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像從前那樣,她對他來說永遠都是觸不可及的,他也許不會像是現在這樣恐慌,可是因為他以為自己有瞭希望,現在突然間來瞭絕望……這種反落差,讓陸瑾年根本不知道該怎樣去消化。
她終究還是為瞭許嘉木,為瞭許傢,舍棄瞭他嗎?
是啊,她從小就認識他們,她對他們的感情深的遠超過他,此時碰到瞭變故,她就這麼毫不猶豫的站在瞭他們那一邊,聽都不聽他的解釋,就將他直接判瞭死刑。
可是即使她那麼的不相信他,他還是說服不瞭去放棄,去死心。
這一生,這麼多年來,他從一個貧困的少年混到現在,他從來沒有開口對著任何人求過任何事情,可是此時此刻,害怕失去她的那種恐慌使得他放下瞭所有的骨氣和驕傲,對著她下意識的開始放低瞭姿態:“喬喬,我求你,求你過來,好不好?”
陸瑾年發出去這條短信,整個人出奇的安靜瞭下來,他重新坐回瞭位子上,雙手交握放在桌上,帶著幾分豁出去的姿態靜靜的等。
夜色越來越深,街道上的霓虹燈都跟著變得零零散散,陸瑾年宛如一尊雕像一樣,絲毫沒有妥協的意思。
助理始終沒有出聲打擾他,安靜的站在一旁,陪著。
在凌晨兩點鐘的時候,原本星光燦爛的天空,突然間被烏雲遮掩,有著一顆一顆散亂的大雨滴砸落瞭下來。
助理這才清瞭清嗓音,開瞭口:“陸先生,要下雨瞭,進內室去等吧。”
陸瑾年像是沒有聽到助理說的話一樣,挺直著背,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
北京深夜的雨,很多時候都是人工雨,來得十分快,助理話音過後沒有兩分鐘,雨點便密集瞭起來,然後越下越大。
助理急忙走上前,試圖將陸瑾年拉回內室。
陸瑾年卻猛地伸出手,甩開瞭助理的胳膊,帶著幾分固執和篤定的說:“我說瞭我要在這裡等她,我哪裡都不會去,我就在這裡等她。”
雨大的讓人視線模糊,兩個人身上都淋成瞭落湯雞,助理怎麼勸都勸不動,最後忍不住出聲說瞭一句:“陸先生,現在都凌晨兩點半瞭,喬小姐可能真的不會過來瞭!”
陸瑾年抿瞭抿唇,眼底浮現瞭一絲淡淡的傷疼,他接近於偏執一樣,咬著牙齒,堅定十足的說:“我就是要在這裡等她。”
擰不過陸瑾年的助理,懊惱的嘆瞭一聲氣,便轉身跑回內室,找瞭一把雨傘出來,撐開,遮擋在陸瑾年的身上。
雨足足下瞭一個小時,盡管撐瞭傘,兩個人的身上還是全部濕透。
陸瑾年真的一直都沒有離開過露臺,從天黑等到天亮,等到太陽高高升起,等到安靜的北京城再次喧嘩起來,等到對面故宮裡擠滿瞭遊客,等到他身上淋濕的衣服全部幹透,他還是那麼態度堅決的等著。
一直等到十點半的時候,安靜的坐著的陸瑾年,突然間就從椅子上站瞭起來。
陪瞭陸瑾年一夜沒睡的助理,因為困意來襲,靠著墻壁正在打盹,突然間看到陸瑾年從露臺上離開,立刻清醒瞭過來:“陸先生,您要去哪裡?”
陸瑾年沒有出聲,步子邁的飛快,拉開瞭門,就沖著樓道裡走去。
助理連忙一路小跑緊跟上,再次問瞭一遍:“陸先生,您要做什麼去?”
“我要去找她。”陸瑾年隻是簡單的回復瞭五個字,便踏步走進瞭電梯。
他等瞭她足足十六個小時,她都沒有出現,那麼他就去找她。
如果說,她的不原諒,最終結局是他和她再次形同陌路,那麼在他們變成路人之前,他要為自己爭取一下,哪怕他爭取後的結果,仍舊是逃不掉的噩夢,他也認瞭。
助理遲疑瞭一下,出聲問:“可是,陸先生,您知道喬小姐現在人在哪裡嗎?”
