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算一算帳

司徒晟心中一動,若是李成義方才被一箭穿破喉嚨,現在該有多麼混亂。

李傢痛失愛子,豈能善罷甘休?而荊國使者也死在混戰裡,怎麼看都是惡鬥得兩敗俱傷。

誰會有如此歹毒心腸?司徒晟蹙眉想著方才一閃而過的身影……那人會是他嗎?

再說楚琳瑯,狀著膽子拖延時間,總算虎口脫險,救下瞭冬雪他們,便快速離開。

之後的事情,她也是從司徒晟的嘴裡才知道的。

那日司徒晟原本去公幹。不過他一直有個習慣,如果能路過琳瑯店鋪,隻要時間不趕,寧可繞遠多走一段路,也要走到琳瑯店鋪跟前看一眼。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那日才路過店鋪,順便救下瞭李成義的命。

當他從官差的嘴裡聽說,這些荊國豺狼騷擾的竟然是楚琳瑯的店鋪,還打傷瞭一名女子,真是心急如焚。

他在店鋪裡尋不到人,隻看到瞭地上的一灘血,心都要揪起來瞭。

於是司徒晟帶著觀棋騎馬疾馳趕到瞭京郊的莊園。

知道瞭琳瑯安然無恙後,司徒晟真是猛然送瞭一口氣,一把抱住琳瑯,總算安定瞭心神。

可是觀棋就沒那麼舒心瞭。

他看到冬雪包紮著頭,奄奄一息地倒在床榻上。

這妮子全無平日見到他鬥嘴打趣的精神,仿佛下一刻,便要香消玉殞。

觀棋一個沒繃住,撲到冬雪的床邊,太陽穴迸得老高,雙目赤紅,之後便起身在院子裡尋瞭一把斧頭,悶聲不吭地往外走。

還是隋七爺瞧著不對,一把攔住瞭觀棋,問他要幹什麼?

當聽到觀棋哽咽說要替冬雪出氣時,司徒晟也走瞭出來,一把奪過瞭他手裡的斧子,沉聲道:“放心,這筆賬不會輕饒瞭他們,不過不是這種法子。”

觀棋卻恨恨道:“不然還能怎樣?我跟在您身邊,可見多瞭!那些朝臣隻會和稀泥,看見荊國的使者跟見瞭祖宗一般。他們隻會推些人頂罪,如何敢跟荊國那些禽獸硬碰硬?我一人做事一人當,等去驛館將那些人砍瞭,我一人抵命!”

他聲音甚大,連喝瞭藥昏昏睡去的冬雪也被震醒瞭。

她聽到觀棋要去抵命的喊聲,便忍著頭痛,在屋裡有氣無力,攢勁兒叫觀棋。

夏荷連忙將觀棋喊回屋子。隻見冬雪蒼白著嘴唇道:“沒長腦子的東西,你抵命瞭,算是便宜瞭誰?沒的讓我欠下一條人命!我……我可賠不起!你若要去,我便一頭撞死在屋裡!”

說著,她便踉蹌下地,要用傷頭撞墻。

觀棋趕緊攔住瞭冬雪,不讓她起身,可是看著冬雪紅腫的半邊臉,又是心疼得嗚咽。

而平日裡總是對觀棋尖酸刻薄的冬雪,也不知是不是頭痛的緣故,竟然也不懟人瞭,隻是伸手替他擦著眼淚,有氣無力道:“等我真死瞭你再哭,現在震得我頭疼……”

這時夏荷也看出瞭門道,回頭給楚琳瑯送瞭個眼神。

楚琳瑯看著抱在一起又罵又哭的那一對小兒女,便扯瞭夏荷,拉著司徒晟出來瞭。

是她這個當主子的不夠細心,先前隻看兩人愛鬥嘴,沒料到這樣也能生出情愫。

這般想來,她跟司徒晟在年少時也是頻頻鬥嘴,難道跟這一對有異曲同工之妙?

不過那個苛察已經死瞭,觀棋再去搏命,的確不必。

楚琳瑯覺得,這麼一個惡人死有餘辜,可造成的爛攤子卻甚是棘手瞭。

等二人獨處的時候,她問司徒晟,苛察是不是李成義將軍的手下誤殺的?

