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北風凜冽,天色陰沉。
南朝得到探子回報,北朝大軍向距離陽關百裡的襄魚關攻去。襄魚關駐軍雖不多,但地形極其險惡。陽關城地勢雖平坦,但駐有南朝重兵。以蕭胤現在的兵力,不管攻打哪裡都很不易。
這麼久以來,蕭胤都沒有大肆攻打,這一次,不知是否有瞭良策,花著雨隱約感覺到不安。
姬鳳離和王煜即刻調兵遣將,一方面派兵馳援襄魚關,一方面又派兵力加緊守衛陽關。這一戰,力圖將蕭胤徹底打垮,斷瞭北朝南下的野心。
花著雨一身甲胄從訓練場上策馬進瞭軍營,到瞭中軍帳前,從馬上躍瞭下來。撫瞭撫馬兒的鬃毛,她緩步向中軍帳走去。
她是被兵士從訓練場上喊回來的。兩日前,王煜已經派唐玉率領五萬兵馬前去襄魚關截擊北軍,餘下的十三萬兵馬在陽關訓練陣法。當然,不光是她在訓練虎嘯營,聽說姬鳳離也早就在秘密訓練陣法瞭。
方才,她帶領虎嘯營兵士們習練瞭一會兒陣法,背後的衣衫早已濕透,風一吹後背涼颼颼的。她站在中軍帳前,抬袖擦瞭擦額前的汗水,才在兵士的帶領下緩步走入帳篷。
帳篷內除瞭姬鳳離和王煜、藍冰,便是各個營的統領,其中包括南宮絕。
姬鳳離正坐在桌案前埋頭看地形圖,聽到兵士稟告寶統領到瞭,握著地形圖的手微微顫瞭顫,卻並沒有抬頭。
王煜看到花著雨進來,笑道:“寶統領,這幾日你的陣法練得不錯。”
花著雨鋒銳的目光從姬鳳離身上掃過,淡淡地放在王煜身上,勾唇笑道:“大將軍過獎瞭。”
“好瞭,人已經到齊瞭,本將就說一說,方才相爺和本將對於接下來的戰事研究瞭一番,決定走一步險棋。這一次,北軍聯合瞭西涼軍隊,肯定是要對陽關發動總攻瞭。我們和北軍已經僵持不少時日。這一次,相爺的意思是,派出一隊精兵,悄悄地繞到北軍後方,抄北軍的後路,擾亂北軍的攻勢。南北夾擊,徹底擊潰北軍。”王煜沉聲說道。
花著雨凝眉思索,這的確是一個好計策,隻是卻是一步險棋,走得好,南朝兵士就能大獲全勝;若是走不好,這隊精兵就危險瞭,還有可能全軍覆沒。因為這是孤軍深入到北朝地界,一旦被北朝發現,那是沒有活路的。不過,想起來,似乎也就這個計策比較好用瞭。
“這個計策我們能想出來,北軍一定也會提前提防的,我們如何順利抵達北軍後方呢?”南宮絕問道。
眾人的目光頓時都集中在姬鳳離臉上。
姬鳳離負手從椅子上起身,示意南宮絕和藍冰將地形圖掛起來,緩步走到地形圖面前,伸手從陽關到連雲山再到東部的戈壁灘一路劃過,“要想繞到北軍後方,必須經過連雲山,最近的路是直接翻過連雲山到北朝地界。但這條路北軍防守肯定很嚴,我們容易暴露。所以,隻有走連雲山東部,繞道東燕的戈壁灘,再向北繞回到北朝地界。”
此言一出,眾人皆嘩然。
一個統領問道:“相爺,我們繞道東燕是不是太危險瞭,畢竟東燕的路途我們並不熟識,何況,那塊還是戈壁灘,沒有糧草補給,還要提防被東燕和北朝發現。”
姬鳳離瞇眼道:“所以,必須是訓練有素的精兵,且人數不能太多,否則容易暴露。”
“如此說來,本將覺得寶統領帶虎嘯營的精兵去最合適。他們習練的陣法,可以讓最少的人數發揮最大的攻擊力和防禦力。”王煜沉聲道。
“不行!”姬鳳離忽然抬首,神色復雜深沉。
帳篷內一陣寂靜,王煜的目光從眾將領臉上掃過,最終皺眉道:“若是讓其他營前去,怕得派上萬人,如此目標太大。若是讓別人帶領虎嘯營,恐怕很難發揮陣法的威力。”
這個陣法,是花著雨帶領兵士們演練瞭好多日才嫻熟瞭的。她的位置是至關重要的陣眼,若是讓別人代替,威力肯定是會大打折扣的。最怕的是亂瞭陣腳,陣法一亂,就麻煩瞭。姬鳳離的睫毛顫瞭顫,其實王煜說得對,軍營中若有一個合適的人選,那毫無疑問便是他瞭。可是,孤軍深入,確實兇險萬分。
“相爺,您三思啊。像寶統領這樣有勇有謀的將士,若是不用在刀刃上,那是暴殄天物啊。本將覺得,寶統領是最合適的人選,還請相爺恩準。”王煜抱拳說道。
“是啊,相爺!”其他將士見狀也齊聲說道。
花著雨心中不知為何,竟是堵得難受。這是什麼狀況,這樣子好像是姬鳳離在護著她一樣,她用得著他護嗎?姬鳳離背對著眾人站在地形圖面前,背影淡漠冷冽。
“寶統領,你是如何想的?”姬鳳離的聲音,淡然如風地傳瞭過來。
花著雨凝瞭凝眉,雙手緊抱成拳,向前邁瞭一步,“本統領願意帶兵前去!”
