦繡園。

喬安好沒戲拍的這十天,陸瑾年也同樣是空檔期,喬安好偶爾看娛樂新聞的時候,能看到陸瑾年的一些消息,也知道他這幾天都在北京城裡,可是卻始終都沒有回過錦繡園。

休假第四天的中午,喬安好隱隱覺得小腹有些不舒服,像是要來月事的感覺。

她從小便有痛經的毛病,月事也向來不準,有的時候三四個月來一次,去醫院裡檢查過,也沒什麼大礙,吃瞭中藥調理,當時的那半年的確是沒事瞭,但是之後仍舊是不規律,藥吃多瞭,總是傷身,換瞭傢醫院檢查,子宮卵巢均無大概,索性最後也就沒在吃藥。

不過喬安好也隻是小腹不舒服瞭一陣子,下午便沒瞭什麼事。

吃晚飯的時候,陳媽還問瞭一句:“太太,最近陸先生出差瞭嗎?怎麼一直沒回傢?”

這句話問的喬安好有些發愣,過瞭片刻,含糊不清的“嗯”瞭一聲,繼續吃飯。

吃過晚飯,陳媽還給她特意熱瞭一瓶韓如初給的燕窩,喬安好吃完,上瞭樓,窩在沙發上看電視的時候,又覺得腹部不舒服,她怕著涼,拿瞭一個毯子蓋在瞭身上,後來看著看著電視,竟然昏沉的睡瞭過去-

陸瑾年這幾日,其實有回過錦繡園的,隻不過車子開到門外,便停瞭下來,沒有進院。

原本今天有個飯局,散場的時候,也不過才九點半,飯局的東傢邀請大傢換個場地去打牌,陸瑾年也不知道自己今晚怎麼回事,總覺得心神不安,便婉言拒絕。

助理將車從地下停車場開上來,給陸瑾年打開車門,陸瑾年卻沒有進去,而是在車旁站瞭一會兒,開口說:“車鑰匙給我,你先回去吧。”

等到助理攔瞭一輛出租車離開,陸瑾年才上瞭車,心跳速度莫名加快,壓抑的他整個人喘不過來氣,於是落瞭車窗,氣息稍微平穩瞭一些,卻仍舊覺得難受,索性就發動瞭車子,隨性的開。

開瞭不過十分鐘,陸瑾年心中的沉悶沒有絲毫的緩解,於是便拿瞭手機,給錦繡園去瞭電話。

陳媽應該是從來電顯示看到瞭他的手機號碼,一接聽就喊瞭一句:“陸先生。”

陸瑾年“嗯”瞭一聲,就迫不及待的詢問:“喬喬還好嗎?”

陳媽可能覺得陸瑾年這個電話打得太過於莫名其妙,愣瞭一下,很是奇怪的說:“太太很好啊,在樓上看電視。”

陸瑾年原本七上八下的心,終於平穩瞭下來,暗暗地舒出瞭一口氣,“哦”瞭一聲,然後就掛斷瞭電話。

陸瑾年原本想去公司加班,可是在車子開到分岔路口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明明給陳媽打瞭電話,陳媽也說瞭喬安好沒事,可是他就是覺得不踏實,最後索性直接選瞭回錦繡園的那條路走。

陸瑾年將車開到錦繡園別墅的院裡時,也不過才晚上十點半,陳媽還沒睡,聽到車聲,從屋裡走瞭出來。

陸瑾年下車,反手關瞭車門,根本沒有理會陳媽的招呼,直接舉著鑰匙沖著身後按瞭一下車鎖,就踏進瞭屋裡,連鞋子都沒脫,然後就一步並兩步的奔上樓,沖到臥室門前,一把猛地推開門,沖瞭進去。

陳媽站在樓下,看到陸瑾年一系列快的讓人根本反應不過來的舉動,愣怔瞭許久,都沒有回過神來。

陸瑾年繞過洗手間的墻壁,一眼看到沙發上的喬安好,他整個人的腳步猛地頓瞭下來,視線繞著臥室打量瞭一番。

墻壁上的電視,正在播放著廣告。

窗戶沒關,有著夜風吹進來,窗簾不斷搖曳。

喬安好的身上披瞭一條白毯,安靜沉睡著。

整個臥室和往常一樣,沒有任何的區別,氣氛寧靜安逸。

陸瑾年提著的心,慢慢的落回瞭原處,他長長的松瞭一口氣,邁著很輕緩的步子,走到沙發前,貓身拿瞭喬安好手邊的遙控器,關掉瞭電視,然後側頭,盯著喬安好睡顏看瞭一會兒,伸出手,撫摸瞭一下她遮掩住臉的長發,指尖碰到她面頰的柔軟,觸覺柔軟細膩,十分真實,陸瑾年一晚上的心慌意亂這才徹底平息。

原來一切隻是他的心神不寧,才導致出來的慌措,或許是最近她一直待他很疏離,或許是許嘉木要醒來的緣故,他心情有些復雜,所以今晚才會有這樣的感覺吧。

陸瑾年想到這裡,才發覺自己後背竟然不知何時出瞭一層冷汗,心底也有著一絲劫後餘生的慶幸,他忍不住啞然失笑,望著喬安好的眼底,浮現瞭一絲深情。

或許,這個世上,也隻有一個她,可以讓他如此驚慌失措、大驚小怪、莫名其妙。

陸瑾年指尖輕輕地蹭瞭蹭喬安好的面頰,低下頭,吻瞭吻她的眉心,然後將她從沙發上一把抱起,小心翼翼的放到瞭柔軟的大床-上,拿著被子,又細細的給她蓋好。

出瞭一身冷汗,陸瑾年也有些不舒服,脫掉西裝外套,隨意的扔在瞭沙發上,一邊扯著領帶,一邊準備沖著洗手間走去,走瞭兩步,陸瑾年突然間停頓下瞭腳步,他眉心蹙瞭蹙,再次轉頭,看向瞭沙發上,看到喬安好剛剛蓋過的那條白色毯子上,竟然有著一小片鮮艷的紅。

陸瑾年眉心狠狠地蹙瞭蹙,倒退瞭兩步,回到沙發前,一把拎起毯子,那明顯是血跡,還帶著一絲溫熱濕黏,顯然是剛剛流上去的。

而這毯子剛剛是喬安好蓋的……

陸瑾年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情,瞬間再次狂風暴雨、波濤起伏,他胡亂的扯瞭領帶,扔在地板上,就沖到瞭床邊,掀開被子,去檢查喬安好的身體,結果在翻過她身子的時候,發現床單上,也有著一小片血跡,喬安好穿的棉質白色nei褲上,也有著一團紅。

陸瑾年母親去世得早,又是個男人,跟女人接觸的少,一時半會兒根本忘記瞭女人還有月事這一說,隻是看到流血,便格外的緊張,下意識的伸出手,拍瞭拍喬安好的面頰:“喬喬?喬喬?”

然而喬安好閉著眼睛,一絲一毫的反應都沒有。

“喬喬?”陸瑾年又喊瞭一聲,抓著喬安好的肩膀搖晃瞭兩下,隨後就沖著樓下大聲地喊道:“陳媽!陳媽!”

陳媽站在樓下,本就在狐疑陸先生怎麼一回傢就那麼著急的往樓上跑,想到最後,她還以為是陸先生好久不見太太,想念的迫不及待瞭呢,於是就帶著幾分笑,正打算往自己的臥室裡走,誰知剛推開門,就聽到陸瑾年的聲音從樓上傳來,陳媽一絲都不敢停留,蹭蹭蹭的就沖瞭上去,推開門,看到陸瑾年已經拿著一條毯子,抱著喬安好,從裡面急匆匆的沖瞭出來,看到陳媽,直接吼瞭一句:“快去備車!”

陳媽原本想問一句“太太怎麼瞭”,可是被陸瑾年這麼一吼,話語頓時噎回瞭肚子裡,麻溜溜的跑開。

陸瑾年抱著喬安好從屋裡出來的時候,陳媽已經打開瞭車門,陸瑾年將喬安好塞瞭進去,拿瞭安全帶系上,直接無視瞭陳媽“太太怎麼好端端的就昏迷瞭?”,上車,一腳踩瞭油門,飛速的退出瞭大院。

陸瑾年的車速開的極快,一邊開,一邊還摸出瞭手機,給助理打電話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的手指竟然都是軟的:“你聯系下市醫院的醫生……不是我,是喬喬,大概十幾分鐘我就能到瞭。”

掛斷電話,陸瑾年側頭望瞭一眼喬安好,卻怎麼也想不明白她究竟哪裡出瞭問題,隻是覺得心急如焚。

陸瑾年車子停在醫院急診室的時候,助理已經到瞭,看到陸瑾年的車,立刻迎瞭上來。

助理已經安排好瞭一切,陸瑾年抱著喬安好下車,助理便帶著他急匆匆的上瞭三樓,喬安好直接被推進瞭手術室。

樓道裡很安靜,喬安好推進手術室不過才十分鐘,陸瑾年卻像是過瞭一個世紀一樣,漫長煎熬,向來遇到什麼事情都可以鎮定安靜的他,此時此刻怎麼也平靜不下來,時不時的對著一旁的助理,尋問一句:“怎麼還沒好?”

助理被陸瑾年問的心裡發慌,忍不住出生安慰:“陸先生,喬小姐也許是來瞭月事,不用這麼大驚小怪,您先坐下。”

月事?

