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的電視裡,廣告已經播放,開始一檔名叫“爸爸去哪兒”的綜藝節目。
裡面有個小男孩兒,特別可愛,說話也很出其不意,惹得宋相思格外的喜歡,時不時的對著許嘉木說一句:“太萌瞭。”
說到最後的時候,宋相思一不小心就脫口而出瞭一句:“我要生的寶寶,也這樣萌就好瞭!”
一直都做避孕措施的許嘉木,根本沒有多想宋相思的這句話,他嚼著嘴裡的飯,也沒經過大腦就說瞭一句:“以後我們的孩子,肯定比他萌,比他漂亮。”
我們的孩子……這五個字,說的宋相思心底狠狠地一顫,然後體內就翻起瞭波濤駭浪。
他這是隨口一說,還是他真的想要和她有個孩子?
宋相思腦海裡混亂瞭好一會兒,才轉過瞭頭,望著低頭吃飯的許嘉木,開口喊瞭他的名字:“嘉木……”
“嗯?”許嘉木抬起頭,迎上瞭宋相思的視線:“怎麼瞭?”
宋相思垂瞭一下眼簾,明艷艷的笑瞭一下,剛想繼續開口說話,放在餐桌上的許嘉木手機突然間就響瞭起來。
宋相思吞咽下瞭到嘴邊的話,沖著許嘉木震動的手機,抬瞭抬下巴。
盡管隻是那麼隨意的一瞄,宋相思還是清楚的看見,許嘉木手機屏幕上來電顯示的名字:林芊芊。
許嘉木掃瞭一眼來電顯示,不驕不躁的拿起手機,卻沒著急去接,反而盯著宋相思又問瞭一句:“你喊我怎麼瞭?”
宋相思搖瞭一下頭,示意他先接電話。
許嘉木這才劃瞭手機屏幕,舉到自己耳邊:“林大小姐,請問您找我有何貴幹?”
“嘉木哥哥,我爸爸明天中午到北京,身為我未婚夫的你,明天記得過來吃飯……”
自打去年年底,口頭訂瞭婚約之後,林芊芊就天天嚷著他是她未婚夫,他聽瞭不知道多少遍,但是現在當著宋相思的面,聽到這個詞的時候,許嘉木心慌無比,他下意識地就抬起手,捂瞭一下手機聽筒,對著宋相思指瞭指外面的陽臺,暗示她自己去那裡接電話,然後等到宋相思點頭,才轉身離開。
宋相思坐在餐椅上,親眼目睹著許嘉木走向瞭陽臺,甚至還拉上瞭落地窗,才對著手機開瞭口。
隔瞭一扇玻璃門,宋相思根本聽不到許嘉木到底說瞭些什麼。
但是,她卻聽清楚瞭剛剛在電話裡,那個叫做“林芊芊”的女孩,對著許嘉木說瞭什麼。
“嘉木哥哥,我爸爸明天中午到北京,身為我未婚夫的你,明天記得過來吃飯……”
這是明天中午,許嘉木要去見嶽父的節奏嗎?
虧得她剛剛還想傻乎乎的問一問他,如果我懷孕瞭,你怎麼辦?結婚,還是讓我打掉?
她真是腦袋有病,才會因為他最近這幾天對她不錯,說瞭幾句關心的話和曖-昧的話,就以為他對她動瞭心。
宋相思盯著站在陽臺上打電話的許嘉木,眼神變得有些茫然。
其實這兩天,許嘉木也想約林芊芊出來談一談瞭,現在她打來瞭電話,他幹脆就順水推舟的同意瞭下來。
約好瞭明天中午見面的時間和地點,林芊芊還沒完沒瞭的在電話裡喋喋不休的跟他扯別的,許嘉木聽得有點不耐煩,點瞭一根煙,剛吸瞭一口,就看到屋內的宋相思在盯著自己看,他的心調速度猛地漏瞭一拍,隨後就直接打斷瞭林芊芊的話:“我還有事,先掛瞭,明天見面再說。”
然後也不等林芊芊在吱聲,就徑自的切瞭電話,狠狠地吸瞭兩口煙,轉身,走回瞭客廳。
許嘉木坐回瞭餐桌前,害怕林芊芊黏人的再撥電話過來,就幹脆直接將手機靜瞭音,塞進瞭兜裡,然後對著坐在自己對面的宋相思,開口問:“那會兒你喊我想說什麼?”
“提醒你明天下午下班回傢的時候,記得買點水果。”宋相思氣定神閑的回瞭一句謊言。
“哦。”許嘉木應瞭一聲,低下頭,繼續吃飯,吃瞭兩口,又像是想起來什麼一樣,含糊不清的說:“要吃什麼水果?”