雪亮的甲胄發出鏗鏘聲響,一如她的話語堅定決然。這個任務,以她的能力,她能夠完成。而且,她不需要姬鳳離護著她。姬鳳離再也無話,過瞭好久,驀然轉過身,俊美的臉上如罩寒霜,冷冽鳳眸直直地凝視著花著雨。
這是自從那夜以後,花著雨第一次近距離地和姬鳳離對面而視。她極力壓抑著內心情緒,神色淡然地瞧著姬鳳離。而姬鳳離也冷淡回視,神色冷傲淡漠。
“既然如此,那便下令吧!”他一字一句,緩緩吐出。
王煜大喜,立刻拿起令牌,下瞭軍令。接下來,眾將又研討瞭一會兒戰略,便散瞭。
姬鳳離負手從中軍帳中走出,快步從軍營中走過。他俊臉如罩寒霜,渾身上下散發著冰寒的氣息,軍營中的兵士見到他如見閻王,戰戰兢兢連招呼也不敢打。
他一路回到自己的監軍帳篷,掀開帳門走瞭進去。
容四正彎腰在整理著姬鳳離桌案上的東西,聽到腳步聲直起腰來,乍見他寒霜滿面的樣子,嚇瞭一跳,唇角原本正漾開的笑頓時凝住瞭。
“相爺,出什麼事瞭,可是北軍攻瞭過來?”容四擔憂地問道。
姬鳳離修眉挑瞭挑,神色頃刻間柔和瞭下來,低頭掃瞭她一眼,道:“還沒有!”頓瞭頓,又說道,“這一戰十分兇險,你還是離開這裡吧,我讓侍衛們護送你回去。”
容四放下手中的東西,搖瞭搖頭,柔聲道:“我不走,你在哪裡,我就在哪裡!我一定要隨著相爺,生死都要在一起!”
“不行!”姬鳳離冷聲說道,快步走到幾案前坐下。
“相爺,讓我留下吧!我不想離開你!”容四走到他身後,萬分期盼地說道。
“你的武功還不高,在這裡,我怕無暇分身照拂你。這裡是軍營,馬上就會變成血腥的戰場,非常危險你知道嗎?你一個女子,怎能留在這裡。你馬上收拾東西回西江月,容洛日後你也不用扮瞭,就好好在西江月等著。”
“那我,我到西江月等著你,等你來……”容四走到姬鳳離身前,偎在他懷裡,“相爺,你也要保重!”
懷裡軟玉溫香,姬鳳離頓時渾身僵硬,下意識去推,抬起的手已經快要觸到容四的身子瞭,又強自抑制著停瞭下來。他伸手拍上瞭她的肩頭,淡淡說道:“好瞭,回去收拾東西吧!”
容四點頭不舍地走瞭出去。
姬鳳離鳳眸微瞇,目光凝註在面前的幾案上。桌上原本擺放著的棋盤上的黑子和白子已經都被容四收拾瞭起來。那一局不曾下完的殘局,永遠成瞭殘局,恐怕再也沒有機會下完瞭。
是夜。月暗、星稀、風冷。
花著雨率領虎嘯營三千名精兵從東部翻越連雲山。深夜的山巒,黑壓壓猶若沉默的怪獸,似乎隨時都能將他們吞噬。腳下道路險阻,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跌下山崖。
眾人牽著馬兒小心翼翼地趕路,一直到瞭第二日清晨才翻過連雲山,到瞭東燕境內。
放眼是一大片茫茫的戈壁灘。剛到十月,這裡卻已經是風雪彌漫。天氣如此惡劣,行路更是艱難。更兼之這裡的地面礫石極多,馬蹄上都裹瞭厚厚的羊皮。
三千人的隊伍,在白茫茫的雪上,逶迤而過。走瞭沒多久,瞧見一群黃羊,眾兵士一陣歡呼,搭弓射箭,打瞭幾隻黃羊。如此走瞭一日路程,在日暮時分,眾兵士整頓歇息,順便生火將幾隻黃羊烤瞭起來。花著雨快步走到火堆前,命人將所有的火堆都熄滅,其實,戈壁灘距離東燕最近的城池還有百裡呢,但,萬事還是小心為上。
她冷聲道:“這裡是戈壁灘,一望無垠,若是生火會引人註意。萬不可存僥幸心理。”
兵士們慌忙起身將火堆熄滅,有些發愁地說道:“可是,這黃羊我們要如何吃?扔掉真是太可惜瞭。”
好不容易獵瞭黃羊,如此就糟蹋瞭不成?