陸瑾年動瞭動唇,沒有說話,電梯抵達一層,陸瑾年快步的走出。
出瞭“麗景軒”門口,陸瑾年走到自己的車前,助理本能的去拉開瞭後車座,可是陸瑾年卻淡淡的留瞭一句“我來開”,就直接繞過車子,拉開車門,坐進瞭駕駛座。
助理剛坐進車,陸瑾年便一腳踩瞭油門,車子猛地就躥瞭出去。
陸瑾年的車速開的極快,如同助理所言,他是不知道喬安好人在哪,北京這麼大,人這麼多,他這麼盲目的找,也未必可以找得到,可是他就是要找,他先回瞭明珠花園,然後去瞭環影傳媒,都沒有喬安好的人影,他就驅車又去瞭自己所知道的喬安好去過的商場、咖啡廳、超市、餐廳……
從昨晚開始,到現在,陸瑾年米粒未進、一眼沒合,可是他就像是不知疲倦一樣,幾乎開車將北京城繞瞭好幾個圈,最後他就去瞭趙萌傢,然後又去瞭幾個自己知道的和喬安好關系不錯的朋友傢裡,他幾乎是用很急迫和請求的語氣,對著那些人反復囉嗦的說,如果見瞭喬安好,請偷偷地告訴他,甚至他還在那些人保存瞭自己電話之後,又遞送上瞭自己名片。
最後,被逼無奈的陸瑾年去瞭喬氏大樓-
喬安好腦袋撞地,情況十分糟糕,昨晚一整夜,喬氏夫婦、喬安夏和許嘉木一夜都沒合眼,一直等在急救室門外。
一直到下午一點鐘,喬安好的情況才穩定下來,人雖沒醒來,但已無生命大礙。
會議訂在下午三點半,一夜沒睡的喬安夏,氣色有些不大好,畫瞭一個偏濃的妝,拿瞭文件,正準備進會議室的時候,辦公桌上的電話響瞭起來。
喬安夏接聽,電話是前臺打來的:“喬總,前臺有個陸先生,說要現在見您。”
陸先生?
喬安夏認識的人裡,有不少人姓陸,隻是這個姓氏,讓她聯系到瞭陸瑾年。
不過,隨後,喬安夏就自嘲的笑瞭一下,覺得自己有些異想天開,陸瑾年怎麼可能會來找她?
喬安夏幹脆利索的說:“我現在要開會,你讓他先留個聯系方式。”
喬安夏說完,就想掛瞭電話,卻隔著話筒,聽見裡面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大喬小姐……”
喬安夏的動作驀地頓瞭下來。
陸瑾年的助理?難不成真的是陸瑾年在找自己?他找自己做什麼?
喬安夏腦海裡瞬間就閃現瞭一串疑惑,也不過隻是十秒鐘的停頓,她便將話筒重新舉到瞭耳邊:“我現在下去。”
掛斷電話,喬安夏將開會的文件直接扔在瞭辦公桌上,轉身走出瞭辦公室,都不等已經等著自己去會議室的秘書開口說話,就直接拋瞭一句“會議推遲一個小時”,然後就踩著高跟鞋,雷厲風行的走進瞭電梯。
從電梯出來,喬安夏一眼便望見瞭站在大堂門口的陸瑾年助理。
喬安夏邁著步子走瞭過去,陸瑾年的助理聽到瞭高跟鞋的聲音,轉過頭,看到喬安夏,立刻出聲:“大喬小姐,陸先生找您。”
喬安夏微抬著下巴,四處望瞭一圈,沒有看到陸瑾年的人,眉心蹙瞭一下:“他人呢?”
助理說:“陸先生在外面的車裡等您。”
喬安夏點瞭一下頭,邁著步子沖著門外走去,走瞭兩步,她突然間停瞭下來,指瞭一下就近的咖啡廳,說:“有什麼事,去那裡說吧。”
“好,我現在去告訴陸先生。”
喬安夏沒說話,直接沖著咖啡廳走去。
喬安夏找瞭一個安靜的角落坐下,剛對著服務員點瞭兩杯咖啡,便看到陸瑾年推門而入,她的視線一瞬間便落到瞭他的身上,眉心微皺,浮動瞭一絲詫異。
男子一身衣服皺巴巴的,露在外面的襯衣上,佈滿瞭水漬,像是被雨水淋過,有這一圈一圈的泥土痕跡,他的頭發很亂,面色蒼白,看起來有些狼狽。
這樣的陸瑾年,是喬安夏認識他這多年,第一次見。
在她的記憶裡,就算是高中時候,貧窮的陸瑾年,永遠穿的都是一成不變的校服,卻也是幹幹凈凈,工工整整。
他這是怎麼瞭?把自己弄得這麼頹廢?