“你看著買吧。”宋相思轉瞭頭,盯著電視,有些心不在焉的回。
“嗯。”許嘉木輕應瞭一聲-
第二天是周四,許嘉木照舊早起上班。
宋相思在許嘉木爬起床的時候,就已經醒來,一直等到他離開,才睜開瞭眼睛。
坐起身,宋相思盯著窗外明晃晃的陽光看瞭一會兒,然後也起瞭床。
洗漱完,她並沒有去吃早餐,而是去瞭書房,打開電腦,瀏覽瞭一下機票,然後訂瞭一趟航班。
合上電腦,宋相思順勢開瞭書櫃裡的密碼櫃,將護照拿瞭出來,然後回瞭臥室,順勢把護照塞進瞭包裡,宋相思就出瞭門。
宋相思驅車先去瞭許氏企業的樓下,等瞭約莫半個小時,看到瞭許嘉木的車子從地下停車場開瞭出來,她在許嘉木的車後約莫一百米處跟著,最後就跟到瞭碧波園。
隔瞭一條馬路,宋相思清楚的看見許嘉木剛停穩瞭車,就有一個漂亮的女孩沖瞭過去,然後等到他一下車,那個女孩立刻伸出手,摟住瞭他的胳膊,對著他有說有笑的走進瞭碧波園。
一直等到看不到許嘉木的身影,宋相思才將視線從碧波園的門口抽瞭回來,她在車子坐瞭好一陣子,才摸出來瞭手機,撥瞭一個電話過去:“是我,相思……嗯,是的,手術……今天下午,可以嗎?好……我馬上過去。”
掛瞭電話,就有眼淚順著宋相思的眼角流淌瞭下來,她抬起手,胡亂的擦瞭擦臉,就發動瞭車子。
宋相思像是怕自己後悔一般,抵達醫院,辦理手續,掛號,繳費,檢查,整個流程下來幾乎是一氣合成的。
婦產科醫生仔細的看瞭一遍宋相思的術前檢查結果,然後轉過頭,問:“相思,我問你最後一遍,這個孩子你真的不準備要?”
婦產科醫生仔細的看瞭一遍宋相思的術前檢查結果,然後轉過頭,問:“相思,我問你最後一遍,這個孩子你真的不準備要?”
宋相思臉上的神情,平靜如水,給人一種無情無欲的淡漠感,開口的聲音,也是那種刺骨的寒:“不要。”
“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婦產科醫生又詢問瞭一句,看到宋相思有些不耐煩的瞥瞭過頭,盯向瞭窗外,然後就將手中的那些檢查結果遞給瞭宋相思,恢復瞭醫生的官腔:“檢查沒問題,你準備一下,半個小時後,我親自給你做手術。”-
許嘉木和林芊芊剛踏進包廂沒多長時間,林父也跟著趕到。
林芊芊抱著林父的胳膊撒瞭好一陣子的嬌,許嘉木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著這一幕,隻是輕笑瞭一聲,垂下瞭眼簾。
服務員遞上菜單,林父先點兩道養生的菜,之後就吩咐服務員將菜單抱到瞭林芊芊和許嘉木面前。
林芊芊翻著菜單,每看一道菜,都側著頭,眉眼彎彎的問許嘉木一句:“嘉木哥哥,你喜歡吃這個嗎?”
一直到菜單翻到最後,許嘉木才沖著林芊芊扯瞭一下唇角,語調平平的說:“我今天來是,主要是有事要說,不是來吃飯的,所以你喜歡就好。”
“哦。”林芊芊撅瞭撅嘴,就對著服務員隨便的點瞭幾道菜,等到服務員確認完菜單離開,林芊芊才歪著頭,望著許嘉木問:“嘉木哥哥,你是有什麼事要跟我爹地談嗎?你說吧,我爹地肯定會答應你的。”
許嘉木笑瞭一下:“今天我要談的不是工作的事,而是點私事。”
說到這裡,許嘉木頓瞭一下,過瞭會兒,又開口:“我們先吃飯吧,吃完再聊。”
林父倒是很沉得住氣,穩重大氣的點瞭點頭。
林芊芊卻咕嚕著一雙黑漆漆的眼睛,時不時的望一眼許嘉木。
服務員很快就推著小車進來上菜,菜盤很漂亮,菜量並不大,菜系很精致,頗為引人食欲。
三個人很安靜的吃著飯,不過許嘉木似乎沒什麼食欲,林芊芊放下筷子的時候,發現他面前的盤子,隻有一兩滴油漬。
“嘉木哥哥,你不舒服嗎?怎麼都沒吃?”林芊芊問。
許嘉木沒說話,目光停放在林父的臉上:“伯父,剛剛您問我的問題,恰好也是我今天要跟您談的。”
林芊芊臉上掛起瞭一抹喜:“嘉木哥哥,爹地剛剛問你什麼時候和我結婚,你打算什麼時候啊?”