陸瑾年俊冷的眉毛皺瞭皺,這才想起自己初中生理課上,似乎學過這個東西,然後就勉強的平靜瞭一下自己的心情,坐在瞭助理身邊,結果坐瞭還沒分鐘,再次站起身,就在此時,手術室的門被推開,一個女護士從裡面走瞭出來,摘下口罩,直截瞭當的問:“誰是病人的傢屬?”

“我是。”此時此刻的陸瑾年,完全忘記瞭自己隻是一個替身的丈夫,想也沒想的就本能開口。

“你是患者的丈夫?”女護士詢問瞭一句,然後遞上來瞭一份文件:“病人有兩個月的身孕,但是剛剛檢查的時候,發現胎兒已經死在腹中將近一個星期,需要立刻做人流手術,否則對病人身體傷害會很大。”

護士的一段話,說的陸瑾年人一愣一愣的,大腦明明在飛速的轉動著,可是就是消化不瞭護士話裡的含義。

倒是坐在一旁的助理,猛地站起身,抓瞭其中的重點,問:“胎死腹中?”

“對。”似乎是手術室裡的情況比較危急,護士將手中的文件沖著陸瑾年又遞瞭遞,帶著幾分催促的開口,說:“麻煩先生快點簽字,裡面還等著做手術呢。”

陸瑾年仍舊沒有吭聲,面色看起來很平靜,遲疑瞭不過一秒鐘,便從護士的手中接過瞭文件,剛掃瞭一眼合同上“人流手術”這四個字,心臟就猛烈地收縮瞭起來。

他心愛的女孩,懷瞭他的骨肉,這明明是一件很驚喜振奮的事情,可是他在知道自己當父親的同時,也失去瞭自己的孩子。

陸瑾年盡量保持著自己的平靜,從文件夾中拿起瞭簽字筆,手指哆嗦的瞭良久,才拔開瞭筆蓋,然後按照護士指的地方,落下瞭筆,卻遲遲沒有簽下去字。

明知道“胎死腹中”這四個字,代表著那個孩子已經無藥可救,可是現在讓他簽字做手術拿掉那個死胎,依舊覺得心底疼痛的有些難以忍受。

“先生。”站在陸瑾年面前的護士,看到他遲遲沒有動作再一次出聲催促。

陸瑾年低垂著頭,盯著手中的合同,用力地抿瞭抿唇,然後就落下瞭筆。

陸瑾年這三個字,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寫過多少遍,自從他從成名之後,這三個字他幾乎每天都會寫到,有簽給粉絲的,也有簽在合同上,可是這麼多次簽名,他想,這絕對是他人生裡最痛最煎熬的一次簽名。

護士看到陸瑾年簽瞭一個“陸”字之後,筆尖再次頓住,似乎也感覺到瞭陸瑾年心底的沉重,忍不住開瞭口,可能因為同樣都是女人的緣故,說話的語氣裡帶瞭一絲埋怨和不滿:“你們兩個也真是的,看起來年紀也都不小瞭吧,結婚做那檔子事,就沒有考慮到會懷孕這方面的事嗎?現在鬧出來瞭人命,真是的……不過最可憐的還是女人,流產傷身不說,當媽媽的如果知道自己的孩子就這麼悄無聲息的死瞭,估計會難過死瞭!”

陸瑾年的面色變得有些蒼白,面對護士的指責,他張瞭張口,竟然無言以對、無法反駁,最後隻是壓著心底的疼痛,簽完瞭最後兩個字,將合同遞給瞭護士。

護士看瞭一眼陸瑾年簽的字,就拿著手術同意書,匆匆的進入瞭手術室。

手術室的門,再一次重重的關上,整個樓道重歸寂靜。

助理看瞭一眼站在原地良久都沒有動彈的陸瑾年,輕聲開口:“陸先生,您也不要太難過瞭。”

助理一句簡單的安慰話,說的陸瑾年眼底一瞬間有些發燙,他下意識地摸瞭摸兜子,本能的想要抽煙,可是看到醫院走廊處“禁止吸煙”的標識,最後放棄,然後望瞭一眼助理,說:“你先回去吧,我一個人在這裡就好。”

助理說:“那陸先生,您有什麼事盡管給我打電話。”

陸瑾年點瞭點頭,沒有吭聲。

助理在原地站瞭半分鐘,伸出手,拍瞭拍陸瑾年的肩膀,從他的身邊走過。

陸瑾年聽著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遠,直到最後消失不見的時候,人才像是失去瞭所有的力氣一樣,癱軟無力的坐在瞭一旁的休息椅上,大腦裡這才將剛剛發生的一切,都仔細的回想瞭一遍。

兩個月身孕,胎死腹中……

陸瑾年像是中瞭夢魘一樣,到瞭最後,意識裡隻有這兩句話。

喬安好懷孕瞭呢,都兩個月瞭,再過兩個月就能知道是女孩還是男孩瞭,再過八個月孩子就可以呱呱落地瞭,再過一年零八個月孩子就可以搖搖晃晃的走到他的面前用含糊不清的話語喊他爸爸瞭……

這是多麼美好的一件事啊,可是這麼美好的事,怎麼就有瞭這樣一個悲哀殘忍的結局?

他的孩子啊……喬安好和他的孩子啊……怎麼就胎死腹中瞭呢?

陸瑾年想到這裡,終於忍不住的低下頭,抬起手捂住瞭臉,然後肩膀開始顫抖瞭起來,有著一滴一滴溫熱的液體,從指尖滲透出來。

他們的孩子,怎麼就死瞭呢?

難道隻是因為,他是一個不應該來到這個世界上的私生子,所以就連他的孩子,都要跟著受到懲罰嗎?

……

助理下瞭樓,才突然想起來自己忘記將喬安好住院的手續單交給陸瑾年,所以重新折瞭回來,他剛剛從電梯裡出來,便看到孤身一人坐在長長的走廊裡,捂著臉的男子,盡管隔瞭很遠的距離,他依舊看到瞭他顫抖的肩膀。

助理瞬間就站在原地,不敢再往前走,他靜靜的看瞭許久,最後終究沒有打擾那個悲傷而又難過的男子,隻是悄無聲息的退進瞭電梯,離開,當做從未回來過,從未看到過。

他跟瞭陸瑾年七年多瞭,這漫長的七年裡,他已娶妻,也已生子,可是比他還要大一歲的陸瑾年,始終孑然一身。

他也曾好奇,陸瑾年到底有沒有喜歡的女孩,直到陸瑾年竟然在大半年前,答應許傢當許嘉木的替身,當時他是極力反對的,那簡直是胡鬧,可是等到他見到瞭喬小姐,那一剎那,他才知道,陸瑾年這些年,不是孑然一身無情無欲,而是他的心底早已經深愛瞭一個人。

他想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他更瞭解陸瑾年,他一直都知道他的出身不大好,還是個私生子,他看起來傲氣,冷漠,孤僻,清高,目中無人,所有人都說他的性格很糟糕,但是誰又曾知道,明明同樣都是許傢的兒子,一個過著眾星捧月的大少爺生活,而另一個卻是從社會的最底層,沒有親人和關懷,一步一步靠著自己的努力硬生生的拼打出來的少年,他之所以看起來沒有人情味,其實,他不過隻是不想讓人看到自己可憐脆弱的一面。

他想在這個世界上,大抵讓他感到過溫暖的,隻有喬小姐吧,否則他不會在很多次,不經意的時候,就會盯著喬小姐走神發呆,此時喬小姐和他的孩子沒瞭,他定是難受到無法在難受瞭吧。

臥室的門外,傳來管傢低低的聲音:“太太。”

韓如初看瞭一眼已經睡著的許萬裡,輕手輕腳的掀起被子,批瞭一件外套,走出瞭臥室,對著管傢指瞭指屋裡,做瞭一個噤聲的動作,率先往樓下走去。

管傢緊跟在韓如初的身後。

兩個人一直走出瞭屋子,來到空無一人的後花園處,管傢才開口說:“太太,安好小姐剛剛被送去醫院瞭,我派人去醫院裡打聽瞭一下,安好小姐已經……胎死腹中。”

夜很深,管傢特意壓低瞭聲音,吐出最後四個字的時候,隱隱的有些滲人,嚇得韓如初手抓緊瞭外套,神情卻故作鎮定的直視著面前池塘裡開得正好的一片荷花,良久才點瞭點頭,說:“知道瞭。”

頓瞭一下,韓如初又說:“你先回去吧,我一個人在這裡待一會兒。”

“是,太太。”管傢恭敬地退開。

一陣夜風吹來,帶著幾絲入骨的寒意,韓如初盯著波光淋漓的水池,深深地吸瞭一口氣。

在旁人眼裡,她傢庭美滿、婚姻幸福、夫寵子孝,可是誰曾想到,這些光鮮靚麗的背後,她又有多少苦不堪言?

在許嘉木三歲以前,她也是那麼天真的覺得自己是人間最幸福的,直到那個小賤人抱著一個孩子出現在許傢門口,她才知道,自己覺得的那個幸福,到底有多可笑!

