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孽惑主事件沒有將花著雨除去,但是,此事還是有後患的。
皇甫無雙本來沒有斷袖之癖,但經過這件事,每每看到花著雨,總是忍不住有些旖旎之想。看到花著雨滑膩如脂的臉蛋,總是忍不住想親下去;看到花著雨的皓腕,忍不住就想握住再也不放開;看到花著雨的細腰,忍不住就想攬住放倒。這種遐想讓皇甫無雙很抓狂很煩惱。
有時候,皇甫無雙真的懷疑,那些斷袖是不是被謠言說成斷袖的?他怎麼忽然覺得自己有這個傾向瞭?是不是因為年齡大瞭,這男人的欲望也越來越強烈瞭,不然怎麼會對男人也有非分之想瞭?
這麼想著,皇甫無雙就盼著選妃趕快進行,早日納瞭溫婉為太子妃,估計自己就不會這麼饑渴瞭。而選妃事宜,也終於到瞭尾聲,選瞭數十個秀女入宮,溫婉正在秀女之列。
但是,皇上還沒有下旨封誰為太子妃、封誰為康王妃時,便到瞭避暑之時。炎帝決定先去避暑,回來再對眾位秀女進行甄選。
每年六月,皇室都會到青江避暑行宮避暑,今年也不例外。如今到瞭六月,選妃事宜已經到瞭尾聲,禮部尚書便奏瞭皇帝,選吉日出宮。
皇帝、皇後、妃子、太子、親王、近臣、內監、新選出來的十多名秀女、禁衛軍統領……都乘上船隨著皇帝出瞭宮。
大小船隻百餘隻,一路浩浩蕩蕩順青江北上。
一路上順風順水,景色宜人。到瞭第三日午時,便到瞭行宮。
青江避暑行宮背依高山,前依河水。玲瓏精雅,瓊樓別苑掩映在蒼翠的草木間,似隱若現。行宮內都是百年老樹,樹冠極大,遮天蔽日,一走進去,涼風習習,極是陰涼舒適,不愧是避暑勝地。
做皇親貴族真是享福多瞭,夏天熱瞭可以到行宮避暑,冬天冷瞭有暖閣,那些在邊關打仗的人可沒有這麼好的福氣,流汗流淚還要流血。敵軍說不定什麼時候襲城,就算太陽毒辣,就算大雪紛飛,也得披著戰袍出城迎敵。說起來她是沾瞭面具的光,不然估計這張臉蛋也得曬成黑紫色。最冤的是,人傢一個不高興,你們都得統統人頭落地,怎不讓人恨啊?
花著雨隨皇甫無雙曲曲折折走瞭好長一段路,終於到瞭位於西邊的清苑。這裡是皇甫無雙每年避暑居住的地方,裡面的建築小巧別致,院內遍植各種名貴花木,芳香四溢,沁人心脾。
坐瞭兩天船,不免有些勞累,眾人都歇下瞭。一時間行宮內極是幽靜,鳥鳴聲極是清脆。兩個時辰後,行宮內便熱鬧瞭起來。
聽說皇帝興致大發,命令侍衛大臣蹴鞠娛樂。
皇甫無雙聽瞭,雙眸發亮。他本來就喜歡弄鷹逗狗,最近一段時日改瞭好多,但未嘗不是憋悶的,現在聽說皇帝讓蹴鞠,他焉能不上場?當下帶瞭花著雨和吉祥、有福三個小太監,穿花拂柳到瞭北苑蹴鞠場。
明黃色緞條圍起來的蹴鞠場上,已經列隊站好瞭數十人,大都是皇帝的侍衛和內監。能跟著皇帝來行宮避暑的都是近臣,大多年歲都大瞭,所以,大臣上場的並不多。
大樹下撐開一頂華蓋,炎帝斜倚在禦椅上,興致盎然地凝視著場上。他身畔站著一個人,便是左相姬鳳離。
皇甫無雙過去給炎帝請瞭安,挑瞭挑眉,望著姬鳳離道:“左相何以不下場啊?左相平日為朝廷殫精竭慮,如今可要好好地放松放松。再說瞭,左相可是這些大臣之中最年輕的一位,難道在這裡能旁觀下去嗎?”