“生吃!”花著雨冷冷擲下兩個字。這些京師來的軍隊還是吃苦太少,恐怕沒吃過生肉吧。若是她麾下的孤兒軍,這些事情自然便不用她操心。
“生……生吃?”一個兵士凝眉重復瞭一遍,“這大塊的生肉,能嚼爛嗎?”
花著雨走到他身前,將兵士腰間挎著的寶刀拔瞭出來,示意兵士退後。她揮刀如風,沉沉的暮色中,看不清她是如何揮刀,隻瞧見清冷的刀光冷芒在眼前跳躍著閃耀著。
終於,她收刀,刀光退去。
眾人再看,黃羊一側的墊子上,堆滿瞭薄薄的肉片。這裡天寒,肉片一削下來,就凍成硬的瞭。一名兵士上前拈起一片來,放在口中,連呼味道不錯。兵士們爭先恐後地吃瞭起來。他們學著花著雨的樣子,將其他幾隻黃羊宰割瞭。
用罷飯,起程前,花著雨接到瞭信鴿傳來的消息,蕭胤已經率領兵士向陽關攻去。當下,眾人急速向北前進。但,就在快出東燕境內時,卻遭遇到一隊騎兵的追擊。
花著雨忙勒令眾兵擺陣,生怕是北朝兵士前來伏擊。轉瞬間,那隊騎兵已經到瞭眼前,隻見為首之人,一襲妖艷紅袍在風裡獵獵飛舞,紅袍上面的金元寶在火把映照下,閃耀著金燦燦的光芒。這身裝扮,除瞭東燕的瑞王鬥千金,再無旁人。
鬥千金勒馬掃瞭一眼,邪魅地笑道:“哪個是首領?”
花著雨定瞭定神,沒想到方才不過是生瞭一會兒火,就把鬥千金引來瞭。東燕的警戒性也真是高!
四國之中,東燕國最是崇尚和平,與其他三國關系都很友好。這一次,他們大膽地從東燕借道,也正是因為這點。但此舉還是有危險的,因為鬥千金曾經到過北朝,有意和北朝聯姻,還和蕭胤一起到過南朝去尋贏疏邪。花著雨心中,感覺此人極不簡單。
如若這個人是和北朝親近的,那麼他們的行蹤勢必要泄露給蕭胤瞭。她硬著頭皮,騎著馬,從隊伍中緩緩奔瞭出來。其實對於鬥千金,花著雨有些膽怯,說起來,她還算是他的逃嫁新娘。真要慶幸,他沒有見過她的真面目。
“是你?”鬥千金看著花著雨,明顯一愣,“你不是皇甫無雙身邊的太監嗎,竟然來打仗?”
花著雨鳳眸一瞇,冷聲道:“太監如何,驅逐外虜,但凡南朝人都有責任,還請瑞王殿下放我等過去。”
“好大的氣勢!”鬥千金手指忽然一勾,將塞在腰間的銅錢勾瞭出來,桃花眼微瞇,沖著花著雨閑閑一笑,“本王若不放呢?”
花著雨執起銀槍,不緊不慢地說道:“那就休怪我們不客氣瞭。”不放就硬闖,別無他法,現在他們要以最快的速度繞道北朝,去抄蕭胤的後路。
“好,本王奉陪,你們若是能從我這五千人的精兵中闖過去,那便放你們走!”鬥千金話音方落,長眸乍然一瞇,手中銅錢向花著雨擲來。
花著雨一伸槍,挑住瞭銅錢,銅錢在槍頭上兀自旋轉著。那股旋轉的力道,幾乎讓她拿捏不住手中的銀槍。她輕叱一聲,手中銀槍灌註真氣,猛然一陣響聲,銅錢旋轉著沿著銀槍甩瞭出去。不得不說,這種看上去沒什麼殺傷力的兵器,對付起來倒挺棘手。
鬥千金伸手一撈,將金銅錢接到手中,心疼地看瞭看,見金銅錢被花著雨磕瞭一個小口。沒想到,鬥千金的銅錢還真是金子做的,不夠堅硬,這麼一磕,就磕瞭一個小口。趁著鬥千金心疼的工夫,花著雨一聲清嘯,身後的兵士立刻排好瞭隊形,在花著雨的帶領下,向鬥千金帶來的兵士們沖瞭過去。
鬥千金手中銅錢一揚,三道金光在空中閃過,即刻便有三名兵士落馬。但是這並無損陣勢的變化,隨即便有一側的兵士補到瞭陣腳上。
這隊疾馳的精兵,如一股颶風刮過,從五千人的隊伍裡沖瞭過去,朝北疾奔而去。
“王爺,我們要不要追?”鬥千金身側的兵士頗為不甘地說道。
“不必瞭,他們願意打,就讓他們打去吧!”鬥千金把玩著銅錢淡淡說道。其實他也沒想著攔住他們,隻是想試一試這些南軍的實力,沒想到,倒真是不可小覷啊。
隻是那個小太監,倒真讓他刮目相看。他招瞭招手,貼身的侍衛慌忙走到他身側,他輕聲吩咐道:“你去打探一番,看蕭胤對這個小太監的態度如何?”