她的丈夫,竟然在外面留瞭野種,而且那個野種竟然和她的兒子同一天出生,那個她身為母親最引以為豪的一天,變成瞭她最屈辱的一天。

這些年,她每每給自己的兒子過生日,就能想到自己丈夫在外面的那個孩子。

她恨啊,她也怨,從那之後,她的全世界,便隻有她的兒子,因為她知道,唯獨兒子是不會背叛她的。

她把自己全部的愛都給瞭許嘉木,寵溺而又無底線的縱容著自己的兒子,所以當她從喬安夏口中無意之間知道,自己兒子喜歡的是喬安好的時候,她毫不猶豫的就直接反駁瞭喬傢讓喬安夏聯姻的打算,直接選瞭喬安好。

甚至,在五年前,喬安好生日的那一晚,她在喬傢門口,無意之間撞見陸瑾年助理將陸瑾年準備的生日禮物送給瞭喬傢的傭人,讓傭人轉交給喬安好,當時她毫不猶豫的就攔瞭下來,在看到陸瑾年寫的卡片時,她沒有絲毫猶豫的就替自己的兒子硬生生的斬斷瞭陸瑾年對喬安好的心思。

原因很簡單,喬安好是她兒子喜歡的,其他人都不能去搶,更何況還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厭惡的陸瑾年,更是不能,所以當晚她便直截瞭當的告訴陸瑾年,喬安好和許嘉木是有婚約的,其實那個時候,聯姻的事情還沒訂,畢竟當時的孩子都還小。

若不是天有不測風雲,許嘉木出現瞭車禍,她迫不得已,是絕對不會讓陸瑾年和喬安好有接觸的機會。

但是當時真的沒有辦法,這個世界上唯一可以扮演許嘉木的,隻有陸瑾年。

她當然不會低聲下氣的去求陸瑾年幫許傢這個忙,但是她很篤定陸瑾年會幫,因為他喜歡喬安好。

當時情況太緊急,她也沒想太多,誰知道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竟然最後還鬧出來瞭一個孩子!

且不說許嘉木喜不喜歡喬安好,現在的喬安好對外可是許傢的兒媳婦。

許傢的兒媳婦懷有身孕,那麼大傢肯定都會覺得那是許嘉木的孩子,那個孩子一旦生下來,他們許傢就會被迫接受。

曾經她不讓陸瑾年進許傢的大門,現在又怎麼可能會讓他的孩子進許傢的大門?

喬安好並不知道自己有瞭身孕,她當過母親,知道一個女人有瞭孩子之後,即便知道這個孩子不該來,但是也不會忍心打掉,到時候她若是讓喬安好拿掉這個孩子,難免會使得他們之間出現嫌隙,到時候喬安好為瞭護住自己的孩子,情急之下,和她徹底破裂,對她是沒有絲毫好處的。

要知道,現在許嘉木還沒醒來,喬安好和陸瑾年都還有用。

所以,當天下午,她想來想去,想到最後,最好的處理辦法,就是……讓喬安好肚子裡的孩子,根本就沒有任何的機會出現在這個世界上-

陸瑾年一個人呆坐瞭許久,才起身,去洗手間裡,洗瞭一把臉,然後有些恍惚的出來,繼續等瞭約莫半個小時,手術室的門打來,喬安好被推瞭出來,直接進瞭病房。

她的面色有些蒼白,很安靜的躺在床-上睡著,對外界發生的一切事情,似乎都渾然不覺。

人流手術不算是大手術,但是術後的註意事項卻不少,不要著涼註意休息,盡量避免性行為,醫生逐一的將這些事項都給陸瑾年說瞭一遍,陸瑾年仔細的一一記在心裡。

到最後的時候,醫生才像是想起什麼一樣,問瞭陸瑾年一句:“你的太太,睡眠質量一直不好?”

陸瑾年被這個問題,問的眉心蹙瞭一下,他跟喬安好在一起睡的次數並不多,但是卻也沒見她失眠,於是便帶著幾絲疑惑的望向瞭醫生:“怎麼瞭?”

“剛剛我給你太太抽血的時候,發現血液裡有安眠藥的成分,所以我想你太太可能睡眠不好,一直都有吃安眠藥的習慣。”

陸瑾年眉心皺的更厲害,他從來都不知道喬安好竟然靠著吃安眠藥才能入睡,心底泛起瞭一絲心疼,唇瓣用力地抿瞭抿,沒有說話。

“安眠藥會有依賴性的,建議不要讓您太太再繼續吃,吃多瞭對身體非常不好。您太太可能不知道自己懷瞭孕,所以一直都沒有斷掉安眠藥,您太太服藥之後,她睡,胎兒也會跟著睡,當然,您太太她吃的劑量並不多,對她影響也不大,但是胎兒不一樣,那劑量,足夠扼殺瞭胎兒。”

醫生說到這裡的時候,頓瞭一下,繼續說:“所以,你們孩子胎死腹中的主要原因,就是因為你太太服用安眠藥導致的。”

陸瑾年神情瞬間愣怔,面色略微有些蒼白。

“而且,您太太吃的那一種安眠藥,裡面安定的成分,安定起到催眠鎮定的作用,有些時候會導致人昏迷,這也就是您太太今晚送到醫院為什麼是昏迷的原因。”

“剛剛做手術的時候,給您太太打瞭麻醉,加上她吃瞭安眠藥的緣故,估計距離醒來還有很長一段時間,醒來瞭沒什麼問題,就可以辦理出院手續瞭,可能剛開始身體有點虛,回傢一定要多休息,剛剛那些註意事項我也已經跟你說過瞭,手術之後,下面會出血大概一周的時間,如果一周之後還有出血的情況,一定要來醫院檢查。”

醫生說瞭很長的一段話,將情況盡數告知,告知之後,看到陸瑾年的面色格外的難看,想瞭想,於是就多嘴的熱心勸說瞭兩句:“不過,陸先生,我知道您現在心底一定很不好受,但是還是希望您不要太責怪您太太,畢竟這個孩子能懷上,也跟您有一定關系,是你們雙方都沒有避孕意識導致這樣的結果,您失去孩子難過,但是相信我,身為母親的您太太,肯定比你更難過,因為這是一個女人身為母親的天性。而且她知道是自己吃藥導致的孩子死亡,恐怕會很內疚,我之所以現在告訴您,而沒有等您太太醒來再說,就是怕您太太受不瞭這個刺激。”

陸瑾年說不出來心底是怎樣的感覺,混亂而又疼痛,他眼睛平靜的盯著面前的醫生,費瞭好大的力氣,才“嗯”瞭一聲,然後,動瞭動唇,說:“我知道瞭。”

過瞭一會兒,又補充瞭一句:“謝謝。”

醫生公事公辦的點瞭點頭,便和其他的醫生一起離開,整個病房裡隻留瞭陸瑾年一人,安靜無比。

病房裡的燈光,昏昏黃黃,讓陸瑾年視線都有些模糊,他在原地站瞭好大一會兒,才轉頭,望向瞭病床-上靜躺著的喬安好,女孩剛剛做過手術,面色有點蒼白,但是眉眼卻很安靜,睡得很香沉,完全不知道自己這一覺中經歷瞭怎樣的變故。

若是她醒來瞭,知道自己在睡夢之中,失去瞭孩子,甚至那個孩子是因為她吃安眠藥的緣故致死的,她又會是怎樣的反應?

懊惱?後悔?崩潰?傷心欲絕?

陸瑾年腦海裡瞬間閃現出喬安好哭泣悲傷的面容,他的心猛地就跟著收縮瞭起來,耳邊響起護士和醫生剛剛給自己分別說的話。

“最可憐的還是女人,流產傷身不說,當媽媽的如果知道自己的孩子就這麼悄無聲息的死瞭,估計會難過死瞭!”

“您失去孩子難過,但是相信我,身為母親的您太太,肯定比你更難過。”

比他更難過……剛剛在他知道自己的孩子死掉的時候,他全身的細胞就像是爆裂瞭一樣,哪裡都是無法忍受的疼。

她要比他更難受,那會是怎樣的難受?

陸瑾年隻是單純的這麼想一想,就覺得有點無法接受,無法接受過後,便是深深地自責。

他們說的對,這件事的確是他的疏忽,他愛她愛瞭那麼多年,和她每一次做-愛,都覺得像是一場夢,所以就忘記瞭避孕這回事,而巧的是,她也忘記瞭,然後就有瞭這場悲劇的發生。

上學的時候,同一個宿舍住的男生,不是沒有談戀愛偷嘗禁果的,那會大傢都年幼無知,也有鬧出過人命的。

他記得高中有一次上體育課的時候,一個女生不知道自己懷瞭孕,還參加瞭長跑,然後跑到最後一圈的時候突然間大出血,後來才知道,是流產,那會兒是高中,學校覺得影響校風,最後對那個女生勸退,那個女生來學校裡收拾東西的時候,哭得眼睛腫腫的,而那個男生沒過多久又談瞭一個新的女朋友,其他的女生每次聊起那個女生的時候,還罵她不知檢點。

還有一次,是上大學時候的事,睡在他下鋪的那個男生傢庭條件不錯,談瞭一個中文系的系花,那系花為他墮過三次胎,那男生絲毫沒有對那個女生產生憐憫,甚至後來在喝酒吹牛的時候,屢次拿著那件事出來炫耀,畢業之後那男生毫不留情的甩瞭那個女生,而那個女生那時已經終身無法懷孕。

當年因為事不關己,所以根本沒走心,那些事情過後也就忘瞭,直到今晚喬安好胎死腹中、落得流產的下場時,那兩件事不知怎麼就在記憶裡變得格外清晰。

那時他不是沒有感觸,也覺得那兩個男生有點渣,女生太過可憐,甚至他還在心底暗暗發誓,如果有一天他能和喬安好在一起,他絕對不會讓她經歷這些黑暗,他要傾盡所有給她全世界的最美好。

可是,現在呢?

