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花著雨醒來後,便到皇甫無雙房內伺候。昨日打瞭姬鳳離,皇甫無雙這小子也高興得很,喜笑顏開地說道:“小寶兒,一會兒啊,帶上傷藥,我們去探望一下姬相!”
花著雨忙應道:“是,殿下!”心中卻在想,不曉得姬鳳離回來瞭沒有!
皇甫無雙帶著花著雨,到瞭位於東邊的竹苑。他也不讓人通稟,便直接到瞭姬鳳離的寢房。
屋內並沒有人,皇甫無雙甚是奇怪,沒想到姬鳳離一大早卻沒有在房內,瞇眼問隨之而來的侍衛們:“你們相爺呢?”
一個藍衣文士從一側偏房中走瞭出來,此人面目清俊,神色溫和,深邃的黑眸總是彎著,觀之可喜。他看到皇甫無雙,恭恭敬敬地施瞭禮,一雙長眸卻是不經意地望向花著雨,黑眸中有興味的光芒在流轉著,唇角卻依然掛著笑。
花著雨覺得此人看向她的目光好奇怪,好像是在憋著笑,又好像透著一絲遺憾,還有一絲別樣的意味,總之,很復雜。其實吧,今日她隨著皇甫無雙在行宮內一走,所有人看向她的目光都有些奇怪。和姬鳳離打瞭那一架,當時確實是解瞭氣,但是,事後她也曉得,自己在青江行宮內是出瞭名瞭。
將當朝左相的臉又打又抓的,又將左相的頭發拔瞭一綹,倒是讓小太監們很佩服。但是,卻得罪瞭一些戀慕姬鳳離的宮女,那些宮女看她的目光可就不那麼客氣瞭。
“藍冰,你們相爺呢?”皇甫無雙冷聲問藍衣文士道。
花著雨這才曉得,此人就是皇甫無雙說的姬鳳離手下的兩大名士之一的藍冰。據說,他是一個不得志的秀才,有一肚子詩書學問,也參加過幾次科考的,不知為何,就是不及第。後來,他便不再參加科考,到江湖上流浪瞭起來,大約也是機緣巧合,竟然也學瞭武功。
姬鳳離結識瞭他,便將其招攬入相府,這人卻不願做官,隻願在姬鳳離麾下做一個謀士。
藍冰聽到皇甫無雙的話,微笑著道:“稟殿下,相爺在竹林,聽說殿下前來探望,本想親自迎駕。隻是昨日傷得重,無法前來,還請殿下移駕竹林。”
在竹林?恐怕是剛剛回來,說不定多狼狽呢,所以沒法見皇甫無雙吧?
花著雨快樂地揚瞭揚眉,一抬眸,便接觸到藍冰滿是興味的眸光。她朝著他微微笑瞭笑,眸中滑過一絲幽冷。這個藍冰也絕對不是好對付的人物,做姬鳳離的謀士,想必也是老奸巨猾的。
竹林內寂靜無聲,姬鳳離慵懶地斜躺在一個竹椅上翻閱書卷,神情閑適,看不出一點點狼狽。花著雨猜測,他應當是剛剛從山上下來,聽到太子來訪,便到瞭竹林之中。他穿著一襲寬袖白袍,在綠意重重之中,就好像是雲朵一般。不過,花著雨卻可以瞧出來,他身上的衣衫是倉皇穿上的,腰間玉帶系得很松。而且,衣服裡面好像沒有穿紈衣紈褲,隱約露出半截光腿。皇甫無雙他們不知昨晚之事,當然不會去註意,可是,她就看得比較仔細瞭。
哎喲,他到底是怎麼從山中回來的啊?這個問題讓花著雨非常疑惑!
聽到腳步聲,姬鳳離緩緩放下書卷,作勢起身拜見。
皇甫無雙神色肅穆,但是一雙滴溜溜的黑眸中,怎麼也掩不住那一抹得意之色。他正色地咳瞭一聲,“左相不必多禮!昨日是元寶不懂事,下手重瞭些。今日,本太子帶他來給左相致歉。元寶……”皇甫無雙轉首對身側的花著雨一凝眉,冷聲道,“還不快給左相賠罪!”
花著雨走到前面,對著姬鳳離施瞭一禮,輕聲道:“相爺,元寶昨日得罪瞭!”