許嘉木掃瞭一眼林芊芊的笑容,繼續不緊不慢的將視線對上瞭林父的眼睛:“這婚,我不會結的。”
林芊芊神情瞬間怔住,唇角還掛著一絲剛剛驚喜的笑。
林父望著許嘉木的眼神,閃現瞭一抹錯愕。
父女兩個人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包廂裡一片寂靜無聲。
許嘉木一身淡然的坐在椅子上,等瞭約莫一分鐘,把自己剛剛說的話,又重復瞭一遍:“很抱歉,這婚我不能結。”
第一次用的是不會,第二次是不能,增加瞭許多堅決的成分。
甚至此時此刻,許嘉木臉上的表情,都變得格外嚴肅莊重,似乎這是他義不容辭都必須要做到的一件事。
坐在一旁的林芊芊眨瞭眨眼睛,終於回過瞭神,眼淚就順著面頰滾落瞭下來:“嘉木哥哥,你是不是在跟我開玩笑啊……”
許嘉木沉默。
林芊芊眼淚落得更猛:“嘉木哥哥,你不要忘瞭,我爹地答應過你的,隻要你跟我結婚,東園那一塊地皮,是你的……還有和程思的合作……”
許嘉木還是沉默,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的緩和。
林芊芊像是被許嘉木的無動於衷惹惱瞭,突然間就站起身,“嘉木哥哥,東園和程思,你可是盯瞭許久的,難道你都不想要瞭嗎?”
“不要瞭。”許嘉木終於開口說瞭話,相比較林芊芊的激動,他顯得很冷靜,像是經過瞭認真的深思熟慮一樣:“我認真的想瞭很久,這些我都不要瞭。”
自始至終都一直沉默的林父,開口問:“為什麼?”
許嘉木別開眼,沒去看一旁哭哭啼啼的林芊芊,盯著林父,語調沉沉的說:“因為我有更想珍惜的。”
“一個女人?”林父問。
“一個女人。”同樣的話,許嘉木卻用瞭肯定句。
“值得嗎?”林父像是聽到瞭多麼好笑的笑話一樣,反問:“為瞭一個女人,就可以讓你放棄大好前程?你不要忘瞭,東園和程思你拿到瞭,未來整個北京城的商場,就是你許嘉木的天下……”
“拿她換天下,我才覺得不值得。”很顯然許嘉木並不想在多談瞭,回答完這句話,就直接站起身,拎起瞭自己的外套,態度客套的說瞭一句“再見”,就沖著包廂門外走去。
拉開門,許嘉木對著門外站著的服務員出聲說:“結賬。”
然後就關上瞭門,還隱隱的可以聽見裡面的林芊芊撕心裂肺的哭聲-
出瞭碧波園,正是下午三點鐘,陽光最強烈的時候。
許嘉木站在門口,抬起頭,望瞭一眼天邊明晃晃的陽光,突然覺得心情是這一段時間以來,最輕松和平靜的時刻。
從小到大,他一出生,就覺得一個男人,要爭霸商場,如同古時候的英雄一樣,爭霸沙場,意氣風發,什麼兒女情長,花前月下,統統都是無關緊要的。
所以,他和宋相思在一起的八年裡,他從沒想過,愛情和婚姻。
可是有的時候,你不去想,並不代表著愛情就不會來。
有很多時候,他也很納悶,當初宋相思和他說分開的時候,他為什麼那麼氣憤,他明明惱怒的從公寓裡出來,可是為什麼又站在門口遲遲不肯離去?
然後他等瞭她足足三個小時,她都沒有出來,他就覺得心底有一團火,越燃燒越濃,最後就索性下樓驅車離開,然後因為情緒激動就出瞭車禍。
後來他醒瞭,她沒來看他,他更加生氣。
以至於後來在“金碧輝煌”碰到瞭她,看到她對他那麼漫不經心的態度,他憤怒的扯著她回傢,就甩給瞭她一巴掌。
他一直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那麼生氣?
不明白瞭好幾個月,直到前一陣子,她莫名其妙的甩臉色給自己看,而自己竟然沒再跟她鬥氣,反而還想蹭上去哄哄她,他就覺得自己不對勁瞭,甚至他還想給她買個戒指……再後來,他母親殺人坐牢,他母親自殺下葬,她一直都不離不棄的陪在自己的身邊,他突然間就懂瞭。
明明當初就是一時興起,掏瞭五萬塊錢買下的女人,為什麼他就愣是留在瞭身邊快要八年瞭?