姬鳳離被皇甫無雙搶白一番,絲毫不見氣惱,反而搖瞭搖手中折扇,笑得更加溫和優雅。
花著雨有時候真想上前把這人臉上溫和優雅的面具擊碎,看看他骨子裡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為何他無論何時都能笑得這般優雅?
炎帝坐直身子,瞇眼望瞭一眼姬鳳離,笑道:“愛卿,太子說得對,你也該放松放松瞭,就下場陪他們玩一玩吧!”
姬鳳離收起折扇,面上雖有些為難,但還是向著炎帝施禮道:“微臣謹遵聖命。”他起身和皇甫無雙一起到瞭明黃色錦緞圍起來的臨時換衣處,換瞭衣衫出來。
兩人換的衣服不是一個陣營的,皇甫無雙著一襲朱紅勁裝,看上去極是意氣風發,黑白分明的瞳眸亮光灼人,端的是攝人心魄。他瞇眼看著姬鳳離,“左相,一會兒場上可要小心瞭哦!”
花著雨一看就知道皇甫無雙打的什麼主意,看樣子是決意要在蹴鞠場上和姬鳳離一決勝負瞭。
姬鳳離一襲湖藍色窄袖勁裝,衣衫款式和皇甫無雙的朱紅色勁裝相同,頭上官帽已經摘下,一頭墨染似的長發高高束起,隨著輕風在腦後飄蕩。勁裝襯得他身姿如畫,少瞭飄逸,多瞭一絲清朗爽利。
他對皇甫無雙的話絲毫不以為然,挑眉笑瞭笑,“鳳離自會小心的,謝殿下關心!”
兩人大步向場上走去,臨走之前,姬鳳離不動聲色地望瞭一眼花著雨,黑眸中隱含一絲玩味。
皇甫無雙那一陣營裡卻還缺瞭一位,皇甫無雙一指花著雨道:“小寶兒,你上來。”
說起來,花著雨還真的會蹴鞠。在邊關沒有戰事之時,除瞭訓練,便是找些樂子,蹴鞠自然包含在內。而她原本也是一位和士兵們打成一片的好將領,所以每每有這樣的樂子是少不瞭她的。
這次,她原本不打算上場,給皇帝老兒表演,有什麼趣味?不過,看到姬鳳離上瞭場,心中的鬥志頓時被燃瞭起來。她起身到身後的帳篷內,迅速換好瞭衣衫,緩步走出。
雙方列隊站好。皇甫無雙這一隊,大多是宮裡的內侍和侍衛以及侍衛統領;姬鳳離的那一隊,有朝中大臣,有世傢子弟,也都是年少輕狂,極有氣勢。
比賽就要開始,炎帝禦前的常公公揚著拂塵過來說道:“聖上說瞭,諸位都要竭盡全力去比賽,蹴鞠場上無君臣無主仆!另外,諸位都不許用內力,免得誤傷。”
眾人連聲應是。
球被拿瞭過來,比賽就此開始。
皇甫無雙沖在前面,動作敏捷,一腳將球踢瞭過去,姿勢灑脫,動作流暢。這小子,在蹴鞠場上,極是勇猛。而對方的人也不甘示弱,紛紛過來阻攔。
一時間,蹴鞠場聲勢喧天,展開瞭一場激烈之鬥。
花著雨沒料到自己和皇甫無雙竟然也能很默契地配合,不一會兒,就連著贏瞭兩個球。爭鬥越來越激烈,對方似乎鬥紅瞭眼,就在皇甫無雙再次接到一個球時,對方陣營裡有一個武將,伸足驚電一般將皇甫無雙足下的球搶瞭。
皇甫無雙是太子,未來的皇帝,這武將竟然搶瞭皇甫無雙的球,這還真是蹴鞠場上無君臣瞭。再看那些侍衛面對朝中權臣,也是毫無懼色,全力而戰。
看來,比賽並未像花著雨想象的那麼無趣。
花著雨腦中念頭方閃過,那武將足下的球忽地閃電般向著她踢瞭過來,正常躲閃是來不及瞭,她猶豫著要不要運內力閃開,就覺得腹中一沉,那一球卻是砸到瞭她的小腹上,她立刻跌倒在地。
球是用動物皮做的,內裡填充的是動物的毛發,不算重,但也不輕,砸在人身上,還是極痛的。更何況,這人顯然還用瞭內力。小腹上就好似被人用一記重拳擊瞭一般,痛得難忍。
花著雨捂著小腹,瞇眼望去,隱約看到那人向著姬鳳離做瞭個手勢。花著雨心中大怒,原來是姬鳳離指使的,還真不是一般的卑鄙,妖孽惑主的謠言整不死她,竟然想在蹴鞠場上發泄怒氣嗎?