姬鳳離睫毛一揚,深邃的眸光淡淡掃過花著雨,唇角含著瀲灩的笑意,“殿下不必客氣,鳳離的傷已經無礙,多謝殿下關心!”
真是能裝啊!
都衣衫不整瞭,還如此雲淡風輕,優雅倜儻,她真想殺殺他的氣焰。
“相爺既然大好瞭,怎麼不給殿下行禮呢?況且我們殿下還站著呢,左相你怎麼能坐著?”花著雨毫不客氣地說道,希望他施禮時可以露出衣衫不整的樣子。
一聽此話,藍冰忙叫侍衛又搬來一把竹椅,皇甫無雙慢悠悠地坐瞭下來。他也是機靈之人,聽到花著雨似乎話裡有話,淡淡說道:“左相,看你臉上的青紫倒是消瞭不少,身上應該也大好瞭吧?”
花著雨也驀然發現,溫泉水果然是見效,姬鳳離臉上的青紫消瞭不少,看來昨夜真的泡瞭很久。
“殿下,睡瞭一夜,青紫是消瞭不少,但是腿彎處卻疼得厲害,怕是不能給殿下施禮瞭!”姬鳳離淡淡說道。
皇甫無雙正要再說什麼,就見竹林外有人影一閃,一縷清雅的淡香幽幽彌漫而來。
“婉兒!”皇甫無雙高聲喊道,聲音雖然高,但還是不掩其溫柔的。
來得還真是時候,花著雨眉頭凝瞭凝,轉眼看到姬鳳離眸中一閃而逝的笑意。
那人影聽到喊聲,裊娜的身姿緩緩從翠竹後顯現瞭出來,正是溫婉。她邁著婀娜多姿的步子緩緩走近。先是朝著皇甫無雙微施一禮,再向著姬鳳離輕施一禮。不愧是大傢閨秀,動作輕柔,說不出的動人。
花著雨自問,自己就做不出如此嬌柔婀娜的行禮姿勢,她扮男子慣瞭,就是做出來也是透著灑脫之意的。若非是跟著萱夫人學瞭琴和舞,現在的她,估計和她手下那班粗魯的將士是沒有兩樣的。
“婉兒,你來這裡做什麼?”皇甫無雙有些不快地問道。
以前溫婉喜歡和姬鳳離在一起,那也就算瞭,現在她都是秀女的身份瞭,竟然還來找姬鳳離,怎不令他心頭惱火?
溫婉莞爾一笑,朱唇輕啟,聲音婉轉如鶯,“稟殿下,婉兒之前從未到過行宮,今晨起得早瞭,便到處轉一轉,不想便轉到瞭竹苑。聽說這裡的修竹長得極好,婉兒便想過來看看,回頭畫一幅翠竹圖獻給殿下。卻不想,看到殿下在此,倒是打擾瞭殿下和相爺的談興,請殿下恕罪!”
溫婉這一番話說得冠冕堂皇,什麼隨便轉轉,是人都能猜到她是過來探望姬鳳離的。不過,皇甫無雙倒是相信瞭她的話,也許是不相信,但是被溫婉這一番柔情蜜意的話迷惑瞭。聽到她要給他作畫,立刻雙眸放光道:“婉兒,你真好,本太子最喜歡翠竹瞭。這樣吧,你就在這裡畫,本太子在一邊瞧著。”
“是!”溫婉答應一聲,她或許並不願意為皇甫無雙作畫,但是,這樣便能在這裡多待一會兒,多看一會兒姬鳳離,這樣,也算是遂瞭她的心瞭。
溫婉和姬鳳離之間,或許真的情深若斯,是她拆散瞭這段良緣。其實,溫婉並沒有什麼錯,她很優秀,引得人人欣賞愛慕,這原也沒有什麼。隻是,何以她溫婉的不幸卻要她來代替呢,否則錦色又怎會無端喪命?對溫婉,花著雨始終是喜歡不起來。
花著雨斜瞭姬鳳離一眼,隻見他唇角掛著不變的微笑,黑眸中流轉著淡淡的笑意,正淡淡望向她,長眉挑瞭挑,劃過一絲她看不懂的情緒。
很快有侍衛送來瞭畫板和油墨,用支架支在瞭竹林中,溫婉站在畫板前,開始作畫。
風輕輕地吹著,竹林中花草繁盛,清香陣陣,誰也沒說話,都在看溫婉作畫。隻有花著雨不是很有興致,她的思緒飄到瞭遠處。她透過竹林,望向頭頂上碧藍的高空。
天空很藍,好似一塊澄澈的冰,幾朵淡淡的雲在飄蕩,雲薄得好似輕紗一般,絲絲縷縷的。一隻鳥在雲層中緩緩滑翔著。
花著雨心中一驚,這是什麼鳥?瞇眼細細看去,那鳥卻太高瞭,她看不太清。但是,能飛得那麼高的鳥,應該不是一般的鳥雀吧?應該是鷹一類的鳥,花著雨心中猛然咯噔一下,不會是……蕭胤的那隻海東青吧?