陸瑾年拉開喬安夏面前的椅子,坐下,對著喬安夏微微點瞭一下頭,算是打過招呼。
喬安夏收起瞭心中的疑惑,簡單幹脆的開口問:“我點瞭咖啡,可以嗎?”
陸瑾年又點瞭一下頭,停頓瞭一下,補充瞭一句:“謝謝。”
“不客氣。”喬安夏抬起手,撩瞭一下自己垂下來的發絲,盯著陸瑾年又問:“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喬喬呢?”陸瑾年幾乎是在喬安夏話音落定的那一剎那,就脫口而出瞭自己的話,他的語氣格外的急迫:“喬喬人在哪裡?告訴我,我要見她。”
原來他來找她,是為瞭喬喬……對啊,她早就該想到瞭啊,陸瑾年的心底,從來有的都隻是喬安好,以前他主動找她說話,是為瞭從她口中得到喬安好的情況。
若不是喬安好,他又怎麼可能會主動來找她?
喬安夏壓下心底泛起的浮動,“你為什麼要找喬喬?”
“我有事情要跟她談。”陸瑾年停頓瞭片刻,又問:“你知道她人現在在哪裡嗎?”
喬安夏一向聰明,從陸瑾年這麼焦急的模樣上,她隱約的猜測到陸瑾年和喬安好之間可能發生瞭什麼誤會,而且陸瑾年看起來像是一夜沒睡,昨晚像是淋過雨的樣子,怕是一直在找或者等喬安好吧?隻是,他並不知道,喬安好失足從樓梯上摔瞭下來,兩個小時之前剛剛脫離瞭生命危險,還是還處於昏迷不醒的重癥監護狀態……
這些想法,在喬安夏的腦海裡快速的閃過,隻要她一個開口,陸瑾年就可以找到喬安好。
喬安夏並沒有直接回答陸瑾年的問題,而是帶著幾分揣測的問:“喬喬因為許氏的事,和你鬧矛盾瞭嗎?”
陸瑾年沒有回答,可是他緊抿唇的動作,讓喬安夏知道自己猜對瞭。
喬安夏跟著沉默瞭大概半分鐘,這次開口雖然說的是問話,可是語氣十分的肯定:“你不想失去喬喬,所以才來找我,問喬喬在哪裡的,對不對?”
陸瑾年還是沒有出聲。
恰好服務員端瞭兩杯咖啡送上來。
喬安夏低聲說瞭一句“謝謝”,等到服務員走離之後,攪拌瞭一下咖啡,端起來喝瞭一口,然後就自顧自地開口說:“陸瑾年,讓我告訴你喬喬人在哪裡,不是不可以,但是前提是,你要回答我一個問題。”
陸瑾年並沒有去動面前的咖啡,在喬安夏話音落定的那一剎那,他沒有任何猶豫的點頭同意:“你問。”
喬安夏深吸瞭一口氣,語氣平靜的說:“我知道,許嘉木是前不久才醒來的,之前和喬喬一直扮演夫妻的人是你,我想問你一個問題,那就是,如果當初和許嘉木聯姻的人是我,換成你和我扮演假夫妻,我跟你現在的關系,是不是會靠近一些?”
陸瑾年剛想開口回答這個問題,喬安夏搶先一步又開瞭口:“陸瑾年,你知道我想聽什麼樣的答案,隻要你回答,我就立刻告訴你喬喬人在哪裡。”
陸瑾年知道喬安夏話語裡暗示的是什麼,他一夜未眠的眼底,佈滿瞭紅血絲,直直的盯著喬安夏,臉上絲毫沒有半分遲疑和猶豫的開口說:“如果當初和許嘉木聯姻的人是你,我就不會同意他們去扮演許嘉木。”
喬安夏唇角勾起瞭一抹輕笑,她垂下眼簾,看瞭一眼杯子裡的咖啡,過瞭一會兒,抬起頭,盯著陸瑾年問:“陸瑾年,隻要你說出一個會字,我就立刻告訴你喬喬人在哪裡……”
陸瑾年沒等喬安夏將話說完,便從椅子上站瞭起來,語調淡淡的說瞭一句“抱歉”,然後往桌子上放瞭兩張鈔票,準備起身。
喬安夏看到陸瑾年這樣的舉動,也跟著快速的站起瞭身:“陸瑾年,你忘瞭你來找我的目的嗎?”