他還是讓她經歷瞭這些慘痛的事情……

若是他沒有碰她,若是他克制住瞭自己,若是他想起瞭避孕……若是在前幾天他看到她嘔吐聯想到是孕吐……若是……

陸瑾年手緊緊地握成瞭拳頭,喉嚨裡又酸又痛。

明明有那麼多若是可以避免悲慘的發生,可是偏偏當初的他沒有做到一個若是。

是他對不起她。

說好要給她美好,卻給瞭她黑暗-

陸瑾年徹夜未眠,一直都守在喬安好的病床邊。

如同醫生所說,麻醉劑和安眠藥,導致她睡瞭這麼久,仍舊沒有醒來的跡象,途中醫生來過一次,說沒什麼大礙,就是在深度睡眠。

清晨七點鐘的時候,陸瑾年給助理打瞭個電話,讓助理來接瞭自己和還在沉睡的喬安好出院,直接回瞭錦繡園。

陳媽已經醒來,看到車子回來,立刻迎瞭出來,看到陸瑾年抱著的喬安好,還在沉睡,立刻一臉擔憂的詢問:“陸先生,太太怎麼樣瞭?”

夏季的清晨,外面還有些涼,陸瑾年怕喬安好著涼,根本沒有理會陳媽的話,直接進瞭屋。

陸瑾年換鞋的時候,想起陳媽剛剛問的話,眉眼不動的抱著喬安好,語氣清淡的對著正在擺鞋的陳媽說:“沒什麼事,太太隻是來瞭月事。”

頓瞭一下,陸瑾年想起醫生的囑托,又說:“多做點營養的東西給太太補補身體。”

一聽到是來瞭月事,陳媽提著的心,頓時落瞭回去,面對陸瑾年的囑咐,毫不猶豫的點瞭點頭。

臥室染血的床單和被罩,已經被陳媽重新換成新的,陸瑾年將喬安好放在床-上,蓋好瞭被子,還不忘記將臥室裡的中央空調溫度稍微調高瞭兩度,才走瞭臥室,下樓,出屋,助理還等在門外。

陸瑾年看瞭一眼助理,沒有說話,隻是率先邁著步子沖著後面的花園走去。

助理連忙跟上。

陸瑾年離瞭屋子很遠,才停瞭下來,壓抑瞭一夜的他,從兜子裡摸出來瞭一根煙,點燃,先狠狠地吸瞭兩口,才對著助理開瞭口,說:“最近我不去公司瞭,有什麼事,能推遲就先推遲,如果真的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處理,直接給我發郵件,晚上我會處理的,盡量不要給我打電話。”

陸瑾年說到這裡,又用力地吸瞭一口煙,開口說話的音調,很平靜:“我想在傢陪她一段時間。”

助理知道陸瑾年口中的“她”指的是喬安好,點頭,說:“知道瞭,陸先生。”

陸瑾年想瞭下,又囑咐瞭一句:“還有五天,《傾城時光》有她的戲,你也往後推遲下,醫生說瞭,至少要靜養七天。”

助理說:“我會通知導演的。”

陸瑾年沒有說話。

助理等瞭一會兒,說:“陸先生,還有其他的事情嗎?”

陸瑾年目光落在瞭不遠處開的正好的一朵薔薇花上,直直的看瞭許久,才轉頭,對著助理開口說:“她……流產的事情,你別讓她知道……”

“可是,喬小姐萬一自己感覺出來些什麼怎麼辦?”

“我告訴陳媽,她是來瞭月事,醫院那邊我也打瞭招呼,他們不會泄漏什麼消息的,另外你看下昨晚有沒有被什麼人跟蹤拍瞭照片,如果有,都攔截瞭,我也問過醫生,手術後除瞭體虛之外,就是小腹發脹,跟女人來月事的反應差不多。”

陸瑾年又吸瞭一口煙,語調帶著幾分傷感:“不管怎樣,你按照我說的去辦就是瞭,我根本沒辦法想象,她一覺醒來,我告訴她,她孩子沒瞭,會是怎樣的一個情景,況且……”

陸瑾年說到這裡,覺得喉嚨裡像是堵瞭什麼東西一樣,難受而又刺痛,他停頓瞭許久,才開口,聲音帶著一絲輕微的顫抖:“這本來就是我的錯,我一個人承受懲罰就可以瞭,我真的不想看到她難過。”

如果沒有他,就不會有昨晚的那場悲劇。

既然昨晚的她,一直都處於昏迷狀態,什麼都不知道,那麼就繼續不知道吧。

喪子之痛,痛不欲生。

那樣的痛,他一個人承受就好瞭。

助理望著面前沒有在說話,隻是一口接著一口吸煙的陸瑾年,明明此時此刻他的臉上,有的隻是淡漠和清高,可是偏偏,卻就是讓人看到瞭一絲癡情和執著。

助理一瞬間有些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的心底就在想,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做錯瞭事,都想要極力的去隱瞞,但是大多數都出於怕被人討厭和不敢面對的心理,可是陸先生的隱瞞,卻是因為太心疼。

兩個人沉默瞭許久,助理才收回瞭自己的胡思亂想,打破瞭安靜:“陸先生,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回公司瞭。”

陸瑾年點頭,“嗯”瞭一聲,助理微微彎瞭彎身,轉身走開-

喬安好醒來的時候,已是下午三點鐘。

整整深度睡眠瞭長達十八個小時的她,睜開眼睛的時候,大腦有些斷片的,記憶根本連接不上。

她在床-上茫然的躺瞭好久,才意識到自己是在錦繡園的臥室裡,然後一點點的記起,昨晚自己明明是在看電視,然後就不知道怎麼回事睡著瞭。

喬安好歪著腦袋,看瞭一眼墻壁上的時間,已是下午三點鐘,她竟然睡瞭這麼久?

心底一驚,本能的想要下床,才發現全身虛弱的使不出半點力氣。

喬安好皺瞭皺眉,總覺得身體哪裡不對勁,她費瞭好大的力氣,才掙紮著掀開被子,下瞭床。

臥室裡空無一人,緊閉著的窗外,陽光明媚耀眼。

喬安好踩著地板上毛茸茸的地毯,走向瞭臥室門口,拉開門,光著腳丫,踩著走廊有些涼的地板走到瞭欄桿處,沖著樓下開口喊瞭一句:“陳媽?”

可能因為睡瞭太久的緣故,開口的聲音都有些嘶啞,明明用瞭力氣,聲調卻很低,於是清瞭清嗓子,又加大瞭音量,喊瞭一聲:“陳媽。”

誰知陳媽人還沒出現,身後書房的門卻被拉開。

喬安好轉頭,看到從書房裡走出來瞭陸瑾年,有些驚訝他竟然在傢,愣瞭一下,結果下一秒陸瑾年卻皺瞭皺眉心,大步流星的走到瞭她的面前,毫無征兆的一把把她抱起,低聲輕問:“你喊陳媽做什麼?”

喬安好被陸瑾年抱的有些錯愕,眨瞭眨眼睛,才回答:“我口渴。”

陸瑾年扭頭,喊瞭一聲:“陳媽。”

他的聲音遠比她剛剛的聲音大許多,陳媽立刻從一樓的臥室裡跑瞭出來:“陸先生,您有什麼吩咐?”

陳媽一邊問,一邊抬起頭,看到被陸瑾年抱在懷裡的喬安好,立刻一臉驚喜的開口:“太太,您醒瞭?”

“倒杯水,送上來。”陸瑾年淡淡的扔瞭一句話,就抱著喬安好走回瞭臥室,將她一把放在床-上,扯瞭被子,蓋在她的身上,然後才又開口說:“你身體這幾天不方便,要多臥床休息。”

喬安好聽到陸瑾年的話,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小腹漲漲的,貼身穿的內衣裡,還墊瞭衛生巾。

她竟然在睡覺的時候來瞭月事?

那衛生巾是誰幫她換上的?

喬安好腦海裡剛閃現瞭疑惑,陳媽就已經端著一杯水上來:“太太,您可終於醒瞭,您昨晚睡得也真夠沉的,來瞭月事都沒反應,最後還是陸先生發現的。”

陸瑾年發現的?那也就是說,昨晚他就回瞭錦繡園?

話嘮的陳媽,繼續喋喋不休的說:“最初陸先生並不知道您來瞭月事,看到您流血,以為出瞭什麼事,就抱著您急急忙忙的沖去瞭醫院,當時真是嚇壞瞭我。”

昨晚竟然還鬧瞭這樣的烏龍?可是喬安好根本沒有絲毫笑意,因為她腦海裡想的是另外的一回事,那就是她的衛生巾是陸瑾年幫她墊上的?

喬安好臉一瞬間有些發燙,忍不住偷偷地瞄瞭一眼陸瑾年。

陸瑾年的表情卻是一貫的平靜,自然從容的從陳媽的手中接過瞭水杯,像是在感受著溫度一樣,攥瞭一會兒,才邁步沖著床邊走來。

隨著他的靠近,喬安好的臉更加的發燙,人忍不住就垂下瞭腦袋。

站在一旁的陳媽還在那裡說:“太太,還好您是來瞭月事,當時我還以為您是流產瞭呢……”

聽到這句話的陸瑾年,眼底閃過瞭一道慌張,不過很快便歸於瞭鎮定,不緊不慢的打斷瞭陳媽的話:“太太剛睡醒,肯定餓瞭,不是讓你煲瞭燙嗎?端上來給太太吃。”

陸瑾年的提醒,使得陳媽一下子想起瞭正事,立刻說瞭一句:“我現在就去。”

然後就轉身,跑下瞭樓。

喬安好滿腦子想的都是陸瑾年給自己墊衛生巾的場面,根本沒有留意到陳媽的話,況且她昨天下午也覺得自己肚子漲漲的,以為要來月事,所以壓根也沒多想。

陸瑾年看到喬安好的神情很自然,這才放下瞭心,將水杯遞到瞭她的面前:“不是要喝水?”