皇甫無雙慌忙跑過來,將花著雨從地下扶起來,輕聲問道:“小寶兒,你沒事吧?不然,你下去歇歇吧,讓吉祥替你。”
“不用瞭,奴才還受得住!”花著雨輕聲說道,挺直脊背站瞭起來。清眸微瞇,絲絲冰銳之色從眸中漾出。
才站定,便感覺到周圍氣氛有點異樣,對方陣營中的人,甚至己方陣營中也有幾個,臉上皆露出幾分鄙夷的神色。
花著雨神色凝瞭凝,她知曉這些人在想些什麼。無非是認為她是皇甫無雙的男寵,那一次的妖孽惑主事件雖然被炎帝壓瞭下來,但是,禹都的風言風語還是有的。
這一切,都是拜姬鳳離所賜啊!
比賽繼續進行,花著雨瞅見一個空子,從對方足下搶到瞭球,瞅見姬鳳離身側恰好有己方一個人,便巧妙地不動聲色地用力,假裝傳球,球卻直接從那人肩頭上越過,好巧不巧地砸在瞭姬鳳離臉上。
花著雨唇角微微一揚,她就知道姬鳳離是絕對不會運內力閃躲的。他有武功的事,除非是像那天晚上,自己從樹上刺下的那一劍,才迫得他用扇子迎戰。像這樣眾目睽睽下的比賽,手無縛雞之力的左相如何能顯示武功?
這一球,花著雨也是施瞭兩分內力的,第一公子的絕色臉蛋,頓時有些青紫。
花著雨遺憾地凝瞭凝眉,炎帝下旨不許用內力,所以她才隻用瞭一點,否則,姬鳳離的臉就不僅僅是青紫瞭。
皇甫無雙見瞭笑得好不暢快。他們這邊一起哄,對方陣營便有人怒瞭。也不蹴鞠瞭,就有一個世傢子弟和一個侍衛扭打在一起。眼看著一場蹴鞠比賽,演變成瞭一場亂戰。
炎帝坐在龍椅上,原本神色有些懨懨的,此時一見,長眸一瞇,多瞭諸多興味。
“陛下,要不要去阻止他們?”常公公躬身問道。
炎帝笑瞇瞇地揮瞭揮手,“不用,讓他們打。”炎帝又沉吟瞭一下,“你去傳旨,就說蹴鞠賽改成摔跤賽。”
常公公領命去瞭,這一傳旨,原本眾人都是火氣極大的,現在改成瞭摔跤,頓時覺得到瞭出氣之時,都挑瞭對手,扭打在一起。
其中有兩個男子,竟然一起向花著雨撲來,而且使的是摔跤的招數,想要將花著雨壓在身下。花著雨頓時心頭火起,她畢竟是一個女子,閃身向後縱出,便躍到瞭姬鳳離面前。
那些扭打在一起的,都是年輕氣盛的貴傢子弟和得瞭皇甫無雙命令的侍衛。
姬鳳離和一些大臣並沒有參與,皇甫無雙自然也是閑著的,看到花著雨躍瞭過來,皇甫無雙笑著道:“元寶,不如你來挑戰相爺吧!”