司徒晟搖瞭搖頭,對楚琳瑯道:“箭入喉嚨,是從高處射下,絕對不是街上人……當時我在對面茶樓,看到瞭一個身影,很像……”

說到一半,司徒晟卻不肯再說瞭。

可是楚琳瑯眨眼想瞭想,卻猜出瞭讓他說不出口的那個人是誰。

難道是他的父親楊毅?若真是他,他為何要射殺荊國的苛察?難道是突然愛國之心翻湧,忍不下苛察的惡行瞭?

楚琳瑯低聲道:“應該不會是……他吧?他這麼做有何好處?”

司徒晟知道楚琳瑯也猜出瞭是誰,冷笑瞭一下:“好處太多瞭!他當初能背叛大晉,對荊國又有幾分忠誠?這些年來,他靠著幫助安谷在荊國平定內亂,壯大部族,又替安谷在大晉經營人脈,支持與安谷親善的太子,而得瞭安谷的幾分重用。可他要的並非加官進爵,而是利用荊國的力量掃蕩中原,報他的滅傢之仇。當初那綠洲之亂,就是他的手筆。而他今日如此行事,大約還是為瞭挑起兩國不和,早日開戰…因為無論哪一方落敗,他都會心滿意足,覺得自己總算對得起亡魂瞭!”

楚琳瑯沒有說話,可心卻像被什麼堵住瞭般。

一個男人因為自己的行徑而遭致瞭親人的滅門之禍,那種愧疚自責,一定也是排山倒海,非尋常人能排解消散的吧?

背負著這麼沉重的負罪感,要麼崩潰自盡,要麼就是找到瞭合理的泄憤對象,將錯誤歸咎到別人的身上,給自己尋個茍活下來的借口。

楊毅顯然是後者,他將父親和親族的慘死都一股腦推到瞭晉仁帝和荊國老可汗的身上,然後便堅定不移地實施著自己的報復計劃。

現在他已經借著嶽父安谷的力量,殺死瞭老可汗為父親報仇。

可是那個他視為仇人的晉仁帝卻還安穩坐著皇帝寶座。

為此,他不惜犧牲自己的兒子,利用手頭能利用的任何人任何事,蓄意挑起可能死掉成千上萬人的戰爭。

隻是眼下,大晉上下都不欲為戰,為瞭平息荊國死瞭使節的怒火,大約又要推出替罪的無辜者瞭。

那個李成義將軍……兇多吉少啊!

想到這,楚琳瑯沒有說話,隻是將身邊的司徒晟緊緊地摟抱住瞭。

眼下,唯有走一步看一步,隻盼著司徒晟能在這場旋渦裡全身而退,更希望那個滿心仇恨的楊毅,不要再來打擾他兒子的生活……

而司徒晟低頭嗅聞著楚琳瑯頭發上淡淡的馨香時,突然開口問:“你說……他們今天出現在你的店鋪裡是湊巧嗎?”

楚琳瑯一愣,想瞭想道:“使節驛館和我這隔著四條街,離他們最近的應該是東市,貨品十分齊全,他們若是買東西,大約在東市就可以瞭,不必走到這裡來。”

說到這,她頓瞭頓,心裡一翻道:“你是說……有人故意把他們引到瞭我的店鋪裡來?”

司徒晟暗自咬瞭咬牙,在她的額頭親吻瞭一下:“你今日早點睡下,我已經給七爺尋瞭些可靠江湖好手在外院防護,你可以安心睡下,我要回城審一審人……”

說完他就起身,要帶著觀棋回轉城中。

楚琳瑯卻急急追瞭出來,看著他突然變得嚴肅的臉,低聲道:“無論如何,你都不要被他帶偏,他現在是亡命徒的心思,君卻不是……你要記得,有人在傢等你!”