喬安好聽到陸瑾年的聲音,臉紅的仿佛可以滴血,她隻是匆匆的抬起頭,望瞭一眼陸瑾年,然後就接過水杯,垂著眼簾,喝起瞭水。

喬安好水喝到一半的時候,陳媽端瞭飯菜上來。

陳媽將托盤放在瞭床頭櫃上,端瞭湯,攪拌瞭兩下,正準備坐下去喂喬安好喝的時候,站在一旁的陸瑾年卻淡淡的出聲:“我來吧。”

隨著他的話音,他人已經坐在瞭床邊,還體貼的在喬安好的身後墊瞭兩個靠枕。

陳媽怔瞭一下,立刻識趣的將湯碗遞給瞭陸瑾年。

陸瑾年舀瞭一勺湯,放在嘴邊吹瞭吹,送到瞭喬安好的嘴邊。

喬安好有些受寵若驚,蹙瞭蹙秀氣的眉心,遲疑瞭一下,確定自己不是做夢,才張開口,喝瞭湯。

陸瑾年喂喬安好喝完湯,便開始喂她吃飯。

陳媽做瞭一條清蒸魚,陸瑾年每夾一塊肉,都會細心挑出裡面的刺。

他的神情專註認真,仿佛在處理著什麼重要的工作。

喬安好看的忍不住有些恍惚,總覺得此時此刻的自己,像是在做夢。

喬安好就那麼呆呆傻傻的任由陸瑾年一口一口的喂著,直到自己吃飽,才沖著陸瑾年晃瞭晃腦袋。

陸瑾年也沒勉強,放下碗筷,遞給瞭陳媽一記眼神,陳媽立刻識趣的端起托盤,走出瞭臥室。

陸瑾年抽走瞭喬安好身後的靠枕,將她身子放平,還不忘記替她蓋瞭蓋被子。

喬安好睡瞭那麼長時間,盡管此時身體虛弱,卻沒多大的困意,躺的有些無聊,想要起身,去拿自己的手機,結果她剛剛掀開被子,陸瑾年的聲音便傳來:“你要做什麼?”

喬安好愣瞭一下,抬起頭,無辜的望著陸瑾年說:“拿手機。”

陸瑾年沒有說話,隻是走到茶幾前,撈起瞭她的手機,遞給她。

喬安好訕訕的重新躺回床-上,拿著手機,胡亂的瀏覽瞭一些網頁,卻根本看不進去,眼光時不時的往坐在沙發上的陸瑾年身上飄。

他和她認識這麼久,即使兩個人之間關系最平和的時候,他在她的面前,也是有些淡漠和疏離的,可是今天的他體貼而又溫柔,甚至帶著幾分百依百順的寵溺和縱容,讓她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還有她胃裡難受的時候,他給她買藥……拍戲因為連續NG,她出來透透氣,他給她披瞭外套……似乎最近他一直都對她很不錯,隻是今天格外的好而已……

喬安好開始有些動搖,她很想不計較生日那一晚的事情,和他像之前那樣和睦溫馨的相處,可是她又怕什麼時候陸瑾年突然又冰冷無情。

心情十分的復雜矛盾。

到瞭最後,術後的喬安好,因為體虛,再次陷入睡眠-

喬安好這次睡的時間很短,晚上七點多鐘便醒瞭過來。

下午吃飯有些晚,並不餓,窩在床-上,看瞭一部電影,到瞭晚上九點多鐘,才吃瞭晚飯。

十一點鐘的時候,陸瑾年下樓,吩咐陳媽給喬安好煮一杯熱牛奶。

陳媽應瞭一聲,走向瞭廚房,打開冰箱取牛奶的時候,想到喬安好前幾天帶回傢的燕窩,於是轉頭問瞭一句正準備上樓的陸瑾年:“陸先生,傢裡有燕窩,要不要熱一下當宵夜?”

陸瑾年腳步沒停:“給太太熱就好。”

“陸先生,您不吃嗎?那燕窩可是太太帶回傢的。”

“太太買的?”陸瑾年感瞭興趣,停下瞭腳步,側頭,居高臨下的站在樓梯的臺階上,對著陳媽問。

“好像不是太太買的吧?”具體情況,陳媽也不是特別清楚,所以話說的有些猶豫:“是太太從劇組回傢的那一天,拎回來的,而且還是散裝的。”

從劇組拎回來的?

陸瑾年猛然想到喬安好前些日子去醫院看許嘉木,晚上是許傢的司機送她回的劇組酒店,當時還給她帶瞭兩箱子東西,那一天他坐在車裡,隔得遠,又是晚上,光線不好,所以根本就沒看清楚那兩箱是什麼東西。

難不成就是燕窩?

陸瑾年眉心蹙瞭蹙,腦海裡閃電一般,掠過瞭一系列的念頭……

他清楚地記得那一天早上,喬安好還吐的特別厲害,當時他單純的以為她隻是胃裡不舒服,甚至還強勢的準備送她去醫院,結果剛上車,就接到瞭韓如初的電話,說許嘉木有反應瞭……

好像就是從那一天之後,喬安好漸漸的就不怎麼吐瞭,那會兒他以為是她胃病好瞭,還卸下瞭擔憂……

可是現在看來,喬安好從來都沒有得胃病,那些嘔吐是孕吐,胎死腹中之後,妊娠反應自然也就跟著停止。

“陸先生?”陳媽看陸瑾年站在樓梯處,默不作聲,目光直直的客廳開著的一盞落地燈,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忍不住出聲提醒瞭一聲。

陸瑾年回神,臉上的表情沒什麼太大的改變,開口的語氣,和以往一樣,淡的沒有任何感情:“算瞭,隻給太太熱杯牛奶吧,一個小時之前她剛吃瞭晚飯,估計也吃不下。”

“是,陸先生。”

陸瑾年點點頭,沒說話。

陳媽麻溜的進瞭廚房。

陸瑾年的視線再次垂到瞭剛剛盯著的那盞落地燈上。

陳媽熱完牛奶,端著從廚房出來,看到陸瑾年竟然還站在樓梯的第五個臺階處,樓梯處昏黃的水晶燈光,灑在他的臉上,襯得他眉眼越發俊美逼人。

陳媽愣瞭一下:“陸先生?您怎麼還站在這裡?”

“嗯。”陸瑾年淡淡應瞭一聲,看瞭一眼陳媽手中的牛奶杯,伸出手:“給我吧。”

陳媽連忙遞瞭上去。

陸瑾年轉身,上瞭樓,回到臥室,喬安好正窩在床-上看電視,聽到推門聲,隻是往他的身上掃瞭一眼,然後視線再次落回瞭電視屏幕上。

陸瑾年走到床邊,將牛奶遞瞭過去:“陳媽剛熱的。”

喬安好又望瞭一眼陸瑾年,這次在他臉上停留的時間有些長,像是在掙紮著什麼一樣,最後還是伸出手接瞭過來,雙手抱著牛奶杯,喝瞭一口,繼續目不轉睛的盯著電視看。

陸瑾年並沒有走開,而是站在床邊,目光凝視著喬安好看瞭一會兒,一向話少的他,突然間開口問瞭一句:“你的睡眠質量不好?”

“沒有啊……”喬安好有些疑惑陸瑾年怎麼突然間問瞭自己這樣一個問題,沖著他晃瞭晃腦袋,又轉過頭,望向瞭他,動瞭動唇,還是開口問:“怎麼瞭?”

“沒什麼。”陸瑾年淡淡的應瞭一聲,然後往後退瞭兩步,倚在瞭梳妝臺上,好一陣子,又說:“聽陳媽說,你從劇組回傢的時候,拎瞭幾瓶燕窩?”

喬安好吞瞭一口牛奶,點瞭一下頭。

“喜歡吃燕窩?冰箱裡沒幾瓶瞭,明天讓陳媽去買點。”陸瑾年的聲調還是一貫的波瀾不驚。

陸瑾年這舉動,倒像是在找著話題和她聊天……她明明受瞭委屈,也明明想過不要理他,可是,在面對他一次一次示好時,她又發現自己是不忍心的,更或者說是舍不得的。

“不用瞭。”喬安好先是很幹脆的拒絕,隨後就看到陸瑾年唇瓣緊抿瞭一下,她的心底也跟著收縮瞭一下,有這一陣疼痛蔓延瞭全身,手用力的抓瞭一下牛奶杯,垂著眼簾靜默瞭片刻,語調緩瞭緩,又開口說:“我不怎麼喜歡吃燕窩,那燕窩是我前幾天去許傢的時候,許伯母給我帶的,我拿瞭一些給趙萌,剩下幾瓶就順道拎回來瞭。”

燕窩果然是韓如初帶給喬安好的……在樓下的時候,他已經猜到瞭,不過隻是想要從她的口中得到一個證實,加上剛剛她也說瞭,她沒有睡眠質量不好……

陸瑾年的腦海裡,突然間就浮現瞭一個大膽的假設,不過這個假設他也不確定,畢竟這些年,他和韓如初的關系一直都水火難相容,所以或許也隻是他多想瞭而已。

陸瑾年眉眼仍舊保持著冷靜,沖著喬安好點點頭,很自然的回應瞭一聲:“原來是這樣啊……”

“嗯。”喬安好輕聲應瞭一句,便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室內突然變得有些寂靜,喬安好隻顧的喝著牛奶,一直到喝完,陸瑾年伸出手,接過牛奶杯,順道抽走瞭她背後的靠枕,才淡淡的開口,說:“早點睡吧。”