花著雨忙應道:“奴才遵命!”其實她是求之不得。身形一閃,便向姬鳳離肩頭抓去。姬鳳離並未躲閃,被花著雨抓個正著。
花著雨遙望瞭一眼炎帝,見他一臉興味盎然地瞅著他們的比賽,心中忽然一動,恐怕,炎帝對姬鳳離,也不是不防的吧。或許,他也想知道,姬鳳離是否真的沒有武功。心中想著,她手下也沒有留情。不過,她也不敢露出太高的武功,無端讓人懷疑。所以,就使出一些三腳貓的功夫,兩個人打在一起。
花著雨看到姬鳳離唇角那抹自在的笑意,揮拳下去,姬鳳離唇角便淌出瞭血。看到他光溜溜黑漆漆的發髻很不爽,再一拳下去,姬鳳離頓時發散髻亂,襯著傷痕累累的臉龐,活像鬼一般。
姬鳳離開始一直在躲閃,但被她這麼一揍,心頭火也起來瞭,便開始還擊。他自然不敢用內力,招式看上去也很笨。
兩個都不敢用真功夫的人,你一拳我一腳,廝打在一起。花著雨好不容易逮到瞭這個機會,可是絲毫不留情的,拳拳都到肉,且連抓帶撓的。
這場廝打,有些慘不忍睹。
打瞭一會兒,花著雨還是逼迫不出姬鳳離顯露武功,她知曉這個奸詐的人就是死在自己手中,恐怕也不會用武功的。但是,她又怎能真在炎帝眼皮底下把他給殺瞭?心頭頓時火起,猛然揪住瞭姬鳳離的頭發。光溜溜黑漆漆的頭發,一使力,竟然就揪瞭那麼一綹下來。
花著雨一愣,握著那一綹頭發抬頭,正對上姬鳳離黑亮深邃的眼眸,眸中,全是訝異驚詫的情緒。隨後,他的唇角不自覺地抽瞭抽,似乎是想笑,最終沒有笑出來,隻落得一個哭笑不得的表情。湖藍色的勁裝早已經被扯得不像樣瞭,簡直是衣散發亂,再加上臉上幾塊青紫和抓痕,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哈哈哈……”炎帝笑得很是開懷,指著一側觀戰的侍衛命令道,“快,快去將他們拉開,別又打在一起瞭!”
幾個侍衛慌忙跑瞭過去,將兩個人生生拉開一丈遠。
姬鳳離捂著頭,緩緩走到炎帝面前,行禮道:“陛下,鳳離實在不是寶公公的對手,甘願服輸。”
“常公公,派人給愛卿拿一盒傷藥去。愛卿,你趕快去換衣服,一會兒早些歇息去吧!”炎帝笑吟吟地說道。
花著雨忙跪在炎帝面前,道:“請陛下恕罪!”
炎帝唇角輕勾,笑道:“元寶,你很勇猛,朕很喜歡,下去吧!”
“是!”花著雨磕瞭三個頭,方爬瞭起來。
一場蹴鞠下來,日頭已經偏西。
幾個隨駕的朝臣都住在行宮東苑,那裡有一個大院,裡面有幾個廂房,建築都很樸實。因為這院子裡遍植翠竹,所以名叫“竹苑”。
姬鳳離回到竹苑時,其他朝臣都還沒回來。他坐在院內的石椅上,將官帽拿瞭下來,用手摸瞭摸傷處,疼得軒眉一凝,再看手上,還有絲絲血跡。
方才一番奇怪的廝打,他這一生還沒有過這樣的經歷,覺得打得說不出的過癮。他盯著自己的手,再扯瞭扯唇,皺瞭皺眉,最終還是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哭。
不過,他雖然笑不出來,還是有人能笑出來的。
一個藍衣文士出現在他身後,細目彎成瞭月牙狀,笑得前俯後仰。
“堂堂左相,和一個小太監打架,真是……很好玩啊。”他一邊樂不可支地笑著,一邊指著姬鳳離的臉,“那個小太監看來是想把第一公子的絕色容顏打成豬頭,再把第一公子的頭發拔光,然後第一公子就變成瞭……”
一句話沒有說完,藍衣文士已經笑彎瞭腰。