想一想,又覺得不可能。蕭胤的海東青怎麼會跑到這裡來?除非蕭胤會來南朝,而蕭胤肯定不會來的。
這樣想著,再抬頭看去,那隻鳥已經不見瞭,讓她幾乎懷疑自己方才是看花瞭眼瞭。
“畫好瞭!”溫婉輕輕說道,放下瞭畫筆。
溫婉的畫,畫得倒很好,挺拔的翠竹,頗見風骨。竹間還雜著一些野花,紅紅黃黃的,色澤鮮亮。這幅畫自然得瞭眾人的贊賞,待墨汁幹瞭後,皇甫無雙興致勃勃地讓花著雨卷起瞭畫,兩人便回瞭清苑。自然回去之前,皇甫無雙是確認瞭溫婉也離開瞭,才安心走的。他對溫婉和姬鳳離,倒是像防賊一樣。
是夜。
花著雨從清苑的窗子裡翻瞭出去,在行宮內,她的行動反而便捷瞭。此次隨皇甫無雙出來的是她和吉祥還有有福三個小太監,每夜,都有兩個侍夜。昨日,她打瞭姬鳳離,皇甫無雙大悅,允她這幾日可以不用侍夜。
花著雨施展輕功到瞭禁衛軍巡邏的地方,棲身在大樹上,摘瞭一片樹葉,放在唇間,學著鳥鳴聲吹瞭幾下。然後,待巡邏的士兵過去後,她便施展輕功,到瞭後山。
過瞭大約兩炷香的工夫,一個矯健的身影借著月色,朝著這邊縱躍而來。
淡淡月色下,隱約可看見他身著一襲黑色夜行衣,隻露出一雙晶亮如星的眼眸。他警惕地環顧四周,查看並無人跟蹤,便朝著約定好的地方而去。
花著雨又待瞭大約一炷香工夫,感覺四周並無異樣,才從藏身之處走出來,緩步到瞭他的面前。輕輕地咳嗽瞭一聲,冷聲道:“安護衛,夜半更深,不知你到這後山要做什麼?”
那人坐在大石上,聽到她那聲輕咳,猛然挺直瞭背脊,站瞭起來。然後,回首看到花著雨,頓時怔在瞭當場。
“你……”四大親衛之中,最是英勇不凡的安,第一次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唇張開又合上,合上又張開,好似離瞭水的魚,半晌,隻吐出一個“你”字,便沒有瞭下文。
花著雨忍不住發出一串輕輕的笑聲,此生能看到安這樣的表情,真真是不容易的。
四大親衛之中,平沉穩,康活潑灑脫,安是最聰明不羈的,但也是最毒舌的,就算是花著雨,也沒少得瞭他的奚落。不過他做飯的手藝是最好的,閑來無事時,到野外獵兔子野雞,都是安主廚。花著雨嘴饞,吃瞭安的飯,對於安偶爾兩句奚落,也就笑納瞭。
“安,才多久不見,就不認識我瞭?”從張默那裡得瞭爹爹在宮中的暗棋後,她發現禁衛軍副統領竟然是安。所以,今夜她才用他們慣用的暗號叫他出來。她沒有戴面具,以元寶的身份見他。不想,安竟被嚇住瞭。他沒有見過她的真容,乍然見瞭她這張臉,發現那個彪悍的打瞭左相的太監就是她,不被嚇住才怪!