喬安好沒有說話,隻是乖巧的躺好,閉上瞭眼睛,她清晰地感覺到陸瑾年站在床邊看瞭自己一會兒,才轉身,走出瞭臥室。

陸瑾年接瞭半杯水,將牛奶杯放在瞭廚房的水槽裡,抽瞭一張紙巾,擦瞭擦自己濕漉漉的手,沒有上樓,反而倚著廚房門旁的墻壁,摸出來瞭手機,給助理發瞭一條短信過去。

隻有簡單的幾個字:你現在來錦繡園一趟。

陸瑾年發完短信沒一分鐘,便收到瞭助理的回復,然後便不動聲色的將手機放入瞭口袋裡,像是沒事的人一樣,重新上瞭樓。

喬安好躺在床-上,似乎已經睡著,陸瑾年將臥室的大燈關掉,隻留瞭一盞昏黃的睡眠燈,他走到床邊,替喬安好蓋瞭蓋被子,然後還貼心的將睡眠燈光的亮度調暗瞭一些,這才躡手躡腳的走向瞭陽臺。

喬安好一直都沒睡著,臥室裡很安靜,盡管陸瑾年的腳步和動作都放到瞭最輕,她卻依舊可以感覺到男子的靠近和遠離,尤其是在男子給她蓋被子的時候,她全身的細胞都緊繃瞭起來。

過瞭不知道多久,喬安好徹底陷入睡眠的時候,陸瑾年兜裡的手機,突然傳來瞭一道震動,他摸出來,看瞭一眼屏幕,是助理發來的短信,然後下意識的透過窗戶掃瞭一眼大門處,隱隱地看到有車燈亮起。

陸瑾年轉過身,先走到床邊看瞭一下喬安好,才走出瞭臥室,下樓,去瞭餐廳,從冰箱裡拿瞭一瓶鹽窩,然後動作輕緩的走出瞭屋。

助理已經站在院裡等著。

夜深人靜,一點聲音都可以傳播的很遠,陸瑾年沖著助理做瞭一個噤聲的動作,沖著門外走去,助理識趣的跟上。

一直走到別墅院門外的一盞路燈下,陸瑾年才停瞭下來,然後將手中拿著的燕窩,遞給瞭助理,簡單的開口交代:“你去查一下這個燕窩,記得找可靠的醫生,不要讓許傢的人發現你的動靜,一旦出瞭結果,第一時間聯系我。”-

以往喬安好來月事的時候,也會覺得體虛無力,可是卻從沒有這一次這般嚴重,很多時候她都覺得有點力不從心,像是經歷瞭一場大病一樣。

因為渾身乏力,喬安好大多數時間都是昏昏沉沉的睡,不過每次醒來的時候,陸瑾年都會在臥室裡,然後不是喂她喝水,就是喂她吃飯。

最初的時候,她被他這樣細致而又溫柔的舉止,弄得有些手足無措、十分不習慣,可是接連幾天下來,反而漸漸地習慣瞭。

原本五天之後,是她要回劇組拍戲的日子,結果導演卻打瞭電話過來,說是臨時有事,推遲瞭兩天。

喬安好前三天出血量有些多,到瞭後來,越來越少,等到第六天的時候,幾乎已經不出血瞭,身體也不似前兩天那般虛弱,開始下床走動,一日三餐也開始下樓吃。

陸瑾年最近似乎是休假,每天也不怎麼出門,和她一樣,都宅在傢裡,雖然喬安好對陸瑾年在生日那一晚莫名其妙的翻臉仍舊有點耿耿於懷,但是兩個人日夜相對,難免會說話接觸,所以喬安好對陸瑾年的冷淡也跟著消減瞭許多,雖不如之前那般親密無間,但是兩個人的日子也算過得平靜而又安穩。

在第七天的時候,喬安好徹底不再出血,人的精神狀態也好瞭許多,就連午睡的時間,都不似以往那般長,一點半入的睡,不過兩點鐘便醒來,喬安好睜開眼睛,習慣性的繞著臥室看瞭一圈,結果卻沒有找到陸瑾年的身影,心底忍不住浮現瞭一絲失落感。

以往的時候,她每次睡醒,都可以在臥室裡看到他的身影……

喬安好悶悶不樂瞭一陣,穿瞭拖鞋,走出瞭臥室,踩著樓梯下樓的時候,眼睛還繞著客廳尋找瞭一圈,仍舊沒有看到陸瑾年的身影。

陳媽坐在客廳裡正在看電視,看到喬安好下來,立刻站起身,問:“太太,您睡醒瞭?”

“嗯。”喬安好含糊不清的應瞭一聲,走到一旁的飲水機前,接瞭一杯水,昂著頭喝瞭一氣,然後放下水杯的時候,隨後問:“陸瑾年呢?”

“陸先生?他沒在樓上嗎?”陳媽詫異的反問瞭一句,又說:“吃過飯,陸先生上樓就一直沒有下來過。”

“哦。”喬安好應瞭一聲,踩著拖鞋重新上瞭樓,先去臥室的洗手間和更衣室裡看瞭一圈,沒有陸瑾年的身影,然後便去瞭書房。

陸瑾年的書房,門並沒有反鎖,喬安好隻是輕輕地擰瞭一下門把,便推開瞭門……-

陸瑾年在喬安好睡下沒多久,便接到瞭助理的短信:“陸先生,你要查的東西出來結果瞭。”

陸瑾年隻是盯著助理發來的那條短信,心底就變得有些莫名緊張,他盯著沉睡的喬安好看瞭一會兒,才轉身,走出瞭臥室,然後帶上門,去隔壁的書房,給助理回瞭一個電話。

助理的電話接聽的很快,他並沒有開口說話,助理似乎也習慣瞭他這種接電話方式,自顧自的就對著他開始匯報瞭起來:“陸先生,我找的是一個我特別可靠的大學同學做的鑒定,原本第二天我就可以給您結果瞭,隻是我那同學出國瞭,昨天才回來,今天上午我就去找瞭他。”

“嗯。”陸瑾年應瞭一聲,表示自己在聽。

助理卻沒有直奔主題,反而詢問瞭一句:“陸先生,那燕窩您是從哪裡來的?”

陸瑾年皺瞭皺眉心,心底隱約的浮現瞭一種不好的預感。

助理記得那一天晚上陸瑾年讓自己查燕窩的時候,說過不要讓許傢的人知道,於是又問:“陸先生,這燕窩是不是許傢人給的?”

陸瑾年還是沒有出聲。

助理在電話的那一段似乎更加肯定瞭一樣,繼續說:“這燕窩,是不是喬小姐吃的?”

陸瑾年聽到這裡,已經完全肯定瞭自己心底的猜測,他開口的嗓音,清淡之中夾雜著一股似緊張又似陰沉的情緒:“燕窩裡,是不是下瞭安眠藥?”

這次換做助理沉默瞭,陸瑾年也沒有出聲催,像是很鎮定的在等,過瞭好大一會兒,助理才開口說:“陸先生,眼窩裡的確放瞭安眠藥,劑量並不小,而且那個安眠藥有安定的成分,吃得多瞭,會導致睡眠中深度昏迷。”

陸瑾年並沒有一眼就能識破真相的能力,他隻是在陳媽告訴自己燕窩是喬安好從劇組帶回傢的時候,就有點懷疑,然後才去試探的喬安好,與其說那是一種懷疑,不如說那更像是一種直覺,就像是他和喬安好孩子走的那一晚,他整個人心神不寧,所以才回瞭錦繡園。

因為他有瞭那股直覺,才讓助理去查。

他以為第二天助理便會給自己結果,結果誰知拖瞭這麼多天,他也沒去催,更或者說,他心底其實已經知道瞭真相,就是沒有做好去面對的心理準備。

可是,終究結果還是來瞭,和他猜測的一樣,那燕窩裡被下瞭安眠藥。

安眠藥……

陸瑾年握著手機的指尖,開始劇烈的顫抖瞭起來,他的唇瓣抿的緊緊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陸瑾年的眼底,像是染上瞭血色一樣,變得通紅,他的眉眼之間,有著戾氣也有著沉痛,到瞭最後,呼吸都跟著變得急促瞭起來,他嘴裡有著咬牙切齒的字句,一個一個蹦瞭出來:“她殺瞭我的孩子……”

助理在電話的那一端還在喋喋不休說著什麼,突然間聽到陸瑾年的念叨著的這句話,那句話助理聽得不是特別清楚,隻是感覺到有著巨大的殺氣從電話裡滲瞭過來,他人猛地打瞭個冷顫,本能的喊瞭一聲:“陸先生?”

陸瑾年根本就沒聽到助理的聲音,隻是繼續陰冷的重復著說:“殺瞭我的孩子……”

這一次助理徹底聽清楚瞭陸瑾年說瞭些什麼,但是卻有些沒有反應過來是什麼意思,於是就順口問瞭出來:“什麼孩子……”

不過,助理隻是說瞭四個字,瞬間大腦裡就又明白過來陸瑾年說的是什麼,於是便噤瞭聲,過瞭一會兒,才開口說:“陸先生,您的意思是,喬小姐是吃瞭許傢給的燕窩,才導致胎死腹中的?”