為什麼八年裡,他長得不錯,背景不錯,那麼多女人前赴後繼的湊上來,他卻除瞭她之外,再也沒有碰過其他女人?
這些為什麼,這麼多年裡,他從來都沒意識到。
就像是他從來都沒意識到,自己其實早在無形之中喜歡上瞭那個叫做宋相思的女人。
愛情何時到來的,他不知道,但是,歲月有著不動聲色的力量,讓他愛她越來越深,深到最後……非她不可-
許嘉木發動著車子,開在擁擠的道路上,他沒回公司,而是去瞭“百年好合”。
裡面有幾對情人在挑選戒指,女的戴在手裡時,臉上冒著幸福的光。
許嘉木唇角忍不住勾瞭勾,然後就走到瞭當初自己盯著一個粉色鉆石戒指的櫥櫃前停下。
“先生,請問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售貨員小姐笑容可掬的問。
許嘉木輕點瞭一下頭,指瞭一下那個粉色鉆石戒指,示意售貨員小姐拿出來給自己看。
戒指拿到面前,遠比擺在櫥櫃裡驚艷許多。
許嘉木滿意的打量瞭兩眼,就對著售貨員小姐報瞭宋相思手指的尺度。
這尺度,還是昨晚他趁著她睡著之後,拿著卷尺偷偷地量的。
“不好意思,先生,尺度沒有合適的瞭,請問您現在急需嗎?我們可以找相關人員幫您改。”
“好。”許嘉木點頭,然後掏卡結賬。
戒指修改完,再拿到許嘉木手上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五點鐘,他打量瞭兩圈,確認沒什麼問題,便收到錦盒裡,放在自己內兜裡,離開。
回傢的路上,許嘉木還給北京大飯店打瞭個電話,訂瞭一個包廂,然後順勢讓他們幫自己準備一束花。
車子快要開到蘇苑公寓的時候,許嘉木想到昨晚宋相思囑咐自己今天回傢買點水果,於是就又調瞭一個車頭,拐去超市。
宋相思讓許嘉木看著買,許嘉木直接把每樣水果都挑瞭一些,最後發現太多,幹脆留瞭地址,讓超市送貨上門,然後自己就驅車回瞭傢。
打開門,屋門很安靜,夕陽透過落地窗灑瞭半個房間的紅。
許嘉木望瞭一圈客廳,沒看到宋相思的人影,然後就開口喊瞭一句她的名字。
沒人應答,許嘉木換瞭鞋,就沖著臥室走去,推開門,看到裡面依舊空蕩蕩的。
沒在傢?
許嘉木皺瞭皺眉,摸出手機,給宋相思撥瞭一個電話,剛接通,就聽到身後傳來瞭隱隱的手機鈴聲,許嘉木轉瞭身,就看到客廳的門被推開,他直接收瞭手機,沖著走進來的宋相思開口問:“去哪裡瞭?”
宋相思的臉色看起來有些不好,頭發松松垮垮的捆在腦後,聽到他的聲音,抬起頭瞥瞭他一眼,然後就低下頭去換鞋。
許嘉木又開口說:“我在北京大飯店訂瞭位子,別換鞋瞭,直接出發去吃飯吧。”
宋相思像是沒聽到許嘉木的話一樣,徑自的走向瞭餐廳,接瞭一杯水,自顧自的喝瞭起來。
被忽視瞭兩次的許嘉木,眉心又皺瞭皺:“怎麼瞭?心情不好?”
宋相思喝幹瞭杯中的水,放下水杯,也沒往客廳裡走,直接靠瞭身後的餐桌,轉過頭,盯著許嘉木開口說:“我今天下午去瞭醫院。”
醫院?許嘉木臉上瞬間掛滿瞭擔憂,想都沒想的就走到瞭宋相思的面前:“怎麼瞭?是哪裡不舒服?怎麼去醫院也沒告訴我聲,我陪你去……”
宋相思沒等許嘉木把話說完,就徑自的開口打斷瞭他的話:“我懷孕瞭。”
許嘉木的神情瞬間怔住,他盯著宋相思的眼睛浮起瞭一絲不可置信,隨後就有著無法言語的歡喜,沖上瞭心頭,然後他的唇就跟著勾起:“真……”
許嘉木的話還沒問完,宋相思就轉身從一旁的包裡抽瞭幾張紙,遞到瞭許嘉木的面前。
“懷孕檢查報告?”許嘉木驚喜的反問瞭一句,就接瞭過來,然後低下頭去看,看瞭不過兩眼,面色一點一點的冷瞭下來,他握著那幾張紙的手開始劇烈的顫抖,他足足盯瞭好一會兒,才抬起頭,雙眼血紅的盯著宋相思問:“這是什麼?”
