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出門,看見的第一個景象就是遲雪像樹袋熊一樣掛在宣夜身上,激動地蹭瞭他一衣裳鼻涕。
“雅禁!我可算找到你瞭!!”
這句誰也聽不懂的話,他也不知道顛來倒去說瞭多少遍。
“我想你認錯人瞭。”宣夜好不容易才扒開他手。
“不會錯!”遲雪大聲,從懷裡掏出一本爛書,翻到有刀的那頁給他看:“你看,你腰上的彎刀跟我書上的一模一樣吧,刀□,上面還有兩個字——月瑩,對不對?”
宣夜有些訝異,不說話隻看著他。
“這把刀是不是在遇見你時開始發光,好像認識你似的?”
“是。”
“那就不會錯瞭!”遲雪跳起來,又一下撲到他懷裡:“月瑩在這世上已經千萬年,從來隻認一個主人,那就是我們半神族的雅禁,你肯定就是雅禁的轉世。雅禁,我找得你好苦!”
半夏這時走近,心裡不知為什麼有些不爽,過去冷笑一聲:“這位小哥,您從哪來,有話下來說,我們宣法師是位直男。”
遲雪“哦”瞭一聲,從宣夜身下下來,又傻呆呆轉向半夏,問:“姐姐,請問什麼叫做直男?”
“誰是你姐姐?”半夏哼一聲,無視之,攤開掌心給宣夜看那枚銅錢,道:“在顧小姐房裡,我也找到瞭這枚銅錢。”
宣夜接過銅錢,仔細看瞭,還是沒有什麼異狀。
一旁遲雪這時有瞭動靜,“咦”瞭一句,還非常大聲。
半夏繼續無視之,道:“顧小姐死前也被人侵犯過,最後也是被人勒斷脖子而死,和侯夫人一模一樣。”
遲雪站在旁邊,又“咦”瞭一句,更加大聲。
半夏呼一聲回頭,看住他:“請問這位小哥,你咦什麼,有屁請放。”
“我……我現在沒有屁。”遲雪吃吃:“我……我就是聽你說話,覺得有些稀奇。”
“哪裡稀奇?”
遲雪垂下眼:“我……我曾經看到過這種銅錢,不過上面有道紅銹,還有你說的侵犯……,勒斷脖子,我都曾經依稀看到過。”
一直沉默的宣夜這時霍然抬頭,緊追著說瞭句:“你在哪裡見過?快帶我們去!”
棲鳳樓,鳳儀睡到中午才醒,又喝瞭碗醒酒湯,這才梳頭收拾,穿上披風,到老鴇跟前說話:“今天鳳儀要出去,晚上不回來,媽媽您擔待些。”
“又出去?”老鴇嘆氣:“我的大頭牌,你最起碼告訴我你去哪裡,我也好跟老板有個交代。”
“去哪裡鳳儀不想說,但是明日我一定回轉,鳳儀向來守信。”
老鴇繼續嘆氣,不好得罪這位臺柱,“那你去吧,早些回來。記住,如果你真的跟人私奔,那老板肯定會要瞭我這條老命。”
鳳儀應瞭聲,跨出院門,緊瞭緊披風,抬頭望天。
頭頂秋陽正好,空氣裡遊走著自由的味道。
鳳儀瞇眼,深深呼吸,才邁出第一步,就踩到一枚銅錢。
普通的銅錢,特別之處是中間有道紅痕,擱在掌心被陽光蒸騰,竟然就像一道裊裊紅煙。
鳳儀覺得有趣,將它放進荷包,這次再沒停留,走進瞭眼前長街。
“被撿走瞭呢……”
管茅山山腳,黝黑的山洞裡亮起一把女聲,尾音上揚,不乏期待。
沒有回音,山洞的男主人赤練畏寒,這時全身沒進溫泉,眼閉著,看不出情緒。
“也許這一次,你能找到合意的,帶回來取代我。”那女聲又道。
“你就真的這麼想走?我又有哪裡待你不好?”