“不許笑!”姬鳳離冷冷瞪瞭他一眼,藍衣文士頓時閉上瞭嘴。不過,憋笑實在很難受,臉漲得通紅,雙肩不斷地顫抖著。
其實,姬鳳離不光是臉上疼,頭上疼,就連身上各處也是疼的。方才沒敢用內力,怕有人看出端倪,不過,那個小太監下手可真狠,一拳拳,一腳腳,打得他身上估計也是青紫一片的。
那個小太監也是個聰明人,肯定知曉妖孽惑主事件是他指使的瞭,是以,才對他如此憤恨。
“相爺,我怎麼覺得那個小太監越來越有趣,怪不得小太子喜歡他。我要是有龍陽之好,恐怕也會喜歡他的!世上多幾個這樣的少年,估計就會多幾個斷袖。哎喲,真是太好玩瞭,他竟然用起潑婦打架的招式,幸虧沒有用嘴咬。”藍衣文士止不住地笑著,看著姬鳳離說道。
姬鳳離唇角忍不住微微上翹,嘆瞭一口氣,高高地舉起瞭桌面上的酒盞,酒箭在空中劃過,直灌入喉中。
“張元是越來越魯莽瞭!”姬鳳離放下酒盞,臉色微凝,冷冷說道。溫和淡雅的姬鳳離,身上散發出一股氣勢,叫人戰戰兢兢不敢太放肆。
藍衣文士收住瞭笑,神色一凝,“屬下這就去叫他安分些!若非是他,今日這蹴鞠賽也不會成為摔跤賽,相爺也不會迫不得已和一個小太監廝打瞭。”
姬鳳離微微瞇眼,漆黑的鳳眸深不見底,眸底全是復雜的波光,唇角微微漾起一絲玩味的笑意。
花著雨隨著皇甫無雙到瞭清苑,吉祥伺候著皇甫無雙去洗浴,花著雨瞧瞭瞧自己一身的汗水和塵土,皺瞭皺眉頭。
往常在宮裡,她居住的地方有洗浴之處,到深夜別的太監無人去洗時,她才悄悄地過去註瞭水,洗浴一番。
但是,此次出宮,因為每個人隨侍的內侍比較少,所以,每個別苑並沒有專門供內侍洗浴的地方。雖然整個行宮有一處大的洗浴之所,花著雨卻是不願意去,那裡人太雜瞭。伺候著皇甫無雙歇下後,花著雨便和吉祥說瞭一聲,自己悄悄地從行宮溜瞭出去,看看哪裡有泉水可以沐浴一番。
其實行宮內處處都有泉水湖泊,但是她哪裡敢在行宮內洗浴,溜出瞭行宮,便沿著山路上瞭後山。
月光下,山間寂寂無聲,風兒輕輕吹過,送來草木清香。翻過一道嶺,眼前出現瞭一片花林,各色花兒在月光下綻放,香氣馥鬱,讓人幾乎懷疑自己走進瞭幽遠的夢境。
花叢深處,有一處湖泊,在月夜之下,好似一面澄明的鏡子。
明澈的月光流瀉在湖面上,湖面反射瞭月光,處處水光瀲灩,波光粼粼。湖面上還有極淡的水汽升騰,如煙似霧。
花著雨被眼前美景迷住瞭,她抬眸環顧四周,發現此處是一個山谷,極其隱蔽,這片花林又很茂盛,掩映著這片湖泊,讓人很難發現。這真是一個絕好的洗浴之處,很安全。
但花著雨終究還是不放心,起身在山崖那邊撿瞭幾塊石頭,散落到樹叢中,擺瞭一個簡單的三陽陣。對於擺陣,她也算是內行瞭,什麼五行陰陽陣、七星陣、八卦陣、九轉星宿陣、十面埋伏陣、飛花逐月陣、風卷殘雲陣、乾坤陣……她都令手下士兵排過。說起來,這些年打仗,也是沾瞭這些陣法的光。不過那些陣法都是活陣,由士兵不斷變換位置才能收到奇效。現在這些山石樹木都是死的,不會動,所以這個三陽陣是最簡單的,也就讓人迷路,發現不瞭這個湖而已。
做好這一切,花著雨才放心地褪下衣衫,側耳傾聽,除瞭鳥鳴陣陣,再沒有別的聲音,山間是如此靜謐清幽,讓人的心也慢慢地沉靜下來。
她伸出玉足,先探瞭探湖水,竟然有一點溫熱,看來還是溫泉的水流淌到這裡,形成瞭這個湖。溫泉水能驅寒保溫,還能活血生肌,加速傷口愈合,她身上也有幾塊青紫,用溫泉水泡一泡,估計這青紫就會消下去瞭。沒想到她的運氣竟然這麼好。想到姬鳳離臉上有抓痕和青紫,估計身上也少不瞭,他就沒這般好運能用溫泉水洗浴瞭吧。疼死他,花著雨壞心地想著。隻覺得長久以來憋在心中那一口惡氣總算是出瞭一點。