宋相思沖著許嘉木輕笑瞭一聲,嘴裡的話,說的漫不經心:“白紙黑字,清清楚楚,許少爺不認識嗎?”
許嘉木盯著宋相思,呼吸開始變得有些不穩。
宋相思繼續笑,然後就抽瞭許嘉木手中的紙,用無比輕松的語氣,對著許嘉木念瞭起來:“宋相思,女,無痛人流手術……”
“你給我閉嘴!”許嘉木突然間就暴躁的喊瞭一聲。
宋相思像是根本沒有聽到一樣,繼續往下念。
許嘉木猛地就伸出手奪走瞭那幾張紙,重重的甩上瞭宋相思的臉:“我TM讓你閉嘴!你聽到沒有!”
宋相思真的閉上瞭嘴,回視著許嘉木的眼睛,一片漆黑,裡面的神采平靜而又淡定。
許嘉木卻覺得宋相思此時的眼神,格外的恐怖,他指瞭指地上的紙,聲音顫的厲害:“你真的把我的孩子拿掉瞭?”
“是啊……”宋相思點瞭點頭:“拿掉瞭,如果你要是需要,我可以再給你讀一遍那流產手術單上的內容……”
說著,宋相思就彎下身想要去撿被許嘉木扔瞭一地的紙。
宋相思的指尖還沒碰到那張紙,許嘉木突然間就伸出手,一把揪瞭她的胳膊,把她扯瞭起來,狠狠地按在瞭餐桌上:“我在問你最後一遍,你真的把我的孩子拿掉瞭?”
“你要讓我重復多少遍,你才肯相信?”宋相思回視著許嘉木的眼睛,停頓瞭片刻,又開口說:“是的,我把你的孩子拿掉瞭……”
許嘉木的神情一瞬間變得有些猙獰,他粗暴的揪著她的肩膀,用力的搖,她的腦袋和餐桌撞擊,發出咚咚咚的聲響。
疼痛直直的鉆入瞭宋相思的心底,可是她除瞭面色有些蒼白,表情平靜的沒有絲毫的波瀾。
她這樣的平靜,成功的擊垮瞭許嘉木的內心,讓他整個人徹底失去瞭理智,他想都沒想的就抬起手,掐住瞭她的脖子,格外的用力:“你還我孩子,你還我孩子,我要掐死你,掐死你!”
宋相思隻是面目平靜如水的閉著眼睛,任由他那麼掐著,不掙紮,不反抗,也不求擾。
她的呼吸漸漸地有些不暢,就在她以為自己真的要窒息而亡的時候,他突然間就撒開瞭她的脖子,將她整個人從餐桌上狠狠地揪瞭下來,重重的甩到瞭一旁的沙發上。
宋相思被甩的頭昏眼花,人下意識的捂瞭一下自己的小腹,緊接著她就聽到耳邊傳來瞭震耳欲聾的摔東西聲音。
她側過頭,看到許嘉木宛如一個不折不扣的瘋子一樣,把所有能搬得動的東西全部都搬起來重重的摔在瞭地上,甚至還拎瞭餐椅,逮到哪裡沖著哪裡砸,整個屋子,玻璃燈罩碎片嘩啦啦的往下墜,有些砸在瞭他的腦袋上,劃破瞭他的臉,他卻絲毫沒有反應。
那些破碎的聲響,足足響瞭一個多小時,才停瞭下來,整個客廳一片狼藉,幾乎沒有可站腳的地方,此時的他,像是耗盡瞭力氣一樣,氣喘籲籲的盯著她很久很久,然後才踉蹌的邁著步子,走到瞭她的面前,俯下身,一把掐住瞭她的下巴,直視著她的眼睛,勾著唇呵呵的笑瞭起來:“宋相思,你行,你真行……”
“你比我想象中的狠心,都說虎毒還不食子,你TM心狠手辣到自己的孩子都能下得去手!”
“你TM憑什麼拿掉我的孩子?你有問過我嗎?”
“呵呵……”許嘉木說著說著,就自顧自的笑瞭起來,笑著笑著,他的眼角就變得有些濕潤,他沖著她不斷地點著頭,隨後就突然間別開瞭眼睛,望著窗外已經有些泛黑的天:“八年,過瞭今天,我們就認識八年瞭……”
八年……好漫長的一個時光啊……漫長的他,整個人突然間有些恍惚。
原本他想著今晚對她求婚的,可是這些純粹美好的想法,被她一張流產書,徹底的打碎瞭。
她連他的孩子都不要,她又怎麼會稀罕他?