安聽到花著雨低低的笑聲,靈魂才算是歸瞭竅,指著花著雨的臉,怔瞭半晌,冒出來一句話,幾乎把花著雨氣死。
“原來,面具下的臉是這樣的啊,真是不堪入目,娘裡娘氣!”
花著雨頓時委屈地眨瞭眨眼,“安,這麼久沒見,你就不會說點好聽的?我這張臉真是不堪入目嗎?”娘裡娘氣她倒是承認,本來就是女子嘛。
安斜斜地睨瞭她一眼,“怪不得你戴面具,早知道你長得這個樣子,哪個士兵還服你的管!而且……”安拉長瞭聲音,又補充瞭一句,“搞得全軍都斷袖瞭豈不是糟糕!”
花著雨幾乎暴走瞭,黛眉一凝,“安,就你這張嘴也能當副統領?那正統領是不是會被你氣死?”
“我本來就是氣死瞭副統領之後才升瞭職的!”安咧嘴說道。
“嗯,估計你離做正統領也不遠瞭。”花著雨瞇眼道,這張嘴估計早晚把正統領氣死。
“安,好久沒嘗你的手藝瞭,先給我弄點吃的!”花著雨舔瞭舔嘴唇道。皇甫無雙宮裡的膳食雖然精致,但那是給主子吃的,她這個太監,雖然也沾瞭光,但總覺得吃得不是味。
安聽瞭這話,倒是沒回嘴。他施展輕功出去轉瞭一遭,回來時,手中便多瞭一隻山雞。他們尋瞭個隱蔽的山洞,生瞭一堆火,將山雞放在火上烤,安從懷裡掏出幾個瓶瓶罐罐,將一些作料灑在雞身上。片刻後,肉便烤好瞭。花著雨毫不客氣地撕下一隻雞腿,吃瞭起來。
夜色迷離,安坐在月光的陰影中,望著花著雨的饞樣,黑眸中慢慢有水汽氤氳,泛起瞭一層濕意。
花著雨吃得飛快,以前,但凡做瞭好吃的,他們幾個都是一哄而上,手快嘴快才能吃得到。有時,花著雨想讓安偷偷給她做點獨食,那幾個的鼻子也不知怎麼長的,每次都是聞著香味就來瞭。
這一次,沒人和她搶瞭,可是她自己吃著,怎麼卻沒有瞭滋味呢?而且,就連安也不和她搶瞭,這讓她很意外。
“安,你不吃?哎喲,你看到我這麼激動,都流淚瞭嗎?”花著雨吃得差不多瞭,才想起問安。隻見他坐在月光的陰影中,神色有些落寞,而且,眼睛裡還濕濕的。
安聽到花著雨問話,抬眸冷聲嗤笑道:“你哪隻眼看到我流淚瞭?你慢點吃,瞧你這滿嘴流油的樣子,吃相還真難看,做瞭這麼久的太……”“監”字沒說出來,安就卡在那裡瞭,“將軍,你不會……真的做瞭……那個……”
鬧瞭半天,是為瞭這個糾結。花著雨偷笑,安的嘴雖然毒心卻是最軟的。不過,為瞭懲罰他方才那句“不堪入目,娘裡娘氣”,還有那句“搞得全軍都斷袖瞭豈不是糟糕”,她根本不理會安,隻顧埋頭風卷殘雲地將整隻雞吃下肚,將油手再舔瞭舔。這才騰出空來,羽扇一般的眼睫眨瞭眨,笑盈盈地問道:“安,你方才問什麼瞭?我隻顧吃瞭,沒聽清楚,你再說一遍。”
安瞪瞭瞪眼,其實,他的毒舌碰上將軍的無賴,就徹底沒轍瞭。他就是氣死所有的上司,這個上司也是永遠氣不死的!他動瞭動嘴唇,那句話卻再也問不出來瞭。
“我讓你查的事情辦得怎麼樣瞭?”花著雨收起憊懶的笑意,淡淡問道。知曉瞭安在宮中後,她雖然沒露面,卻派人傳給瞭他任務。
安臉上神色頓時肅穆起來,“那封告密信,確實是西疆有人寫的,但具體是誰寫的,屬下卻查不出來。如果能想法子找到那封信,或許能從信上看出端倪。信應當是收在炎帝手中,要不,屬下夜探一次禦書房?”