那個“傢”字,讓司徒晟的心裡溫熱瞭一下。他從小就是跟爺爺長在軍中,從來不知傢是何意。隻有與琳瑯重逢之後,他才在她每日的三菜一湯,針線縫補裡體會到瞭何是為“傢”。

司徒晟明白琳瑯話裡的意思。她怕楊毅再次勾起他心內的陰暗面,做瞭不可挽回的錯事。

也許以前的司徒晟會。不過他現在有她,他得許她個可以站立在陽光之下的光明前程。

因為他的琳瑯是旺盛的向陽花,應該傲立在溫暖陽光之處,不該像鼠蛇一般躲在陰溝裡過著擔驚受怕的日子……

想到這,他沖著她點瞭點頭,翻身上馬,疾馳而去。

這一路他將事情想得大致明白瞭,楚琳瑯的店鋪離李成義的軍營和官府都很近,而琳瑯又青春貌美,是引得苛察犯事,挑起爭端的好地點。

那個射箭的人老早就埋伏在那,說明地點都是明確好的瞭。

現在他就是要從那些荊國人的嘴裡問問看,事情是不是他所想的那樣。

因為這次街頭騷亂,那些使節並沒有回到驛館,而是被李成義的屬下暫時扣下,軟禁在兵營裡,免得他們回去後竄供,胡亂咬人。

當然,這也是司徒晟當時給李成義的建議。反正他已經領人打瞭荊國使節,還鬧出人命,也不怕再添一個拘禁的罪狀。

司徒晟到瞭那裡,便提瞭苛察的貼身侍衛長來問詢。

他倒也沒有搬弄大理寺的刑具,隻是很是溫和地向侍衛長表示,自己一定會找出殺害苛察使節的兇手,隻是他得問問當時的情形,為何他們這些荊國人會出現在離驛館這麼遠的街上。

那個侍衛長可是長腦子的,苛察這麼一死,他知道自己也情勢不妙,面對這個年輕的官員很老實,有答必應。

當聽到是虎都烈統領說這傢店鋪的東西好,陪著苛察飲酒時,指明這傢店鋪,並請他代買些佈匹給公主時,司徒晟的眼裡現出一抹騰騰殺氣。

不過他不動聲色,又溫言跟這侍衛長聊瞭些,問這位虎都烈是不是當初大晉的降將楊毅?

這侍衛長看他一臉好奇,也知道他這年歲應該跟楊毅沒有什麼交集。

一個投降到荊國的茍且之輩,靠著會哄女人保命,荊國之內的臣子對楊毅是又嫉妒,又輕視,無甚尊敬維護可言。

而眼前這位晉朝的年輕官員,看著和善,比兵營裡那些不給他們好臉的李傢軍強多瞭。

所以,就在司徒晟給他叫來瞭一隻燒雞和一壺燒刀子後,他的話匣子也算是徹底被打開瞭。

曾經在大理寺查案練出的話術,豈是邊疆統領能比擬的?

在酒肉的加持下,司徒晟已經將這位公主駙馬虎都烈在荊國的生平套問得七七八八瞭。

他甚至知道虎都烈很是懷念晉朝定居的生活,所以每到寒冬,都會帶著公主和兒女,去兩族雜居的邊鎮過冬。

後來,他在那裡買瞭宅子,有時候夏季他也會獨自前往消夏。

一壺酒見瞭底,司徒晟也將自己想問的事情差不多全都套瞭出來。

當出瞭兵營時,李成義正略帶惆悵地立在兵營門口,對司徒晟道:“我這次算是闖瞭禍,父親捎來信,讓我回府給他講講事情的經過,然後跟他連夜去宮中陳情解釋。”

司徒晟回身拍瞭拍他的肩膀:“人不是你殺的,我可以為證。”

李成義無奈搖瞭搖頭:“聽說太子那邊都炸瞭,直嚷嚷著我毀瞭兩國議和,讓父親立刻將我交出來……””