對啊……他總想著,他愛上瞭她,卻沒想著他和她的這一場交易,她有沒有對他動過心。
許嘉木又輕輕地笑出瞭聲,他望著她的漂亮眼底,泛著潮濕的紅,他像是想瞭好大一會兒一樣,開口對她說:“宋相思,從現在開始,你我之間,一刀兩斷,毫無瓜葛!”
一年多以前,她就想著跟他分開。
他醒瞭以後,他來找過她幾次,她每次都是針鋒相對,他就再也沒打擾他她,想一想,那個時候其實他們也算是半結束的狀態瞭,如果後來他沒有來到蘇園公寓,沒有碰到她,沒有抱住她,或許他們就真的結束瞭……
其實在一起的八年裡,他沒對她提過婚姻,她也沒對他說過愛情,甚至有的時候娛樂圈裡她和其他的男明星鬧瞭點緋聞,他不問,她也從沒對他解釋過。
他和她很有默契的都沒去關心對方的私生活,也都很有默契的不把私生活泄露給對方。
其實就是一場交易,交易到最後,他動瞭心。
八年,八年就落得這樣的結局。
隻可惜,他終不是陸瑾年,她也不是喬安好。
他和她糾纏的時間再久,也及不上他們故事的美。
許嘉木慢慢的松開瞭宋相思的下巴,往後退瞭兩步,然後就轉瞭身,眼底的淚水,順著臉滾瞭下來,他沒有任何的停留,就那麼直接邁著步子離開瞭公寓-
門關上的那一剎那,宋相思的眼淚終究忍不住的砸落瞭下來。
結束瞭……終於結束瞭。
八年,長達八年的糾纏,終於在這一刻結束瞭。
她從認識他的時候,就知道,他和她不是一個世界裡的人。
她是灰姑娘,他是王子,但是他們不是童話。
其實她一直都在心底告訴自己,不要愛上他的,可是……她就是那麼不爭氣,最終還是愛上瞭他。
她明明逼著自己放下過他好多次,可是每一處都失敗告終。
最後她沒辦法瞭,所以她就親手把自己逼到瞭死路上,殺死瞭他的孩子,讓他徹底底的恨上她。
如她所願,他說,宋相思,從現在開始,你我之間,一刀兩斷,毫無瓜葛。
她沒退路瞭……從一年多以前,她想要斬斷他們的關系,到現在,終於斷瞭。
她怨不得別人,是她親手把退路堵死瞭。
她連後悔的餘地都沒有瞭。
他和她這一生再也不可能瞭。
就連當他見不得光的情人的機會都沒瞭。
路明明是她自己選的,她就是因為知道自己對他心太軟,才會做的如此決絕,可是為什麼等到她如願以償瞭,她竟然還是這般的難過?
八年啊八年,她愛瞭八年的人啊,她就這麼親手扼殺瞭自己和他之間的關系。
從此以後,生離如同死別,一生一世,再無瓜葛。
宋相思終究忍不住的就痛哭出聲,哭到最後,她全身抽搐,捂著小腹,聲聲抽泣,聽起來是那般的悲傷和無助。
九點鐘,宋相思拖瞭行李箱從蘇苑公寓離開,她在路邊攔瞭一輛出租車,直接去瞭機場。
十一點鐘,宋相思登機,在踏進機場的時候,宋相思將隨身攜帶的手機,扔到瞭垃圾桶裡。
十一點半,飛機起飛,宋相思隔著窗戶,望著夜燈璀璨的北京城,面色清冷。
愛情是漸漸變深的,咖啡是慢慢變涼的,故事是緩緩走向結局的。
一個人從不愛,到深愛,再到最後放下愛,是因為永遠看不到希望。
再見瞭,我愛的人,再見瞭,陪瞭我八年時光的你。
飛機越飛越高,直到最後看不見北京城的燈火,宋相思的眼淚再次順著面頰滾落瞭下來。
隔著淚光,她恍惚的看見,八年前,穿著一件白色裙子,梳著一條馬尾辮的宋相思,站在陽光帥氣的許嘉木面前,盯著他手中遞上來的那張銀行卡,咬著唇角無助而又不安瞭好大一會兒,最後閉上眼睛,輕輕地點頭,說:“好,我跟你。”-
喬安夏出院的那一天,整個北京城的天氣已經徹底轉暖。
