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一輩子陪著我

先前還算他仁慈,沒把裴記往死路上逼,如今倒是氣得上瞭頭,起身就回到書桌邊,拿瞭信紙便開始寫。

外頭不知道為什麼就下起瞭大雨,溫柔覺得渾身發涼,周身關節隱隱腫脹疼痛,忍不住就嘀咕瞭一句:“杜溫柔這年紀輕輕的,該不會是得風濕瞭吧?”

話沒落音,門就被人推開瞭。溫柔一愣,費勁地轉頭看瞭看。

蕭驚堂面無表情地走進來,到她床邊坐下,用一種上帝俯視螻蟻的神色看著她,輕笑道:“你是不是覺得自己還有機會離開?”

為什麼沒有?溫柔歪瞭歪腦袋:“不是隻差四萬兩銀子瞭嗎?”

“天真。”聲音仿佛來自地獄,蕭驚堂哼笑道:“就算你拿來四十萬兩,我不想放你走,裴方物永遠沒有法子能救你。”

溫柔一愣,回過頭去就笑瞭:“也是,有錢也沒用,你們這兒沒王法的,看的也還是關系。你與縣太爺交好,那裴方物就算想上公堂把我救出去,你也有法子讓他告不贏。”

“他也不會有精力再去公堂瞭。”看瞭看她,蕭驚堂勾瞭勾唇:“你滿意嗎?裴記若是毀瞭,也算是你毀的。區區女子,毀掉人傢辛苦多年累積起來的鋪子窯子,是不是很有成就之感?”

這人好像是來故意刺激她的?溫柔笑瞭笑,心裡有些惱,但也不至於表現出來讓這人更高興。在面對敵人的時候,她從來都是天衣無縫的。

“二少爺打算對裴傢如何?”她問:“惡性競爭,用你豐厚的蕭傢傢底擠垮他嗎?”

還是在意裴方物?蕭驚堂抿唇,眼裡滿滿的都是嘲諷:“裴傢不見得有多幹凈,要擠垮他,實在簡單得很。”

“裴傢不幹凈,蕭傢也定然幹凈不到哪裡去。”溫柔笑瞭笑,很是平靜地道:“裴公子再不如您,那也是一個年少有成的商賈,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法子還是能想到的。就算二少爺在這幸城算是地頭蛇,縣太爺偏您,可上頭還有巡撫大人,您背後的三皇子,總不能摻和到這種小事裡來。到時候撕扯一番,您未必能討得瞭多少好。”

“二少爺睿智,手段高明,自然知道裴傢如今是以奇貨居上,就算您弄垮裴傢所有的生意,隻要還有玻璃,裴方物就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到時候,兩傢仇怨已經是難分難解,您相當於是給自己弄出瞭一個強大的敵人。”

看瞭看他的神色,溫柔道:“您這又是何必呢?”

竟然懂得這麼多東西?蕭驚堂有些驚訝,看著她平靜的神色,內心裡的暴怒和躁動倒是慢慢平復瞭下來。

“你肯安心呆在蕭傢瞭?”沉默瞭一會兒,他悶聲問。

這話是從何問起的?溫柔失笑,越想越好笑,笑得直捶床:“二少爺,您拋我於狼林在前,休我在後,廢我正妻之位,冠我奴隸之籍,令我痛失一子,又將我打成這般形狀。我要是還安心留在蕭傢,那是得多賤得慌啊?”

微微一震,蕭驚堂沉瞭臉:“你竟然全怪在我的頭上?”

若不是她扔阮妙夢在先,他何至於讓她嘗嘗被扔狼林的滋味兒?若不是她背負瞭殺害杜芙蕖的罪名,他何至於休她冠以奴藉?若不是她三番五次私會裴方物,欺騙於他,他又怎麼會這般打她!

女人真是不講道理!

至於那孩子……怪他沒護好,他倒是沒什麼好說。

“我是當真很委屈,但是還解釋不瞭什麼。”深吸一口氣,溫柔眼淚直冒:“這一樁樁一件件的都不是我犯下的過錯,如今全部將惡果塞進瞭我的嘴裡,我真是比竇娥傢的鵝還冤!”

蕭驚堂皺眉:“你沒做那些事?”

“我……”溫柔啞然,喉嚨更得生疼,再想解釋,也隻能苦笑一聲,搖頭:“是杜溫柔做的沒錯。”

“你是杜溫柔,那不就完瞭。”二少爺淡淡地道:“冤有頭,債有主。”

好一個冤有頭債有主!溫柔又氣又笑,伸手就推他:“您走吧,奴婢已經很慘瞭,您想要的效果全部已經達到瞭,奴婢現在生不如死,或許想不開就直接踏上黃泉路瞭,所以您不用急,繼續您的杜傢聯姻,好好過您的日子去吧。”

“我要對付的是裴方物而已。”蕭驚堂皺眉:“我對付他,你就這樣生不如死?”

溫柔冷笑,直接點頭:“是啊,我愛他愛得死去活來,你傷瞭他,我就是生不如死,還想給他殉情呢,行不行?!”

說完,往床裡頭一翻,裹著被子氣得發抖。

蕭驚堂頓瞭頓,唇上最後一點兒血色也消失得幹幹凈凈。

他身上有常人都穿不透的鎧甲,無論面對什麼人,都能鎮定自若,面不改色。然而,現在二少爺眼裡的冰就薄得隻剩瞭一層,輕輕一敲就整個碎掉,碎片紮進心口裡,血淋淋地疼。

為什麼會這麼疼呢?他不知道,他還是像以前那樣討厭杜溫柔,可杜溫柔這個人怎麼變得那麼清晰,清晰得每句話都傳進他耳朵裡,躲都躲不開。那些聲音真鋒利,跟鋒利的遊絲一般,勒在人心口,擠出一條條的血痕,痛得人叫不出聲。

世人都羨慕他傢財萬貫,分外向往他的地位和財富。但是誰痛瞭都能哭,誰苦瞭也都能說,獨獨他,永遠不能落淚,也永遠沒辦法跟人說委屈。

咳嗽兩聲,蕭驚堂緩緩站瞭起來,啞聲道:“從明日起,你要繼續當我的貼身丫鬟,有一處不對,我便在你的賣身契上加一萬兩銀子。”

溫柔置若罔聞,猶自睡著。

“裝作聽不見也沒用。”他冷笑:“你願意欠上幾百萬,那也就欠著,除非你還能找到一個比裴方物更有錢的人,不管多少,都把銀票送進我的賬房,然後帶你走。”

“不然,你就一輩子都留在這裡陪著我。”

門打開,外頭冰涼的雨水被風卷瞭進來,濕瞭人半片衣擺。蕭驚堂呆呆地站瞭一會兒,沒等管傢把傘拿來,便抬腳跨進瞭雨裡。

《夢裡不知她是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