“是!”侍衛雖然不明白王爺何以忽然對這個小太監感興趣,但還是依令而去。
花著雨帶領這隊精兵,一路向北。夜裡尋到一處山坳,紮營歇息瞭。算著路程,應當能在第二日的清晨趕到北軍後方。
夜靜靜的,隱約有馬蹄聲遙遙傳過來,花著雨心中一驚,莫非是鬥千金率軍追到瞭這裡?哨兵快速奔過來稟報:“稟寶統領,前方發現北軍!”
眾兵士都很警惕,聽到馬蹄聲,都快速地爬瞭起來,埋伏好瞭,準備迎戰。
花著雨瞇眼瞧著前方,淡淡月色下,隱隱出現瞭一隊人馬。聽馬蹄聲,看隊伍的長度,大約有千人之眾,是朝著北方而去的。
這隊人馬中間,簇擁著一輛馬車。他們趕得很急,似乎急著要回北朝。
花著雨心中微微一動,馬車中的莫非是溫婉?大戰在即,蕭胤要將她送回北朝?
隊伍離他們越來越近,終於,對方也發現瞭他們,立刻警戒地將馬車圍在正中間。
“前方是何人的隊伍?”一個粗豪的聲音傳瞭過來。
“下令吧!我們已經被發現瞭!”一直在虎嘯營隱著的平似乎看穿瞭她的猶豫,在她耳畔低聲道。
花著雨瞇瞭瞇眼,眸中閃過一絲冷絕,一聲清嘯,眾兵士馳馬朝著前方奔去。
“是南軍!”一個北朝兵士大喊道。
聲音方落,北軍中的號手拿起瞭號角,花著雨借著朦朧月色,一眼瞧見,來不及拉弓搭箭,手一揚,銀槍劃出一道冷光,飛速刺向瞭號手胸前。號角尖厲的聲音,瞬間好似被扼住瞭一般,戛然而止。
這裡距離北軍的大部隊不遠,若是號角一響,今夜,他們恐怕就要暴露瞭。
“以最快的速度,擊敗這部分北軍,絕不許放走一個人。”花著雨冷冷地命令道。
這是花著雨帶兵多年來,耗時最短卻最慘烈的一場戰事。不到半個時辰,千人的隊伍,已經被他們全部剿滅。
血腥味在空氣裡彌漫開來,花著雨再無力去看戰場一眼,伸手撈起馬鞍前的酒囊一飲而盡。烈酒熱辣辣地順著喉嚨灌瞭下去,喝得太猛,酒又太烈,空氣裡的血腥味又那麼濃,她好似又回到瞭初次上戰場那一次,心中極度不舒服。平在馬上俯身,輕輕拍瞭拍她的後背,微微長嘆一聲。
“寶統領,溫小姐怎麼辦?”一個兵士忽然問道。
花著雨從馬背上直起身來,瞇眼看去,隻見幾個兵士押著一個女子走瞭過來。坐在馬車中的,果然是溫婉。溫婉是南朝人,大傢都知道,但上次在陽關城外,她為蕭胤撫瞭一曲《殺破狼》,眾人都知道,她已經完全站在北朝那邊瞭。
花著雨冷眼望著被押過來的溫婉,隻見她背脊挺得筆直,杏目圓瞪,朱唇微抿,冷冷地凝視著她,眼神倨傲不屑。
“捆住瞭,不要傷她,帶走!”花著雨迎視著溫婉傲慢的目光,淡淡說道。
“妖孽!”溫婉咬住下唇,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
“堵住她的嘴!”花著雨一拉韁繩,看也不看溫婉,策馬奔瞭出去。
身後的兵士得瞭令,卻不知如何去堵住溫婉的嘴,想瞭想,覺得點穴太便宜她瞭,刺啦一聲,從北軍戰死士兵的衣袍上撕下一條帶著鮮血的佈條,塞到瞭溫婉口中。一股血腥氣和汗臭味從口中沖瞭過來,直灌頭頂,溫婉氣得幾乎昏死過去。
花著雨帶領兵士們在黎明時分趕到瞭北軍後方。遙遙聽到前方戰鼓隆隆,號角長鳴,喊殺聲震天。
花著雨帶領三千精兵,闖到北朝軍隊的軍營裡,放瞭一把火。這一日正值北風狂飆,火勢立刻蔓延開來,連天軍營瞬間便淹沒在熊熊的火光裡。
花著雨長槍一舉,高呼道:“殺!”帶領隊伍沖瞭過去。他們排成易於攻擊的箭矢隊形,從北軍後方斜插瞭進去。就如同無數支利箭,一瞬間射到瞭北軍的心臟裡。
戰場上,南北朝兵士正在酣戰。
忽然看到自己後方濃煙四起,蕭胤大驚,回首望去,隻見號角齊鳴,知悉有敵襲來,心中頓時大驚。正在疑惑之時,但見一個銀甲將領率領幾千人從後面闖瞭過來。為首的將領手中一桿銀槍上下翻飛,所到之處,北朝兵士人仰馬翻。
蕭胤紫眸一瞇,手中旗幟一揮,冷喝道:“擋住,擋住他們!”就在此時,一直以防禦為主的南朝兵士也沖殺瞭過來。
雙方大軍在曠野上展開瞭一場激戰。
風聲、鼓聲、號角聲、喊殺聲、呼痛聲……交織成一曲悲壯慘烈的奪命之曲。
酣戰良久,北軍軍心大亂,加上遭受前後夾擊,死傷無數。蕭胤心中清楚,如此打下去,北軍必敗。他知道大勢已去。方才己方後營中火光沖天,看來糧草也被燒掉瞭。但是,他偏偏不甘心!