“你沒有待我不好。”女子過來,一隻手撩動泉水:“但我就是想走。”
赤練不語,咬著牙關,將她那隻手捉住:“我不會放你走,我不是聖人,不懂得成全!”說完就將她拖下水來。
女子有些急促地呼吸,胸前波瀾壯闊,赤練忍不住,伸出手去握住瞭那片綿軟。
幾下揉搓,女子的雙頰也漸漸緋紅,靠住他肩:“我知道你每年這個日子□都極強,那你不妨要瞭我,那我就魂飛魄散,從此自由。”
“禁欲咒!”赤練恨聲:“你要我教你禁欲咒,最後居然是施在自己身上,我的素雲小姐,你幾時學到這等心機。”
素雲慢慢蕩開一個笑,答非所問:“禁欲咒無解,我記得是你親口說的。”說完靠得更緊,伸出一隻手,去撩撥他的下身。
水下暗流湧動,一波又一波,在赤練胸腔慢慢燃起一股焚心之火。
“去找個女人吧,銅錢我已經又放出去一枚,也許這個女人就合你意,你就明白,在這世上,你也不是非我不可。”素雲在他耳側呢喃。
赤練大怒,□裸走出水池,一雙長眼在黑暗裡湧動綠光,披上他的赭紅色長袍,拖著水漬揚長而去。
“鳳儀出去瞭?!”
棲鳳樓,遲雪還是呆樣,愣瞭一會又問一遍:“她真的出去瞭?去瞭哪裡?”
老鴇認識他,知道他窮,所以神情寡淡,道:“我不知道,鳳儀大頭牌的事情,我也不好過問。”
“她去瞭哪裡,這件事生死攸關,麻煩瞭。”宣夜從懷裡掏出一錠碎銀。
老鴇的臉色開始轉緩,不過還是那句:“我是真的不知道,每年這時候鳳儀都要出去,去哪裡不許我們過問,她性子烈,我也不好多幹涉。”
看來這句是真話。
半夏他們三人面面相覷。
遲雪開始抓頭,不甚自信:“我……我我也許能找到她,隻是也許。兩天前我抹瞭她一滴血在眼蓋,現在應該還有她氣息的。”
“你兩天沒洗臉?”半夏翻眼看天。
遲雪有點怕她,不敢說話,隻叫老鴇去端一盆水來,水一定要幹凈。
水很快就端來瞭,卻很臟,銅盆也油膩膩的,一股脂粉味。
遲雪皺著眉,取自己額心一滴血,又取瞭眼蓋鳳儀殘留的液體,混合到盆中,站水盆旁邊作法半天,憋得滿臉通紅,最後憋出瞭一個屁。
滿屋子的人皺眉,半夏素來刻薄,更是毫不留情面,“哈,又是個蒙古道士,弄個水盆就裝神弄鬼瞭,你當你是誰?你念的那啥咒語,教我,我裝的保準比你還像。”
遲雪是根棒槌,隻當她說真的,連忙教她咒語,一字字教得還很認真。
半夏於是端起架子,也很認真地學,做魔戒裡面精靈女王狀。
水面這時蕩起微瀾,無風自動,一個詭異的五瓣花狀波瀾成形,轉瞬就漫到盆邊。
詭異的情形開始出現。
水盆裡開始出現一個影像,依稀看得出是鳳儀,正拿著塊佈,很憐惜地在擦一個墓碑。
墓碑上面隻有兩個字,——顧欽,鳳儀卻擦瞭很久很久,在每個勾畫流連。
“我沒有不開心,誰的人生都是如此,不如意多,偶爾歡喜。”她喃喃,帶瞭酒來,卻不祭奠,反而擰開壺蓋大口便喝。
黃土下面的顧欽沒有回應,早已作古,魂魄歸西。
“我都沒有在意,你又為什麼在意?”一會功夫鳳儀就已經喝大,醉眼斜向墓門,“為瞭救你我才出賣自己,有這個由頭,便不算辱沒,你為什麼不懂?”
還是沒有回應,壺裡的女兒紅也已經見底。
鳳儀放棄追問,將頭靠在青石墓碑,涼風有一搭沒一搭吹著她發,很快哄她入睡。
過瞭片刻,她腰間荷包開始異動,一忽兒熱一忽兒涼,隱隱發出紅光。
鳳儀醉得深瞭,似睡似醒半睜開眼,迎頭看見一雙鬼火似的綠眸。
“這墓裡睡的……,是你什麼人?”綠眸的主人輕聲,赭紅色長袍隨風翻飛,在她身側徐徐落坐,身體冰涼,靠上她肩。