“胎死腹中”這四個字,一下子就驚醒瞭陸瑾年,一貫冷靜地他,突然間就像是受瞭什麼刺激一樣,猛地就掛斷電話,將手機沖著對面的墻壁,狠狠地砸瞭上去。

墻壁上恰好有一副裱框的壁畫,玻璃被手機砸碎,簌簌的落瞭一地,壁畫的中間,被砸瞭一個坑。

陸瑾年俊美的臉上有著一層低冷的戾氣籠罩著,神情冷沉的望著被自己一瞬間就毀掉的昂貴名畫,沒有絲毫的反應,隻是覺得胸膛裡像是有一團火,燃燒的很旺,急促猛烈的躥動著,仿佛隨時都要破體爆炸。

他有一股沖動,恨不得此時此刻立刻就沖到許傢,將許傢裡的人,一個一個的撕碎,將許傢徹底毀掉。

他一直都知道,許傢的人討厭他,他母親當年犯下的錯誤,他可以承擔,毫無怨言,可是為什麼連他的孩子都不肯放過?

曾經年幼無知的時候,陸瑾年不是沒有怨恨過自己的生父,恨過許傢,可是卻從沒有像是現在這樣,恨到瞭骨子裡。

恨意越濃,陸瑾年越生氣,洶湧的怒氣在宛如匕首一樣,不斷地戳著他的心窩,讓他覺得自己仿佛快要硬生生的疼死瞭,疼到最後,他像是失去瞭理智一樣,全身散發著無法言喻的憤怒,猛地就抬起腳,踹在瞭書房的茶幾上,玻璃茶幾猛地就滑動瞭出去,撞在落地窗上,玻璃嘩啦啦的又散落瞭一地,他像是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一樣,隻是想要發泄出心底的怨恨和怒氣,什麼能抓的動,就毫不猶豫的摔什麼。

落地燈,電腦,文件,臺燈……盡數都被他砸爛,甚至到最後書櫃、書桌都被砸瞭,裡面擺放著各種書籍,也被他扔瞭一地。

陸瑾年一直砸到沒有東西可砸,才氣喘籲籲的停瞭下來,雙眼通紅的盯著壞瞭一半的墻紙,突然間像是失去瞭所有的力氣一樣,人就那麼頹軟的癱躺在瞭地上。

地上有許多玻璃碎片,紮在他身上各處,有著鮮艷的血液流淌瞭出來,他就像是根本感覺不到疼一樣,就那麼直挺挺的躺著。

安靜下來的陸瑾年,憤怒也跟著逐漸的消散,心底有的,隻剩下沉痛和更深更濃的自責懊悔。

如果喬安好肚子裡壞的不是他的孩子,或許她就不會這麼被人害瞭。

如果他一天他態度在堅決點,執意先送她去醫院檢查,他就可以先一步知道她懷瞭身孕,做好堤防瞭。

是他沒有早一點發現喬安好懷瞭孕,是他沒有保護好自己的孩子,是他對不起喬安好。

都是他的錯,他的出生就是一個錯誤,三歲那一年,之所以會得瞭血癌,那是因為老天爺想要糾正這個錯誤,是他母親愛子心切,跪在許傢門口,苦苦哀求來瞭他的生命,然後他這個錯誤,現在就牽連瞭無辜的喬安好。

明明說好要好好地愛她的,怎麼就帶給瞭她這麼深的傷害?

陸瑾年的呼吸開始有些不暢,血管突突的亂跳著,明明是夏季,他卻覺得此時此刻仿佛置身於一個冰窟窿裡一樣,全身寒冷。

身體再怎麼疼,都比不上心上的疼……那個孩子才兩個月啊,都還沒成型,就那樣被人悄無聲息的扼殺,胎死腹中瞭……喬安好是他們從小看到大的女孩啊,他們明明很疼愛的,怎麼就能那麼傷及無辜呢?

他們到底是多狠的心,才下得去這樣的狠手?

陸瑾年痛著痛著,就失去瞭所有的感覺,隻是覺得喉嚨處有一股腥甜,沖瞭出來,他一時沒忍住,就猛地噴出瞭一口血-

陸瑾年的書房,門並沒有反鎖,喬安好隻是輕輕地擰瞭一下門把,便推開瞭門。

書房裡很安靜,喬安好習慣性的往裡先探瞭探腦袋,結果整個人就傻在瞭門口。

書房完全沒瞭原來的樣子,那些精致而又奢侈的裝潢,仿佛被洗劫瞭一樣,不堪入目,地上一片狼藉,沙發都是歪七扭八的。

喬安好足足愣瞭一分鐘,才從這樣的場面裡回過神來,她克制著自己的心驚膽戰,往書房裡仔細看瞭一圈,然後便看到躺在廢墟之上的陸瑾年,他睜著眼睛,望著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臉上的神情,盡數都是痛苦。

喬安好的心底猛地一陣刺痛,下一秒便看到陸瑾年嘴裡噴出來瞭一口血,臉上瞬間沒瞭血色,失聲尖叫瞭一聲“陸瑾年”,人就沖進瞭書房。

靠的近瞭,喬安好才發現陸瑾年身上被玻璃碎片紮瞭好幾處傷口,她的心底一緊,下意識的就頓在瞭陸瑾年的身邊,伸出手想要去扶起男子。

結果她的手剛剛碰到他的胳膊,他整個人仿佛觸電一樣,反應特別大的就甩瞭一下自己的胳膊,將喬安好一下子就甩倒在瞭地上。

喬安好跌坐的地方,沒有玻璃碎片,可是胳膊卻蹭到瞭摔壞的臺燈燈罩上尖銳的斷裂口,劃出一道血痕。

疼痛使得喬安好皺瞭皺眉,卻沒去看傷口,反而直接望向瞭陸瑾年。

他俊美非凡的臉上陰冷低沉,眼神仿佛藏瞭刀一樣,格外的滲人。

喬安好不是沒有見過陸瑾年憤怒的模樣,可是卻從未見過陸瑾年此時憤怒的模樣,面色看起來有些猙獰,似乎是有著什麼血海深仇大恨一樣。

喬安好被陸瑾年那眼神嚇得有些膽怯,原本想要靠近他的身體,突然間就頓住,戒備的望著他看瞭好久,看到他接下來沒有什麼特別偏激的舉動,這才伸出一隻手指,慢慢的靠近他的胳膊,快速的碰瞭一下,就趕緊縮瞭回來,看到陸瑾年沒有剛才那般強烈的反應,膽子才稍微大瞭一些,小心翼翼的湊上前,輕輕地喊瞭一聲陸瑾年的名字。

雖然壯瞭膽子,到底還是有些底氣不足,喬安好聲調喊得特別小特別軟,像是輕緩柔和的風一樣,徐徐的吹進瞭陸瑾年的耳朵,帶著一股神奇的力量,奇跡般的就將他狂躁憤怒的心,撫平瞭,他的理智,一點一點的被拉回,通紅的眼底,逐漸有瞭焦點,盯著喬安好小心而又防備的臉龐看瞭一陣子,整個人徹底清醒瞭過來。

陳媽就在樓下看電視,聽見瞭喬安好那一聲尖叫,以為出瞭什麼大事,在樓下喊瞭好幾聲“太太”,結果都沒有回應,於是就急急忙忙的上瞭樓,跑到瞭開著的書房門口,看到書房裡的情景,嚇得驚呼瞭一聲,隨後就看到陸瑾年嘴邊殘留著的血跡,立刻大驚小怪的嚷道:“陸先生,您怎麼瞭?”

陳媽一邊說著,一邊走瞭過來,然後又驚呼瞭一聲,說:“陸先生,您身上怎麼也有這麼多傷口?我現在去叫醫生。”

“不用瞭……”因為母親死在醫院裡的緣故,陸瑾年一直不大喜歡看醫生,所以連傢庭醫生都沒有請,雖然此時身上有很多傷口,可是都並不嚴重,於是便淡淡的出聲阻止。

“可是……”那麼多傷口,又是夏季,萬一感染瞭怎麼辦,再說,如果有玻璃渣留在體內又怎麼辦,陳媽剛想再繼續爭辯些什麼,結果看到喬安好胳膊上的劃傷,於是就立刻轉瞭話:“太太,您怎麼也受瞭傷?如果不處理,會留疤的。”

陳媽的這一句話,一下子便將陸瑾年的視線拉到瞭喬安好的胳膊上,看到傷口滲出來的血跡,想到自己剛剛的舉動,眉心蹙瞭蹙,沒有任何遲疑的對著一旁的陳媽開口說:“還愣著幹什麼,趕緊去叫醫生過來。”

目的達到的陳媽,聽到這句話,立刻“哎”瞭一聲,就跑出書房,匆匆下樓打電話去瞭。

陳媽叫的是距離錦繡園最近的一傢私傢醫院的醫生,不過十幾分鐘,便到瞭。

此時的喬安好已經和陸瑾年回到瞭主臥室,陳媽帶著醫生上樓,敲瞭一下臥室的門,才推開門,請醫生進去。

相比較陸瑾年的傷,喬安好那個隻是皮外傷,別說看醫生,就算是不消炎不塗藥,過幾天也就痊愈瞭,所以陳媽先指瞭坐在沙發上的陸瑾年,對著醫生開口說:“先處理陸先生的傷口吧。”

醫生放下醫藥箱,正準備去檢查陸瑾年的傷口,結果都還沒走到他身邊,他聲調淡淡的開口:“先看她。”

“我沒事。”喬安好現在連傷口的疼都感覺不到瞭,搖瞭搖頭。

兩個人都在互相謙讓,醫生有些為難的站在原地,看看陸瑾年,又看看喬安好,用眼神無聲的征求他們的意見。

喬安好又對著醫生說:“剛剛他吐瞭血,你看看是怎麼回事。”

“看她。”喬安好的話音還沒落定,陸瑾年對著醫生又平淡的開瞭口,隻是語氣裡夾雜瞭一絲不容置疑的強迫,他像是怕喬安好再跟他墨跡一樣,轉過頭,看著喬安好,語氣明顯緩和瞭許多:“你先來。”

醫生這次沒有在猶豫,直接走到瞭喬安好的面前:“麻煩太太,伸出胳膊給我。”

喬安好原本是想要爭辯的,可是在聽到陸瑾年那“你先來”的時候,就閉上瞭嘴,乖乖地將胳膊伸向瞭醫生。

這傷口不懂醫的人都可以處理,所以醫生很麻利的給喬安好消毒,上藥,簡單的粘瞭一層紗佈,不過五分鐘,一切搞定,然後就轉過頭,對著陸瑾年說:“先生,該您瞭。”

陸瑾年卻像是沒有聽到醫生的話一樣,徑自的開口問:“多少錢?”