看來,最後這一招不得已要用上瞭。原本他是不打算用的,因為這樣的手段很顯然不太光明,然而,今日卻不得不用。
他忽然命令身側旗手揮旗,號角長鳴,一輛車從隊伍中緩緩駛瞭出來。
正是當日溫婉坐在上面彈奏《殺破狼》的那輛車,隻是此刻,車上坐著的人卻不是溫婉,而是另一個女子。
這個女子可沒有溫婉當日風光,她被捆得嚴嚴實實,綁在瞭車上。身上一襲白色羅裙沾染瞭大片大片的鮮血,好似盛開的鮮花。頭上發髻散亂,披垂在腦後。一張臉蒼白至極,秋水般的黑眸中一片死寂。
“左相大人。”蕭胤運起內力,高聲喊道。疆場上數萬人都聽得清清楚楚。“這個女人,聽說是你未過門的夫人!昨夜很不巧,被蕭某請來做客。不知道她的命夠不夠讓左相大人打開陽關城門,放我軍進去。”
蕭胤一語既出,如同激起千層浪。
南朝兵士停止瞭進攻,帥旗移動,號角長鳴。姬鳳離白袍銀甲,策馬從隊伍中慢慢踱瞭出來,銅手提刀在左,南宮絕持槍在右,身後一眾將領相隨。
戰場上的腥風拂起姬鳳離流泉般的墨發,在他腦後獵獵飛揚。他的目光從女子身上掃過,眸底閃過一絲悲怒。轉瞬間,他已勾唇笑道:“堂堂北帝,也要用這種方式取勝嗎?”
花著雨率領虎嘯營從北軍陣營中沖瞭出來,與南朝兵士會合。她一勒韁繩,策馬佇立在兩軍陣前,回首朝北軍陣地望去。
天上黑雲蔽日,烏雲重重。
對面黑壓壓的北朝軍隊中,鑲著金邊的黑色中軍帥旗下,幾個將領簇擁著北帝蕭胤策馬而立。一身黑鐵寒甲,流曳著暗沉沉的寒芒。手中一桿長鉤槍,懾人寒光由槍尖折射,映入冷峻的紫眸。
花著雨的目光掃過他身側的那輛車,幾個兵士簇擁著,將車上的人遮擋得嚴嚴實實。雖然從她這個角度看不到那個女子,但從蕭胤方才的話裡,花著雨已經聽出來,被抓住的人,應該就是那個和姬鳳離在一起的女子容四。
未過門的夫人!
原來,這個容四已經是姬鳳離未過門的夫人瞭。
一直跟在花著雨身後沖殺的校尉低聲問道:“寶統領,現在要不要將溫小姐帶出來,和北帝交換,救回相爺的夫人。”
花著雨擺瞭擺手,“看看再說!”她倒是要看看,姬鳳離這一次要如何去救他未過門的夫人。
“如何?左相大人可是想好瞭?”蕭胤直視著姬鳳離,紫水晶一般的眸子微微一瞇,冷然說道。
姬鳳離策馬前行瞭幾步,唇角再度勾起一抹笑容來,那笑狂狷至極,“本相的女人,絕不是貪生怕死之輩!但你們誰若是敢動她,那也要好好掂量一下後果!”明明是淡然如風的聲音,卻讓人心驚膽戰。
蕭胤朗聲一笑,下巴一揚,氣勢逼人地問道:“後果,不知是什麼樣的後果?”
姬鳳離依然唇角含笑,淡淡說道:“也沒什麼,不過是讓你們全部陪葬而已。”他說得輕描淡寫,聽著像是開玩笑,然而,戰場上之人,卻無一人敢將他的話當做玩笑。
蕭胤仰天大笑,朗聲道:“左相大人好大的口氣,朕能遇到左相大人這樣文韜武略的對手,真是不枉此生。”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沒有絲毫動怒,誰也不肯在大軍面前輸瞭氣度。
“本相和北帝談一筆交易如何?”姬鳳離俊面含笑,朗聲問道。
蕭胤揚眉道:“哦?不知左相大人用什麼籌碼來和朕談交易。”
姬鳳離鳳眸微瞇,似笑非笑道:“籌碼便是令你們北軍安然撤退。今日戰事打到此番境地,想必北帝也想清楚瞭,便是我軍讓出陽關城池又如何?日後一樣還可以收回來,徒增兩國傷亡而已。”
蕭胤冷然挑眉,“朕若不答應這筆交易呢?”