一大早程漾和喬母就開始收拾東西,盡管喬安夏提前和喬安好約好瞭這一天在喬傢見,但是肚子已經明顯隆起的喬安好還是在陸瑾年的陪伴下,來瞭醫院接她出院。
回到喬傢,已是中午十二點鐘,傭人恰好準備好瞭午餐,喬安夏是傷者,喬安好是孕婦,飯菜準備的格外清淡營養。
吃過午飯,程漾和陸瑾年跟著喬父去瞭書房,留瞭喬安好、喬母、喬安夏三人在客廳裡看電視。
三個多月身孕的喬安好,嗜睡又犯懶,靠著喬安夏肩膀看著看著電視,就不知不覺的睡著瞭。
喬安夏感覺到自己肩膀上的重量變大,忍不住轉瞭一下頭,看到喬安好閉目睡熟的樣子,立刻閉瞭險些要開口說出的話,然後輕輕地撞瞭撞一旁坐著的喬母,指著不遠處扔著的一條毯子,輕聲說:“把毯子拿給我。”
接過毯子,喬安夏輕輕地蓋在瞭喬安好的身上,塞到她胳膊下的時候,她恰好看到喬安好凸出的小腹,喬安夏的視線忍不住變得有些定格,她的手下意識的就伸過去摸瞭摸喬安好的肚皮,硬硬的,她的心底瞬間就浮現瞭一股羨慕,然後手就像是觸電一般快速的縮瞭回來,垂下的眼底光線一片黯淡。
等到喬安好睡醒,已經是晚上六點鐘,喬母準備好瞭晚飯,索性一行人都在喬傢用過瞭晚餐,才各自散瞭。
喬安好和陸瑾年回瞭錦繡園,程漾開車載著喬安夏直接去瞭自己的公寓,不知道是不是累瞭,喬安夏一路上閉著眼睛,一句話也沒說。
抵達公寓門口,程漾開瞭門,卻擋在喬安夏的面前:“先閉上眼睛。”
喬安夏納悶的抬起頭,望瞭一眼程漾:“幹嘛?”
“閉上眼睛。”程漾又重復瞭一遍,看到喬安夏無動於衷的樣子,於是幹脆自己繞到瞭喬安夏的身後,抬起手,捂住瞭她的雙眼,然後就用腳踢開瞭門,推著喬安夏踏進瞭屋裡。
“程漾,你幹什麼啊?”喬安夏動瞭動腦袋,想要睜開程漾的手,男子卻低下頭,貼著她的耳邊,輕輕地“噓”瞭一聲,隨後順勢帶上瞭門,繼續推搡著喬安夏,一直走到瞭客廳的最中央,才停瞭下來,然後慢慢地將手從喬安夏的眼前挪開。
“程漾,你到底搞什麼飛機……”喬安夏一邊說,一邊睜開眼睛,然後就看到自己的四周飛瞭很多隻螢火蟲,將漆黑的室內,照出一團一團暖融融的黃光-
借著螢火蟲發出的光亮,喬安夏看到屋內的地面上,灑滿瞭深紅色和淺粉色的玫瑰花瓣,在自己的正前方,還擺放著一個模特,身上穿著一件漂亮的白色婚紗。
本來,她今天出院,喬父喬母是希望她和程漾住在喬傢的,程漾非說帶她回他這邊,她當時還以為是因為兩個人許久都沒親密,他想得很,在喬傢不方便才帶她過來的,可是卻沒想到,原來,他在這裡給她準備瞭一場驚喜。
螢火蟲啊……那是她兒時的夢,她是從書上和動畫片裡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可以在夜晚發光的飛蟲,她小的時候,沒少纏著喬父要螢火蟲,可惜北京城中很難尋到,然後螢火蟲就成瞭她記憶裡的遺憾。
她和程漾剛在一起的時候,還對著他提過童年這些小事的,不過都是當做笑話閑聊的。
她卻沒想到,那些遺失的遺憾,有一天,他竟然會補給瞭她。
喬安夏望著圍繞著自己和程漾不斷飛舞的螢火蟲,眼底漫上瞭盈盈的笑,她下意識地轉過頭,望向瞭程漾。
程漾望著她的眼底,倒映著許多螢火蟲的光芒,他沖著她溫和的一笑,然後就毫無征兆的跪在瞭她的面前,從兜子裡摸出來瞭一個紅色的錦盒,打開,舉到瞭喬安夏的面前:“夏夏,你願意嫁給我嗎?”