醫生頓時愣住,什麼多少錢?意思是,他專程跑過來一趟,就是為瞭處理一個根本不需要處理的傷口?

喬安好皺瞭皺眉,剛想開口說話,站在一旁的陳媽,就有些焦急的脫口而出:“陸先生,您的傷口還沒看呢?”

“我不用看。”陸瑾年不耐煩的說瞭四個字,就對著一旁的陳媽,一副明顯的送客之意的說:“陳媽,給醫生結賬,送醫生走。”

“陸先生……”

“我說不用就不用。”陸瑾年這一次直接打斷瞭陳媽的話。

“太太……”陳媽看著陸瑾年衣服上的鮮血,隻好沖著喬安好求救。

喬安好看瞭一眼陸瑾年,知道他一向不喜歡看醫生,生瞭病都喜歡躲起來,於是便動瞭動唇,站起身,對著醫生抱歉的笑瞭笑:“真不好意思,麻煩您白跑瞭一趟,我送您下去吧。”

喬安好都這樣說瞭,陳媽就算是在擔心陸瑾年,也不能在發表什麼,隻好跟在喬安好的身後,帶著醫生下瞭樓。

喬安好並沒有送醫生出屋,而是站在客廳裡,開口說:“醫生,能不能把處理傷口的藥給我留下?等下一並找陳媽結賬就好瞭。”

醫生點頭,打開醫藥箱,從裡面拿瞭消毒水,藥膏,以及紗佈和膠帶,最後想瞭想,還給瞭一盒消炎藥,對著喬安好說瞭服用的劑量,喬安好一一都記瞭下來,然後吩咐陳媽好生送走醫生,便拿著醫生留下的那些藥,上瞭樓。

回到臥室,陸瑾年竟然站在落地窗前,正在吸煙,喬安好皺瞭皺眉,將那些藥一股腦的放在瞭沙發上,快步的走到陸瑾年身邊,一聲不吭的抬起手,直接奪走瞭他指尖的煙。

“身上那麼多傷口,怎麼還可以吸煙?”喬安好指責瞭一句,將煙頭摁滅在一旁的煙灰缸裡,然後望見陸瑾年另一隻手裡拿著的煙盒和打灰機,想都沒想的就又伸出手一並奪瞭過來,幹脆利索的扔進瞭垃圾桶裡。

喬安好這一系列的舉動,做的流暢無比,陸瑾年盡數收入瞭眼底,卻沒有絲毫的怒氣和不悅。

處理掉煙,喬安好便拉瞭陸瑾年的手,沖著沙發上走去。

陸瑾年盯著喬安好主動扯自己的白嫩小手,眉眼柔軟瞭一些,卻沒有絲毫的反抗,特別乖順的順著她的力道,邁瞭步子。

喬安好指瞭一下沙發,簡單的說瞭兩個字:“坐下。”

然後就抽瞭一張消毒濕巾,擦幹凈瞭自己的手。

陸瑾年還是一副一言不發的樣子,身體卻十分乖的坐瞭下去。

喬安好蹲在茶幾前,擺弄瞭一下醫生給的藥,然後拿瞭醫用棉簽,一邊撕包裝,一邊對著身後的陸瑾年說:“衣服脫瞭。”

陸瑾年望著喬安好那舉動,知道她是要給自己上藥,眨瞭眨眼睛,像是聽話的機器人一樣,特別順從的將染血的衣服脫瞭下來。

喬安好拿著棉簽,沾瞭消毒水,給陸瑾年的傷口消起瞭毒,有著鉆心的疼,順著傷口傳到瞭心底,背對著喬安好的陸瑾年,唇角卻勾出瞭一絲不易察覺的淺笑。

玻璃摔得太碎,陸瑾年身上的傷口雖然好幾處,但是卻都不深,早已經止瞭流血,喬安好認真的消瞭毒,然後開始塗抹藥膏。

陸瑾年感覺到女孩柔軟無骨的身體,不斷地碰觸著自己的身體,他原本因為知道是許傢還死自己孩子的怨恨憤怒心情,徹底消停瞭下來,隻餘下似內疚又似心疼的溫柔情緒。

陳媽送完醫生,不放心的上瞭樓,結果走到臥室門口,還沒進來,便看到陸瑾年趴在沙發上,喬安好坐在一旁,正在給他上藥。

兩個人沒什麼交談,窗外陽光正好,透過寬大明亮的玻璃窗,打在瞭室內,襯得整個屋子,畫面一片靜好。

陳媽識趣的沒有去打擾,悄無聲息的離開。

喬安好給陸瑾年上好瞭藥,起身去倒瞭一杯水,端給陸瑾年,然後按照醫生的囑托,拿瞭四粒消炎藥,遞到瞭陸瑾年面前,語調輕軟的劃破瞭午後明靜美好的陽光:“吃點消炎藥,免得發炎,今天不要洗澡瞭,明天估計就會結痂瞭。”

陸瑾年雖然臉上沒什麼太大的情緒起伏,可是心底卻變得十分柔軟,沒有任何拒絕和猶豫的接過藥,就吞瞭下去。

喬安好望著喝水的陸瑾年,看瞭片刻,還是沒有按捺住的開口問:“到底發生瞭什麼事情,你發那麼大的火,把書房都砸瞭?”

陸瑾年聽到這句話,覺得喉嚨裡像是被什麼堵住瞭一樣,水就卡在瞭那裡,他不動聲色的停頓瞭好久,才努力地將水咽瞭下去,然後放下水杯,淡漠的說瞭一句:“公司裡的事。”

陸瑾年在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喬安好明顯的從他的眼底看到有一道殺氣快速的掠過。

喬安好知道,陸瑾年說的是謊話,她也知道,他之所以說謊話,就是在搪塞自己,不想告訴自己真相,雖然她不知道他到底因為什麼反應那麼強烈,她也很好奇,但是他不說,她也並沒有去勉強。

因為她知道,肯定是什麼讓他特別難受的事情。

任何一個女人,在一個男人對自己忽冷忽熱的時候,都會出現患得患失絕望不安的心情,她明知道他不喜歡自己,卻在他跟自己關系緩和的時候,忍不住沉陷,他生日的那一晚,她徹底的回到瞭現實,也一直都在告訴自己,不要在自己欺騙自己。

可是,真的愛一個人是什麼樣的?

是明知道他不愛你,明知道他可能會傷害你,你卻在看到他難受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的想要去分憂,想要去關心。

因為你希望他快樂,因為你看到你難過,你會更難過。

喬安好知道自己沒有骨氣,她知道自己應該在陸瑾年生日那一晚,他那麼多自己之後,就灑脫的不要愛他,可是她做不到,她愛瞭這個男人十三年,愛他的好也愛他的壞,說她傻也好,說她笨也罷,此時此刻,她硬撐瞭這麼多天的高冷,在這一瞬間,全部都化為瞭關心,她忍不住輕聲的對著他開口說:“別難過瞭,天大事,總會過去的,以後就算是在生氣,都不要傷害自己。”

有的時候,你愛的人,就是有一種魔力,簡單的一句話,就是可以戳中你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喬安好的這句話,讓陸瑾年覺得自己像是被溫暖的水,包裹瞭一樣,心底泛起瞭一層說不出來的感動。

他轉過頭,望向瞭她,看著她手臂上貼著的紗佈,在看著她的面頰,他想要說些什麼,可是卻什麼都說不出來,隻是在最後的時候,猛然之間,就伸出手,把她攬入瞭自己的懷中。

他緊緊地抱著她,眼眶有些熱,心底卻很暖。

陸瑾年忍不住低聲說瞭一句:“對不起,弄傷瞭你。”

喬安好心底一瞬間因為這個道歉,心底軟成瞭一汪水,若是前一秒她還在想著陸瑾年對自己的那些不好,現在她徹底都不在意瞭,她抬起手臂,攔住瞭他的腰,輕聲的說瞭一句:“沒關系。”

陸瑾年腦袋蹭瞭蹭她的頭頂,安靜瞭一會兒,再次開口,說瞭一句:“對不起。”

喬安好以為陸瑾年還是再為手臂上的傷給自己道歉,說:“沒關系。”

頓瞭下,又語調肯定的說:“真的沒關系,再說,傷的一點也不嚴重。”

陸瑾年沒有出聲,隻是收瞭收抱著喬安好的力道。

他的第二句“對不起”,不是為傷口道歉,而是為他們的孩子,對她道歉。

對不起,喬喬,是我連累瞭你,害你失去瞭寶寶。

對不起,寶寶,我不是一個好父親,沒有保護好你。

《國民老公帶回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