花著雨搖瞭搖頭,瞇眼說道:“不必瞭,這樣太危險,而且,信上肯定不會讓你看出什麼的。”平西侯花穆的案子,當初是由於西疆有人寫瞭一封告密信,告到瞭炎帝處。炎帝這才大怒,派瞭官員下去徹查,徹查的結果卻是一切屬實,花穆當即便被定瞭罪。
爹爹是絕對不會謀反的,所以,這一切屬實,也就是誣陷瞭。那麼寫信的人,便肯定是被人指使的,果真如此,那人十有八九是被滅口瞭,再查下去,恐怕也是一個死結。
花著雨緩步從洞內走出,仰望著月色下的青山,凝眉說道:“劉默死瞭,就連我都不曉得他曾經是爹爹的舊部,就這樣,還是被人除去瞭!”
康王夜宴上,劉默所唱的曲子,是西疆戰場上士兵經常唱的,她是聽瞭他的曲子才有所懷疑,並不是特別篤定他便是爹爹舊部的。而那個人,竟然當夜便利索地除去瞭他,當真是雷霆手段。劉默好歹也是軍中將領,就這樣被刺殺瞭,炎帝下令徹查,查出來的結果,卻是江湖上的殺手所為。這件事絕非殺手所為,那人懷疑劉默是當晚的事情,不可能這麼快就聯絡到殺手。不過,姬鳳離府內高手如雲,就連那個文縐縐的書生藍冰,都是武藝高強。任何一個人都比一般的殺手要厲害,隻要其中之一出手,都能斬殺瞭劉默。
但那一夜姬鳳離出現瞭,看樣子並非指使之人。不過,依照姬鳳離的奸猾,那也許是他有意為之也說不定。當夜她是以贏疏邪的身份出的手,姬鳳離既然知曉贏疏邪在禹都露瞭面,這些日子,禹都內應該會有所行動,畢竟,贏疏邪可是花穆手下的將領。
“禹都內可還太平?”安是禁衛軍副統領,對於這樣的事情,自然比誰都清楚。
“還算太平,不過,卻有人在悄悄尋找將軍您。”安低聲說道,“他們那些人還是不願意放過將軍您,隻是,他們哪裡會知曉您就在他們身邊!”
花著雨負手站立在夜色之中,靜默不語。夜風吹起瞭她的發,露出瞭她沒有一絲表情的面龐,她周身上下散發出一種讓人心驚膽戰的冷肅。整個人就如同一把出鞘的劍,那種鋒芒,連冷月見瞭,似乎都避之唯恐不及。
是啊,誰能想到,那個橫刀立馬的少將軍,那個戴著銀色面具,唇角總是掛著憊懶笑意的銀甲少年,那樣的冷傲和不羈,如今,卻折瞭所有的傲氣,會在東宮做一個任人嗤笑的小太監呢?
既然有人在找贏疏邪,那麼她就讓贏疏邪出現,倒是要看看,除瞭炎帝,還有哪些人對贏疏邪這麼感興趣,這麼想要他的命。明裡,張榜捉拿贏疏邪這個欽犯,暗裡,還派人悄悄尋找。看來,贏疏邪一日不除,那些人是不會睡安穩的。
“安,你過來!”花著雨唇角一揚,勾起一抹淡笑。
安慌忙湊瞭過來,花著雨低低地交代瞭他幾句,安連連點頭,“好的,屬下馬上去辦!”交代完,花著雨又問道,“你聯系到他們瞭嗎?”她說的是平、康,還有丹泓。
“屬下已經按照將軍的吩咐,找到瞭他們的落腳點,但他們之前一直沒有聯系上將軍,已經開始行動,丹泓她……”安欲言又止。
“她怎麼瞭?”難道丹泓做瞭什麼傻事?
“她進宮選秀,你馬上就會見到她瞭。不過,她如果知道瞭你現在的身份,不知她會怎樣傷心欲絕。”安一字一句緩緩說道。丹泓對贏疏邪的一片癡心,他們都是清楚的。如果,意中人忽然變成瞭太監,那該是怎麼樣的晴天霹靂啊!