“那也沒什麼,隻不過,你們便不是安然撤退而是慘敗而歸瞭。”姬鳳離語帶慵懶,漫不經心地說道。
眼下的戰事,北軍很明顯敗局已現,不然蕭胤也不會將容四押出來。可是,若想要北軍慘敗而歸,卻也不容易。所以,姬鳳離這番話說出來,不光蕭胤不相信,就連花著雨也不相信。
蕭胤向身側的侍衛使瞭一個眼色,那侍衛便舉起瞭手中的大刀,架在瞭容四的脖頸上。刀刃,緊緊貼著容四白皙的脖頸;刀光,映亮瞭她眸中的光芒。她深情地凝視著姬鳳離,黑眸中一片不舍。
姬鳳離緊緊握著韁繩,凝聲道:“原來北帝終究不信本相的話,既然如此,本相就言盡於此。隻是,一會兒,北帝請不要後悔。”
姬鳳離話音落下,南朝兵士的隊伍中,緩緩過來一輛樓車。姬鳳離縱身從馬上下來,緩步登上瞭樓車。他在樓車上卓然而立,靜冷無波的鳳眸瞇瞭瞇,眸光映著天邊微光,隱現鋒芒。
他伸手從面前的幾案上摘下一面令旗,揮瞭幾下,號角便隨著他旗幟的揮動,幾長幾短,在戰場上悠悠響起。
蕭胤紫眸微微一瞇,隻見南朝兵士的隊伍隨著號角聲開始挪動,時而好似旋渦般不斷地旋轉著,時而好似蛟龍騰空,左擺右轉。他看得眼花繚亂,心中暗暗一凜,身側的左尉將軍張錫暗叫不好,輕聲道:“皇上,南朝開始擺陣!”
蕭胤心中微沉,面上卻沒有絲毫波動,冷聲問道:“可看出來是什麼陣法?”
張錫臉上微凝,細細觀察著陣法,忽道:“不好,我軍被包圍瞭。”
花著雨早就知曉姬鳳離也秘密帶領兵士操練陣法瞭,不承想這陣法倒是威力極大,看上去像熟知的九宮陣,但細看來又有極大的不同。
北朝兵士人數本來就與南朝兵士相差數萬,經過方才一番廝殺,人數更加懸殊。原本,憑著北軍的悍勇廝殺,就算是敗退,也不至於慘敗。而如今,陣法啟動,數萬人的隊伍竟然被困在瞭陣中。
花著雨回首望瞭一眼姬鳳離,隻見他一抬手一舉旗,動作不緊不慢從容淡定,然而,如斯舒緩優雅的動作,似乎將天地萬物操縱在手中一般。“怎麼樣,本相方才說的那個交易,北帝考慮得怎麼樣瞭?”姬鳳離在樓車上朗聲問道。
“張錫,你不是研究過陣法嗎,可看出來是什麼陣?”蕭胤低聲問身側的張錫。
張錫沉聲答道:“看上去像是常見的九宮陣,但是似乎又大有不同。這個陣比九宮陣威力要大得多,恐怕我軍很難安然撤退。皇上,不如就考慮一下姬鳳離的交易,眼下我們若是不放此女,他絕對不會放我們出陣。若是在陣中耗得久瞭,不知會折損多少兵力。”
“這個女子先不要動,我們暫且帶著她沖一沖。朕就不信沖不出這個陣。”蕭胤冷冷說道,一身的霸氣和狂傲。
他抬首揚聲朝著姬鳳離喊道:“朕不想談!”當下,便調兵遣將要沖殺出去。
“皇上,”右尉將軍達奇策馬奔馳到蕭胤身側,高聲說道,“這麼美貌的嬌娘,不如將她賜給末將吧,本將就要在左相大人面前動他未過門的夫人!”達奇刻意加瞭內力讓聲音提高,清晰地送到瞭每個人耳畔。
“是啊,是啊,哈哈哈……”笑聲從北朝兵士的隊伍中四面八方傳瞭過來。
蕭胤眼皮跳瞭跳,紫眸微瞇,皺瞭皺眉頭,一言不發地凝視著姬鳳離。
姬鳳離在樓車上猝然站直瞭身子,墨瞳中一片冷冽。
花著雨聞聽此言,心中湧起一陣莫名的傷感。她再不能平靜,握著韁繩的手忽地緊瞭緊。就在此時,一聲裂帛聲響,似乎是達奇撕壞瞭女子的衣衫。
戰場上原本就沉重的氣氛,因為這一道裂帛聲響,好似繃緊的弦,再也承受不住壓力,即刻就要繃裂。
姬鳳離絕美的鳳眸乍然一瞇,眸底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痛苦,握著令旗的手緊瞭緊,緩緩將令旗放瞭下來,便欲從樓車上走下來。
“慢!”一個清澈的聲音乍然響起。
花著雨策馬慢慢走瞭出來,唇角掛著懶懶的笑容,“你們不能動她!”
姬鳳離和蕭胤同時轉首,看到她,兩人俱是一驚。
“是你?”蕭胤紫眸瞇瞭瞇,冷哼一聲道,“你倒說說,為何不能動她?”