花著雨繞到淺處尋瞭一個合適之地,舒舒服服地洗浴瞭一番,全身的毛孔都好似張開瞭一般,身上那幾塊青紫頓時一點也不疼瞭,通體舒暢。
她泡在湖中,抬頭是深邃浩瀚的星空,遠處是隱隱約約的青山,近處是嬌美馥鬱的花樹,一切在月色下,都是那樣朦朧美好。偶爾幾聲蟲叫和鳥鳴,聽在耳中,也是美妙至極。哎呀,人心情好時,真是看花花開,聽聲聲美。
雖然前路茫茫,雖然過去痛楚,但是,在這樣的夜晚,花著雨暫時卸下瞭心頭的重負,忘卻瞭之前的煩惱,就算明日依然會面對刀光劍影、血雨腥風,且就讓她暫時地放松一下吧。
花著雨也不知自己何時睡著的,也許是睡瞭很久,也許是睡瞭一小會,她被一種細微的聲響給驚醒瞭。她猛地睜開眼睛,在戰場上訓練出來的警惕,讓她迅速地瞇眼掃視瞭一圈。
周圍並沒有人,她這才呼出一口氣,從水中站起身來,看看夜色已經很深瞭,她得趕快回行宮。花著雨轉過身,便要遊到岸邊去取衣衫。但她剛轉過身,就愣在那裡瞭。那邊的花樹下,站著一個人。
沐浴也能遇見姬鳳離,難道是她上輩子作惡太多,老天爺這樣懲罰她嗎?
一整夜的好心情都被這一個可惡的人,給煞風景地驅走瞭。
花著雨見到姬鳳離的第一反應應該是尖叫,然後鉆到水下去。不過,她並沒有,因為她清楚自己現在的身份。她現在不是女子,難道怕他看嗎?所以,花著雨忍住瞭尖叫,慢悠悠地鉆到瞭水裡去。
方才她雖然從水中站瞭起來,但那水隻到她腰間。而且,她方才洗好後,已經用絹帶將豐|滿的胸纏住瞭。她這次用的絹帶很薄很薄,而且是肉色的。就算是在白日裡,也要近身才能發現,更何況是在夜裡,還是在水霧氤氳的湖中。
所以,花著雨才忍住瞭尖叫,極其淡定地鉆到瞭水中。
“好巧啊,相爺也來泡溫泉?”明媚的笑臉,亮如皎月。
姬鳳離站在花樹下,滿樹繁花開得正盛。他整個人,花著雨怎麼看怎麼別扭。
臉上的青紫和抓痕還沒有消去,好似鬼一樣。但是,身上卻穿瞭一襲冰藍色寬袖長袍,袍角上繡滿瞭青翠的竹葉,夜風一揚,倒是說不出的風流雅致,兼之此人一直氣質貴雅,就好似仙人一樣。
臉像鬼,衣衫像仙人,看著能不別扭嗎?簡直就是不仙不鬼!
姬鳳離在看清瞭花著雨的面貌後,漆黑的眸中,原本的一絲驚艷瞬間化為厭惡。
方才他從樹後轉出來時,看到一個背影,潔白的月光像輕紗一樣傾瀉而下,溫柔地籠罩著那個不著寸縷的人影,好似一個誤墜凡塵的仙子。如流泉般的長發灑落腰間,那腰纖細而不盈一握,香肩白皙得好似白玉雕琢一般。
可是,隨即他便被打擊到瞭。
原來仙子是妖孽,一個生著女人臉的妖孽。
那胸,還真是平得很啊!不過,腰真是細,連聲音都變得女裡女氣瞭,估計這也是因為凈身的緣故,所以,呈現出女人的特質來。怪不得說太監是不男不女,他今日也算是見識到瞭。
而且,這個不男不女的人,被自己看到瞭,竟然還不以為然,慢悠悠地鉆到瞭水裡,真是臉皮夠厚的。難道是妄圖勾引自己嗎,莫不是這人真是斷袖?怕還是受的那一方。想想也是,這元寶若非是斷袖,便是奸細,不然,憑他這樣的才華,怎麼也不至於去做太監。
姬鳳離這樣想著,眸中的厭惡便又深瞭幾分,面上卻還是保持著幾分笑意,“原來是寶公公,還真是巧啊!原來寶公公也知道這裡有個溫泉啊,不知寶公公可洗好瞭?”