陸瑾年神情未動的轉過身。
喬安夏急忙伸出手,抓瞭陸瑾年的胳膊:“你隻需要騙一騙我,就可以知道喬喬的下落瞭……”
“如果要我對另外一個女人說曖-昧的話,才能知道她在哪裡,我寧可當做自己從都沒有來找過你。”陸瑾年仍舊沒給喬安夏繼續說下去的機會,直接出聲打斷瞭她的話:“因為我不想讓自己變得配不上她。”
隨著陸瑾年的話,她抬起手,將喬安夏的手從自己胳膊上拿開,然後就大步流星的踏著步伐,走出瞭咖啡廳。
即使她因為許氏不見他,即使他找不到她,他也做不到為瞭能見到她,去玷污他對她的愛。
他沒有清清白白的出身,他和她在一起很有可能會讓那些對他指指點點的人也對她議論紛紛,他能做的,隻有讓自己堅貞不渝的去愛她。
即使到瞭現在,他能做的,還是拒絕瞭所有的曖-昧,隻為瞭一個不確定的她-
助理看到陸瑾年從咖啡廳裡出來,立刻打開瞭車門,等到陸瑾年坐進去之後,連忙也跟著上車,帶著幾分期待的問:“陸先生,您現在知道喬小姐人在哪裡瞭嗎?”
陸瑾年淡淡的搖瞭搖頭,沒有說話。
助理臉上的期待,瞬間化作瞭失落。
車內安靜瞭片刻,陸瑾年突然間開口說:“你先回傢吧。”
“那,陸先生您……”
“我沒事,你回去吧。”陸瑾年語氣說的很淡,可是卻帶著一絲強勢。
助理遲疑瞭一下,最後點瞭點頭,將車鑰匙交給瞭陸瑾年,下車離開。
陸瑾年孤身一人,在車裡坐瞭一會兒,最後就發動瞭車子,緩緩地開走。
如果找不到她,那麼他就選擇最傻的辦法,守株待兔吧,就算是她因為許氏的事情,不原諒他、不見他,但是,她總會回喬傢吧。
他去喬傢的門口等著她,她一日不出現,他就等一日,她一生不出現,他就等一生-
這是喬安夏第二次半夜醒來的時候,透過窗戶看到陸瑾年的車。
那輛車已經在喬傢的門口,等瞭一天兩夜瞭,幾乎都沒怎麼離開過。
停著的時候,車門也沒打開過,裡面的人也沒下來過,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一輛空車。
如果你又長時間盯著那輛車看的話,你會發現,偶爾車窗會落下來,有一隻手從裡面探瞭出來,手中夾著一根煙。
車裡的人,就跟車一樣,很安靜,從沒有去打擾過任何人。
喬安夏知道,車裡的人是在等還沒醒來的喬安好。
深夜,有那麼一兩次沖動,喬安夏很想出去告訴陸瑾年,喬安好就在醫院裡。
可是每次她走到門口,卻又覺得有些不甘心。
他在那裡等著,她的內心也跟著煎熬著。
直到那輛車在喬傢門口停放瞭五十六個小時之後的一天凌晨,終於開走——
喬安好足足昏迷瞭四天四夜才醒過來。
她睜開眼睛的時候,窗外夜幕剛剛降臨,她茫然的盯著病房裡四面八方的白,大腦有些轉不過彎來。
她在床-上躺瞭好長一會兒,才隱隱的感覺到自己的腦袋有著劇烈的疼痛傳來。
她在床-上躺瞭好長一會兒,才隱隱的感覺到自己的腦袋有著劇烈的疼痛傳來。
她下意識的想要抬起手,去按一按自己的腦袋,卻發現自己的手腕上傳來一道牽引的力量,她轉瞭轉眼珠,看到自己竟然打著吊針。
喬安好有些懵懵的,她怎麼會輸液啊?
然後她又環顧瞭一圈周圍的環境,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在醫院裡。
喬安好眉心皺瞭皺,剛想去想到底發生瞭一些什麼事情的時候,突然間有道聲音激動地傳入瞭她的耳邊:“醒瞭!101房間的病人終於醒瞭過來!”
緊接著一個穿著粉紅色護士服的女孩,跑到瞭她的床邊:“喬小姐,您終於醒瞭?”
隨著她的話音,病房的門被人猛地推開。
“喬喬!”
“喬喬,醒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