花著雨凝視著眼前這張分明很熟悉、卻讓她感到萬分陌生的臉,勾唇笑道:“你不妨見一個人!”她朝身後的校尉使瞭一個眼色,校尉會意,招瞭招手,五花大綁的溫婉趴在馬上,被幾個兵士簇擁著從隊伍中帶瞭出來。
“北帝對溫小姐如此深情,難道也舍得讓溫姑娘遭受同樣的羞辱?”花著雨黛眉一挑,厲聲問道,“不如換人,如何?”
蕭胤目光緩緩停留在溫婉的身上。他挑瞭挑眉,忽然朗聲笑道:“朕以為是什麼事,這個女人,本就是你們南朝人。你們若是要帶走,直接帶走好瞭,要殺要剮也不用告訴我。況且,我聽說,她之前可是愛慕過左相大人,左相大人對她也是傾心愛慕,難道,你敢對她下手?”
“拿你們自己人來要挾我們,也虧你們想得出來!哈哈哈……”達奇一聲狂笑,北朝的軍隊中更是嗤笑聲連連。
花著雨眉頭一皺,似乎蕭胤根本就沒將溫婉放在心裡,可是,花著雨那夜在北朝可是親眼所見,蕭胤對溫婉呵護備至,極其珍愛。所以,此刻蕭胤的話,她根本就不信。
她命兵士將溫婉從馬上帶瞭下來,手中銀槍一揮,槍尖直直地指著溫婉的心口,冷聲道:“北帝若是真的不在乎,也別怪我的槍快。”說著,手中使力,槍尖便慢慢地刺入瞭一分,嫣紅的血順著槍尖從溫婉的胸口淌瞭出來。
蕭胤的紫眸冷然瞇瞭瞇,花著雨看在眼裡,一把將堵著溫婉嘴的破佈拽瞭下來,瞇著眼冷聲道:“溫小姐,你可以呼救,知道嗎?”
溫婉“啊”地發出一聲嘶啞的哀呼,張口叫道:“你不要殺我!”聲音微弱至極。
“如果有人肯救你,我自然不殺你!”花著雨一把抓住溫婉的頭發,向後一帶,溫婉痛得叫瞭一聲。
“大點兒聲!”花著雨冷冷說道。叫得越慘越好,方才蕭胤很明顯已經動瞭情緒。
“救我,救我!”溫婉使瞭全身的力氣大聲喊道。
“北帝你瞪大眼睛看看,看我的槍尖已經沒入瞭幾分,是不是快要觸到瞭她怦怦跳動的心?”花著雨抬眸向蕭胤喝道。
蕭胤的視線頓時凝註在花著雨手中的槍尖上,槍尖的長度他是知道的,現在很明顯已經沒入瞭二分之一,若是再使力,隻怕……
蕭胤的呼吸忽然變得急促起來,神色卻仍是冷漠如霜。
花著雨定定地凝視著蕭胤,其實,她在把槍刺進去之前,已經將槍尖掰得快斷瞭,方才刺進去時更是使瞭一個巧勁,槍尖在裡面是斜的,就算再使力也是觸不到心的,她並不想殺死溫婉。但是,在外面確實看不出來,隻能看到花著雨那長長的槍尖已經沒入瞭一大半,鮮血順著槍尖一滴滴滴落。這種境況,人人都會以為,花著雨是真的要殺掉溫婉。
“北帝既然舍得,那我可就不客氣瞭。”花著雨慢慢地說道,一抬手,手中的槍作勢就要刺進去。
就在此時,蕭胤冷聲喝道:“慢,朕……”
與此同時,花著雨手腕上微微一麻,似乎是被什麼打中瞭。手腕頓時一酸,她拿捏不住手中的銀槍。
蕭胤看得清楚,那個吐出口的“慢”字便換成瞭笑聲,他轉首瞇眼瞧瞭瞧樓車上的姬鳳離。
花著雨心中一怒,殺氣騰騰地回首瞥瞭一眼姬鳳離,隱約看到瞭他微揚的雲袖。
原來,溫婉和容四,姬鳳離是一個也舍不得啊!
這一刻,她知道,已經前功盡棄。
溫婉不再是他們的籌碼瞭!蕭胤已經知道瞭姬鳳離不舍得讓溫婉死,所以用溫婉去換容四那是不可能的瞭。其實,或許姬鳳離根本就沒有想用溫婉去交換,畢竟溫婉也是他喜歡的女子吧,不然當初,他怎麼會為瞭她而棄瞭自己。就算溫婉跟瞭蕭胤,就算溫婉背叛瞭南朝,他依然不舍得殺她。
她慢慢地將長槍收回,命令身後的兵士看護好溫婉。
蕭胤一伸手將坐在車上的容四拽瞭下來,扔到侍衛輕雲的馬背上,冷喝道:“左相大人,這個女人,我們先帶走瞭。你的陣法,朕很有興趣闖一闖!”
姬鳳離站在樓車上,重新拿起瞭各色令旗。
濃雲翻滾,冷風呼嘯。
就在蕭胤將容四扔到馬背上那一瞬間,淒風揚起瞭容四披散的頭發,烏發翻卷著,一張臉龐逐漸顯露出來,小巧的下巴、塞瞭佈條的嘴、高挺的鼻梁、淒清的雙眸、微揚的帶著英氣的眉、飽滿的額頭……
花著雨的呼吸忽然凝滯瞭。
過瞭那麼一瞬,她才突然明白,讓她呼吸凝滯的原因,是容四的臉。這張臉,花著雨覺得有些熟悉,很熟悉很熟悉。
這張臉和夢裡她常常夢見的錦色的臉很相似,這是錦色的臉……
錦色!