同樣,丹泓的進宮,對於花著雨而言,也不亞於晴天霹靂。她已經對不起錦色瞭,如今難道還要賠上丹泓嗎?她對丹泓一直很愧疚,丹泓為瞭她,連終身幸福也賠上瞭。不知她是頂著什麼身份來的,若是被有心人查瞭出來,那豈不是死路一條?
“安,我的身份先不要告訴任何人!”她的真容,除瞭爹爹,也就今夜被安看到瞭,其他人都是沒見過的。就算是和丹泓面對面碰上瞭,她也認不出她來。
隻是,丹泓的事情,卻要怎麼辦呢?
“將軍,這件事,您就算再神通廣大,一個人孤軍奮戰,永遠也查不清真相,我們都是甘心情願為將軍、為侯爺效力的,丹泓也是。我們的命是侯爺和將軍給的,如今能效一份力,對我們而言是莫大的榮幸。將軍就不要自責瞭。”安看出花著雨的惆悵,緩緩勸道。
花著雨輕輕點瞭點頭,她知曉安說的卻是事實。無論如何,這一條路,她自己並不能順利地走下去。作為一個領兵作戰的將軍,對於合作的力量,她如何會不清楚?
她極目遠眺,淡淡月色籠罩之下,此處風景很險惡,處處怪石嶙峋,猶如刀劈斧砍,令人有些膽寒,正如她要走下去的路,也是千險萬阻的。
竹苑後園子的翠竹,在夜風的吹拂下,搖曳著挺拔的身姿。屋內的桌案上,青花瓷瓶內,插著幾朵開得正艷的花,是雪白色的,清雅而不失嬌媚,散發著馥鬱的香氣。紗窗半開,夜風細細吹瞭進來。
“這次你又輸瞭……”姬鳳離長袖輕拂間,將一枚黑子擲在棋面上,淡淡笑道。
藍冰凝著眉站起身來,“相爺,您也就贏一贏屬下瞭!我敢說,那個不男不女的傢夥棋技說不定比你還高,不然……”
姬鳳離笑得陰森無比,“藍冰,莫非你也想做不男不女的人?還是你看上瞭那個斷袖?”
藍冰慌忙擺手道:“不,屬下不敢!”
現在呢,他算是明白瞭,絕對不能再在相爺面前提起那個元寶半句,否則,肯定自己會沒好果子吃。相爺這一次在那個元寶手中,可是吃瞭大虧瞭。他也算倒黴,偏生瞧見瞭野人打扮的相爺,不僅被天雷轟瞭,看樣子以後還有的苦頭吃瞭。
“稟相爺,姬水和姬月回來瞭。”門外有侍女稟告道。
姬鳳離勾唇淺笑,深邃的長眸中卻掠過一絲冷意,“傳我的令,要他們兩個兩日內參透十個陣法,辦不到的話,就去自領二十大板!”
“是!”侍女自去傳話。
室內一陣靜謐,姬鳳離黑眸微微瞇起,拈起棋面上的棋子揉捏瞭幾下,那枚棋子瞬間便化為齏粉,被清涼的夜風吹散。
藍冰並不知昨夜出瞭什麼事,但是,聽到姬鳳離讓姬水、姬月去參研陣法,可以肯定這兩個傢夥是被陣法困住瞭,是以尋不到相爺,而相爺自然也不能裸著身子尋找自己的屬下。他是絕對不會在自己屬下面前失瞭威儀的。所以,他選擇悄悄回來。偏生他今日倒黴,心血來潮,到竹林中去練什麼功。誰曉得,有時候警惕心也能害死人,原本他還以為有刺客潛入到竹林中呢,就追瞭過去看,誰知道……於是就被天雷轟瞭。
“聰明絕頂,武藝不算高,但是,或許是有所保留。會擺陣,而且,和本相不對眼……這樣的人,會是誰呢?”姬鳳離又拈起一枚棋子,輕輕敲擊著桌面,長眸微闔,似有鋒芒隱現,周身更是冷寒徹骨。
藍冰知曉他在說誰,卻是閉嘴不語,這個人,相爺可以提,他卻不能隨便提的。良久,咕噥瞭一句,“或許就是個自以為是的斷袖,這樣的人才,世上卻也不少!”
姬鳳離點點頭,凝眉道:“或許是吧!”可是,為何他總覺得這個元寶並非如此簡單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