花著雨勾唇笑瞭笑,“已經洗好瞭,相爺請慢洗。”
她一邊警惕地望著姬鳳離,一邊不動聲色地四處亂瞄,方才隨手放下的衣衫也不知放到哪裡去瞭,她記得是在湖邊的一棵樹下,可是到底是哪棵樹呢?她現在最想做的便是穿上衣衫趕緊走人,可是,總不能讓她光著身子四處亂找吧,那邊還有一個男人在看著呢,而且,還是她的仇人。
今天白日裡,她剛剛揍瞭他一頓,現在,四處無人,他不會對她狠下殺手吧!姬鳳離的武功,別人不知道,她心裡可清楚得很,那可是深不可測,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應付呢!
姬鳳離眼看著花著雨浮在水面一動也不動,還雙眼放光地瞄著他,說洗好瞭,卻不肯走。他凝瞭凝眉,唇角勾起一抹冷冷的笑意。
他走到湖邊,開始慢悠悠地解腰間的玉帶,然後,是絲滑的冰藍色上衫,再然後,是裡面的紈衣紈褲。那緩緩脫衣的動作,慢得慵懶而性感!
花著雨傻眼瞭!怎麼也沒想到,姬鳳離會在她面前寬衣解帶,還那麼從容那麼自然。她現在的身份,雖然不是女人,好歹也是人好不好?還真是有夠不要臉的!
花著雨一低頭,沉入瞭湖中。水底下黑糊糊一團,什麼也看不見。她的水性本不是太好,勉強稱得上會遊水,隻得憑借著強大的內息,在水中憋瞭一口氣。慢慢地向前潛著,估摸著應該快到岸邊瞭,才嘩的一聲,從水中鉆出瞭頭。
大約是泡溫泉泡得腦子進水瞭,潛瞭半天,卻是離岸邊越來越遠瞭。而且,竟然還潛到瞭一堵肉墻前。
這肉墻倒是說不出來的美,月華勾勒出來的線條,更是流暢。白皙柔韌的頸項,性感十足的鎖骨,沒有一絲贅肉卻很厚實的胸膛,窄瘦的微微凹下去的腰,修長而優雅的臂膀,一切都是那樣的優美而勻稱,就像上天的一件傑作,就像夜裡綻放的優曇花,美而神秘。
她竟然遊到姬鳳離面前?!老天,直接讓雷劈死她吧!
“怎麼,寶公公看上本相瞭,還巴巴地遊到本相面前?本相可沒有斷袖之癖,不過……”清冷而優雅的聲音在頭頂炸開,“既然寶公公這麼美艷,又這麼費盡心思地魅惑本相,那本相再拒絕豈不是太不知好歹瞭?既然如此,本相就勉為其難地答應好瞭。”媚惑瞭太子又來媚惑他這個左相,這個太監真不簡單啊!倒是沒想到,之前他放出的謠言竟然是真的!
花著雨猛然瞇眼,看向眼前的人。
長發墨蓮般地披散在背上,真是風華絕代,花著雨真是恨啊,怎麼不把他拔成禿子?再看他那似笑非笑揚起的唇,還有那斜斜瞥向她的充滿嘲弄的眸,花著雨恨得牙癢癢。她浮在水面上,僅露一個頭,冷冷啟唇道:“想不到啊想不到,堂堂相爺,竟然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流氓!”