說到這,李成義朝著他揮瞭揮手,便急匆匆上馬,回轉將軍府去見李老將軍去瞭。

司徒晟在軍營站瞭一會,翻身上馬朝著祭酒齊公的府宅而去。

接下事態的發展,倒跟李成義擔心的相類。

太子聞聽這個消息,勃然大怒,親自帶人接走瞭那些被扣的荊國使節。而李成義跟隨李老將軍去宮中向陛下陳情時,還未到宮門就被太子的人扣下,鋃鐺入獄。

太子的意思很簡單,李成義如今闖下滔天大禍,還請李老將軍自重,莫要拿昔日的功勛到陛下那裡賣臉,替逆子求情。

那一席話說得李老將軍簡直無地自容,隻能伸腳狠狠踹瞭惹禍的兒子一腳,一聲不吭,轉身而去。

依著太子的意思,就是將這次街頭鬥毆定為私人恩怨。隻說荊國使者醉酒,買東西時,言語不通引發誤會,結果引來李成義帶兵與之械鬥,混戰中失手誤殺瞭苛察使節。

然後依照國法,懲處瞭李成義,也算給荊國那邊一個交代,這等刑案,大晉秉公處置,便不必上升到兩國交戰的地步瞭。

可惜這次荊國使臣鬧事惹起民憤,當時圍觀的人太多,也引燃瞭京城百姓的怒意。

起先是書院的學子們跟夫子討論,主要的意思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大晉對荊國如此卑躬屈膝。若當時的楊老將軍尚在,荊國人會不會在大晉的都城如此囂張?

緊接著關於那日李成義將軍勇戰欺負民女的荊國狗的段子,便在茶館酒樓蔓延,漸漸連市井走卒都在議論此事。

當李成義將軍鋃鐺入獄的消息傳開後,許多人紛紛自發立到瞭皇宮護城河外,高呼口號,向陛下請命,表示殺人償命,那麼死去的苛察該不該給他先前殺死的晉國女子償命?李成義將軍保護大晉子民,何錯之有?泱泱大國,為何與荊國談判卻如此卑躬屈膝,予取予求?他們想要從軍為伍,擊退荊國虎狼。

這股風潮是一傳十,十傳百,剛開始是京城裡備考的武舉們。然後蔓延至附近城鎮的義士,還有書院的學生也紛紛聚集,宮門前的呼喊聲不斷。

而荊國的使臣隊伍更是怒意滔滔,畢竟苛察是在那些亂民的包圍下,慘死在晉朝軍隊的羽箭下的。他們向晉仁帝抗議,要求嚴懲刁民,還有將縱容手下殺死苛察使節的李成義給交出來,他們要親自動手,為苛察報仇!

就在這個關口,太子和一眾臣子在書房裡,向晉仁帝陳情:“那些荊國使節當街鬧事固然可惡,可是如今談判正在關口處,不管怎麼樣,都是苛察當場身亡,讓我們顯得理虧。原本和談進展順利,現在豈不是功虧一簣?到時候,邊關戰火又起,可就因小失大瞭啊!”

晉仁帝看著他,淡淡問:“太子看,應該如何處置?”

太子一早就想好瞭,連忙說:“李成義乃是禍首,本該嚴懲,隻是如今他深得民心,貿然懲處,隻怕民憤難平。不若由兒臣出面,從李傢軍裡‘找’出那個真正放冷箭的人,將他嚴懲抵命,平息瞭這場風波。”

他的意思很簡單,若是不殺李成義,那就在李傢軍裡再尋個定罪的,這樣不就是皆大歡喜瞭?

皇帝沒有接話,隻是轉頭看向別的臣子,他們也都是大同小異,差不多都要隨便推出個替罪羊,平息荊國怒火。

陛下也知聽不出什麼有建樹的話來,便看向一直沒有說話的司徒晟。

最後,陛下獨留他一人,讓太子與其他臣子都退下去。

等剩下君臣二人的時候,皇帝問司徒晟:“愛卿當時也在,看這事,該如何結局?”

司徒晟並沒有直接回道,而是想瞭想,說瞭段史書典故:“陛下當知‘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典故。虞叔的寶玉被虞公看上,虞叔為瞭明哲保身,主動將那玉獻給瞭虞公,可他的寶劍又被虞公看中,由此往復,虞叔看透瞭虞公的貪得無厭,便先發制人,起兵攻打瞭虞公……”

晉仁帝嘆瞭口氣:“愛卿是說,朕如今就是懷揣寶玉之人?”

其實也對,大晉地大物博,物產豐饒,美人豈止千萬?

現在一個區區荊國使節,就敢在驛館草菅人命,當街調戲良傢婦人,口出狂言隨意毆打大晉百姓。明日準備充分時,荊國虎狼之師就敢長驅直入,踏遍大晉山河。

一味忍讓,固然可保國民一時安寧。可是荊國犬狼的貪婪不止,又怎會有長久的安寧?”