喬安夏低下頭,就看到錦盒裡折射出碎光的鉆石,她張瞭張口,本能的想脫口而出說“我願意”,可是隨後腦海裡就閃過她這一輩子都不能在懷孕的念頭,那三個字就像是灌瞭膠水一樣,粘在她的喉嚨裡,怎麼都吐不出來。
程漾單膝穩穩地跪在喬安夏的面前,神情溫潤,十分有耐心的等。
喬安夏的手下意識地握成瞭拳頭,她腦海裡兩個念頭開始劇烈的打架。
一個是讓她不要耽誤程漾,一個是讓她點頭答應程漾。
鬥爭瞭許久許久,喬安夏人驀地就往後退瞭一步,沖著程漾輕輕地搖瞭搖頭:“程漾,我不能嫁給你瞭。”
程漾眉心微微皺起,望著喬安夏的眼神,變得有些詫異。
喬安夏的眼底蓄滿瞭淚水,她唇瓣哆嗦的厲害,還沒說話,眼淚就啪啪的落瞭下來:“程漾,你明知道我不能懷孕瞭,為什麼還要娶我?”
她最近這一段日子,一直都想讓自己當成一個傻子,裝作根本不知道自己再也做不瞭媽媽瞭,她以為這樣,就可以心安理得的和程漾在一起,可是等到午夜夢回,她睡不踏實,睜開眼睛,看到窩在一旁沙發上睡覺的程漾,心底就會格外的難過和愧疚。
“你知不知道,我現在就是一個廢人,我一輩子都不可能給你一個完整的傢!”
“我真的很想和你在一起一輩子,可是我不能這麼自私的連累你,這對你來說,不公平的……”喬安夏終於忍不住哭出瞭聲:“所以,程漾,不要娶我瞭,好不好?不要娶我瞭……”
程漾將戒指收瞭起來,站起身,抬起手,擦掉喬安夏不斷掉落的眼淚:“夏夏……我要的不是公平,我要的是你。”
喬安夏眼淚落得更兇,程漾怎麼擦都擦不完,最後幹脆直接捧起瞭她的臉,盯著她的眼睛:“如果你要是現在不想結婚,沒關系,我們可以繼續做男女朋友,你要是怕耽誤我,一輩子都不想跟我結婚,那我們就做一輩子的男女朋友,反正,此生你不嫁,我就不娶……”
喬安夏“哇”的一聲,然後就摟著程漾的脖子,哭的像是個孩子。
程漾把她摟入懷中,拍著她的後背,輕聲低喚的哄著:“好瞭,別哭瞭……”
哭聲沒有絲毫的消減。
螢火蟲似乎感覺不到累一樣,還在不斷的繞著兩個人飛,暖暖的黃,忽明忽暗,閃爍不定-
時光如流水,緩緩地過,轉眼春去夏來,夏走秋至,秋落冬進,在一個大雪紛飛的夜裡,距離待產期還有將近一周的喬安好,晚上突然間被痛醒,她本能的伸出手,推瞭推一旁的陸瑾年。
陸瑾年醒的很快,他先出聲問瞭一句“怎麼瞭?”,隨後就聽到喬安好因為疼痛發出的呻吟聲,整個人瞬間清醒瞭過來,他快速的打開瞭燈,看到喬安好面色蒼白,身下的被褥濕成瞭一片,顯然羊水破瞭。
雖然為瞭迎接小年糕的出生,陸瑾年提前已經做瞭十足的準備功課,本來跟醫科不搭邊的他,都快成瞭半個婦產科醫生,可是碰到這種情況,人還是顯得有些驚慌失措。
陸瑾年幾乎是從床-上彈跳到地上的,他先給醫院打瞭個電話,然後連衣服都顧不上換,直接抱著喬安好,沖著樓下奔去。
喬安好疼的全身瑟縮,陸瑾年看到她那副樣子,人跟著變得更慌,竟然連續發動瞭兩次車子,才使得車子啟動。
大雪下的很大,整個街道都是一片白,溫度很低,雪花落地,就結成瞭冰,陸瑾年車速開得很快,偶爾在拐彎的時候,喬安好還能聽到車胎打滑的聲音,她忍著疼,下意識的開口說:“陸瑾年,你別太著急……”
別急?怎麼能不著急?
懷孕的時候,是真的很高興,他和她終於有瞭一個寶寶,他們的傢要完整瞭。
可是現在,看到她疼的這般厲害,曾經有多高興,現在就有多害怕。
抵達醫院,陸瑾年連車火都沒熄,幾乎是連滾帶爬的跳下瞭車,然後就抱著喬安好,毫無風度的沖進瞭醫院婦產科的大樓-
喬安好一進產房,產房外的樓道就隻留瞭陸瑾年一人。
產房裡時不時的傳出喬安好撕心裂肺的呼痛聲,聽的陸瑾年膽戰心驚,向來心理負荷極好的他,竟然慌張的有些不知所措,最後幾乎接近於六神無主的他,不管不顧的掏出電話,挨個把許嘉木,程漾,喬安夏,助理,趙萌統統都給喊瞭過來。
許嘉木是最先到的,他剛出電梯,就聽到樓道裡傳來陸瑾年的聲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