姬鳳離白日裡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竟然這麼不要臉。本質終於露出來瞭,他就是一個卑劣小人。
她壓下心頭怒火,再惱怒也不能和他打起來,自己現在可是光著身子的。她轉過身子便向岸邊遊去,如今當務之急就是趕快找到衣服,速速離開。
姬鳳離倒是沒料到花著雨會遊開,哪裡肯就此放過她!他墨染的長眸一瞇,眸中閃過一道冷酷的幽光。
“寶公公,怎麼走瞭?難道你又不喜歡本相瞭?”他說完,便長長地吸瞭一口氣,將整個身子沉入到瞭湖水中,悄無聲息地潛到花著雨身邊。
花著雨就快遊到岸邊瞭,猛然感覺底下一股暗流,緊接著腳下一痛,腳腕便被人拉住瞭,一股大力襲來,不斷地把她往水下拉去。雙腳不能劃水,心中又一急,花著雨便嗆瞭一口水,那滋味真是難受得很。她心中清楚,姬鳳離白日裡吃瞭虧,哪裡肯這麼容易放過她,不會是真想把她整死吧!
她若是死在這裡,就算是皇甫無雙知道瞭,又能怎麼樣?她隻是一個小太監而已,誰都不會為她出頭的。但她花著雨又豈是這樣好死的?她闔上眼睛,任由身子下沉,裝作被嗆暈瞭一般。右掌卻乍然用力,這一掌攜著水流,又是猛然發難,狠狠向著自己腳底的黑暗處拍去。
腳腕上勁力立刻一松,花著雨趁機雙腿亂蹬,從水底浮瞭上來。來不及吸氣,便急急向著岸邊遊去。
一上瞭岸,她哪裡還顧得上去尋找自己的衣衫,瞧見姬鳳離的冰藍色長衫掛在樹梢上,一把扯下來披在瞭身上。剛剛遮住未著寸縷的白皙身子,湖面嘩的一聲輕響,姬鳳離從水中冒出瞭頭。他抹瞭一把臉上的水珠,瞧見花著雨穿上瞭他的衣衫,幽深的鳳眸中,寒光乍現。
剛才真是驚險,因為她不能肯定姬鳳離是真的想要她的命,還是想嚇唬嚇唬她,現在想來還是很後怕的。
她回首嫣然一笑,再將姬鳳離的紈衣紈褲也抱在懷裡,瞇眼笑道:“相爺,您就慢慢洗吧,我先走一步瞭,這衣衫我暫時借一借!還有啊,相爺,我可不是斷袖,就算是斷袖,也不會看上你的。你這身材還不夠威猛!”言罷,便向著花叢中奔瞭過去,跑瞭幾步,猛然看到自己的太監衣衫放在一棵樹下,她笑瞭笑,也一起抓瞭起來。心想:姬鳳離啊姬鳳離,有本事,你就裸著滿山追著本姑娘跑。
夜已經很深瞭,她施展輕功,在花叢中沒命地跑著,直到確定姬鳳離沒有追來,她才松瞭一口氣。姬鳳離,到底還是沒敢裸著追來。
她呼瞭一口氣,緩步從花叢中走過,忽聽得左側的花叢中傳來兩個人的聲音,其中一個聲音說道:“怎麼在這裡走瞭半天瞭,也找不到相爺洗澡的湖,也出不去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們不會是迷路瞭吧?”
“就是啊,這裡好奇怪啊!明明那個湖就在這花叢裡,怎麼我們找瞭半天也找不到啊,莫不是湖還會改瞭地方?”另一道聲音疑惑地問道。
看來是跟著姬鳳離來的侍衛,大約姬鳳離原本是讓他們在花叢外等著的。他們等不及,便進來尋姬鳳離瞭,卻不想進瞭她的陣,這下子出不來瞭。好啊,就連給姬鳳離送衣衫的人都沒有瞭!
隻是沒想到,姬鳳離倒是有幾分本事,竟然能破瞭她的陣!這個人倒真不簡單啊,她要加倍防著他才是!
花著雨慢悠悠地從花叢中走過,沿著山路向山下而去。在一處陡崖邊,她極目遠眺,隻見清冷的月色下,滿山蔥蘢,山勢綿綿。這青江行宮不僅依山傍水,景色優美,還是一處易守難攻的地方。皇傢的人,不僅會享受,安全措施也做得很好。
花著雨拿著衣衫,尋到一處濃密的花叢,將姬鳳離的衣衫褪瞭下來,重新換上瞭自己的太監衣衫,手指拈著姬鳳離的冰藍色衣衫,手一揚,便丟到瞭萬丈懸崖下。說起來,那件衣衫料子華貴,繡的竹葉也極是精致,真是可惜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