晉仁帝今天聽瞭這麼多的話,隻有司徒晟所談,觸及瞭他心內的擔憂。

這些日子來,那個叫苛察的狂妄囂張,老皇帝也是看在眼中。

奈何大晉底子薄,沒有可以依靠的良將,所以就算這邊塞的土匪掀瞭窩子,他也隻能忍氣吞聲。

而現在,那些經歷過負水慘敗的臣子被嚇破瞭膽,一提起與荊國為戰,腿肚子都在發顫。一個個隻想息事寧人。

這讓本來也不想開戰的陛下心裡,反而頗不是滋味瞭。

他不禁感慨,當年那些讓他有底氣與荊國為戰的驍勇將軍和無畏臣子們,都到哪裡去瞭?

萬沒想到,司徒晟這般年歲的年輕人,倒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有著一股子別樣的硬氣。

可惜邊關事大,如亂麻纏絲,讓人難以下手。

老皇帝繼續問:“愛卿講瞭典故,可還是沒說,眼前事該如何解決?他們說找個頂罪的,你看可行?”

司徒晟垂首道:“臣做瞭一本帳,想請陛下參閱!”

這書房裡並沒有留旁人,陛下便讓司徒晟走到書桌跟前,將賬本呈遞上來。

等晉仁帝打開看時,才發現這竟然是一本統計近些年來,武舉的人才之賬!

司徒晟待陛下看瞭一會,才出聲道:“陛下應該看出,在負水之戰前,每年進京武舉不下千人,力能抗鼎者不下二三十餘人。幾乎每年都能湧出日後為將為帥的佼佼者。可是負水之戰後,每年武舉人數遞減,到瞭今年,隻有不到百人,而且大多是父輩為將者,他們的兒孫出來,考取功名也不過為瞭日後入伍,接受父輩庇護,行個升遷方便。而且最近幾年再無佼佼者……”

負水之戰,是晉仁帝心裡的一根刺,向來是不容人提的。

現在這個年輕臣子不知輕重提起,頓時讓他臉色一沉。

可司徒晟恍如沒有看到老皇帝變臉,繼續坦然道:“為何近些年來武才減少?並非是我大晉子民體質衰弱,而是真正驍勇之人懶散瞭報國之心。陛下應該聽說瞭,邊境的自發抵抗荊國盜匪的義軍連年壯大,再過不久,也許也要成為陛下之患。若是能招攬那些義士歸我大晉,這才是大晉長治久安之道!臣以為,如今陛下最該憂患的,並非荊國黷武開戰。而是我大晉子民已無尚武之心,像李傢父子這樣的驍勇老將,就是我大晉脊梁。怎麼能為瞭討得那些荊國人的歡心,就如此自抽脊梁?再次寒瞭尚武之人的報國心思?”

若是司徒晟空口說這些,隻怕說出“負水之戰”四個字,就該點燃老陛下的肝火,沉臉呵斥不知天高地厚之人瞭!

不過司徒晟倒是厲害,先甩出一本武舉人才虧空嚴重的賬目來,將晉仁帝發火的底氣都給看沒瞭。

而司徒晟這番妙計,卻也是個妙人替他想出來的。

前些日子,他沉思著如何向陛下進言,振興今年的武舉時,楚琳瑯一邊幫他磨墨,一邊順口說道:“這治國不跟過日子一個道理?你跟個整日坐吃山空的公子哥說傢裡沒有錢銀瞭,他也沒個數,不如攏一本帳,讓他看看傢底是怎麼一點點掏空的,這才叫一目瞭然,觸目驚心呢!”

以前琳瑯在周傢的時候,為瞭震懾那周傢母子的鋪張,可是沒少給周隨安母子甩賬本。

就是心裡再沒數的混蛋,看瞭攏賬後,也得消停一段時間。

司徒晟當時被她的話給逗笑瞭,還問她為何沒跟他甩過賬本?

琳瑯白瞭他一眼:“你都不花用銀子,隻知道往水缸裡藏銀子,也沒給我機會找你算賬啊!”

說笑瞭一番後,司徒晟卻覺得言之有理,還真依著楚琳瑯的意思,給陛下算瞭一筆人才之賬。

隻是司徒晟沒想到,本是為瞭振興武舉而做的賬本,現在卻被他拿來救李成義瞭。

《醉瓊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