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擎雲一冷,他的自尊不容許她一再的拒絕,“你發誓,不走就是因為這個。”他定定看著她的眼睛,然而那裡果真沒有半分慌亂,“我發誓!”她說。

短短三個字,帶來瞭長達一個時辰的沉默,“你傷瞭我!”許久,擎雲站瞭起來,他看著這個已經不願回視她的女人,“你傷瞭我!我以為我們的感情是最直接的,但我錯瞭,女人是這樣的嗎?光用溫柔,隻能得到對方視若草履的回應?”

說完,他沒有再問什麼,一把摟起她,逼她看向自己,“看著我,別想忘瞭這張臉,皇北霜,對你,我從不吝嗇溫柔,但如果武力可以征服你,我也會毫不猶豫!”他一話盡,大手用力捧起皇北霜的臉,拇指與食指掐住為她戴上的珍珠耳環,微一用力,隻聽她吃痛地叫出聲,耳垂上,幽冥的銀色珠光染上瞭暗紅的鮮血,與月色爭艷。

擎雲復落一吻,卻覺得難舍難分,將她緊緊摟在懷中,隻道:“上一次我放瞭你,這一次絕不。”擎雲是有些懊惱的,兒女之事向來不在他顧慮的范圍內。縱然在他們最初相識的那一刻,他也未曾想過就這麼帶她走。一來是不願打草驚蛇,引瞭那戰註意。二來,或許那時的心情,並不如現在這般渴望,渴望一個能夠站在自己身邊的女人。

那夜,懷月閣的月亮躲進瞭雲裡,昏暗的四角亭,兩人久久不再說話,隻是僵持著,直到該走的不得不走,該留的還是留下。

那之後,過瞭一個月。

很平靜,什麼也沒有發生,天都沒有兵臨城下,事實上,那也不可能。雲沛作為大漠上最大的一個國傢,擁有四十二個大型綠洲,呈魚型相扣,間距不過十裡,衛國兵眾十七萬,據守要塞三處,堅如銅墻鐵壁。

那戰履行承諾,派兵三千,至北漠接厄娜泣族入關。已十七日,尚無消息。

廣寒宮裡,依舊常有簫聲起,隻是稍一有人出現叨擾,便會戛然而止,那吹簫的單薄身影總在院子裡徘徊,似笑似哭地看著一排排逐漸長起的解馬樹。

這一天,如常,又不如常。

那戰站在皇北霜寢宮窗前,面帶猶豫地說:“天都扣下瞭我派去的兵馬,以及你所有的族人,修書要求你親自求和!”

皇北霜蹲在一顆解馬樹旁,平靜的一笑,“陛下,這是對您的直接挑釁,卻為何還不見您還擊?”

那戰煩惱地嘆口氣,“如果你有辦法弄來你的族人,我一定會實現承諾。”

這是麻煩的事,天都太遠,在中漠還有一個臣國鵠劾,要雲沛為瞭北漠自身的紛爭介入戰爭,那是不可能的。不到逼不得已,那戰不會出兵。從一開始就該知道是這結果!

皇北霜沒再說什麼,隻是低頭看著今早由暗人丟進來的白紙團,上面依舊字跡潦草,排成四列:天都繳糧,同洲十四族,獨圈厄娜泣,九日內餓死四百人。

擎雲,你未免太狠心。

折下一片解馬樹芽幼嫩的黃葉,皇北霜神目清冷。

“陛下,明天請派出兩千人馬隨我一道,迎接我的族人入關!”

“迎接?”

“是的!”

“從靖天王手上?”

“是的!”

“如果你投降,我會不惜出兵宣戰!”那戰沉聲。

皇北霜聞言一笑,“如果不是這樣,我怎麼會留在這裡!”無奈嘆息一聲,見那戰離去,皇北霜伸手摸瞭摸依舊刺痛不止的耳垂,那傷,還在。

酒醒瞭,人醉瞭……

酒厭瞭,人困瞭……

酒淡瞭,人倦瞭……

知否?知否?

三千離人淚,相思不相隨!

知否,知否……

田地裡的蔬菜上還有冷冷的寒露,已是黃昏時刻,農場邊一排排木屋相繼亮起幽暗的橙黃燈光,幾抹身影疲憊的在窗紙上晃動。農傢人過冬,無非靠著勤耕實作,祖祖輩輩傳下的地,不就是為瞭活下子孫後代!如果知道先人苦心,也就自當兢兢業業過下去吧!對他們來說,一塊地就跟一個國傢一樣寶貴。

翌日,皇北霜穿上瞭紅色的嫁衣,華麗的金線刺繡佈滿袖襤和裙擺,鳳花雪珠沿著領口排開,微光閃動。這裙衣的剪裁十分精致,緊緊收起的腰帶,顯出她勻稱的玲瓏曲線,胸口的似水肌膚在紅紗下像在流動般地曖昧,再配上一枚灰亮的烏晶翡翠,出落得絕色傾城。

最後,夜佩為她戴上瞭紅色霞冠,額前,墜著一排晶瑩的寶石。

“走吧!”皇北霜對著鏡子看瞭良久,然後,三名婢女為她拉開瞭寢宮的大門,門外,八將肅然,裝兵著甲,見瞭主子出來,隨即為其開道。

廣寒宮外閱兵場上,兩千精兵整裝以待,皇北霜一行步伐鏗鏘地穿過三宮六院,豪不在意無數投向她們的驚嘆不解的目光,霜妃入宮三月,從未見其艷比今朝。隻見她往令軍臺上一站,廉幻隨即喊道:“友兵雙千,分列兩隊,擊鼓出行!”

隨著震天動地,越來越快的擂鼓聲,兩千人隨著皇北霜出城,萬人側目,嘆聲似海。

雪原以北,鵠劾以南,北靖天王霍擎雲,身著黑色錦衣,腹背雕龍,率眾一萬,馬蹄跺跺地站在沙丘之上,少傾,他看著那個越來越近的紅色身影,目光一沉。

她令他生氣,她的輕易放手,以及當莽流的人截住那戰派出的三千騎兵,他知道瞭她不離開那戰的原因,的確,那是天都所做不到的事情,所以,他更不甘心,更咽不下這口氣。可當他收到瞭她的信:“明見,如初!”隻有短短四字,他卻又忍不住地慰笑,右手背上,還繞著那塊曾與她癡纏的冰玉環。他無法不想著她。

皇北霜一行到瞭對面的沙丘上,兩千人的陣勢,沒有辱沒她高傲的自尊。隻見她柔柔一笑,果真如初,曾予他十水那日,她穿著紅色的嫁衣,他穿著黑色的戰袍。

“來接我嗎?”她的聲音依舊清靈。

《漠風吟(大漠情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