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佩幾人對看一眼,問道:“娜袖,您同擎爺,是不是已經……”
皇北霜點點頭,沒多作解釋,又道:“陛下有沒有要厄袖哥哥帶話?”
廉幻搖搖頭,“沒有,厄袖都不知道您的事兒,不過……”說著,他向夜佩使瞭個眼色,夜佩拿出那小錦囊遞瞭過去,她這一路一直揣在懷裡,到現在,還溫熱不已。
皇北霜接瞭過來,放在手裡輕輕揉動瞭好一會兒,目光幽遠,不由喃道:“故鄉的土啊……”說著,神色迷離,使人看不出她在想什麼。
十三人沉默地等著她的答案,沒一人吭聲相勸。
許久,皇北霜訕笑起來,“你們怎麼都不說話?不趕緊勸我回去嗎?”
十三人齊往地上一跪,回道:“全憑娜袖決定!”
皇北霜嘆瞭口氣,緩緩站起身,伸出一手,忽然一隻七色鳥飛來,落在她手指上,展開華羽長尾,鳴叫不休。這大概就是她馴養的國王極樂鳥吧!
“宏……,想我瞭吧,對不起,把你丟在廣寒宮。”皇北霜對它笑道:“回到北漠瞭,是不是覺得特別開心?”
皇北霜自說自的,十三人就這麼跪上在地上看著。
過瞭好一會兒,許是打定瞭主意,皇北霜回頭對廉幻等人道:“走吧!我們出去轉轉!”
在北漠。
最大的政權國傢是天都,鎖國十年,壁壘繁多,不輕為外人得見,瞭解甚難。
十年來,生活在天都周圍的其他弱小遊走民族,奴隸民族,隻得爭相與其他的政權民族和親求好,尋得庇護。在鵠劾、麻隨、彌贊、雲沛之間,首選雲沛。原因很簡單,雖然它很遠,但它地廣物豐,富庶強大,政治穩定,一旦得其支持,那便是天降洪福,最好的情況下,還可能得到一塊優渥土地,正如現在的厄娜泣一般。
自厄娜泣七千人遷離以來,北漠古爾哈奇綠洲上,已是片刻不息地住上瞭另一個遊走民族。而現在,住在這土地上的人們,一如既往,時有亂鬥發生,仍是為著活命水糧拼死不休。
皇北霜站在一個小沙丘上,逆光遠眺,面上淺笑若有似無。她站在十三人面前,伸出手打開那小小的錦囊,輕輕一倒,裡面的細沙隨之流出,經風而散。
“這已經不是故鄉的土瞭,就讓它從哪來,回哪去吧。”
她看著晚霞如血的天空,身影沁紅,像要沒入這一片沙海一樣。十將三婢看著她,直到她終於回頭。嫣然一笑,皇北霜神情溫冷,信步走瞭一會兒,約有兩三丈遠,才淡道:“已經被吃掉的棋,如何可以反復使用?我已經不欠陛下的瞭!所以不會再回雲沛!”
廉幻聞言,點點頭,又振聲問道:“如此,娜袖要我們抬著空棺回去復命嗎?”
皇北霜轉身,正對著他們,搖搖頭,“你們也不回去!”
十三人一愣,疑惑不解。
“回去就等於正面告訴他,我活著,並且在天都。所以,你們也不用回去瞭。這樣一來,就算他知道我還活著,隻要沒有我的消息,那我就是一手死棋。”說著,她又斟酌瞭一會,接道:“壓抑已久的混戰已經瀕臨爆發,怎會是一個女人阻止得瞭?更何況,陛下似乎忘瞭,厄娜泣族已經在雲沛生瞭根,現在是雲沛的子民瞭,受他的統治,也必然受他的保護!他又怎麼可以拿自己的子民來威脅我?不可以瞭……”
廉幻等人互看一眼,終於明白過來,點點頭,才問,“那不走瞭?”
皇北霜聽這一問,卻是哀笑幾聲,“那戰除非斷瞭我這條線,不然不會罷休的,能用則盡力用,所以……,我也不能留在天都。”
夜佩幾人神情微暗,輕道:“娜袖有何打算?天都戒備森嚴,要走須得擎爺同意。可是看他昨天的態度,恐怕……”
皇北霜聞言,抬頭看著血紅的天空,腦海閃過擎雲那雙銳利的眼,許久,她沉默下來,隻是緊緊拉上裘衣尋找溫暖。
擎雲……
太多人,這一生都在尋找一個安穩的地方,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
然而,就是這樣簡單的事情,卻偏不能長久。
不知是因為人心靜不下來,還是因為這世上根本就沒有那麼一個地方——
總是安穩的,也總是寧靜的……
公元三百三十二年,春分。
天都大閱兵,甲胄浩瀚,蹄灰如霧。各路將領齊集懷柔,聚兵二十萬,意氣風發。北靖天王登高一呼,回應之聲如潮汐渙湧。隧許諾三軍,勝則一統天下,敗則穴葬沙場。巫祭師魂冉三掛一卜,吉日大定,與雲沛一戰,絕無延遲,違令者視為逃兵,軍法處置!
皇北霜站在閱兵場最高處,帶著十三人一起,俯瞰著這些熱血男兒,對他們,既覺得欽佩,又覺得可悲……
她本是一個很容易滿足的女人,正如她嫁給那戰,卻絲毫不在意他的寵幸,隻要惠及族人,完成使命就行;正如她愛上擎雲,卻全不在乎是何名分,隻要真心相愛,心有良辰即可。這樣說來,或許隻能證明她不過是滄海一粟,但憑隨波逐流渡過一生!
然而,現在不一樣瞭,命運給瞭她機會,給瞭她一個成為觀棋人的機會。
而她,應該抓住,想著,她眼神一凝,終是有瞭打算。
“你在做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