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歲時,我對自己說,寧可被飯菜毒死,也絕不被酒毒死,然後,我做到瞭,酒亂消弭,再無恥事!”
容豁聽到這裡卻是一問,“但是果真有人轉而在飯菜裡下毒吧。”
“對,卻沒有成功,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常飲霸酒者,可以百毒不侵!”擎雲站起來,俯視著依舊號啕大吃的容豁,轉身離去,就在身影即將消失在轉角的時,又聽得他道:“然而如今,霸酒的辛烈早已在我心中燒成瞭一片火光,每喝一口,那火就更炙更狂。先生,如果你不想也被燒成灰燼,最好乖乖聽話,那戰的秘密,並不是什麼天大的責任,你不說,隻能代表你愚蠢。我不會每次都這麼好心對你,還望珍重。”
說完,擎雲魁梧的身影沒入黑暗,容豁驚恐回看的時候,已經悄無聲息!
隻餘半分殘陽霞光射進。
紅蓮之火,早已燒遍五臟六腑,
我還如何能夠回避?
亂世梟雄,誰人知曉天意?
我命由我,眾生之命亦由我。
天不仁,我亦可不仁。
天不易,我心亦不易。
有劍在手,何需迷離?
長嘯一聲,隻待人間一記。
容豁呆坐在桌前,吃得飽瞭,思緒終於逐漸清晰,他搖搖頭嘆道:“公子,你操縱莽流玩弄大漠各國,難道隻是想燃盡胸中那口苦悶的烈酒嗎?”
是夜,殘影斜射,黃窗微斷,容豁坐在擎雲給他安排的房間裡,望著照空白月,不住聲聲嘆息。
公元三百三十一年,雲沛寧都。
冬至,祭酉節。
斜陽未泯,廣寒宮像沐浴在火光中的鳳凰,華麗的建築群傲然棲息在嫦娥山上,有些奇幻朦朧,而那灰色的雕著復雜花紋的臺階,每踏上一步就更將卑微的人心內推動一下,站在高大雄偉的宮殿圓柱邊,往裡一看,恐怕是誰也免不瞭一陣情潮澎湃,隻為瞭這無法言語的恢宏和莊嚴。五國分疆以來,隻有雲沛真正達到瞭人文藝術上的頂峰,從雕刻、繪畫、歌舞等各方面來說,在在都展現著繁盛景象。而這一切,在那戰親政後隻進不退。十四年來,對於南漠民眾而言,那戰已如一帝。
占別有些心急如焚地站在廣寒大殿的堂前,虎背熊腰的身形令同樣站在他一左一右等候召見的兩人不時側目,不知過瞭多久,一名女婢小跑出來,對著三人挨個點頭行禮。
三人趕緊窩身問道:“陛下呢?”竟是異口同聲。
孰料此女一震,表情十分慌張,哽瞭好一會兒才支吾道:“回三位爺,陛下正在華玉宮與佳嬪娘娘欣賞落霞!”
按照雲沛傳統,國王後宮中凡是賜瞭宮號的妃嬪都將列入史冊,做為正記。所以可以想見,真渠幼佳的地位已是今非昔比。
然而,這並沒有嚇阻求見國王陛下的三人,尤其是其中一位半老大漢,胡須雖已花白,但身體四平八穩,一看就知是個習武之人。這人聲帶慍怒地吼道:“什麼女人天天都要陛下陪著賞落日!再去傳一次,老朽今日不見陛下絕不罷休。”
占別兩人見此附議。
女婢聞言趕緊退瞭回去。
卻沒一會,那女婢又出來瞭,這回面帶少許蔑視,定瞭身子站在三人面前才道:“樺老將軍,佳嬪娘娘著我傳話如下,您年紀不小瞭,退役多年,就該享享清福,還望不要倚老賣老,動輒到宮裡來擾人清夢,終有一日會壞瞭您拿命打下的名聲!”
她一說完,這樺老將軍面色猛沉,雪眉糾結,為這毫不掩飾的羞辱而氣得有點站不住。
占別兩人還來不及看他,就聞這女婢又道:“常王爺,佳嬪娘娘說瞭,您是皇姓貴族,時不時到後宮遛噠終究不大好,流言蜚語惹著陛下不悅,對您的前途也有影響,還請謹言慎行!”同樣她一話盡,那位看上去風流倜儻的常王爺也不由往後一退,面泛菜色!
此時,占別焦急地看著那女婢,“那我呢?陛下看瞭我的信嗎?”
女婢這才回望向他,微一鞠躬,“佳嬪娘娘說,您的信陛下會看的,大使遠道而來,大可好生歇息,陪著陛下看夠瞭落霞,總會有見你的時日,不必焦急!”
聽著這翻戲謔言辭,占別如同五雷轟頂,神色亦如前兩位那般窘迫。稍後,隻是靈魂脫殼一般任憑那女婢領去休息,好像腦子裡還沒完全反應過來。
那日之起,廣寒華玉宮的佳嬪瞬間成瞭民間爭相閑談的話題,“華宮三譴”也成瞭寧都王城附近各茶樓酒館說事人的熱門。
其後不見多久,華玉宮開始門庭若市,來訪者絡繹不絕。國王那戰連日獨寵的消息更是不脛而走,終於眾人皆知。而一個女人的風光,很快,就為她的娘傢帶來瞭無上的好處,漠南真渠民族仗著雲沛支持,一舉驅離炙墾,奪得垂涎已久的一塊小小綠洲。盡管,在那戰眼中,那不過指甲縫裡一點泥土的價值。
那戰寵愛這個女人,因為她的身心都為他而來,她的純潔,傲慢,她的別樣風情都配得上與他風流一世,於是他夜夜欽點,與她纏綿不休。這麼說來,在廣寒宮裡,她應是獨霸三千粉黛,人人望而生畏吧!然而全不是這樣,因為她心中有一根刺,那刺的名字叫皇北霜。
風,一直在吹,卻吹不走飄蕩在嫦娥山上悠然的簫聲,那麼清澈,那麼平靜,連花草都沙沙做響,相和起舞。
懷月閣,位於嫦娥山頂,隻是一個小小的四角涼亭,無墻隔風,四下浸草,然而每當天蒼穹暗之時,卻有美月相邀,星光撫慰。逢這幹冷季節,隻消冰酒一盞,高歌一段,就可以惹得憂傷哭盡天下悲歡。
“讓開!”這聲音帶著冷酷的警告,說話的人顯然怒氣難抑。
然而,跪在地上的八個侍衛以廉幻為首,雷打不動。三個婢女不刻聞聲而至,生怕這邊的鬧騰攪瞭自傢主子的雅興,夜佩好聲回道:“參見佳嬪!”三人朝前一跪,毫不在意石階上的碎石亂渣刺破薄紗輕衣後的膝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