花著雨的鳳眸一瞬間瞪大瞭,轉瞬又微微地瞇起。
這是真的,還是在做夢?
難道說錦色沒有死?抑或,是她眼花看錯瞭?
她想再看一眼那個女子,可惜的是,那一頭散亂的發再次遮住瞭她的臉,她被輕雲擒著已經伏在瞭馬背上。
再看時,蕭胤已經帶著他的兵馬開始在陣中沖殺。
花著雨的心不可遏制地狂亂跳動起來。她沒有看太清楚,隻是那麼一瞬間,所以,她迫切地需要看清楚那張臉。
所有的驚愕和疑問,在她腦中不過盤旋瞭一瞬間,電光石火間,花著雨策動身下的駿馬,疾馳瞭過去。
此刻,花著雨腦中是空白的。
戰事激烈的戰場,在她眼中隻是一片虛空。眼前廝殺的兵士,化為那一夜那皚皚白雪上的刺目紅血;眼前的戰鼓號角,化為錦色那一晚的慘呼。眼前,隻有那個被輕雲帶走的背影。
她多麼希望,那就是錦色。
身後傳來一聲大呼:“危險啊,寶統領!”她卻並沒有聽見,隻是策馬向前沖去。
如若那真是錦色,她從沒想到,她還會活著,她更沒想到,她們竟在戰場上以這樣一種方式見面。而且,這樣的場面,和那一夜是何其相似。
那一夜,她被姬鳳離的毒逼得全身無力,根本無法去援助。而今日,她再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錦色有任何意外。
花著雨漆黑的眸色轉瞬變得血紅,或許那隻是一個和錦色長得稍微相像的女子。那臉上畢竟滿是血污,她根本就看不太清楚的。但是,哪怕隻有一分希望,她也希望那個人是錦色。
花著雨槍尖一轉,長槍在空中一掃,畫出一個圈,隻一招橫掃,如挾風雷之勢,十數人慘叫著落地。再看時,花著雨身影猶若流星,直直沖向瞭敵方軍隊。
姬鳳離遙遙地看到花著雨單槍匹馬闖到瞭敵陣之中,心中頓時一沉。他猛然揮動手中旗子,號角聲起,號令花著雨退回。但是,花著雨卻好似聾瞭一般,竟然毫無反應。
姬鳳離無奈,再變旗令,南朝兵士的陣法轉變,上百名南朝兵士擁上,想要將花著雨圍住。
花著雨瘋瞭一般,連著砍傷瞭好幾名己方的兵士,依然策馬追瞭過去。
姬鳳離伸手將手中的令旗交給身側的藍冰,冷聲道:“一定要設法將北軍困住,唯有這樣,才能救出容四。”
藍冰點瞭點頭,接過姬鳳離手中的令旗,鄭重道:“相爺放心,我會全力指揮。”
姬鳳離縱身從樓車上躍瞭下去,直接躍到瞭逐陽背上,朝著花著雨的方向追瞭過去。
近瞭,近瞭,就快近瞭。
花著雨沖破重重包圍,追到瞭抓著容四的馬匹後面。
她一路狂奔,南朝兵士不敢去攔她,北軍攔不住她。這一沖,將南朝兵士的陣法都沖亂瞭。
迎面一桿銀槍刺來,那是蕭胤的侍衛輕雲。花著雨一抬銀槍,槍尖微顫,耀眼寒芒凝成流線,晃花瞭人的眼眸,阻住瞭輕雲的一擊。
一側的兩名兵士看到輕雲不是花著雨的對手,揮劍便向錦色胸前刺去。顯然他們之前已經得瞭蕭胤的命令,若是實在護不住,絕不能讓她被救回去。
這一瞬,女子頭上的發絲再次被風揚起,花著雨清清楚楚地看到瞭眼前女子的臉龐。眉眼口鼻,清清楚楚,確實是錦色,而她,顯然已經被這一劍刺得有些昏迷。
“不要……”花著雨一聲冷喝。就在此時,輕雲手中的長槍再次到瞭花著雨面門,花著雨根本顧不上躲閃,伸出左手一把抓住直直刺向面門的槍尖,槍刃刺破瞭她的手掌,鮮血順著槍尖慢慢地滴下。
花著雨鳳眸微微一瞇,手臂順勢一用力,一股內力沿著槍身直遞過去,輕雲執槍的虎口一震,手中的槍已經落地。而她的右手長槍,同時向那兩個兵士刺瞭過去。
與此同時,姬鳳離一襲銀甲,也趕瞭過來。
銀甲內的白衣上,已經佈滿瞭點點血跡,甚為猙獰,一雙鳳目閃耀著冷凝的寒光。
白影所到之處,北朝兵士紛紛落馬。左相姬鳳離,終於在這一戰,將自己隱藏數年的武功,展露瞭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